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恐慌得猛啃鸡骨头。
“那块没肉了,吃别块。”他把鸡腿夹进她碗里。“吃,吃饱以后,我有事跟你商量。”
她注意到,比之以前,他的姿势拘谨许多,神情若有所思。
她更慌了。根据以往经验,当人们想谈谈时,话题通常不是她想听到的,而她最不想从他口中听到的,是什么?
“蒂珐……”
“不要说!”她再夹一块鸡肉,往嘴里塞。“如果你要离开,走就是了,不要对我预告,不要扯一堆虚实交错的话,天花乱坠半天,只为了说我多不适合你,不要用漂亮的话来遮掩你对我不再有兴趣的事实,只管走就是了——”
“闭嘴。”范错为把手放在她唇边,“把鸡骨头吐出来。”
她一脸防备,“你要干嘛?”
“我怕你不小心吞下去。快。”她遵从之后,他清掉鸡骨,擦擦她的嘴,擦擦自己的手,慢条斯理,轻描淡写的开口,“我们结婚吧。”
她彻底傻掉。
“这几天,我们去办结婚登记。”
“……结婚?”话题为什么飞到这里来?她错过了什么?“为什么要结婚?”
“我们睡在一起,你希望有家人,我怕你一个人住会有危险,结婚能让我成为你的家人,我们也能理所当然的住在一起。”
话是没错,但好像哪里怪怪的,“这样有必要结婚吗?”
范错为看了一眼室内,“这里居住质量不好,环境复杂,我本来就要跟你提搬家同居的事,结婚是刚刚才闪过的念头,但我想,有何不可?结婚可以让我们变成一家人,本质上仍是搬家同居,只是多一层法律保障的关系。”
她傻住,“但,我没想过结婚这件事。”
他实际的问,“你不想跟我结婚?”
“我是说,我才二十三岁,结婚还很遥远,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结婚,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你忽然提起,我……我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打断她的话,从紊乱中抽出一个线头,“你排斥吗?”
她想了想。其实她不排斥,当对象是他,她反而有点放松与安心。范错为很可靠,总是周到的照料一切,她信得过他的人品,也喜欢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是她的丈夫,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找他。
之前她没有勇气打电话给他,不敢约见他,是怕他拒绝,她不只难堪,还会伤心,但如果他们成了一家人,情况就不同了。家人是很特别的存在,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必须出现,不管是恨对方或爱对方,家人就是家人。
她想跟范错为拥有这种牢牢连结的关系。
想得半定了,她放松下来,“你呢?你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我喜欢你。”他的答案出她意料的简洁与清晰,显示他早已想过了,“我们在床上是非常棒的一对,下了床,我也喜欢生活中的你,虽然认识还不够深,但我喜欢你的坚强——今天是有点生气,不过总的来说,喜欢与心疼的成分还是多一点。如果结婚能让我跟你在一起,让你拥有家人,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
“你不担心我们太年轻吗?”
他笑了,“我们过几年就老了,不会永远年轻。”
“可是,一辈子很长,难道你不怕做错选择?”
“我有足够的诚意,来确保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事在人为。”
她骇然发现,这男人已经想妥当了,更骇异的是,她也在认真的考虑。
“如果你想跟我定下来,就得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要说我想要家人,或你想跟我住在一起保护我,这么平淡的理由。”
范错为拿出一根烟,放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举起打火机。
“不行,这个时候不许你抽烟。”蒂珐快手抽走。“不许你隐身到烟雾里。”
两人看向桌面,同时意识到,他大可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就不用再谈下去了,蒂珐决定。在谈这么重要的事情时,她无法接受他笼罩在烟雾里,像在另一个世界,令她连他的眼睛都看不清。
“那天你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赶去酒吧接下半场。”范错为耸耸肩,“我以前从不在周间驻唱,虽然爱音乐,但我尊重白天的正职,这是我不接的理由。”
他缓慢的放下打火机,双手交迭在胸前。
“但是那天,我心情很差,想要有人陪,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那是我赶过去的唯一理由。如果你没奉命找上我,我也会找个借口晃过去看你。”
她倾身向前,“看我能怎样?”
“不能,但我就是想见你。”他也往前对住她,眼底一片清澈,“只有你。”
她傻了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往后一靠,“这个理由够不够好?”
第4章(1)
“二十六号来宾,请到九号柜台。”播音器放出通知。
蒂珐与范错为同时自等候椅上起身。
“要办什么?”
“结婚登记。”
柜台小姐微微一诧,这么年轻就结婚?“证件带齐了吗?”见他们点头,她又说,“坐。”
他们要结婚了!蒂珐看着柜台小姐收走证件,有种不太确定却又无比真实的矛盾感受。
这一刻,距离范错为的“求婚”只有一周。
过去一周内,她收到三个公文袋,第一个是他的财力证明,第二个是他的体检报告,第三个则是中介公司汇集到的租屋讯息。
他们的婚事,以低调不宣扬的方式,紧锣密鼓筹备中。
时序入秋,他们的生日相近,分别在九月和十月。在她的坚持下,挑出来的结婚纪念日错开了他的生日。结婚嘛,一定有风险,谁知道哪天要分手?要是把登记的日子选在生日那天,万一感情不顺,岂不是连生日都毁了?
他不介意,她却想得很仔细。
工作之余,两人利用有交集的空闲时间,快速看过多间房子。他租了层公寓,新住处比她之前住的顶楼好太多,有电梯,有中庭,有大厅,有全天候警卫,两房两厅,不过时间上有点赶,找到的格局不能如他所希望的,可也只能暂时将就了。
她不介意,他却暗自决定,之后要给她更好的。
比较关键的,是他们又深谈了一次,这回是关于家人。
由于她已无亲故,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便主导整个谈话过程。
“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
“我妈是小的。”
“咦?”她睁圆了眼睛,“这也太劲爆了吧?”
“我爸本来是个还算老实的生意人,有阵子要应酬,比较常进出特殊场所,跟我妈有了外遇。她怀孕之后,他为了表示负责,把我妈带进范家。”他说,“所以我家有大妈跟小妈,兄长的年纪比我大十几岁。”
“你在你家,一定常觉得格格不入吧?”这解释了他为何性格比较疏冷,“你叫范错为,难道就是这个缘故?”
“对。”
“明明是你爸跟你妈做了不该做的事,凭什么把罪名安在你头上?”她登时火了。“这对你不公平-”
“却可以展现忏悔的心意吧,我想。”他耸耸肩。
“忏个头啦!我以后不再连名带姓的叫你,对我来说,你才不是什么错误。”她坚定的宣布,“我要叫你‘阿为’。当我叫‘阿为’的时候,你就要喊‘有’,知道吗?阿为!”
他看着她,眸中有一抹难解的光芒。
“喊‘有’啊!”她对他的不合作皱眉,“再来一次。阿为?”
她认真的尝试,令他心中一片温暖。他本不觉得这段背景故事会令她打退堂鼓,但也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就站到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