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自诩“十全武功”,除边疆战事外,更多次于避暑山庄宴见西北边疆少数民族首领。称之为“蒙古亲播宴”。既是朝中怀柔安抚边疆之策,又有歌功颂德、歌舞升平之意。
永琮此时满怀心事,虽有永恩、永璇在身侧议论,却总是提不起精神。
转过长廊,却见树阴后走出数人。其中一人身着对襟黄马褂,帽上嵌汉白美玉,神采飞扬衬着襟前云海龙腾更见华贵之气。正是六阿哥永泰。身后尚跟着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手腕平举,皮护腕上栖着一只海东青。俊美刚健,英姿勃发,正是辽东进贡的名种。
永琮凝目相看,记起玉簪险些因他本并不在意的兄弟之争而断送性命——怎么也笑不出来。
身后永璇附耳低语:“看来六哥有意在宴会上露一手了!就凭那只海东青,今天的‘习燕捉天鹅’非六哥莫属了。”
永琮目光一凛,永泰已迎上前来笑道:“怎么八弟也和老七走到一路了呢?咦!七弟怎么这么没精神,莫非心有郁结,无法成眠?”
面色一变,永琮还未开口。
永恩已扑上前,“你还敢说?!兄弟相争,明刀明枪的谁怕你来!你怎能暗箭伤人连累无辜女子——你这卑鄙小人!”
永琮、永璇虽知永恩为人鲁莽,却没料到他会当众喝骂。待回身拦他,永泰已铁青着脸一耳光扇在永恩的脸上,“打你这不知长幼尊卑的混账东西!到底是哪个在你背后替你撑腰让你这么没规矩?!”
让永泰冷森森的目光一扫,永琮不得不开口:“永恩向来粗鲁,六哥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话说了没两句,永恩已老虎一样窜出来,当胸一拳打去,“谁要认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做兄长?!”
躲闪不及,被永恩一拳打在胸口。永泰闷哼出声,踉跄后退,他身后的随从抢上前来扶住,困住永恩,虽未真个动手,阻拦时手底下却是毫不客气。
永璇见状大恼,跳上前喝道:“好大胆的狗奴才,竟敢和主子动起手来!”
永琮又气又恨,却不好上前动手,只迭声地叫道:“住手住手……六哥,你还不快叫你的手下住手。”
永泰抚着胸口,只冷笑不语。永琮气得浓眉倒竖,正要动手,却听一声清叱,回身瞧去正是禁军统领。远远一人负手而立,满面怒容,却是当今呈上乾隆。
※※※
“堂堂大清皇子,竟于大庭广众之下动起手来,粗俗不堪与市井无赖有什么区别?你们是真当朕老得着不见听不见了吗?”乾隆龙颜震怒,拍案而起。
这一下顿时惊得几人跪伏在地,齐称:“儿臣该死,还请皇阿玛息怒。”
“息怒?在朕眼皮子底下发生凶案,尔等竟欺瞒于朕,还让朕息怒……你们、你们是存心要气死朕啊!”
永泰心上一惊,见永恩面露得意,不禁惶然跪前几步,“回皇阿玛,儿臣实在不知皇阿玛所说之事。九皇弟口口声声怒斥儿臣已着实令儿臣困惑,现下皇阿玛又指儿臣欺瞒之罪,儿臣更是惶恐……”
话未说完,永恩已耐不住性子嚷道:“好一句不知道!你为了夺太子之位,派人掳走七哥侍婢在先,意图杀咱们于后,如今还敢说什么不知道?七哥,你倒是说话呀!”
永琮抬头,只瞧一眼便避开乾隆深沉的目光。脑中只是思绪急转——值此“蒙古亲潘宴”之际,皇阿玛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恭亲王!”屋外有人“喳”一声,进屋来呈上奏折又退了出去。乾隆接过折子,瞧上两眼。“啪”地一声甩在永琮面前。“你自己瞧瞧。”
永琮捧起,只看了两行,已变了脸色。千算万算,总是没料到兰馨竟也掺在里面……原来一个人恨起来,竟是可以狠到如此地步!
“少年风流本不算什么坏事,坏就坏在你专宠侍婢,冷落正妻,竟至兰馨买凶杀人!像你这样的皇子,大清国还真是头一个。老六,你误信匪人,引狼入室而不自知,你这主子倒也当得清闲!还有你们两个,整日闲来无事,跟你兄长胡闹,成何体统?!”
“皇阿玛,此事分明……”被乾隆一瞪,永恩慌忙垂头,不敢再说。
乾隆冷哼一声,沉声道:“此事就此了结,若我再听哪个敢乱嚼舌根,定不轻饶!永琮,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齐家如何能够兴国平天下?兰儿做得不对,但她总是你的妻子,还望你好自为之……至于那个侍婢,她若不醒,也就罢了。若是醒了,立即逐出山庄,永不得见!
