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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迷 第七章 作者:怀素
    “回来……啦?”

    “开这么亮,怎么睡?”如我,非要见不到一丁点亮才肯入睡。

    江日堂紧闭的眼,始终没睁开,“太暗了,我睡不著。”

    在我面前,江日堂一直是活泼、健康的,我从来没见,过他晦暗的一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偏执的那一部份潜藏在理智下,可我看江日堂,横竖都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和我天差地远。

    “不是说好晚上各弄各的,为什么要吃泡面?”

    他翻身,不发一语。

    我耙耙头发,看来这小于还在气我扔下他不管。

    “我加班。”我起身,松开领带。

    “第一天就加班?”他的声音不自觉掺人怀疑的口吻。

    有时我真怀疑他不是寄人篱下,而是一个我还得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管家。

    我背著他苦笑,“临时嘛!”

    “既然老板那么苛,为何不到“叔叔”的公司去?”

    江日堂从不喊我父亲,顶多到叔叔的程度对他来说就算勉强,我亦喊他母亲为阿姨,因为他母亲实在年轻,三十五多而已。

    脱下衬衫,打开浴室的灯,我回了话:“既然我一个人就能活的好好的,又何必去当一个碍眼的角色。”

    在他们的眼中,我一直是碍眼的。

    所以打我有记忆开始,便在亲人间转来转去,有时早上在奶奶家玩耍,下午就到了叔叔家睡觉,每个人都对我不错,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不用照顾我太久而多赠送的假象。

    在我步人浴室前,江日堂一个箭身,抓住我的手,脸色凝重地吓人。

    “你觉得我麻烦?”他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的口气之森,加上方才发生的事,令我著实不快。看在他是弟弟的份上,我紧紧移开他的手,淡红的指印却消不去,“你已经住那么久了,还怕什么?”

    熟我如他,应该知道我不爱被质问。

    刹那,我意外地发现江日堂眼底的一抹哀伤,好似不信这种话会由我口中说出一般,毕竟我们都相处五年了。

    我闭上眼,按住太阳穴,头,又痛了。

    江日堂趁著我不注意,捞起地上的T恤套上,随即走出房门,我更快地追上,这次,换我擒住他的手臂。

    “放开!”他低低地喊,似在隐忍很大的悲痛。

    疏忽他的情绪起伏,我意在阻止他半夜离开。

    虽然身高才一七六,但从叛逆的国中一路打上大学的我,身手不输任何一个练过武术的家伙,我有自信,至少也能与江日堂打成平手,再不然,就能拖延就拖延多久吧。

    “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他孩子气地表示。

    “日堂,你不了解我吗?我说话本来就这副德行,你要是每字每句都要跟我计较,要计较到什么时候?你该清楚,我从不当你是我的麻烦,既然你不爱听刚刚的话,我道歉,这么晚了,不要出去!拜托……”这就叫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要是江日堂记忆够深,应该记得我曾跟他提过我的一个好友曾在半夜出门一去不回的事情,自此之后,每到深夜,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离开我身边,就算是我最讨厌的人亦不例外。

    客厅不太愉快的张力一下子降到沸点之下,他的头低了,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手自然松开,这一松才惊觉自己刚刚的手劲有多么用力,鲜艳五指爪痕足以形容。

    “抱歉?痛吗?”

    江日堂,始终没抬头看我一眼,默默走回卧室内。

    力气仿佛在瞬间从我身上被抽离,我无力倒在沙发上。

    想起少防,想起远流,深深吐气,我觉得好像回不到平静的过去了。

    脑袋里一双含忧的眼神,紧紧瞅著我。

    闪了我的理智,弄糟一上午辛苦的成绩。

    我长长吁了口气,内心平静不得。

    左手习惯性地压住太阳穴位置,轻轻搓揉,见同事跟我打过招呼纷纷出去用餐,直到只剩下两、三个人,我脸上的不愉快,挣脱面具,尽情展现。

    正在想补救措施,头顶上又传来邀约。

    “不吃饭?”

    来者何人,无须抬头,光听声音就清楚,“跟你,我吃不多。”

    第一天上班扫我的兴,第二天就摆局设计我,这种人,不理也罢。

    高先生侧身倚著墙,眼神轻佻地睨著我,“邀你整整五次,你也拒绝我整整五次,我真那么顾人怨?”

    听他自怨自艾的声音,又好气又好笑。高先生说话毒了些,我并不是真心厌恶,只是,他是为谁出头,箭靶又指著谁,我可不想傻傻地自投罗网。

    “你明白就好。”我话向来点到为止,没慧根的,多言无益。

    “好吧,我这人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既然你不肯赏光,我也不勉强。”

    麻烦离开,我埋首。

    耳边竟又飘来他不放过我的声音,“楼上也有个跟你一样爱逞强的工作狂,真不晓得你们这两个人在想什么……”

    声音散了,我的心也乱了。

    玩著笔,目光远眺窗外。

    本来,能够专心一致的,偏偏,高先生又故意……公寓外的远流,我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是在公寓内,我好似也不曾认真听他说话,每到冬天,除了上班、玩电动,我几乎都在睡,像个需要冬眠的冶血动物。

    冷血——这样的形容,差不多!

