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右排数去第三户,住着风氏一家人。
男主人有个豪气万千的名字——风云天;但他也像一般普通人一样,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份安定踏实的工作,朝九晚五、作息正常,为人正派耿直,是个好丈夫兼好父亲,更是邻居眼中的好好先生。
女主人刘玉臻,温婉贤淑、和蔼可亲,由于保养得宜,四十几岁了仍然犹存风韵,窈窕身段从未因生育而走样,年轻时的貌美轮廓直至今日依旧分明。天生丽质,或许就是当年下嫁丈夫时不断被人调侃‘风刘(流)联姻’,而她总是一笑置之所深具的自信吧!
事实证明,风云天非但不风流,相反的还对老婆死心塌地的很呢!夫妻俩感情好的叫人妒嫉,更传为社区间的美谈。
就像风家三姊妹一样,全社区无人不知这三个美人胚子,暗地里赞她们为三朵花,都说她们遗传了父亲的俊、母亲的俏,实在讨人喜欢。
既然如此,当然得好好介绍一下这三姊妹了。
她们最大的特色除了美貌,就是人人有个好听好记的名字。
老大风波,老二风霜,老么风采。
在风家玄关处,挂有一幅山水画,此画出自风云天手笔,上头另有三行题诗:
波涛万丈不见天霜夜傲雪未识春采姿娉婷舞蝶影
知女莫若父,这虽是风云天自娱娱人的一种雅兴,却将三个女儿截然不同的性格一点即明。
像是风波,也不知是取坏了名字还是怎么着,自小就是个闯祸精,活泼好动的天性是她常惹麻烦的主因,尤其是在念小学的时候,脾气火爆又没耐心,一不顺眼便和男同学发生争执更是家常便饭,害得刘玉臻为了这个多事的女儿,三天两头的往学校里跑,从老师在风波学期末成绩评量上斗大的八个字:“聪明有余,定性不足‘,便可见一班。
经过父母的开导与教诲,也曾因自己脾气欠佳吃足苦头的风波,上了中学后总算心智成熟不少,不再这么剑拔弩张,开始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才叫人松了口气。
不过由于她的反应快、积极乐观,再加上勇于自我挑战的精神,风波在职场的表现格外亮眼。毕业后顺利进入一间颇具名气的中小企业服务,短短两年的时间,风波已升格为业务主任,率领着一组全公司业绩量最高的单位,充分表现出她独当一面的潜力。
然而,风波处理起自己的感情问题却一塌糊涂,说得明白点,她的情场EQ不及职场EQ的三分之一——够惨吧!
风霜,她也正如其名,高傲倔强。经师长强力推荐,她目前在一所“新世代青年发展基金会”担任心理咨询辅导员一职,这是由一位财力雄厚的政界大老所创办的私人机构,待遇比起一般公司优渥许多,接触对象大半是青少年学生及家长,要说单纯也不见得,因为多是问题家庭的纠纷,在辅导沟通上常有技术面的困难,尤其是接到那种知识水平不高的学生家长的case,困扰就比较多了。
风霜始终秉持一贯的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高标准来鞭策自己,这也使得她成为基金会中的首席辅导员,前途一片看好。
从小成绩优异,求学生涯平步青云,念的都是最高学府,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出半点乱子,无论到了哪个阶段她都是这般严格的自我要求着。
这种人一定活得辛苦,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一流的学历、一流的自己,甚至——将来她会嫁个一流的丈夫;她总是这么认为,这么计划着。
风霜才不会将什么“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推托词用在自己身上,她一直拥有近乎天真的自信。
至于小妹风采,比起两位女强人型的姊姊,她就显得软弱文静了些。风采比较内向,甚至有些优柔寡断,感性的她常为一点小小的动容而落泪,风波、风霜总喜欢嘲弄她这怎么也改不掉的毛病,不时笑她的眼泪之丰沛,完全不输给石门水库。
风采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在她爱哭,而是她的不切实际,满脑子的浪漫幻想。她当年选读护校的决定,风家夫妇简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医院那样的环境放眼所及尽是生老病死,有着对生命最残酷、却也最真切的呈现,想必风采一定能从中成长,思想逐渐踏实。
不过,风家夫妇恐怕是高兴的太早了。风采之所以念护校的原因,大概只有风波、风霜探得出一些端倪,虽然风采死不承认。
为什么不敢承认?或许这动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这是个平静祥和的社区——然而今天早晨的风家,却显得有点儿不太平静。
乒乒乓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当中,正在吃早餐的刘玉臻不禁从成堆的报纸中抬起头来。
只见上气不接下气的风采,喘嘘嘘的嚷:“谁——谁最后一个进浴室的?是谁——”她费力的咽下一口气。
刘玉臻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采采,你这么说话我哪听的懂?”
