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灯光闪烁,宾客纷纭,绅士淑女交谈调笑的声音不时从某个角落传来。“哗哗”的喷泉落水声音,优美的小提琴伴奏及三角钢琴沉稳的音乐并没有喧宾夺主,只把布置华丽的大厅烘托得高贵而品位。这是所有人都会留恋的宴会,除了宴会的主人之外。
蔚阳今天身穿一身黑色镶银边的西服,挺拔的身材,俊逸的外表以及贵族般沉敛的气质吸引了整个宴会的女士,当然也包括从英国远道而来的可儿·斐茨杰罗。可儿金黄色的头发朝上盘起,留两缕发丝垂下耳际,甚是娇美。一袭祖母绿V领晚礼服,背后一直到臀部上方都是精美的镂空设计,礼服下摆的折皱设计,既性感迷人又不暴露,更不失典雅。光洁的领口佩戴着一串莹绿色项链,虽然花样新颖但是并不繁琐,映衬出她的雪肤以及翠绿的眼眸。可儿的美丽高贵让众人眼睛一亮,众人纷纷议论着她以及与其并站的蔚阳,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绝配。人们大抵了解了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大概今天要传出两人订婚的消息了吧?
然而正与可儿·斐茨杰罗、可儿的父亲以及克罗朗多谈话的蔚阳,完全没有注意到可儿翠眸中蓄含的深情,他只是嫉妒地看着宴会厅那一端相谈甚欢的萧雨柔、展宏远两人。可是由于自己的身份,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萧雨柔介绍进谈话的圈子里来。
“听说雷蒙在商场上的战绩不错?”可儿的父亲,理查德·斐茨杰罗很欣赏雷蒙的气质,但是首要的还是他赚钱的能力。
克罗朗多笑容满面地说:“是啊!雷蒙在商业上很有天分,他最近才从延续近百年的‘美意珠宝’那儿抢到几宗大生意!”
理查德一听到“美意珠宝”的名号,顿时不掩惊讶:“能和‘美意珠宝’抢生意,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精锐的目光让蔚阳有些反感。
可儿观察到父亲像是挑选商品似的视线,也有些尴尬。她连忙解释道:“父亲最欣赏有才干的年轻人。”说完,便莞尔一笑,有些娇羞地看着蔚阳的反应,害怕自己的表现不够温顺。她以前听说过中国人对于女人的看法,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自己的插言。
蔚阳心里对于这样的谈话感到厌烦,自己仿佛是陈列的商品般让人品头论足。他顺着墙上装饰镜瞟到正与展宏远边笑边谈话的萧雨柔,顿时感到郁闷。他眼中的精光一闪,立刻回答:“决策固然重要,但得力的助手也不可忽视,我来为你们介绍几个朋友和下属。”他招来一个侍者,对他低语了几句话,只见那个侍者立即朝萧雨柔的方向走去。
宴会厅的另一端,萧雨柔和展宏远找到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萧雨柔从侍者处拿了一杯红酒,浅酌着。
“你觉得怎么样?”展宏远抬头评估着蔚阳和可儿。
萧雨柔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不得不承认,可儿虽无沉鱼落雁之美,却极为高贵典雅,配蔚阳并不逊色多少:“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可以得知,她的确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应该配得上蔚阳。”声音毫无波动。
“噢?”展宏远暗自观察着萧雨柔的神色,说:“那爱呢?倘若蔚阳不爱她呢?”
“爱?”萧雨柔有些惊讶地看着展宏远,“政治联姻很少会考虑到爱情。”她又酌了一口红酒,发现这葡萄酒又酸又涩,“不过看可儿·斐茨杰罗的眼神,爱情大概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展宏远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侍者已经走到萧雨柔跟前,有礼地对她说:“请问是萧女士么?”
萧雨柔放下酒杯,回答:“是的,有什么事情么?”
“雷蒙·大卫·葛利得先生想请萧女士一叙。”
萧雨柔向蔚阳方向看去,看到蔚阳微笑着向她轻轻点头,不由得皱眉,他又在搞什么鬼?总不能让她扔下展宏远一个人吧?像是了解她的想法,展宏远很有风度地说:“没关系,你去吧。”
萧雨柔这才起身,由侍者带领着走向蔚阳。
看着萧雨柔的背影,展宏远一脸轻松模样,因为他所在的位置不引人注意,所以没有人来打扰。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展先生?”
