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红韵努力想将夫人从地上扶起来,扶到床上去,但夫人一动就叫痛,她在心里拚命的祈求千万不要有事,却见夫人的衬裙上出现一红点,逐渐扩散成一片刺目的血红色。
“发生了什么—”红歆冲进房里,脚步与声音却在惊见夫人身下流出的血水时同步戛然而止,脸色和脑袋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红歆,你快来帮忙,帮我扶夫人到床榻上。”红韵泪流满面的看着她,沙哑的喊道。
红歆迅速回神,上前帮忙将不断呼喊着疼痛的夫人小心翼翼的扶到榻上,尽量不去看那早已被染红的衬裙与地上那滩血水。
“红韵,怎么会这样?”
红韵泪流满面的摇摇头,道:“你快去请稳婆,再通知老夫人他们,夫人可能要生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没有足月吗?”红歆心慌意乱的喃喃道,脚步却没有停顿的向外奔去。
项柔冷眼看着眼前这对一个不断喊着痛、一个不断出声安慰的主仆俩,感觉不到一丝同情。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项夕儿这蠢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要不听听她在说什么—
“红韵……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
“不是,不会的,夫人,你忍忍,大夫就快来了。”
“我忍不住了,好痛……红韵,我真的好痛……妖怪要来取我的命了,这个妖怪!”项夕儿说着伸手捶打自己的肚子。
“夫人,你别这样!”红韵赶紧钳制住她的手,哀声求道。
“它要来害死我了,就跟害死娘一样……红韵,我还不想死,你帮帮我,帮我杀了它。”项夕儿反手扣住红韵的手,开口求道。
“夫人……”
“红韵,答应我。一旦它从我肚子里出来,你一定要立刻杀了它,答应我!”
“夫人,那是你和将军的孩子啊。”
“不,它是妖怪,要来取我性命的妖怪,是妖怪!”项夕儿激动的说。
“夫人……”
“我要你答应我,快点答应我!”项夕儿紧紧扣住红韵厉声命令,用力的手指都泛白了。
红韵拚命的摇头。她怎能答应夫人这种事?夫人病了她没病,这个孩子可是将军和袁府上下期待已久的小少爷或小小姐,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这孩子一根寒毛。况且这孩子还关系到夫人未来在府中的地位,不为别的,光为了这一点她就得好好保住夫人的孩子,又怎么能答应夫人这个胡言乱语的要求呢?
“红韵,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不当我是主子了吗?”项夕儿厉声质问。
“夫人,奴婢没有,奴婢不敢。”红韵慌忙的摇头。
“那就答应我!快点答应我!”
红韵紧闭嘴巴,泪如雨下的不断摇头。
此时房外传来一连串匆忙而紊乱的脚步声,袁老夫人在两名婆子的搀扶下,一马当先的走进房里,后头还跟了好几个婢女,还有一名管事,一名老大夫。
“夫人这是要生了。”老大夫一看见眼前的情况,立即开口道。“老夫人,快派人去请稳婆过来,还有让厨房准备热水。”一顿,老大夫皱紧眉头,不解的喃喃自语,“距离产期明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早产呢?”
“李大夫,孩子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袁老夫人着急的问道。
“老夫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差人去请稳婆—”
老大夫话未说完,外头便传来声响,“稳婆来了,稳婆来了,让让,让让。”
不一会儿,两个稳婆便匆匆的被领进房,只看了一眼榻上的产妇,便转身出声赶人。“都出去,都出去。夫人要生了,快去准备些热水,还有之前交代过的东西,快去。”
众人瞬间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稳婆和红韵、红歆当帮手,外头则不时有丫鬟和婆子照吩咐送东西进来。
“夫人,吸气,你别哭,先别用力,产道还没开,再忍一下,再忍一忍。”稳婆不断地哄道。
“好痛,它要来害死我了……我不要生,把它拿出来,拿出来!”项夕儿无力的哭喊着。
“夫人,求求你别再乱说话,别说傻话,只要听稳婆的话照着做就好,这样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的,你相信奴婢。”红韵紧握着项夕儿的手,在她耳边求道。
“不,它是妖怪,要来害死我的妖怪!我不要生,不要生……”
“夫人……”红韵泪如雨下的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说,夫人始终坚持己见,根本就不听劝。
两个稳婆对看了一眼,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惊骇的神情。
早听说过将军夫人生了病,没想到这么严重,连自个儿怀胎八、九个月的孩子都说是妖怪,这病该不会是疯病吧?那生下来的孩子该不会也是个疯子或傻子?如若真这样,她们会不会被牵连,被怪罪?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贪财接这份差事,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并祈求老天帮帮忙,别让将军夫人生出一个疯子或傻子。
两个稳婆一边祈祷,一边尽责接生,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项夕儿全然不配合,不该用力的时候用力,该用力时却又不用力,或将力气用错地方—例如叫喊。
“这样不行,夫人快没力气了。”一名稳婆满脸着急道。
“快,快去叫人送参汤进来,快点。”另一名稳婆也是一脸着急的转头朝红歆叫道。
红歆转身狂奔而去。
“夫人,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再努力一下,再一下就好了。现在我数到三你就用力,一、二、三,用力!”
项夕儿毫无反应。
“夫人、夫人?糟了,快掐人中,夫人昏过去了!快点!”
项夕儿被掐醒,但下一波阵痛袭来,稳婆才喊到二,她又昏了过去,当她再度被掐醒,参汤也送了过来,但她却闭紧嘴巴抵死不喝,甚至手一扬就把整碗参汤都给打翻掉,然后毫无意外的,她又再次昏了过去,这一次,不管两个稳婆如何掐她的人中都掐不醒。
“完了,完了……”其中一个稳婆扛不住惊恐与压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面无血色,喃喃自语。
另一个稳婆仍在努力,突然之间却停止所有动作,面色惨白,露出惊骇莫名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的将颤抖的手伸向项夕儿的鼻子下方探了一下,茫然的低语,“没气了……夫人没气了……”
“什么?你说什么?夫人不可能会没气,不可能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哭红双眼的红韵一把将稳婆推开,用力摇晃着榻上毫无反应的项夕儿,哭叫道:“夫人,夫人,你快点醒一醒,快点睁开眼睛啊,夫人!”
同样身在房中,却无人能看见其存在的项柔此时正一脸难以置信,因为她竟然看见一个半透明的项夕儿从床榻上的项夕儿身上坐起身来,然后移动双脚,下床,站了起来。
这……这这这……就是人死后,灵魂出窍的样子吗?但不是说人死后,灵魂还会待在身体里好一阵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窍了?
项柔正疑惑不解的忖度着时,半透明的项夕儿却突然转头看向她。
没错,她的确是在看她,还对着她开口说话。
项柔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她脑中却莫名冒出一个疑问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