挥汗如雨的他不禁低喃地抱怨道:“这说什么很近?就知道凛绍枫那家伙说的话不可信!”
离开学校之后,他坐了将近半小时的公车,又顶著烈阳在柏油路上走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才终于找著这个地方。
感谢上帝!阿门。
抬头望了望高高在上的艳阳,他煽了煽手,企图赶走些许热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年的气温比以往要来得热上许多,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夹带炙热的温度。
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野羽烈在心里不断地抱怨著:热、很热、真的快热死人了啦!
今天是耶曼德鲁高校为期一星期的期中考最后一天考试,在考完最后一科后,面对接连下来美好的星期假日,每个学生莫不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尽情玩乐。而野羽烈之所以放弃同学们的邀约,选择在大热天走在这条街道上,实在也不是他愿意的。
唉!一切说来话长。
话说昨天刚考完他最不拿手的数学后,没多久他就被数学老师叫去精神训活。
不知老天是特别关照他还是恶意捉弄他,他们的数学老师可是学校里出了名最严格、最优秀的明星教师:只是名师出高徒这点,在他身上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印证,可想而知教他的人不知有多气馁呢!
尽管没有特别去注意时间,他也可以从双腿发酸的程度知道老师已经训了快一个钟头,瞧数学老师说得口乾舌燥、气喘吁吁,一股歉意从心头油然而生,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考这么差丢老师的脸。
终于,数学老师这场漫长的训话在历时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结束了,就在他庆幸的同时,一旁的班导却突然叫住他,要他明天考完试后别顾著玩,要乖乖跟凛绍枫讨教,补救自己的算数能力。
班导并一脸欣慰地告诉他,凛绍枫不愿看著他濒临被当的危险,因此非常热心的主动说要帮他复习功课,希望他下次可以考出好成绩。
说真的,他虽有点意外却也满感动的,对学生而言没什么比放假更让人高兴的了,特别又是在刚考完试的时候。
而凛绍枫竟然愿意把美好的假日浪费在他身上,真是让他感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惊讶。
以同班二年来他对凛绍枫的了解与认知,这还真是一桩有如天方夜谭般的怪事呢!
野羽烈拧眉深思,莫非……这是天灾异相的前兆。
他不禁摇摇头,天气已经够热了,他实在不想再多想些有的没的,想得自己晕头转向的又没啥好处。
不过这栋房子的地点还真偏僻,他找得都快中暑了才发现目的地。
还跟他说什么走没几步就到了!
原本他是打算考完试后跟凛绍枫一起走的,反正不管早去还是晚会都得去,倒不如一起走,省得他还要找路。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
凛绍枫那家伙竟然说他临时还有事得跟黑泽武先走,要他先到他家来等,不等他反应就递了一张纸条给他,然后转身走掉了,连给他开口说-个字的时间都没有,才会害他找得如此辛苦。
而且,凛绍枫那个趁火打劫的黑心鬼还跟他收了一千元的“跑路费”。
听清楚,是一千元不是一百元耶!他乾脆去抢银行算了。
现在他钱交了、人也来了。既然不可能把钱要回来,当然没有白白送钱给他花的道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下定决心后,野羽烈走向前伸手按下门铃。
眼前充满日本明治时期风格的建筑物给人一种庄严宏伟的感觉,设计虽有些老旧,但每一个细节都环环相拙顾虑周到,且有种复古稳重的典雅感。
没想到在东京这个地方现在还能看到这种古色古香的建筑,还真是教他大开眼界了。
在暗自赞叹的同时,野羽烈的心底突地出现几朵不解与好奇的疑云,隐约中他就察觉到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不凡风采、有如贵公子般的凛绍枫家世必定不错。
只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感觉怪怪的。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就是觉得凛绍枫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跟这间房子极不搭调。
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他并不认为凛绍枫是住在这儿。
仰望眼前这栋独树一帜的传统日式风格房屋,一个不经意的人影蓦地跃入他的脑海中,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那个人:不过若是说这是那个人所住的地方,说不定他还比较相信呢。
凛绍枫那家伙总不会连自己家的地址都会搞错吧?
喀的一声,蓦地传来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轻轻敲了下头,他不禁暗骂自己老爱胡思乱想。
不管怎么样,他想没有人会笨到连自己家的地址都写错,况且凛绍枫那个聪明的家伙可是一点都不笨耶!
所以,自己应该不会弄错才是。
快速地再瞄了手中的地址一眼,确定无误后,野羽烈放心的抬起头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由于惊吓过度,野羽烈张大了嘴巴,未竟的话却像是哽在喉咙一样,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说出一个字后便很自动地消音。
他没想到方才跃上脑海的人影,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该不会是在作梦吧?
“进来。”仿佛没瞧见野羽烈的反应,索伦煌亚毫不意外他的到来,他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野羽烈呆愣地点了下头,本想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凛绍枫家里,却因他冷淡的表情又将话塞回肚子里。
无法问出口,或者该说他没有那个权利这么问吧!人家想去哪儿根本没必要跟他说不是吗?