展宏远一回头,发现是海兰。
“恕我冒昧,我可否跟展先生谈谈?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展宏远一向不太爱说话,所以和海兰的关系只维持在工作上的客套。他有点疑惑她找他的目的:“请问是有关……”
海兰深吸一口气,想起多年来看到蔚阳的痴情,即使承担破坏者的罪名,毁了她和萧雨柔刚刚重新建起的友谊,她还是要把话说出来:“是关于雨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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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萧雨柔带到蔚阳身边,侍者恭敬地退下去。蔚阳立刻把萧雨柔介绍给几个人,萧雨柔也轻轻点头表示问候。
“萧小姐?久仰大名!”克罗朗多看到萧雨柔,虽然不满蔚阳的做法,但是在可儿面前不好表示什么。
“葛利得先生知道我?”萧雨柔有点诧异他的说词。
“当然。”他嘲讽地看向蔚阳。
克罗朗多嘲讽的目光让萧雨柔聪明地意识到他们父子之间的微妙关系,顿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当两人的炮灰。
这时可儿也向萧雨柔问好,态度礼貌谦逊,没有什么贵族架子:“萧小姐果然是女强人。”她望向一边的蔚阳,“能让Chris赞赏的人一定不会逊色。”
萧雨柔扬眉,没想到她对他已经熟悉到称“Chris”的地步了。
“能让总裁赞赏是我的荣幸。”她客气地说着场面话,一边看着蔚阳,试图从他深邃的眼神里理出让她来这里的原因。
可儿毕竟是个女人,她敏感地发觉萧雨柔和蔚阳对视的眼神并不是那么简单。她感到萧雨柔带给她某种威胁。或许萧雨柔并没有自己美丽,但是她成熟、理智的气质是在商场上是尤其宝贵的,也是自己所不及的。想到蔚阳有可能娶一个更能够帮助他分担负担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得留意萧雨柔了。
一位男士上前:“葛利得先生,在下可否邀请可儿小姐共舞?”
“我不介意。”蔚阳说。
可儿、理查德以及克罗朗多立即不赞同地看向蔚阳。可儿有些哀怨的神情让萧雨柔意外地回忆起她和蔚阳刚见面时的情景。
虽然不愿意,但基于教养,可儿还是微笑地答应了眼前的男人,与他相偕步入舞池。
理查德为女儿说话:“男女朋友啊,可不能那么大方。”他其实并不在意蔚阳是否爱可儿,反正上层社会表面婚姻有的是,可是如果蔚阳现在越在乎可儿,就越说明这场联姻的稳定性。
蔚阳微微一笑,只有萧雨柔能够看出他其实是嘲讽地笑:“我和令千金也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他的话当场让几个人下不来台。理查德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忍着;而克罗朗多显然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他鄙视地瞥了一眼一旁并未插言的萧雨柔,对蔚阳说:“可儿落落大方,自然是再适合你不过。年轻人别被一些心机深沉的女人迷惑,那不过又是一个想要当少奶奶的人罢了,我可是认准了可儿了。”
她应该不会动怒的,可是听了他这一番指桑骂槐的话,萧雨柔觉得自己站在他们中间简直是愚蠢极了。她不动声色地赶在蔚阳想要说话之前说:“葛利德先生果然关心总裁,连媳妇都精心挑选,不过这‘心机深沉’的女人就不太好找了,毕竟有经验丰富的先生您做监督,恐怕还没有这样的女人能逃过您的眼睛。”虽然心里生气,表面上她还是一副崇拜的样子,即把克罗朗多贬成“心机深沉”,又让他说不出什么。她妩媚一笑,仿佛完全没有损人的意思,精彩告退,“我的朋友在等我,Excuseme。”
“她……”克罗朗多生气得说不全句子,他朝蔚阳哼道:“这种女人,哼!”