    放下笔,离开位子,我决定上楼探探。

    究竟,远流也是我的朋友之一。

    注意到远流办公室门仅轻轻靠上而已,内心又一阵嘀咕。那个高先生,真是我的克星。

    推开五公分的距离,由小窥大,一览无遗。

    远流坐在办公桌前,眉头深锁,手里的文件夹不停翻著,似遇上什么难题了。

    从来,都没有那么凝视过他。

    在公寓里,我总是享受远流对我的付出,也认为那是应该,他对我的爱,几乎溢满我的心,而我的……却薄如蝉翼,面对认真的他,我觉得……惭愧。

    轻轻合上门,转身背靠著。

    回想小时候,我的爱也是和远流一样不吝惜,但回报我的呢?

    却是一个一个不说再见就将我推给别人,他们都当我是小孩,不算一回事,没有考虑到我的心也会受伤,然后,就在我最后一次被亲生父母抛弃时,我也放弃自己了。

    我的爱在那一天就彻底被关在角落处,随波逐流。

    什么是爱?我很难相信。

    爱不会变吗?那更是天方夜谭。

    一个人也是能过活的——这是我至今不变的想法。

    会不会有天我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也许吧……但时间还要长些,我才能有所觉悟。

    “喀!”

    门板突然向后,我顿时往后倾,半分不差地跌进远流的双臂间。

    仰头瞧著他带著惊奇喜悦的笑,我竞不知如何是好。已经很久很久不见远流的笑容了,至少,在我有限的记忆,最近的一次是一个月前,我送他搭机的时候。

    他没有放开我,反而还搂得更紧,“原来你就是振羽要送我的礼物?”

    我暗忖著:那个高先生,就不要哪天被我逮到小辫子!

    离开远流,我尽量脸上不露情绪,“是被骗上来的。”

    “刚好,一块用餐?”

    面对他的提议,我踌躇。

    “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他附注。

    迎上远流温文俊秀的脸庞,我舍不得拒绝。

    “因为你是我朋友。”

    那晚之后,这是我们首次面对面交谈,到底远流清不清楚我坚决的意思,唯有他自己才明白。

    远流的眼眸匆匆与我交会一眼后,立即回避。

    “想吃什么?”

    第一次,远流闪躲了我的话。

    原来,远流不爱青椒、红萝卜,独独偏爱海鲜中的鳕鱼。

    这些,都是过去我未能发觉的。

    想来,的确惭愧,远流对我的喜好了若指掌,而我对他,却陌生得紧。

    分别后,今天我第一次认真专心地听著远流说话,他说了很多,都是办公室内的新鲜事,对于他自己的,他没提半个字。

    我想,是他对我存了失望,不想再多说,因为我总让他伤心,没记下他说过的任何一件事。

    对面刀叉放下的清脆声音,使得我抬首。

    “怎么了?”我不解远流一脸微愠由何而来。

    “你从来就没有一次和我在一起是专心想著我,我的存在是不是真的令你难受?让你想逃?”莫名地,远流朝我抱怨。

    注意到附近的视线不断,我刻意压低声音,“远流,不要在这里……”

    “要不然该在哪里,你说?到哪里你才会真心对我?而不是用不专心对著我!”

    停住声音,他的目光又在我脸上徘徊。

    这会儿换我躲避。

    “如果你不吃了,那我想回公司去……”丢下话,转身就走,这场混乱令我难堪。

    “楚……啊……”

    身后传来餐具掉落地上的清脆声音,我不禁回头。

    “先生,你没事吧?”看来服务生比我还著急远流。

    远流单手支撑著桌面,脸色苍白,我来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他笑地僵硬,手按著胃部,“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下碍事的……送我回去,回去躺一下就好。”

    不舒服的人最大,我自然照著他的话去做,护送他回去。

    后来,想找高先生接替,好让我回去处理今天早上的残局,结果,可想而知,若会同意我提议的人,肯定不姓高。

    “他的老毛病了,多熬了几天夜,不碍事,你就帮我照顾他一下嘛!你人最好了喔!魏楚,我还有事情要忙,下午我会帮你请假,就这样,拜!”

    就这样,高先生挂断我的求救,让我独自应付。

    无奈地煮了一锅稀饭,我唤醒他。

    “刚刚什么都没吃,先把这碗稀饭吃了吧。”

    他轻笑,“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笑痕印上我的心版,压痛我的良心。

    远流是病人,我不想计较,静静听他发表,但才说了一句,他就安静。

    墙上钟内的秒针声音太大了,大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那面钟而已。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再也忍受不了这房里的沉闷,我欲离开,然就在我打开房门时,远流追出来。

    这次,他早我一步伸出手臂揽过我的腰,让我赶不及逃开。

    身后的他,温暖的呼吸在我脖子上,愈来愈近、愈来愈热……此时此刻,时间停了——换过多个胸膛,总是远流的最适合我,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和我最相似,贴著他的心脏,我总能安心入睡。

    “从和你在一起开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远流的心,我没资格了解。

    “你晓得我要问什么吗?”他的声音里有著压抑许久的痛。

    我摇头。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爱过我任远流?”他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潇洒自信,而是充满深沉的委屈。

    “我们都分手了,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徒增麻烦。”时远流,想要干净地斩断,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想知道,你欠我的!”