索伦煌亚一直带著野羽烈进到玄关。
不晓得是心不在焉或是野羽烈跟凛家的地板八字不合,他前脚才踏入门口不到半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著,眼看就要与地板来段难分难舍的近距离亲密接触——
“啊!”他不由得叫出声音来。
见状,索伦煌亚立即伸手去拉住他的手臂。
野羽烈的动作硬是快了一拍,索伦煌亚不但救人不成,反倒被野羽烈反射性的一抓,当场跟他一起摔倒在地毯上。
意外的,野羽烈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中会有的疼痛,连那原本看似很硬、很讨他厌的地板,非但不硬,躺起来还挺舒适、挺柔软的,这上面铺的地毯质料还真是好呀!
有钱人家的地毯果然与众不同。
尽管心底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沉醉在这股温暖感受的野羽烈却懒得去多加思忖。
当然,他更没注意到一直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索伦煌亚,若不是他反应迟钝,他八成方才就被撞昏了头吧!
野羽烈到现在为止还是躺得舒舒服服,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之所以安然无恙的原因,是来自身下的人形救生垫——索伦煌亚。
“哎呀,两位真是欲火焚身迫不及待耶!”
一声口哨声刺耳的从门口传来。
“大白天的就在门口亲热拥抱起来,认识你们这么久,没想到两位不但热情开放,还不避讳的公开让人参观呢!但是,门外风大两位可得小心注意点,千万不要著凉感冒以兔乐极生悲喔。”
不知何时蹲在一旁看戏的凛绍枫给予非常贴心的意见后,就从容洒脱地站起来、伸伸懒腰打算走人。
“啊!”
这下子就算野羽烈神经再大条、反应再迟钝,也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状况了。
很不愿意的、极不相信的,野羽烈有些僵硬的把视线往身下一瞟。
呃……这不会是真的吧?
要不是所受到的冲击太大,被吓了一大跳的野羽烈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大叫出声。
前几秒,他还在赞叹这有钱人家的房子不但摆设装潢漂亮,地毯躺起来更是又软又柔的,舒适感简直跟沙发没什么两样。
哪知,他现在躺卧的根本不是地毯,那舒服的靠垫当然也不是什么沙发啦。
而是——噢……
眼前的这副景象,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很暧昧。
他不但把索伦煌亚强压在身下,还大剌剌的把人家的胸膛当枕头躺,最让他脸红的是,他的手竟然还勾在他的脖子上。
一阵羞赧的热潮袭上他全身,虽然看不见,但野羽烈敢打赌自己现在肯定脸红得无法见人了。
他该怎么跟凛绍枫解释事情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又该怎么跟索伦煌亚道歉呢?
果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既然这儿已经没我们的事了,我跟武就先走罗!”凛绍枫好整以暇地笑著说道。
该帮的忙都帮了,他自然没必要还死赖在“别人家”不走,坏人家的好事可不是他会做的事,况且他也没兴趣和黑泽武留下来当电灯泡,接下来的事就得靠他们自己啦!
“等等,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脑袋瓜里堆满了一堆问号,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野羽烈急忙叫住走出门口的背影,生怕凛绍枫忘记了。
这里不是他家吗?他要走去哪里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不会真的想丢下他拍拍屁股走人吧?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找到他家来,而且已经付了一千元的现金给他耶!
可恶!这小子该不会是拿了钱想开溜吧?
“他帮啦!”
凛绍枫回头指了指仍被野羽烈压在身下的索伦煌亚,笑容满面的据实告之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野羽烈听得一头雾水,茫然的望著被关上的大门,心情益发郁闷起来,直觉自己被坑了。
呜……他的千元大钞!
“你想压在我身上思念他多久?”
将野羽烈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索伦煌亚,幽深的黑眸透出一丝不悦,犀利如刀的目光直挺挺地落在他身上。
透过那冰冷冷的声音,野羽烈感受到一个事实——索伦煌亚在生气。
这也难怪,突然被人压在身下充当救生垫任谁都会生气,何况他撞得那么大力却没感觉到丝毫痛楚,可想而知这些疼痛全由他代受了。
烧著一张火红的脸,野羽烈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嗫嚅地道:“对不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将头压得低低的,生怕看到那张生气的脸。
“你……”到底在怕些什么?索伦煌亚忍住想对他大吼的怒气,他蹙紧俊挺的眉宇命令道:“过来。”
喝!原本就紧张万分的心脏因索伦煌亚这声低沉的吼叫更是跳得快飞蹦出胸口,野羽烈没敢开口问他叫自己过去要做什么,他只是以困惑的眼神愉觑著脸色不太好的索伦煌亚。
“你不是来这儿复习算数的吗?”看著一脸疑惑的野羽烈,索伦煌亚平稳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威势。
“那个……是没错啦!可是……”说要帮他复习的混蛋家伙竟然丢下他走掉了,他要怎么复习呀?