蔚阳没有答话,他也礼貌地说:“Excuseme,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转身离开,剩下克罗朗多在身后几乎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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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柔并没有去找展宏远,反而从侧厅离开宴会。月色下的花园显得清冷,花瓣都浸在柔柔的淡金色里。她顺手摘了一朵黄色的花朵,虽然叫不出名字,还是很欢喜地欣赏着。大自然的气息让她感到舒服多了,刚才在宴会上的怒气已消。没有恼人的裙裾拖拉,所以她踏上草坪,舒展双足缓缓地走着,让清朗的风吹拂有点燥热的身体。
“你没事吧?”背后传来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让萧雨柔知道来人是谁。
她没有转身,也不想回答,但终还是忍不住:“你叫我加入你们的谈话,目的是什么?羞辱我?”她侧过身,拾起不小心掉落的花朵。
“你知道我不是。”
萧雨柔微微一笑:“你对待你未婚妻的态度不太端正哟,你不该把她让给别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该爱她?”
“她爱你啊。”萧雨柔看着蔚阳,“你不该去伤她。”
“呵,”他嘲笑,“你不让我去伤她?而你却总是恣意伤害我?!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他的口气变得强硬,目光变得狂乱。
萧雨柔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没有回话。两个人隔着距离,站在草坪上,月光均匀地散布下来,把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更远,更远。
“为什么沉默?!”蔚阳逼近她,不再任她躲避。
“因为我没有必要回答。”她神色还是没有波动,“我们早结束了。”
“从来没有!”他怒吼,“我有说过我们结束了么?你怎么敢?!”蔚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握紧拳头,手指的关节已经发青。
萧雨柔低下头回避他灼人的目光,她叹气道:“难道海兰没有把我的话传到?”
“什么话?”他嘲讽道,“‘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还是‘分界线’,还是什么‘你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了?’我知道了。”
“那你还……”
蔚阳突然抓住萧雨柔的双肩,力道大得让萧雨柔吃痛。他强迫萧雨柔仰起头,双目逼视她的:“只要你现在能对我说你不爱我了,我就放了你。”
萧雨柔几乎窒息在他的眼神下,天!那是什么样的神情?仿佛把所有精神都凝聚在一个目的,一件事情,如果失败了,人就像是拉得过满的弓弦,一旦断了就彻底完了:“你……”她只能放弃,她知道她说不出来,至少不会是真心的。
蔚阳稍稍放柔,把她拥进怀抱里,不想放掉:“我知道你说不出的!”他的嗓音有一股奇异的激动。
“听我说!蔚阳!放开!”萧雨柔用力挣脱他,她看着蔚阳眼眸,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他的怒气夹杂失败和凄凉,让萧雨柔有些心酸。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她已经有了未婚夫,而蔚阳也将有未婚妻。更重要的,时间早已将他们过去所属的爱恋删掉了。她努力地这样告诉自己,让自己挣脱他的感情束缚。如果要重新生活,必须要说那几个字的话,这个代价她愿意付出。在心底某个地方始终有种担忧畏惧。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只是她愿意倾尽所有来避免揭穿这个答案。
经过思考的萧雨柔勇敢地直视蔚阳,封锁所有的感觉。她说了,她说:“我不爱你。”
风依旧,可是呼吸停止了,呆滞得让人窒息。
“不!”蔚阳怒吼,吼声却是那么凄凉,他的眼睛带着狂乱,“不!你撒谎!”他强吻上她的唇,但萧雨柔闪躲了一下,他的唇落在她的面颊上。他不去理会她的挣扎,大手钳制住她挥舞的双臂,长腿一迈阻止她的行动。狂乱的吻没有温柔,只是疯狂的占有,蔚阳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蔚阳!蔚阳!不可以!……不……别!”萧雨柔被蔚阳的行为惊吓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反抗,希望可以让他恢复理智,可是根本不能挣脱他。
蔚阳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从她的面颊移到颈项,蹂躏似的制造出一个个痕迹,丝毫没有清醒或是停下的意思:“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粗重的呼吸中夹杂着零星的言语,萧雨柔无意间看到蔚阳的眼睛,她的心像是地震一样被颠覆,蔚阳是真的疯狂了!他根本没有理智地吻她,只为可以完全拥有。
萧雨柔努力挣出一只手,用尽全力掴了他一巴掌。啪!清脆的响声让混乱的蔚阳猛然醒来。他停下动作,而萧雨柔趁着这个机会退出他的禁锢,与他拉开距离。萧雨柔努力平息剧烈挣扎后急促的呼吸。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刚才掴他的那只手,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她狠狠地握握拳头,让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努力找回自己的知觉:“你……你……呵……你……”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大概有一分钟之久,蔚阳都保持刚清醒时的动作,只有手上突起的青筋表示他不是一尊雕像。有那么一瞬间,萧雨柔以为他会就这么离开,但是回过头来的蔚阳眼中晕染开的是无尽的悲伤。她看到他眼里的如死灰般的绝望、无神,还有淡淡的泪水。萧雨柔的心抽动着,为了不知名的原因而抽痛。
“我一生中只爱过你。是爱得太浓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似乎说不完这个句子,因为他输得实在太惨了,“我放你走。”他说完,整个人好像攀过珠穆朗玛峰般疲惫。
“我真的希望你明白,从七年前我从医院离开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应该有交集了。我爱上别人了。”萧雨柔找回自己的声音。
蔚阳看着她,痛苦地说:“我一直都以为你明白……”
萧雨柔不忍心说下去,但是她知道只有切断所有与他的联系她才能够安全:“该明白的,我都明白!”