如晴天霹雳,永琮蓦然抬头,瞧着乾隆深沉的脸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儿臣遵旨……”
※※※
“蒙古亲潘宴”上。
虽周旋于王公贵族中间,永璇却不时回首看看。与永恩耳语:“盯着七哥,我瞧他从刚才出来后就不太对劲。可别出什么乱子。”
永恩回头瞧瞧,“也没什么啊!能说能笑还不是正常人一个。我说七哥才真是无情,明明心里把玉簪那丫头看得如此紧张,在皇阿玛面前却连情都不曾求一下……”
“你个呆子!”永璇骂了一声,也不好当着众人面前发作,只好自己看牢永琼。确实,七哥表面上一如既往,能言能笑,应对得体。但眉间那股少见的阴郁之色却叫人暗生不安,他总觉得好像这次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音乐疾变,有内侍放出白鸽一只,永泰身后随从跟着放出海东青。鸽子初飞,飞不高。那鹰却也不高飞,只在底下打旋。鸽子怕它也只有往高飞,那鹰一旋一族地也往上飞。鸽子被逼也只得飞得更高,待飞到高空,那鸽已毫无搏击之力,此时,那鹰却振翅高冰,顶摩穹苍,直扑而下。只见那鸽子无路可逃,飘摇欲坠。眨眼间,一点白团,化做“天女散花”,羽落如雪,血落如雨……
欢呼四起,永琮却长身而起急步退席。待到无人之处,他忍不住长吁出声。自何时开始,他竟不忍见杀戮血腥?!
“七弟!”
他长吸一口气,转身见永泰慢慢走过来,“六哥特意跟出来,有何见教?”
“咱们是自家兄弟,骨肉至亲,说什么见教不见教的话,岂不生分?”
骨肉至亲?!永琼忍不住冷笑出声,再也不愿意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六哥有话直说,犯不着再说这些客套话。”
永泰一怔,想不到他真会撕破脸皮,好半晌,才森然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朝历代为争皇位而亡的皇子皇孙不计其数。就说先皇,咱们的皇爷爷为了帝位,害死了多少人……帝王之路,皆是鲜血与白骨铺就。若你想得到天下,就必须付出代价。咱们总算是一场兄弟,六哥才对你说这些话。你才智虽高,无奈心肠太软,若是想保全性命,还是放弃的好……”
永琮看着他,忽然笑起来,“若我现在说放弃,六哥你肯信肯放过我一条生路吗?”看着永泰僵直的背影,永琼又缓缓道:“我还记得十四岁那年,为了争皇阿玛赏赐的那只金箭,六哥硬生生把我从马上撞下去,让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区区一只金箭尚且如此,何况是天下权柄?!六哥,你我虽非同母所生,但我一直敬你为兄,亲近有加。若非那次断腿,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皇室之中本无骨肉亲情……诚如六哥所说,咱们是自家兄弟,所以我才讲这些话。我不是跟你耍勇斗狠,也不是要劝你什么。只是要你知道,以你的心性,就算是没有我,皇阿玛也未必会将皇位传给你。”
“说得好!”永泰转身大笑,“如今到了这一步,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兄弟各凭本事,走着瞧好了!”
永琮冷笑,目光炯炯,竟是毫不相让。
※※※
黑暗的小屋,没有阳光。那里面的人和他心里的秘密一样只能存在于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推开门,一线微弱的阳光也随即透了进去。永泰慢慢走进房里,门无声地在身后合上。一个光滑而温热的身体滑进他的怀中,贴在脸上的唇却泛着凉意。永泰微微侧了脸,捧着这张美丽却苍白得像久未见阳光的脸,冰冷的目光有了一丝温柔,“伤可好了些?”
“高寂没事。”声音是淡淡的,却显得沙哑,“没能完成爷交待的事,寂真是该死。”误了事,该受的责罚不会只是一顿鞭子。以他的性子,就算是处死失败的她,她也不会奇怪啊!只不过,现在她总还是有些用处的吧。
唇边勾起一丝笑。永泰柔声道:“就算是你犯了天大的事,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难道你竟不知爷对你的心意吗?”
高寂的声音透了一丝笑意出来,“这世上会为女人豁出命的男人有很多,可是其中却没有爷。其实,爷不用哄我的,寂喜欢的就是爷的冷酷。”喜欢这样一个人是她的悲哀吧?可是她宁愿要他的真心相对,也不要他像那些个男人一样来哄她。
“你以为爷是哄你?”他半真半假地笑着,“如果身子好了,明几个就一起去木兰围场好了。
“爷是想……”她顿了下,“爷不觉得自己太心急的吗?或许七爷真的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真会为那傻女子放弃争夺皇位呢!”
