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敌人?”骆校长弹了弹女儿小巧的鼻子。
“那是毛主席说的吧!”骆子炫无力地撑着额头,“好了好了,不管我有没有听过,你看你的比赛,我四处转转。”
“你跟我一起观战不好吗?”骆校长叹了口气,“也许,如今的师大附高足球队能让你刮目相看,你刚才不是听到了?沈钧方在夸他们。”
“妈,我拜托你清醒点,人家是客气,你还当真啊!”骆子炫没好气地嘟起唇。
“可是……”
当这一对母女俩还在争执时,场外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该不会是咱们输了?”骆校长赶快去看高悬的大屏幕,凤眼圆睁,“不会吧,是不是我看错了?”
骆子炫用力揉了揉眼,“一比零?而且,得分的是……师大附高?”
“太好了。”骆校长激动拍了拍手,问观战的外校学生,“请问,刚才是为这一球欢呼吗?”
“阿姨刚来吧?”一位男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十分钟前的球,由师大附高那个戴队标的男生投球顶入,刚才叫,是因为球又一次差点被那队长射进,可惜撞了门柱……”
“都是师大8号男生传球的方位不好!”
“不是啊,我觉得他传得很妙,是那个队长没有把握住机会!”
乱七八糟的评论,什么都有,骆校长与骆子炫左顾右盼,这才弄清楚到底是谁,队长不必说自然是夏国敖,师大附高的八号则是——王盟。
“我就知道是他……”
骆子炫不甘的语气让骆校长莞尔,这么热闹的场面,几年来都是寻找不到的。她指了指场内的几个隐秘角落,“子炫,不要小看这些比赛,那些球探都有可能隐藏在内,FIFA(国际足联)有他们的挖掘对象,国内俱乐部也有他们的选择条件,希望咱们师大附高也能走出去几员小将!”
“可能吗?”骆子炫嗤之以鼻,“就凭那些拼凑的杂牌军?”
骆校长对自己的观点持保留意见,“昨天没有,今天没有,明天没有,谁能保证以后都没有?子炫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骆子炫倨傲地问。
“推测一下,师大附高能不能和名成高中比肩打进全国大赛。”
“不可能。”骆子炫斩钉截铁地否定,“打赢这一场比赛都是狗屎运。”
“好,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骆校长高贵的脸庞上也充满了无限信心,她伸出一只手与女儿握住,“你赢了,要解散足球队我不阻拦;我赢了,你要无条件支持足球队继续壮大下去。”
“好,一言为定。”
这一场比赛真的赢了。
最后十几分钟里,师大附高的全体队员共同守住了球门,门将蔡又辉以身体挡住了那个来势汹汹的球,手肘拦在门柱上,减缓冲击,差点连人带球一起进去,幸好他没有多雷池一步,这也意味着师大附高的胜利!
呼唤声响彻整座文化宫体育场。
师大附高本身没有多少学生来当啦啦队,他们都以为自家学校的胜算不大,来了也没什么意义,谁料今年爆冷门,希望最低,没有人指望会赢的球队如脱缰的黑马策马奔腾!裁判员吹响哨声的刹那,凯歌凯旋兄弟俩搂在一起,门将把帽子甩上半空,场外的杨冲顾不得一切跑进场内也一把抱住了王盟,不要命地大喊大叫,眼中溢出激动的泪花。
“队长,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夏国敖也被感染,面颊绯红,吁了口气沉沉吐出:“嗯。”
实验高中的队长走过来跟他握手,感慨不已,“你们学校变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以前,局势会掌握在我们手里,是那一球改变了一切,我们输了。”
“你们的策略很妙。”夏国敖也不妄自菲薄,“只是小看了我们。”
“下次不会。”对方自负地一扬眉。
列队以后,主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双方互相鞠躬致意。当师大附高队拎着东西往更衣室走时,从长廊拐角处迎面走来两个女人——她们虽然年纪不同,一个年轻,一个中年,但共同之处在于:她们都很漂亮。不知谁先喊出了“校长好”三个字,接着,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她们,一个个热情地打招呼。
“你们表现得很好。”骆嘉仪笑得很开心。
夏国敖那张严肃的脸泛起红泽,咬字很重:“谢谢校长亲自来看比赛。”
“哪儿的话,你们也为咱们学校争光了,下周在我会开表彰大会。”骆校长显得十分兴奋,“你们可以向学生会申请一些社团费,然后扩大声源,足球队能够东山再起,那最好不过了。”
“妈,你说的容易,现在哪个社团费是学生会拨?人家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每年还想学生会捐款,给学校筹集建筑资金呢!”骆子炫一噘红唇,目光清冷,“想要社团费就得自己想办法。”
“社团费?”两手捧鲜奶喝的王盟开了尊口,目光算是从随身带的零食上转移到面前这些人身上,尤其在看到骆子炫的是时候,又禁不住想起了那些美味大餐,嗓子微微骚动起来。
“新的足球、换季的队服,还有参加大型比赛的手续费,以及那些比赛中买的矿泉水、毛巾什么的,你以为是凭空掉下来的吗?”骆子炫走上前,两指在他额前一敲,“动动脑子那么难吗?真怀疑刚才反越位的家伙是不是你!”