“我不会再缠你……我没有伤到你吧?”他伸出手臂,但是看到萧雨柔向后一退的动作,又颓然地放下。他自嘲地苦笑,慢慢转身离开。
黑漆漆的天空,月亮悲凉地躲到云层后面,星子隐灭。风变得冷然,让萧雨柔觉得刺骨。她抱紧自己,可是仍然觉得冰寒深入骨髓。她能够感到眼睛里一股热浪在阵阵跳动,她使劲地睁着眼,不让那里面盛满的液体流落。她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被花园的水银灯拉得好长。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般可恶、残忍。她看着自己仍然发抖的双手,愈发憎恨自己的行为。她该明白什么?她只知道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永远也不要遇见他。
冷……好冷呵……
回到宴会厅的萧雨柔很容易地就在刚才的地方找到展宏远。
“天!你没事吧?”展宏远惊讶地看着萧雨柔颈上的吻痕,“你……”他原本想问下去,可是看到萧雨柔躲避的神情,便没有继续问。他打量她,再看到在舞池里与可儿狂舞的蔚阳,顿时明白了。刚才已经发生什么了吧?
萧雨柔也发现了蔚阳。他俊逸的舞姿加上可儿优美的动作,两人合作无间,在大厅内掀起阵阵高潮。他们跳的是华儿兹,可儿的裙裾掀起圈圈绿云,引来无数人羡慕的注视和议论。萧雨柔使劲抿起嘴,觉得心里有什么正在酝酿。
“我想离开了。”萧雨柔镇静地对展宏远说。她可以放开的!
展宏远观察着她明显的情绪起伏,更加肯定自己刚才的预测。嗯,两个人似乎需要点帮助才行。他绽开笑容:“好,我现在送你回去。”
萧雨柔坚持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宴会。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回头的,因为一切会不同了。她没有看到的,是身后蔚阳用苦涩又绝望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萧雨柔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今夜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任她怎么安慰自己也不能抹煞。她恨他么?不,她不恨。她知道扰乱她心房的是他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明了了他的伤痛,眼前所谓的“现实”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她突然坐起身子来。天!展宏远看到她身上的吻痕了!自己当时太过混乱,连他留在身上的痕迹都忘记遮掩。尽管展宏远是他的未婚夫,可是萧雨柔倒不感到内疚,只是有点歉意。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乱她的思绪。这么晚了,会是谁?
“Flora,是我。我想跟你谈谈。”是展宏远。
尽管有几千个不愿,因为心里还是很混乱。但是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个解释,所以找了一件睡袍披上为他开了门:“什么事情?都这么晚了。”走廊上的灯光从门的敞开处斜射入暗如子夜的房间,让萧雨柔有些睁不开眼睛。
展宏远推开房门,让在门边站着的萧雨柔有一阵惊讶,他很少会进入她房间:“我必须和你解除婚约。”“噢?”没有伤心,萧雨柔只是讶异他的决定。她一思考,浅笑道:“呵呵,找到意中人了?”
