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差一点就让李家人给卖了?!什么丰厚的嫁妆、可靠的外地人,还有那一千两的添妆……以她对李家人的了解,只怕这三样她一样也得不到,最后还会成为李家某位纨裤子弟的禁脔,一生尽毁。自小生长在李家,比她更了解李家人的福爷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才会冒险为她出头,挽救了她的人生。
她眼眶发热的看着福爷爷,嗓音沙哑的说:“福爷爷,谢谢。”
福伯摇了摇头,认真道:“当年是老奴将姑娘您带到李家的,老奴不能让姑娘在李家出事,否则老奴一辈子良心都会受到谴责的。”
“所以李家是在欺骗我?在我离开之后,他们并不会照他们所说的话做?”唐御眯眼问福伯。
身为李家下人,福伯不好说主子的不是,只能沉默不语的低下头。
温欣开口代为回答。“也不算欺骗,因为他们的确会将我嫁掉,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唐御问。
温欣犹豫了一下,才无奈的答道:“只是可能会直接将我嫁给他们的儿子。”
“他们这是舍不得将你远嫁?”唐御不确定的问。他并不了解李家的状况,在他看来,倘若失忆的施伊只是个普通姑娘,而不是勤孝侯府千金小姐的话,在名节受损的情况下,李家仍愿意接受她这个媳妇,那是大恩惠,怎么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却不是这样?
身为一个姑娘家,要在别的男子面前讨论有关于自个儿的婚事,温欣自是有些难以启齿,不好发言,于是这回便换福伯开口为唐御解答疑惑了。
“大人只是途经这里,并没有在桃林镇待过,所以您不了解李家的事。”福伯说。“李家在桃林镇,甚至附近八九个城镇愈来愈有钱有势,但主子们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现今几位少爷们,成天只会仗势欺人、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姑娘若是嫁给他们只会被糟蹋,不会被怜惜,对姑娘并不是好事。”
“他们图的是什么?”唐御敏锐的问道。一个失忆的孤女,如果李家那些少爷们真那么纨裤的话,早该想办法得手,而不会乖乖等到嫁娶之后才对。
福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老实回道:“姑娘被救时,身上穿着的衣料极为贵重,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穿得起的,加上姑娘醒后虽然失忆,但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所以老爷们都认为姑娘的身分非富即贵,而且后者更加可能。”
“意思就是他们想趁人之危霸住先机,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温姑娘即使日后恢复记忆,又或者亲人找来,也不得不接受他们这个亲家?真是好算计,好卑鄙无耻!”唐御不自觉的咬牙迸声道。
福伯低头轻叹一声,无言的默认了。
“唐公子,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别管好吗?”温欣忽然开口道。
“你要我别管?”唐御难以置信的瞪向她,突然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
“李家毕竟对我有恩,这事也没有真正的发生,我想还是当不知道的好,好聚好散。”温欣看着他柔声解释道。
“现在或许能好聚好散,但以后他们若想挟恩以报呢?”唐御问她。
温欣蓦然间怔住,因为她想起了前世她也是宽以待人的和李家好聚好散,没有借势追究他们对她的心怀不轨,结果后来他们却恩将仇报,害她声名尽毁,也将她的一生毁尽。
“还是唐公子想得深远,如果只是我一人也就罢了,但是一旦回到家族,那便是家族的事,我不能为家族亲人带来麻烦。”她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这件事还是麻烦唐公子好了,等我回到家,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再备礼登门感谢唐公子今日的帮忙,麻烦你了。”
“你——”唐御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她的父母亲早已不在人世。
“唐公子想说什么?”
“没什么,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不必担心。”
“好,麻烦你了,还有谢谢你。”
“处理完这件事,咱们就出发回京城,你将重要的东西带着,其他物品可以请人晚些再送往京城。两天的时间够吗?咱们后天出发。”
温欣闻言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福伯,因为她曾经答应过福爷爷会让他送李老太爷最后一程,而后天很明显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看出她的挣扎与犹豫,福伯开口说:“姑娘,您不必担忧老奴,老奴留下来正好可以替姑娘您收拾东西,晚些再随那些东西一起去京城找姑娘。”
“你不是李家的下人吗?”唐御疑惑的问。
“老奴原是李家老太爷的长随,自小跟随在老太爷身边。老太爷近几年身子愈来愈不好,在前几年便将老奴夫妻俩的身契给了老奴,老奴已不是李家的奴仆。”福伯摇头道。
温欣也开口解释道:“福爷爷和福奶奶是过去五年来最照顾我、疼爱我的人,他们膝下没有子女,也没有其他亲人,我便邀了他们与我一道,由我来帮他们养老,并且承诺只要我有饭吃便绝不会饿着他们。”
“我很好奇你的自信从哪来?”唐御不由自主的问道,感觉有些好笑。“要知道你只是个姑娘,而且失忆中无依无靠,你要如何帮他们养老?”他真的很好奇。
“姑娘很聪明,也很会赚钱,连老太爷都说过佩服她。”福伯忍不住开口为姑娘说话。
前些日子在确定将来要跟随姑娘之后,家中那老婆子才告诉他这些年来她暗地里替姑娘办了许多事,又赚了多少钱,那些事每一件都令他心惊不已,这才明白大家都小看了姑娘,就连老太爷恐怕也没能看清看透吧?!
“很会赚钱?”唐御挑了挑眉头,感觉既意外又怀疑,正欲打算往下问时,却见方亭外匆匆跑来一个丫鬟。
温欣也注意到了,还发现来人是吃里扒外的丫鬟采衣,不知道她这回又得了谁的好处,胆敢无视命令跑到这里来。于是不等采衣开口,她便冷声问道:“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便被采衣打断,采衣匆匆地说:“松风院刚才传来消息,老太爷殁了。”
第四章恶梦,梅良镇劫(1)
三天后,唐御带着温欣以及福伯夫妻俩一起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李家的丧事仍在进行中,李老太爷的大体仍停灵在灵堂之中未安葬,但福伯却已离开,未能如愿以偿的送老太爷最后一程。这是他自个儿决定的,与唐御或温欣无关,因为他再也无法多看一眼老太爷儿孙为了争夺家产,兄弟阋墙,甚至不顾一切的在老太爷的棺木与亲友面前大打出手的丑态。
老太爷尸骨未寒啊,他们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他真替李老太爷觉得不值,觉得心寒。
可以想见,李家的繁荣兴旺已经结束,今后的李家只会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然后迅速衰败。他实在是不忍亲眼目睹那一切,只有远离,眼不见为净。
“你虽然也姓李,但和他们又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们富贵时没与你同享,他们衰败也不是你害的,你又何必这么难过,天天咳声叹气?”
巴氏看不下去他这几日心情低落的模样,这般对他说道。
他想了想也是,李家唯一对他有恩情的就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如今老太爷都不在了,没有老太爷李家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又关他什么事呢?只是明知道是这个道理,心情难免还是不受控制,毕竟他也在李家待了一辈子,真的无法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