“你认为我会教得比凛绍枫差?”
逼视著野羽烈,索伦煌亚虽仍维持著一贯冷漠的表情,眼中却清楚写著他的不快。
“咦?”呆呆地望向索伦煌亚,太过意外的惊喜让野羽烈一时之间无法会意过来。
他的意思是说……
“你真的这么想?”又低又沉的音调中蕴涵著怒气。
他真的这么认为,认为他比不上凛绍枫是吗?
野羽烈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而且索伦煌亚这句话还是冲著他说的,但是,他真的从没这么想过。
“我没有。”他用力否认,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不过他因为太过惊讶,被吓了一跳倒是真的。
见索伦煌亚一脸不信,野羽烈诚心地说:“我真的没这样想,反倒觉得很幸运、很开心。”
因为紧张,他有些不自在地说著让自己脸红的话。
野羽烈绝对不是畏惧于索伦煌亚的威势才这么说的,他是真正打从心坎里觉得高兴: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教他怎能不感到兴奋呢!
虽说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索伦煌亚为什么会突然说要帮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凛绍枫家里?
但是说一句真心话,他此刻的心情其实是讶异大过于喜悦。
跟索伦煌亚相处的时间不算长,自然不能说很了解他,可是对索伦煌亚这个人的个性他倒是摸得一清二楚,冷淡、无情、严肃、正经,这些词用在他身上简直是恰如其分啊!
不管是对待爱慕者还是恶意以谣言重伤他的人,索伦煌亚一律一视同仁冷漠的对待。
不论他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自己有特别到索伦煌亚会为他破例的地步,尽管他再自恋倒也颇有自知之明,不会当真以为自己真的魁力无边改变了那颗顽石。
那家伙呀!要他跟人家谈情说爱……
唉!看来很难。
只是,有件事问了怕被说蠢,不问他又憋著难受,考虑了下,野羽烈还是忍不住开口:“这儿……难不成是你家?”
他-开始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对于索伦煌亚出现在这儿更有著莫大的疑问,现在又看他堂而皇之。态度从容的走上二楼,也难怪他会这样猜测;毕竟他和凛绍枫那家伙厚脸皮的程度不同。
索伦煌亚转过身来,一副“你在问什么傻问题”的表情让野羽烈瞬间明白了一件事——他被凛绍枫要了。
这儿真的是索伦煌亚的家。
但是,如果这真的是……不,事实上这里根本就是索伦煌亚的家:那凛绍枫那家伙既然不打算来教他的话,到底来这儿干嘛?不会又是来耍著他玩吧?
没去理会野羽烈古怪的问题,索伦煌亚一言不发地带领野羽烈走向二楼右侧的房问,开了门后顺势打开电灯,瞥了困惑的野羽烈一眼后,他先将脱下来的外套随手挂起,继而淡淡的说:“你同学来找我帮忙时提到你目前的状况,他要我连你的忙顺便一起帮,复习你不会的数学题。”
该说的、该让他知道的他自会拿捏得宜,没提及到的事往后他自会给他一个答案。
那就是说……
野羽烈张大了嘴巴,似乎受到不小冲击的样子,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肯定破口大骂起来。
也就是说,凛绍枫打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罗!
他还在奇怪那家伙怎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有同学爱地转了性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恶!
倏地,他的脑中掠过一道灵光。
绝对错不了,他被那滑头的小子设计了,难怪那时他会说那一千元不是补习费是跑路费。
虽然这是一个能和索伦煌亚单独相处的好机会,然而深觉自己被凛绍枫摆了一道的野羽烈,现在的心情却已不复方才的喜悦,除了闷还外加呕。
“那个可恶的家伙,下星期去学校一定要找他算帐。”野羽烈不禁气愤地嘀咕出声。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索伦煌亚随口问了句。
接著,他从抽屉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数学问题集,一言不发的示意野羽烈坐到桌前。
看到索伦煌亚如此冷淡的反应,野羽烈原本就很差的心情,这下子更是跌到万丈深渊。
只是有求于人的他没什么立场去埋怨对方的冷淡,但他先前那一句“顺便“听进他耳里,还真是挺刺耳的。
顺便?哼!敢情他是吃饱了撑著,才会闲闲找事做,想拿他打发时间?
就知道这不苟言笑的严肃家伙不可能会为任何人破例,连他也一样。
尽管野羽烈直在心中犯著嘀咕,还是乖乖坐到索伦煌亚所指定的位子上用功K起书来。
不用心点,下回再考不好,他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索伦煌亚似笑非笑的看著野羽烈认命的有趣表情。
打开问题本,他很尽责的当起家教老师。翻到这次期中考试的指定范围,他指著那一页道:“先把这一页写好。”总得先了解一下他的程度才知道如何教起。
瞥见令人头疼的数学,野羽烈秀丽的眉毛蹙得死紧,有些不甘愿的拿起放在桌上的笔,他开始埋首与数字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