“我是说,刚才最后一个从浴室里出来的是谁?是霜霜还是波波?”三姊妹之间习惯以名字相称,不太喊姊姊妹妹的。
这下风采总算说清楚了,刘玉臻也听懂了。
“应该是波波吧!霜霜赶着出席一项早餐会报,七点就出门了。”
“那——爸爸呢?”
“你这孩子睡昏啦?都九点多了,你爸爸当然是上班去了呀!”刘玉臻笑。
“对哦!我都忘了——不对!不对!”她又不知想起什么。“妈,你刚才的意思是波波还在家?她怎么没上班?”
刘玉臻耸耸肩。“波波说她一会儿直接去拜访客户,不必先进公司打卡,所以晚点出门没关系,她还在房里。采采,你快来吃早餐,妈约了人上街,我要收拾碗盘了——对了,顺便去叫波波来喝点鲜奶,早上不吃些东西胃怎么受得了?”
“她说她不吃?”风采瞪大眼问,好像这是件多稀奇的事。
“她说没胄口。”刘玉臻搅动着咖啡匙,轻啜一口又说。“波波最近常闹胃痛,吃饭吃没几口就说饱了,我提醒她去看医生,不知她去了没?”
“好端端的怎么会胃痛?”风采脸色怪异。
“情绪不佳、工作压力过大、或者三餐不定都很容易闹胃病——”刘玉臻停顿了一下,她发现风采的不对劲。“你觉得波波的胃痛很奇怪吗?”
“奇怪?怎么会?这是现在非常流行的文明病,我是护士耶!有啥好大惊小怪的。”风采不太自然的打着哈哈。“妈,我还要去睡个回笼觉,等中午起来我再自己弄吃的,你尽管收吧!”
风采昨晚轮大夜班,早上才回家睡觉,她多半会睡到中午才起床。
不过,幸好她突然起来上厕所——她跑上楼,不是回自己房间,而是直闯风波房里。
砰的一声房门大开,正在更衣的风波吓了一大跳。
“哦,采采!你有毛病啊!不声不响就冲进来,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风波不悦的叫,没好气的继续穿衣。
“我——我想问你——”风采吞吞吐吐的,两手藏在背后,神秘兮兮的。
“有事快说,我要出门了。”风波没看她,迳自忙着梳头涂口红。
风采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这是你的东西吗?我在浴室发现的。”
风波轻瞥一下她握在手心的小盒子——当场,风波的口红差点涂到脸上去。
她整个人跳起来,飞奔去将半掩的房门关好。
她的花容失色等于是不打自招,风采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她的。
一盒验孕剂,‘十’反应符号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上面。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护士的风采再明白不过了。
她不明白的是,风波为何这么糊涂!
“天啊!我一定是疯了——不,不对,我是大白痴,居然把这种东西丢在浴室——我到底在干嘛?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风波六神无主的自言自语,唇上的那一抹红更加凸显她脸上的惨白。
“我想你当时看到结果时,准是慌得脑袋一片空白,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带走。”风采吐一口气。“还好是被我发现,要是让妈知道了——”
“不!不能让妈知道,爸爸更不行!”她冲上前抢下风采手中的验孕剂。“采采,我拜托你,替我保守秘密,谁都不许说,绝不能说!”
风采点点头。一脸愁苦的问:“大概多久了?”
“好几个月没来了。我的生理期本来就不太正常,一开始我并没往那方面想,况且只有一次——唉!好的不灵坏的灵,天晓得!”
风波茫然的望着那刺眼的‘十字标记’,不禁苦笑。“采采,我恐怕有两个多月了。”
风采一愣。“那他呢?他知不知道?”
“谁?”
“当然是孩子的爹呀!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告诉他?”
风波呆怔半晌,久久答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告诉他?男子汉敢做敢担,该是他负责任他就得负!”风采激动的低嚷。
然而,风波却只是一迳的摇头。“不是你所想的这么单纯,我没办法对他说,我没办法——”
“为什么呀?”她实在无从理解。
风波的声音小得像猫叫:“我怎么说嘛!人家又不认识我。”
“你说什么?我有没听错?”风采觉得自己有再确认的必要。不认识?简直荒天下之大唐!
