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洁?”轻柔却暗藏危险的嗓音低沉扬起,男人定定立在吊床前,双目如炬地瞪著呼呼大睡的女人。
“呼──”回应他的,只有细微轻浅的酣眠声。
“小洁?”眼见第一次唤不醒人,男人这回略微提高了声调,眸底的凶险光芒更加旺盛了。
“呼──”眼皮子连动也未曾动一下,酣眠声依旧。
这下,男人终于怒了,扣起修长手指,毫不犹豫的就往呼呼大睡的人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飙火吼道:“小洁!什么时间了,为何你还在这边混?你打算给我混到什么时候?”
“哇──”从酣眠中被惊醒,女子吃痛惨叫,下意识就要翻身跳起,却忘了自己睡在吊床上,就听“砰”地一声巨响,整个人以著惨不忍睹的方式直接与大地之母做最亲密的接触。
目睹惨剧发生,男人先是无言的抬头看了看天,抹把脸,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后,这才低头伸手将哀哀惨叫的女人给拉起,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开始碎碎念起来──
“你瞧瞧你、你瞧瞧你,全身上下有哪一丁点气质像个名门闺秀?你六岁开始,我教你背唐诗,七岁送你去学画画,八岁请来老师教你弹钢琴,从小琴棋书画没哪样少栽培过你,可结果呢?
“我期盼中娴静高雅、温柔婉约的千金小姐没个踪影,却养出个粗手粗脚、整日浑浑噩噩的迷糊蛋,你自己摸著良心想想,你对得起我吗你?”痛心疾首,想到从十三岁开始,自己陪著这不成材的大小姐上遍各种才艺课,花在她身上的青春与精神有如那肉包子打狗般一去不回,最可悲的是还不见任何成效,男人就忍不住满心的怨愤。
一手抚著被敲出肿包的脑袋,一手揉著摔得快开花的屁股,留著一头俏丽短发的女子才刚站稳,就听耳边雷吼声不断,当下不禁缩起脖子,可还是忍不住隐带抗议意味地喃喃嘀咕──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是没听过吗……”人家她不过就是应证了这个至理名言而已啊!
“你说什么?”男人耳尖,如鹰般的凌厉眼眸立刻横了过去,阳刚俊脸表情不善。
被凶恶眼神一瞪,身材娇小纤细、五官秀气可爱,穿著一身削肩小可爱搭配白色超短热裤的女人马上装出一脸无辜样,让男人见了更加气闷,忍不住又展开第二回合的碎碎念──
“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这模样站出去,谁会相信你是‘亚浩集团’的千金小姐?明明董事长就是那么一个气质儒雅的人,为何偏偏你就没一点淑女样……”
“停!”眼见某人碎碎念的症头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她忙不迭举手打住连串的唠叨,嘟起艳红小嘴抗议了。“尚盖赞,你很啰唆耶!”
尚盖赞?她敢叫他尚盖赞?
眼眸一眯,熊介赞──台语谐音成了“尚盖赞”的男人,扣起的修长手指又毫不留情往不知死活的女人头上狠狠敲了下去,还危险的冷笑,“请问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次!”
被敲得哇哇惨叫,于洁痛得龇牙咧嘴,双手赶紧护头,嗔声控诉道:“阿赞,你不要再敲人家了,很痛耶!”
很聪明的,她这回不敢再用台语谐音叫人,否则只怕又要讨皮肉痛了。
算她识相!
斜睨她一眼,熊介赞双臂抱胸,横眉竖眼质问:“我问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何你人还在这儿睡懒觉?
“人家大学四年念完,你硬是混到五年才修完所有学分,好不容易现在毕业了,你又没有继续念研究所或是出国深造的想法,要你进公司帮忙,你也不肯,说什么要靠自己出去外面找工作,请问,你工作是找到哪儿去了?在这张吊床上找吗?
“董事长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将来偌大的‘亚浩集团’总要传到你的手上,可看看你这种模样,我真是……真是替‘亚浩’的员工担心!”揉著额,他痛心至极。
唉……他现在已经开始烦恼“亚浩集团”未来将会在第二代的手中败光,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么上万名员工的生计堪虑啊!