沉默片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也没闲工夫去等他做决定,我只要切切实实地知道他已经死了——就足够了。”因她的沉默,他的声音柔了些,“我知道这些年难为了你,但只要这次成功了,你就再也不必戴那张鬼面具,可以安安心心地跟在我身边了。
好美的一个谎言!难怪世上的女人都爱听。她垂着头,低低地笑着,“爷的愿望就是命令……寂不会让爷失望的。”
※※※
“你这是要走?”看着玉簪手中的小包袱,永琮冷冷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记得我说过的话呢!”
她记得——却不得不走啊!
“爷!”玉簪叫了一声,已泪流满面,“是玉簪对不住爷……玉簪总是给爷添麻烦!这次真的走了——再也不会给爷添麻烦了,还请爷多担待玉簪以前的错……”
“添麻烦?不想牵绊?你若早这么想,就该早些躲得我远远的!从第一次在西苑见着我就该躲着,为什么还要在街上救我一命?就算救了我性命,你也该守着奴婢的本分畏着我怕着我避着我,不该让我照着你的面还要偷偷喜欢上我……如今爷要你留在身边你倒要走了!说什么不该牵绊我?这真不是个好借口!”捏起她的下巴,永琮看着她泪蒙蒙的眼。“太迟了,我没有办法放你走。”她在他的心里早已生了根,甚至已经重要到可以左右他的命运。
“玉簪也不想离开爷。可是,不能不走啊!”一朵浅笑绽放在唇边,玉簪冰冷的唇轻碰着他的嘴角,“爷,你是玉簪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只要知道你过得好,玉簪就算不能陪在你身边,也是好的。”
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永琮沉声道:“要走——我和你一起走!”走!一个字出口,所有的烦恼都如烟散去,豁然开朗。
“爷?”震惊,玉簪看着他脸上的笑,小心地问:“爷,你说什么?”
“你不是想要爷陪你回老家种田吗?”
她是想,可是……“爷怎么能跟玉簪种田呢!爷是飞龙在天,是皇子,怎么能呢?”
“爷是龙,可是却是一条被权势、名利困死如搁在浅滩上的龙,而你,才是放我高飞的那个人!”
“可是,”她的心好乱,“爷还有福晋啊!”
“不要再提她!”永琮冷喝着,脸上的神情吓了玉簪一跳,虽然爷平日不常提福晋,可也没这样的神情。
“不要再说她!”永琮喘着气,“她是属于皇家属于那个七阿哥的,而你则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永琮的女人——我所要的所求的也只有你一个!”
“爷?”玉簪轻唤着,还未开口,突听外头永璇的叹息:“七哥真是决定要走?”
握住玉簪发抖的手,永琮面色未变,“你是知道七哥的,既然决定走,那就一定要走的!”
永璇一叹:“七哥要走,我也不挡着,但怕七哥只有‘死’路一条!”
觉出玉簪的颤抖,永琮沉默片刻,淡淡地道:“若能得一世自由,死又何妨?!”
※※※
木兰围场,即今河北省北部承德围场县。距避暑山庄400余里,南连燕山群峰,北接蒙古坝上草原,层峦叠峰,林木葱宠,群兽栖息,是一个极好的天然猎场。
蒙古吉必力滚达赖献上的白狍令乾隆惊喜异常。即令宫廷画家意大利人郎士宁画《瑞狍图》一幅,题六韵诗于上。又闻报围场内有虎出没,更为欣喜。遂亲自督众提虎。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茫茫草场,望不着边际。浩浩荡荡的射猎队伍,众皇子身着紧身衣外罩坎肩骑着高头大马,后有随从披弓架鹰,牵狗相随,盛气凌人,好不威风。御前参拜,三呼万岁更是声震四野,气派惊人。乾隆捋须而笑,自侍从手中接过弓,搭上金箭,直射长空,以示围猎开始。一时之间万马奔腾,声势浩荡。
永琮却未上马,顾盼许久,上前跪倒。低声道:“儿臣去了,还请皇阿玛保重。
乾隆微微一怔,只道他仍为前日的训斥不安。便上前亲扶起身,“永琮,大好河山在你面前,你莫让阿玛失望。”一语双关,语重心长。永琮沉默半晌,终于拜别上马驶骋而去。
“七阿哥果然是有皇上当年的风采。”身后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乾隆颔首,放声大笑。
在众臣的随声附和声中,数名侍卫悄悄离去,远远地跟在永琮身后……
※※※
山中密林,已无法跃马而行。永琼跳下马,抚着马首听它低嘶,不觉苦笑:“跟了我几年,也该另找主人了。”一掌拍在马臀上,骏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永琮回头看看来路,嘴角牵扯出诡异的微笑,转身奔入林中。
过了片刻,传来马蹄声和人言:“爷,看样子是钻进林子里去了。
“嗯。”点了下头,永泰跳下马。取下长剑铁弓。“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莫让别人跟进来。高寂跟我来。
“是,爷。”高寂跳下马,凝视着他的背影,眼中流出复杂的神色。
“老七,你别再逃了!现在你负了伤,连鲁图尔都不在身边。若你乖乖现身,为兄饶你全尸。”永泰沉着脸,忽听一声轻笑,抬脚就追。穿过树林,果在悬崖前看见已受伤的永琮。
“六哥心肠还真是好,我还当六哥要把我碎尸万段也好当作是让虎吃了呢?!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一身的伤,怕皇阿玛怎么也不会信我是为虎所食吧?”