她连珠炮的问:“,是不是那臭男人死不认帐?他不肯负责?波波,我知道这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所以你有点语无伦次了。事到如今你可要坚强啊——”“不是这样啦!你别瞎猜。”风波急的打断她。“事实上他——应该说是我——哎呀!你叫人家怎么解释嘛!”
她像是又恼又羞,一栽头滚上床,两手死命搓着棉被,仿佛无助的孩子那般局促。最后,干脆将整张脸埋进棉被里,发泄似的大吼:“他真的不认识我嘛!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啦!”
结果,风采只听见呜呜叫的声音,她蒙着被子说话谁听得懂啊!
“是不是他——”
“算了,你就别再猜了,反正你不可能猜对的。”风波突然又抓下被子,露出半张脸。“我老实跟你说吧!我做了一件大胆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她深吸口气,开始娓娓道来:“他叫黎千寒,三十岁,是一家外商公司的副理,和我同一幢办公大楼,我在十楼,他在十五楼。他们那间公司差不多是半年前才搬来的,上班时间人来人往、电梯搭上搭下的,偶尔碰到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是从那时开始注意起他的。”
“不过,碰到归碰到,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擦身而过,谁也不去理会谁,再多的巧遇除了暗地高兴,还是只能停留在陌生人的阶段,就这样一日复一日。”
风采忍不住插嘴:“你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光是偶尔碰到耶!”
风波脸红了,老老实实点头。“你笑吧!我知道我很呆,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它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我也说不上来。”
“没有理由?少来了,换做阿猫阿狗你会心动吗?”风采一针见血的说。“我猜你八成看人家长得帅吧!外貌往往是最直接的第一印象,若是能在这点占上便宜,肯定更具说服力。如何?这次我没再猜错了吧!”
风波白了她一眼,竟还有反唇相讥的兴致:“人家有多帅可就难说罗!总之是帅不过你的雷以群。”
雷以群是她们的邻居,就住在风家隔壁。风采对雷以群情有独钟在风波、风霜眼里早已不是新闻了。
雷以群是个相当漂亮出色的男孩子,不过比风采还小一岁。当然,这么微不足道的小小差距算不上什么阻碍,真正教风波两姊妹比较担心的是雷以群的体弱多病。
他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稳定,据说雷以群年幼时,甚至有医生断言他活不过十岁。
这下旋即换风采面红耳赤了。“你神经病!什么我的?雷以群和我又没关系,你少胡说八道了。”
“没关系哟!是谁在最后关头决定改念护校的呀?”风波吃吃的笑。
“我高兴念什么是我的自由,关雷以群啥事?就你和霜霜老爱把两件事混为一谈,莫名其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承认又没损失,你干嘛每次都急着撇清?你不晓得越描越黑吗?”
风采恨不得掐住她咽喉,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风采扑上床逼近她,故意坏心的提醒:“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大难当前的人好像是这位大姊姊吧!怎么还有心情消遣别人呢?”
她这一说,风波果然又垮下一张脸了。“多谢你的提醒哦!”她噘着嘴嘀咕。
“言归正传。你快接着往下说吧!”
“说——刚才说到哪儿?对了!说到他很帅。”风波突然精神为之一振,煞是兴奋的模样。“我没骗你,他真的是帅呆了,最起码你也得相信你姊姊我的眼光,要没几分条件,我才看不上呢!你知道吗?打从黎千寒出现在我们那幢大楼开始,就常有女孩子在私底下谈论他,别的公司我不清楚,但光是我们公司那票女同事,一提起这位芳邻可是个个眉飞色舞。不只长得好看,人也体面,差不多有一八○的高度,身材比例匀称,标准的衣架子,尤其是穿起西装更显修长挺拔,派头的很呢!就说他一双眼睛好了,我真的从没见过男人有这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闪闪动人——”
“停!够了。”风采忍无可忍的抗议。“我叫你言归正传的意思,不是要你像花痴似的赞美他,我要知道的是这个。懂没?”
她指着风波依旧扁平的腹部。“既然不认识还能播种,这就玄了;我比较想知道这个。”
“你不是护士吗?连这么点常识也没?除非我跑去做人工受孕,要不还会有别的方法怀孕吗?”风波不忘卖个关子,算是报复她刚才说她是花痴。
“求求你说话挑重点,别分段分批的行不行?”