“这年头,专业经理人那么多,我只要做个混吃等死、坐领分红的快乐大股东就好了嘛……”小小声的,于洁生平无大志,只求快活混日子。
“这么没志气的话,你好意思说?”简直不敢置信她竟然有脸说出这种话,熊介赞心火瞬间熊熊燃起,忍不住又想敲人了。
一见他大手举起,于洁马上“蹬蹬蹬”的连退三大步,迅速脱离“警戒范围”后,才不情不愿道:“你不要再敲了啦!不过就是要赶我去找工作嘛,我进去整理一下,马上就出去找,行了吧!”
话落,转身朝屋内而去,嘴里还不住地嘀咕控诉,“老是敲人,就算不笨都被敲笨了!手劲这么大,当我的头是铁做的吗?哼!这么凶,我要去跟管家爷爷告状……”
草坪上,熊介赞目送她一路嘀咕的进屋后,这才边摇著头边叹气的再次往车库方向行去。
唉……这位大小姐当他这么闲、这么爱教训她吗?若不是有人太不思长进,他实在也不想一见她就唠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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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说熊伯,阿赞这孩子对小洁的谆谆教诲还真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哪!”洋房二楼的书房内,一手打造出“亚浩集团”王国的于旭成在窗口边笑看著楼下草坪上两名年轻男女的互动,虽已步入中年,却更添成熟魅力的俊雅脸庞露出几丝淡淡的兴味。
满头白发却依然身体硬朗的老管家闻言,不禁发出“呵呵呵”的笑声,点头附和道:“阿赞那孩子自十三岁那年被老爷赋予管教小姐的任务后,就一直把小姐当成是自己的责任,管小姐比老爷管得还严格呢!”
“我啊是负责宠女儿的,坏人全丢给阿赞去当了。”溺爱女儿的于旭成毫不羞愧的笑道,见楼下那抹纤细身影嗔恼地进了屋,他这才从窗口边退开,并且暗自猜测著女儿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跑来告状了。
果然,知女莫若父,他才这样想著,书房门就猛地被推了开,于洁揉著脑袋忿忿地来告状了──
“熊爷爷,阿赞又敲我脑袋了,你要管管你的孙子,叫他别老是敲我,人是会愈敲愈笨的!”吼!从小被敲到大,就算天才都要变成白痴了。
“好好好,等阿赞回来,熊爷爷再狠狠敲他脑袋,帮小姐报仇回来,好不好?”老管家笑呵呵应道,对她比对自己的孙子还疼。
闻言,于洁嗔恼噘著的小嘴这才终于笑了开来,转头询问父亲,“爸,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唉唉!原来就是老爸没进公司,身为董事长特助的阿赞才会在上班时间出现在家里,也因此才抓到她偷懒没去找工作。
知道她暗藏的埋怨,于旭成微笑的调侃,“害你偷睡懒觉被抓到,真是抱歉哪!”
“没错!凶手就是你。”纤指悲愤一指,她夸张如窦娥喊冤般凄厉叫道:“爸,我恨你!我恨你……”
边说边退出书房,转眼间,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凄厉叫声还在空气中回荡不已。
“……”一阵无言,直至良久过后,于旭成终于缓缓开口了。“熊伯,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老爷,什么事?”强忍著笑意,老管家被自家小姐的即兴演出逗得很乐。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该把事业触角伸向演艺界?若找人来拍一出戏,并且指定我们家的小洁担任女主角,我想她应该可以大红大紫。”轻轻地搓著下巴,于旭成觉得自家女儿其实还满有演戏细胞的。
“呵呵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忠心老管家凑兴附和。“那男主角要找谁担纲演出?”
闻言,于旭成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轻轻笑了起来。“我想阿赞是满适合的人选,熊伯,你说呢?”
“阿赞?”微微一愣,老管家有些诧异。
“是啊!”深沉一笑,于旭成已经观察了好些年了。“他们两个很登对,不是吗?”
莫怪!莫怪这些年来,老爷一直把阿赞带在身边栽培,原来就是存著这种心思哪……
恍然大悟,老管家斜睨笑道:“老爷,你算计我家阿赞很久了喔?”
“熊伯,何必这么说?”修长臂膀亲亲热热的搭上跟著自己已有三十年的老管家,于旭成脸上的笑瞬间变得很狐狸。“期待未来我们成为亲家吧!”
呵呵……正所谓无奸不成商!
能够选定一个良好标的,做长程的投资,并且获得丰厚的利润,这就是他能将当年小小的公司扩展至如今“亚浩集团”的庞大王国的本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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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工作?”咖啡厅内靠窗的桌位,绑著马尾的李钰涵斜眼睨睇对座的死党好友,怪笑调侃,“你这个家大、业大的大小姐干嘛找?亚浩集团要倒了吗?”