    一句“你欠我”,我脑子里开始思量到底该怎么回答。

    “别想太久,我要你最真的回答。”

    最真?意思是我在他面前很假?

    转了身,焦距对准,我以“最真实”的面目对他。

    “你想知道,我就给你答案——我有爱过你。不过我爱一个人只有三个月,一个冬季而已,其他时间,我下属于任何人,所以,也别对我妄想了,若是有喜欢的人,记得别错过了。”趁著远流短暂的失神,我弯下身要套鞋。

    都那么清楚地建议他可以留心其他对象,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心却隐隐不舍。

    “喜欢的人……不会再有我喜欢的人,我只要你!”

    下一秒,我的身体被远流整个打横抱起。

    “远流!”原来他的不舒服又是个幌子,我真蠢!

    犹如晓得我怀疑他,怕我逃跑的远流很快压上了我的身,将我困在他与床之间。

    我是真的不舒服,所以想在睡前服用安眠药。”

    “在哪里,我去帮你拿……”远流的意图太过明显,让我恨不得尽快逃离。

    过去的远流如同高尚的绅士,他对我,总是温和得体,从来就没有像这次那么强烈过,激烈到使我难以招架。

    “在哪……不就在我面前?失去你的这一个月里,没有安眠药,我睡不著,用量愈来愈多,楚啊……都是你的错,就当我一次安眠药吧……”

    “远流,我们……分手了。”微薄的声音抗拒不了远流的抚摸。

    他的嗓音,磁化了我的理智;他的吻,带有鸦片的作用,使我意乱情迷;他的手,从容不迫地二解除我的遮蔽;他的温暖,渗入我骨髓内,占了我的神经。

    “那是你单方面的决定,我从来就没答应过……嘘!剔说话了,我只想爱你……”

    远流——这个名字,仿佛自我出生后就刻印在我的身体内,每遇到他,我就拒绝不了。

    “楚……楚……”

    够了,别再喊了,远流,别再喊了……知不知道你每喊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

    迷幻间,我的身体得到最大的满足感。

    “楚……看著我,告诉我你看到了谁?”

    汗水淋漓,分不清是谁的比较多。

    我笑,“远流啊……”

    远流眼稍上扬,莞尔。

    那眼神啊……所以,我才忘不了他。

    每次,都是远流主动,然后”””没完没了。

    他爱我的方式,很像是明天就是末日一样,狂烈炽热。

    远流修长的手只细细滑过我的背,来回地,一遍又一遍。

    我趴著,脸朝著窗外,硬是不看他,直到背上的汗毛竖起。

    “够了吧?给我棉被一一”话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远流自欢爱过后,就把我这一边的温暖夺去,恣意“欣赏”我的裸背。

    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他的身体,他却偏偏教我进退不得,现下,好了,因为他,我破坏了我这些年来的铁律——绝不在冬季以外的日子上别人的床。

    我吸吸鼻子,要是前面有个镜子摆著,八成也是难看的一张脸。

    “真的很冷!”初春,天气都是未知数,变与不变,没个准!

    远流的声音隐含浓厚的愉悦,“自己过来……”

    转过头,才发现他拉开棉被,好整以暇地“欢迎”教投奔。

    我白了他一眼,迳自起身,捡起地上遭他乱扔的本物,散满一地,都是,有他的、有我的。

    “才五点,再睡一会儿,我们等一下去吃饭?”他的声音透著淡淡的喜悦。

    激情后的理智,格外清晰,早不动心了。

    我套上衬衫、长裤、领带,最后著上西装外套,戴上手表,我整整袖口,神色冷淡,也别要我摆出什么好脸色,我是对他有愧疚,但若再对他好些,不就让他爬上我的头?

    再说,我的脑子现在浑沌不明,所有的规则全被刚才的放纵打乱,要找回过去的冷静,需要一段时间。

    “要走了?”

    他失望?我才更生气,居然在面对他的时候,我竟拿不出对待其他人的冷漠,明明已决定不和他有所私下牵扯,现在可好!

    “思。”我轻轻哼声,人已离开卧室。

    “楚……”他喊我,在大门前二度拦下我,“为什么那么急著走?”

    “家里有人等我。”我据实以告。

    “不能在这里过夜?”

    我等他问,他却不问,害我想报复的心态顿时随浪潮退去。

    “他在等我。”我强调。

    远流仍是什么也没问,仅在我颈边印下一个吻,轻、柔,他的叹息也一并融人我的身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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