“皇阿玛信不信不要紧,反正你今天是不能生离此地。”永泰冷笑,挥手示意手下围上去。
看看逼近的高寂。永琮竟还有心情微笑,“玉簪告诉我你可能是一个姑娘家,我还不信。现在瞧见你看我六哥的神情,才真的信了三分。”
高寂身子一震,目射寒光却不再似最初的冷森。那头永泰却皱眉冷哼:“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
永琮一笑,忽低声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要小心了……”
高寂脸色一变,口中却冷喝:“不要你管!”
永琮避过迎面劈来的刀,还了几招。身后却又有一剑刺来,他一时间竟似慌了神,脚步一乱已被逼到崖边。高寂目光一闪,抢逼上前,眼见一柄剑刺在他肩上,忽然一刀劈出,有意无意地磕在刺往他胸口的那剑上。紧接着她又一脚踹出,正中永琼胸口,直把永琮端飞崖下。一瞬间,瞥见永琮略显惊异的眼神,她忽然露出一抹笑。
真是的,何必连那一声拖得长长的“惨叫”都叫得如此充满韵味呢……
※※※
山风呼啸着灌入耳中,鼓动着脸上的肌肉,永琮一叹,觉得自己还是昏迷不醒的好,至少不用这么恶心得想吐……身子撞在网上,弹了下又落回网中。
永琮一动不动地躺着,仍模糊地想着高寂的那一脚。本来还打算再挨上那么一剑弄得更像回事呢?现在倒……
身边微微震动,永琮睁开眼看见一张满是汗和泪,涨得通红的小脸,不禁急着跳起身,却牵动了一身的伤。而见他呼痛,玉簪更是紧张兮兮地跳起身,一个站不稳跌在永琮身上。“爷、爷,你没事吧?”
“如果你不哭,我会更好些。”永琮闷闷地回答,觉得玉簪真的是越来越爱哭。
“我说七哥,你们要是亲热够了,就快点下来。我可不想一会儿六哥的人来见着两具尸体。”永璇凉凉地搭着腔。等两人下来,便命人收好钢丝网。
“八爷!”玉簪脸一红扭过头去。
却让永璇晒笑。“害什么臊?七哥身上你哪儿没见过……哟!好重的伤!”
玉簪闻声回头,顾不得永璇一脸窃笑。只瞧着永琮身上的伤,“都是玉簪不好,让爷受苦……”
永琮一笑,拥她入怀,“傻瓜!这点伤算什么……”他披上永璇递过来的长袍,淡然道:“老八,这里就拜托你了,九弟生性鲁直,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他了。”
“我知道!”永璇一叹,看着玉簪先上了停在河边的小船。他黯然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
“有缘总会相见。”永琮迟疑片刻,“现在六哥得势,你和老九要小心了。”
“七哥放心,永璇虽无心政事,可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六哥一时半刻还害不死我……只盼七哥心里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常回来聚聚。”
永琮一叹,回首河畔小舟,“人生也是奇怪,机遇之巧妙,世事之难料常常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就像这小河,看似无奇,谁又想得到这小河通着大河,大河通着江,江连着海……但,不管我到了哪儿,永远都是你的七哥,你永远是我的好八弟!
遥望轻舟随水去,永璇长叹。环望两岸青山,苍翠满目,却只感寂落惆然……许久,终上马绝尘而去。
※※※
夜,无边的黑暗。
“你可瞧清了,那确实是他?”
“衣服确实是。”
“什么意思?你是说——不可能!明明看到他跌下去的,怎么可能不死呢?”
“怕只怕是金蝉脱壳之计吧?!”
“马上派人去找!若一日不见着他的尸体,我一日不得安宁!”
对着那连背影都显得忧心忡忡的人,她的唇边溢出浅笑,“爷,不是我坏!而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留我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