真是见鬼了!
这个大小姐真想工作的话,只要开口说一声,还怕没有吗?搞不好她想当亚浩集团的董事长过过干瘾,她那溺爱女儿的老爸都愿意禅让咧!
“喂!”心知肚明好友的取笑,于洁没好气的斜横嗔道:“我才不要进我爸公司工作咧!”
“为什么?”托著腮,李钰涵有趣的笑问。
一脸“这还用问吗”的表情,于洁悲愤叫道:“‘亚浩’是‘尚盖赞’的地盘耶!在家已经被他管得死死了,我疯了才会自找死路,连上班都要在他监管下讨生活。”
妈啊!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忍不住开始“皮皮挫”了。
一听到她提起“尚盖赞”,李钰涵马上大笑出来。“哈哈哈……我都忘了你身边还有这号人物了。”
呵呵,身为于洁的死党好友,她有幸见过那位熊介赞先生,几次暗中观察下,深深觉得他们两人的互动很有趣。
“为何我觉得你的笑声中有浓浓的幸灾乐祸的味道?”晶亮大眼微眯,于洁怀疑地瞪著好友。
闻言,李钰涵摸著鼻子,嘿嘿干笑几声,连忙转移话题。“若你不想靠‘保送’进你老爸公司,老实说,现在竞争很激烈,工作可没有那么好找喔!”
果然,她话题一转,于洁的注意力马上也跟著转,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不过就算难找还是得找,否则若让‘尚盖赞’看我每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他肯定会觉得很刺目,说不定就会不顾我的意愿,直接把我拖进公司去荼毒了。”
哼!自己是工作狂,却眼红见不得别人闲,简直变态!
看来她是真的很怕那位“尚盖赞”先生呢!
暗忖失笑,李钰涵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又听她开口了──
“钰涵,你最近怎么样?”好一阵子没见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如何?
“失业了!”抬眸瞅她一眼,李钰涵面无表情说道。
“呃……”于洁傻眼,怎么也没料到很乖的在四年内修完学分,早她一年毕业出社会工作的死党,才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就沦落成和她一样的无业游民。
完了!刚刚她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不要进老爸的公司上班,不知道失业的好友听了她那些话后,心情会有多难受?
眸底满是羞愧,白皙脸蛋因不好意思而涨得通红,于洁呐呐的致歉,“钰涵,对不起,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蓦地,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崩解,李钰涵拍著桌子疯狂大笑。“我吓到你了,对不对?你很愧疚,对不对?哈哈哈哈……”
愣了一下,总算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于洁气急败坏的嗔叫,“吼!你很过分耶!亏我刚刚还觉得很对不起你,结果竟然是被耍了,可恶!”
“哎呀!其实也没有耍你……”看著她气呼呼的模样,李钰涵强忍住笑意,连忙解释。“我是真的失业了,不过是自己辞职的。”
“为什么?”满心不解,于洁关切地连忙追问:“你那个秘书职务不是做得好好的?”
“好什么?”白眼反问,李钰涵恨恨怒道:“如果你的上司时不时对你毛手毛脚,还不断暗示想和你发展婚外情,这样你还干得下去吗?总之,老娘消受不起,宁愿拍拍屁股走人!”
“吼!是办公室性骚扰,告他!”为好友打抱不平,于洁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算了!我没那种精神和体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李钰涵笑了。“辞了也好,反正我也早就不想干了。”
“哦!”搔了搔头,于洁忍不住又问:“那你有打算接下来要做什么吗?还是我问问我爸公司有没有缺人……”
虽然她自己不想进亚浩集团,不过关说好友进去倒是没问题。
“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笑得眼儿都眯了起来,李钰涵的心情倒是很好。“我打算自己开店当老板,摆脱看上司脸色的日子。”
“开店?你想开什么店?”一听好友有了新规画,于洁兴奋莫名,立刻迫不及待的追问。
微微一笑,纤指勾起咖啡杯,满足的啜饮一口后,李钰涵缓缓吐出答案──
“行动咖啡车!”呵呵,她煮咖啡的功力可不是盖的,喝过的人都说赞呢!
行动咖啡车?