“好吧!就依你。”她半垂着脑袋,一面回忆一面说。
“几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我和一些老同学约了下班见面叙叙旧;晚餐过后,接着又有人提议不如去找间PUB玩玩,我就是在那间PUB遇到浑身挂彩、喝得醉醺醺的黎千寒,我看他好像有点怪怪的,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他是一人独自前往,没有同伴,我挣扎了许久,终于决定鼓起勇气上前和他打声招呼;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时机适不适宜去认识他,但我还是做了。没想到我才靠近他说了两句话,搞不好他连听都没听清楚,整个人忽然就像中邪似的,一把捉住我直往外头冲去,我当时吓一大跳,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晓得愣愣的被他拖着跑。”
“我看他醉得东倒西歪了,又负伤在身,怎么好一走了之呢?所以就自告奋勇送他回家了——我有个客户住在他家附近,有几次看见他出现在那一带,我一时好奇跟踪了他,才知道原来他也住那里。”
“你居然还跟踪人家!知道他住哪儿又如何?另日择期拜访?”风采很不给面子的说。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既然遇上了,不跟白不跟。幸好我知道他住的地方,要不他那天一坐上车就呼呼大睡,我怎么送他回家?”
“你招计程车送他?”
“不是,我开他的车。”
“哦,小姐,你没驾照呀!开车技术又菜,万一把人家的车开去撞墙,你拿什么赔给他?”风采一颗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他睡昏是他走运,他要是醒着恐怕会被你吓死。”
风波念大学时,曾有一次偷开风云天视为小老婆的VOLVO上街去,结果不用说,当然是撞个稀巴烂回来,要不是风云天还算心脏有力,可能会气得心跳暂停;这件事至今全家人仍没齿难忘,风云天更下达风波一天没考上驾照永世不得开车的禁令。
“没有撞墙啦!不过,差点A到了路灯——差点而已,多亏我反应快,千钧一发之际扳回一城哩!”风波还得意洋洋的。
风采沉思片刻,正色的发表心得:“我懂了,一切就坏在你的自告奋勇。一定是那个姓黎的家伙借酒装疯,硬是把你给强暴了。”
“强暴!”风波激动的大叫,旋即又发现自己嗓门太大而忙着捂住嘴。“你胡说八道什么?黎千寒才不是那种下三滥的败类,他怎可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采采,我不许你污蔑他!”
风采睁着铜铃般大眼,仿佛这个充满一身正气的烈女子来自外太空般的惊人。
“喂,我是在替你找台阶下耶!真是好心没好报。难不成听我说你是自己送上门的,这样你就会比较平衡啊!”
“我——”风波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好据实以告。“说送上门当然是比较那个一点,好像我不知有多么浪荡似的;虽然——虽然我的确是出于自愿,这个我承认,我没必要自欺欺人。”
风采细细的打量抱着一团棉被、因羞赧而粉腮嫣红的风波,头上仿佛还冒着白烟——看着她的窘态,风采忍不住发噱。
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吗?
“换作我,我不知有没有你这样的勇气;坦白说吧!我并不赞成你的方式。”风采说出自己的想法。
“要是以前的我,也不认同这种事。什么一夜情的,我总觉得有些自我轻贱的意味,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太扯了吧!这也能在一起做那件事?”
风波两手撑着脑袋瓜子,像是百般无奈的低语:“没办法,我真的真的没办法拒绝呀!他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而是一个我喜欢了好久的人。从以前像傻瓜一样的算准他上下班时间、等电梯时拼命祈祷能碰着他;一直到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拥抱我——采采,你能明白那是怎样的感受吗?我好像在作梦,深怕一醒来什么都没了,所以,紧紧把握住每一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我不愿错过这场美梦。
伴随一声轻喟,风波小巧的嘴角微微往上提,含蓄的笑意是幸福也是喜乐,发自内心的真满足竟使她整个清丽的面庞光亮了起来。
“采采,我对这件事没有后悔,即使是一点点也不曾。我相信,如果再有一次让我选择,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我很难向你形容我的内心世界,感情是一种感动、一种情绪,或许只能会意吧!我真的爱上他了,我是说真的。”
瞧风采一副二楞子的呆样,她不禁再次重申。问题是,风采还是那张‘天真无邪’的模样,连嘴巴都开了,只差没流口水。
“拜托你的表情收敛一下。”风波狠狠的往她脸颊掐一把。
“这样就能爱上一个人?不敢相信耶!”她摸摸面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刚刚听的都起鸡皮疙瘩了,要不你自己看。”
她还当真卷起衣袖,将整条胳臂伸到风波面前。“对了,结果呢?你该不会像电影演的那样,趁着男主角还在沉睡当中,你这女主角就偷溜了吧!”