“嗯……啊?”女孩子特有的芬芳缭绕在鼻尖,王盟呆了呆,“扑!”心失跳一拍。
“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骆子炫故意狠狠踩了他一脚,挽住母亲的胳膊,“妈,你也看完比赛了,我们走吧?”
“好,那你们先自己庆祝一下吧!”
骆嘉仪对王盟点了头,这才去追上先出门的女儿。
“什么嘛!傲得好像我们欠她似的!”凯歌恼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地捶墙。
“只是申请社团费,又不是要她掏钱,弄得义正词严,好像我们不求上进,只会当败家子。”杨冲也不满地发起牢骚。
“学长,你认识咱们校长吗?”凯旋没有跟着他闹,转过脸去问王盟。
“你不认识校长吗?”王盟有点晕,校长不是学生都该认识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凯旋揉了揉太阳穴,“我是问你私下认识她吗?你没有看到她在向你单独打招呼?”
“是啊,我也看到了。”蔡又辉的目光相当敏锐,“王盟,为什么她没有给其他人专门告辞呢?”
王盟伤脑筋地抓抓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照顾转校生吧!”
“是吗?”
“嗯,蔡学长,这个给你……”王盟掏掏那个巨大无比的运动袋,翻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不要转移话题。”杨冲勒住他的脖子。
凯歌八卦地眨眼,“这是什么?你送给学长的定情物?”
蔡又辉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满脑子龌龊。”接过来没打开,先掂量一下,又闻了闻,“药?”
“是,以前在南美住,当地的土著人给了一种偏房,凝血结痂的效果很好。”王盟又翻了翻运动袋,“还有几瓶消毒液,都给你吧!”
“学长你受伤了?”杨冲赶忙去看貌似无恙的蔡又辉。
蔡又辉一咧嘴,“我以为谁也没看出来呢!”他举起胳膊,拉下袖子,一道长长的口子从手肘到手腕呈螺旋状分布,肉往内翻,血迹都印在了袖子的内侧。
“刚才去拦球时撞的吗?”凯旋一向晕血,赶快偏过头去。
“刮伤的,那门柱的棱角尖得出奇!”蔡又辉不在意地摆摆手,“刚才没有流血,这会儿胳膊向下垂时间长了,才有点渗。”
“真拼命啊。”凯歌拎起他的胳膊看了看,啧啧有声,“学长,你不要老命了?”
“就怕想拼都没得拼。”蔡又辉叹了口气,“这算什么?就像杨冲说的,这一刻盼了那么久,留点血的机会都觉得是奢求。”
“是啊,没有人觉得我们会赢。”杨冲勾起唇,表情却是神采奕奕。
凯旋也勾起一样的笑痕,“我们偏偏就是赢了。”
“哈哈哈哈……”一连串畅快的大笑在更衣室回荡,师大附高每个队员的脸上都洋溢着言语无法形容的快慰。
“哇,买都买不来的东西!”杨冲抢过一瓶藏在怀里,孩子气地索要,“我也要,好东西见面分一半!”
王盟干脆把自己的运动袋递了过去,“只有这么多,我全都拿出来了。”
“学长你好傻,他要你就都给,那你还有没有面子啊?”凯歌无力地把他的运动袋扯回来,“奇货可居,懂不懂?就是说好东西收起来将来买个好价钱!”
“财迷!”蔡又辉小心翼翼收好装药的小盒子,“王盟……谢你了。”
王盟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迷迷糊糊,仍是笑笑抓抓头。
夏国敖望着他们热闹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来没这样的凝聚力,能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为什么,一个转校生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够了!”眉头皱紧,他怒斥道:“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胜利你们就得意成这个样子,后面还要不要比赛了?”
更衣室骤然一静。
“王盟你过来!”夏国敖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如同被惊吓到似的,王盟披在肩头的运动衫外衣滑落,手忙脚乱地重新拉了回来,笨手笨脚地系着扣子。
他真的就是刚才那个和他合作无间,将计就计在敌方队友赶回来前,制造投球射门机会的那个精明自由人吗?
或许是,王盟在装疯买傻?又或许是,那些动作都是王盟一瞬间的直觉反应?
他必须在自己离开球队之前,把事实的真相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