于洁先是一愣,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温热咖啡,看著看著,她脑中蓦地灵光一闪,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这女人笑得这么贼,说!到底在想什么?”察觉到异样,李钰涵眯眼逼问。
“钰涵,我们是好朋友吧?”一把握住死党的手,于洁凶狠逼问。
“为什么我有种不妙的预感?”看著自己被紧握的手,李钰涵喃喃自语,忍不住恶寒的打起冷颤。
“喂!没礼貌!”白眼嗔斥,随即又兴匆匆的叫道:“钰涵,我们合伙吧!”
“合伙?”瞠目愣住。
“对对对,我们合伙!”点头如捣蒜,于洁兴奋得不得了。
“我们合伙的话,一来,你不会因为一下子投入太多资金而导致手头变得很紧;二来,我也算是有事业要忙了,‘尚盖赞’再也没理由老是对我碎碎念,这真是一举两得啊!”说到最后,还忍不住抚掌大笑,佩服起自己来了。
瞧她笑得这么乐,李钰涵摸著下巴也开始深思起来……
嗯……于洁说得对,有她入股合伙,自己的负担确实会减轻不少,这实在是很不错的主意,只不过……
“你要合伙是没问题,不过我目前只是构想,最重要的地点却还没决定。”托腮叹气,李钰涵可没她那么乐天。
“地点?”于洁微愣。
“对!”重重的点头,李钰涵一脸严肃。“营业地点很重要,好的地点是成功的一半,有人潮的地方才有商机,不然我们的咖啡就只能煮给自己喝了。”
“这么说也对!”非常赞同的猛点头,于洁也开始努力思考营业的地点,并且提出了几个观光景点,却都被李钰涵不是以太远,就是竞争同业太多的理由给打了回票。
当下,就见两个女人抱头苦思,商量许久,却始终讨论不出一个离家近、人潮多,又不用租金的理想之地。
“地点……地点……到底最佳地点在哪儿呢……”喃喃自语,于洁托著粉嫩腮颊朝咖啡厅外望去,看著外头林立的办公大楼与熙熙攘攘的人潮,蓦地,一道灵光自脑中闪过,喜得她用力抓住死党手臂,开心尖叫,“钰涵,我想到了!我想到可以开在哪里了……”
“哇──”痛得凄厉惨叫,李钰涵险些喷泪。“想到很好,可是不需要抓我的手练指力啊!”
呜……这女人的手劲也太可怕了吧?
总算意识到自己的“残暴手段”,于洁不禁尴尬地连忙松手,满脸陪笑致歉。“抱歉!抱歉!一时错手,绝对不是故意的。”
飞快缩回手,李钰涵白眼横瞪“凶手”一眼后,这才言归正传。“说吧!你想到什么地点了?”
这女人最好是真的可以说出一个绝佳之地,不然她绝对要以十倍的怨恨报仇回来。
不知好友随时准备“报仇雪恨”回来,于洁兴奋得脸都红了,开心的说出一个地点后,只见李钰涵的眼睛瞬间一亮,连连点头赞叹──
“好好好,这地点真是见鬼的好,不过……”
嗓音蓦地一顿,斜眼调侃,“你不怕被‘亚浩’的员工认出来吗?”
到时被发现堂堂千金大小姐窝在小小的咖啡摊卖咖啡,恐怕会轰动整栋大楼吧!
“嘿嘿嘿……我才不怕!”得意的摇著食指,于洁很有信心。
“十岁过后,我就不曾再去过公司了,所以没人认得出我的啦!”人家她向来是很低调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话好讲。”点了点头,李钰涵歪头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疑虑。
“你真的确定我们的行动咖啡车可以在那个地方开卖吗?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赶,不然就是会被收很可观的租金……”
“放心吧!”拍著胸脯,于洁笑咪咪的保证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用担心!”
闻言,想到她的身分,李钰涵忍俊不禁地故意捧著心口,一脸夸张的赞叹。“唉……有一个家大、业大的好朋友,真是幸福啊!”
“去你的!”贡献心力还要被调侃,于洁好气又好笑地白眼横睨。“干嘛?若嫌太幸福的话,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不用去‘关说’的。”
“不──”飞快的抓起好友的手,李钰涵眨巴著大眼,笑得好谄媚。“人家还要你给我更多更多的幸福喔……”
这么恶心的话,为何她说得出口啊?
差点没抖落满地的鸡皮疙瘩,于洁突然觉得咖啡厅的冷气开得好强,强到她都忍不住浑身起恶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