“没有。是你的关系。”
“我的?”萧雨柔打开灯光,想为展宏远倒了一杯水,“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心里有爱的人。”他像是聊天一般地说道。
“砰!”水杯掉在地上,没有破裂,但是水洒了,浸得本来是红色的地毯更加殷红,“你什么意思?”她态度冷然,没有理会掉落的杯子,质问展宏远。
“海兰告诉我你们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呢?过去的都过去了。”
“没有。它的阴影一直还留在你心里,或许被深埋,但是不曾被遗忘。”
“你在说什么?!我的想法只有我自己知道!”她的口吻开始尖锐,说这句话不知道是告诉展宏远还是给自己听的。
“所以你才自己欺骗自己啊!”
萧雨柔一手挥掉桌面上的东西,她是真的动怒了:“我没有!”
展宏远差点被她扫落的东西打到,他看了看地上一片的狼籍,仍然淡然地说:“你有!你害怕伤害,所以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以为这样大家就会释然,不再提以前的事情。而你就可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再疼痛!”展宏远的话像是利刃,毫不留情地划开已经结疤的伤口,让萧雨柔一阵颤栗,她疼得没有力气反驳。
展宏远看到萧雨柔略微弯下的身子,仿佛是没有太多的力气承载某种重量。他心疼地把她搂到怀里说:“你在事业上是那么果断冷静,为什么就不能同样地面对你自己呢?为什么这么脆弱呢?”
“我……没有……”她仍然利用最后的力气为自己辩解,可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下面颊。是真的么?她自己问自己。难道早已经认定的不在意只是自己对自己的欺骗?在美国的日子她真的不那么痛了啊!可是为什么一回来就都不一样了?
展宏远继续说下去,知道这是让她认清自我最好的机会:“你和别人在一起从来不曾真正动怒,喜悦也显得朦胧。可是你知道么?自从你回到香港,我可以感到你情绪的波动。虽然你表面上总是装作不在乎,可是跟你在美国时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你为什么会改变呢?你的心绪一直跟着蔚阳在走,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我是旁观的人,我看得最清楚——你真的爱他,从来没有变过!”展宏远的声音温和绵密,像大提琴般拉出深沉、优美又带点伤悲的乐调。他放开萧雨柔,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让她自己想清楚。
萧雨柔的身体像是风中的落叶,绵软而无力地下滑,陷进床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咽呜着,悲伤地趴在棉被里哭泣。泪如雨下,根本制止不了。承认吧!心房像是一汪蓄水池,曾经静止得像是冰封的水面,冰被融化,护堤被毁坏,水便毫无阻挡,无力挽回地狂泻而出。
展宏远走向门口,把空间留给她一个人。在他接触到门把手的时候,萧雨柔突然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我爱他?”
“在发觉我和蔚阳有些神似的笑容时。”
萧雨柔身体一震,原来自己觉得熟悉并不只是错觉。她勉强对他笑了笑,说:“我没有想到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正面承认了!展宏远欣喜她终于面对自己的感受了,同时他也比较好交差!他也朝萧雨柔安慰地笑笑,离开她的房间。
展宏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闪亮的指示灯表示它一直是开着的。展宏远得意地把手机附到耳边,说:“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手机那边传来的是蔚阳的声音,还有掩饰不住的喜悦,“谢谢!”他说。
“哪里,别忘记请我喝喜酒就行了。”
“我会记得。”蔚阳说完,关掉手机,从宴会一个隐蔽的角落走出来。
克罗朗多带着可儿连忙走来,他责备道:“你怎么搞的?怎么可以让可儿小姐久等?”
“没事的。”可儿红着脸说。
蔚阳根本不管他们,径自朝门口走去。
克罗朗多看到可儿受伤的神情,生怕蔚阳会坏事,连忙追上去说:“你要去哪里?今天先把订婚的事情订下来吧!”
蔚阳顿住,回过身子来直视克罗朗多,让他也一阵心惊:“不会有什么订婚仪式,我不会和她订婚。”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后的可儿听清楚。她当场羞辱地迸出眼泪。整个宴会也因为她的举动而静下来,场面尴尬得很。蔚阳没有理会众人的小声议论,笔直地走出宴会,没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