风波可真不辜负她的臆测,完全配合的点头。“我当时满脑袋想,等他醒了之后我该如何面对他?他会不会误以为我是那种轻浮随便的女人?我越想越慌,越想越不安;反正我看他好像累得沉睡不醒,干脆先跑为妙,所以就溜了。”
“在那之后倒头就睡?他也太现实了吧!连枕边人走了都不晓得,他是睡了还是死了?没神经呀!”风采替她打抱不平。
“因为他酒意未退,再加上——”她尴尬了,要她怎么说呢?“所以比较累。”
风采对她简单扼要的说法,有听没有懂。“是醉还是累?为什么会比较累?”
“哎呀!这不是重点嘛!你管人家是醉还是累,总之我背着他跑掉就是了。”
真是有理说不清!看来风采对男女之事仍然十分懵懂无知;不过,她起码还知道风波的事不能再拖了。
“波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总得想个解决的办法。”
这可问倒风波了。“我不知道。事情来的太突然,一时间我还没主意。”
“两个多月了,用不了多久肚子就会跑出来了呀!”风采想也不想的说。“告诉他吧!孩子是他的,不找他商量还能找谁?”
“不行啦!就算他记得这件事,也不见得会记得我这个人。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跟他说:”嗨!恭喜你,你要当爸爸了。‘不吓死他才怪!“
风波大大反对。“虽然我现在遇上他的时候,总会心虚的低着头,既不敢看他,也不敢让他看到我;当他从我身边经过时他也毫无任何反应,我猜,他对我不大有印象了。”
“你老低着头,人家连你长得是圆的还是扁的都没看见,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忘了?”
“忘了也好,记得也罢。总之,我绝不会利用孩子做为左右他的手段,这跟威胁有什么不同?我反对!”风波非常坚持。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耶!你能等,小BABY可不能等,爸妈迟早会发觉的。
风采忍不住皱眉:“真不敢想像爸妈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我看免不了骂你一顿吧!”
“一定的。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未婚生子?”
“未婚生——不会吧!你要生下他?”风采惊讶的问。
“不然怎么办?事情都到这地步了。”风波望着欲言又止的风采,像是有所洞悉。“采采,你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答应,绝不!”
“也许这才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未婚生子的风险太大了,你真能承受的起?波波,放弃吧!”
“你真残忍!这也是个生命啊,怎能说放弃就放弃?他是我的孩子,天底下哪有做母亲的不要自己骨肉的道理?有也不是我,我不做这种事!”
之前不都还好好的?风波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甚至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风采不禁一阵慌。
“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又没叫你非听我的不可——唉,你别这样嘛!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知道。”她上前拥住风波安慰着。
这风波,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她的喜怒哀乐总是来的那么直接,她这模样仿佛有人想抢走她最宝贝的东西似的,伤心的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我不知该怎么办指的是如何向爸妈开口说这件事,我从没想过要去拿掉他。”风波蜷曲在风采怀里轻声啜位。“这是我和他的结晶,一个美好的生命,我不能杀死这孩子,那太可怕了,我怎么也狠不下心。”
“波波,这么做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既然你心意已决,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接踵而来的麻烦恐怕比你所能想像的多更多,光是旁人异样的眼光就够你受的了。
“你不反对了?”风波傻气的问。其实风采赞成与否对她都于事无补,不过,姊妹间一向感情友好,她还是希望能获得风采的支持。
“我活该是你妹妹。”风采扮个鬼脸。还好!终于止住她的眼泪了。
说到妹妹——“你猜霜霜知道了会怎么想?”风波不大放心的问。
“她呀!八成会说你该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你没看她浑身的职业病?动不动就叫人去中心找她咨商,真受不了!”
风霜自从投入辅导工作以来,成天忙得不见人影,她对这份工作非常狂热。
“她不会介绍我去未婚妈妈之家吧!”
“有可能哦!她拉客户拉的多凶啊,好像全世界除了她以外,人人心理都有问题。”风采哈哈大笑。
蓦地,风波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客户!我约了客户十点见面的呀!完蛋了。”
她七手八脚又拿皮包又抓一大叠资料袋。“混过头了,和你说话说到把正经事都给忘了。”
她飞也似的奔出房门,一路上还大喊:“采采,你今晚不是还得值夜班?快去补眠吧!我走了,拜拜!”
风采哪里还睡得着?她替风波操心的要命。
风波也是粗线条一个,不久前还哭哭啼啼的,现在又全神投人工作,像是连自己怀孕的事都忘了。
风采伸了伸懒腰。反正睡虫都跑了,不如去隔壁找雷以群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