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紫兮打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在两姊妹眼中,这同父异母的长姊一向温柔软弱,不争也不抢,对待她们一向宽容忍让,正因为如此,造就了两人的肆无忌惮。
可她今日竟然打人了,打的还是邵紫颖,这让邵紫菀脸色阴沉,总算正眼看向眼前这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姊姊。
揉了揉受累的手,邵紫兮挑眉,轻声道:「太子妃方才不也听见了,即便是自家人,该有的礼数得守、该有的尊敬更是不能少,三妹方才进门时说了什么,想必大伙还没忘,污蔑长姊,口出秽语,做为长姊,若是不好好教导一番,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邵府千金、太子妃您的亲妹,是个嚣张跋扈、缺乏教养的女子?想必太子妃也不想被人指谪教妹无方吧?」
「这……」邵紫菀一怔,本想怒斥邵紫兮的话语顿时卡在喉中,正想着该如何反驳,一旁的邵紫颖却是闹了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要骂!不要脸的娼妇!失踪两天,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你是从妓院逃出来的,身子早不知被几个男人污了去,我怎么就是污蔑了?!我说的句句实话,也就你这个贱人自命清高,以为自个儿还是尚书府大小姐!你方才竟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贱——」
她话还没说完,啪啪啪的又响起几个巴掌声,动作之快,让她闪避不及,顿时脸上又多了好几个巴掌印。
邵紫颖再一次被打傻了,不仅她傻,就连一旁的众人都看傻了。
邵紫菀和曾忆珊一脸的不可思议,那表情像是看见一只原本温驯的猫儿突然成了剽悍无比的老虎,丫鬟兰儿却是一脸闪闪发亮。
小姐……小姐太厉害了!兰儿双眸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邵紫兮转了转手腕,语气极淡的说着,「我警告你,再让我听见你出言污辱,那就不会只是几个巴掌那么简单。」
她语气虽淡,那张生得极美、总是笑容满面的俏颜此时却是不带一丝笑意,漂亮的杏眸流转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肃杀之气,直勾勾的看着邵紫颖。
那表情让邵紫颖打了个寒颤,没说完的那一句贱人,竟迟迟不敢说出口。
「你——」邵紫菀气不打一处来,尤其看见胞妹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更是气得牙痒痒。
「我怎么着?太子妃有话直说,民女听着呢。」邵紫兮恢复一脸笑意,说罢,抬眸望向一旁的兰儿,晃了晃如白玉一般的柔荑,「兰儿,替本小姐净手,手脏。」
打了邵紫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她还嫌脏手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倏变。
这女人压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打了人不说,还嫌脏了手?!
「是!奴婢马上来。」听见小姐吩咐,兰儿像吃了补药似的,昂首挺胸,抬手拨开挡在门口的众人,一边嚷道:「借道借道,我家小姐手碰了脏东西,要净手,奴婢得去打水罗!」
她这个举动,让离门口最近的曾忆珊被推了个踉跄,原本被邵紫兮的气势吓得傻眼的她瞬间回了神,幸好在丫鬟的搀扶下才没摔倒,发觉自个儿居然被个下贱的奴婢给推得险些摔倒丢脸,顿时大怒。
她不好对邵紫兮动手,难不成连个丫鬟也制不住?
这念头一起,她手一抬,便要朝人挥去,「你这个贱婢,居然敢推本小姐!」
兰儿个头虽不小,动作却是比泥鳅还滑溜,直接闪过她的巴掌,还回头朝她扮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曾忆珊气炸了,大吼,「给我追,把那小贱人给我抓——」
「够了!」邵紫菀低斥,狠狠的瞪了曾忆珊一眼。
被这一瞪,曾忆珊气焰一消,乖乖的噤了声。
邵紫菀一脸阴沉,凝视着眼前的邵紫兮,半晌,才轻笑出声,「姊姊,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姊姊今日的『教导』,妹妹定不会忘记。」
这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说出。
今日之行,算是她栽了,本以为邵紫兮会对她卑躬屈膝,求她给她一条生路,她甚至考虑,她要是求她,她就大发慈悲放她一马,可现在一看,她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妃言重了。」邵紫兮弯起一抹灿笑,一双明眸却是冰冷无比,「比起你们母女对我的所做所为,民女今日的『教导』不过是一点小利息,你们的『恩情』,民女铭记在心,终有一日,定会好好报答的。」
不过是几句话,却让邵紫菀脸色大变。
她……她是不是知道了?!
邵紫兮今儿个的转变令人不安,邵紫菀有一瞬间的慌乱,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太子妃这事已成定局,她就算向父亲揭发,也无济于事。
再说,母亲这几年慈母的形象可不是经营假的,即便邵紫兮真察觉到什么,她相信以父亲对她的漠视,也是不信的。
这一想,她心中大定,回以一笑,「那妹妹就拭目以待。」
两姊妹就这么隔空交锋,半空中彷佛能看到火花四溅,直到兰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才被打断。
她脸色苍白的喊着,「小、小姐!老爷和族长请你到祠堂。」
来了!邵紫菀冷笑。
邵紫兮这贱人胆敢威胁她?她连今日都度不过,还妄想报仇?
她瞬间心情大好,笑着说:「妹妹就不打扰姊姊宽衣了,咱们晚点宴席上见。」只要你还能参加。
说罢,便带着一群人离去,那背影说不出的得意。
「小姐,怎么办……」兰儿都快哭了。
她不晓得自家小姐失踪这两日经历了什么,小姐不说,她也不敢问,府中更是没人知道,这才会传出许多难听的流言。今儿个被族长请去祠堂,肯定不会是好事,想到这,兰儿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不怕。」邵紫兮轻声安慰比她还慌张的小丫鬟,抬眸望了眼窗外忽然下大的白雪,双手紧了紧。
虽然昨夜收到那人的来信,可对方却没说会如何还她清白,在这情况下,她很难心安,可不论如何,今日一战,她是避不过了。
幽幽的垂下眼,她简单梳妆打扮一番,便带着兰儿往祠堂方向走去。
直到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院子的树上突地跳下一道身影,漂亮的凤眼闪烁着有趣的光芒,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出好戏,男人勾起一抹笑。
「看样子,小猫的爪子似乎也挺利的……」
语落,他拂了拂沾染在身上的雪花,往祠堂方向飞掠去。
邵家的祠堂十分简朴,却比一般人家的祠堂还要大,青瓦灰墙,院落为五进,采用中轴线对称布局,建筑虽简约,却是大气庄严。
邵铭诤这支人口繁多,又是位居高位的大官,若非他坚持不接受,邵家族长之位早是他囊中之物。可即便他不接受,邵家历代先祖却是供奉在尚书府中的,也因此若是族中有大事,都是在此审问判决。
邵紫兮主仆俩撑着伞,穿过祠堂的走马廊,往祠堂大门方向而去。
雪,越发下大了,莹白的雪花纷飞舞动着,飘落在邵紫兮肩头,让那原就纤细的身子更显单薄。
远远地,她就看见祠堂内的人影。堂中间坐着一名胡须灰白的老者,正是邵家族长,他右侧分别坐了几名族老,左侧坐着的则是她的亲爹,邵铭诤。
众人身后站着邵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们,而她亲爱的继母也位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