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建筑完全是依照日本传统建筑工艺建造,不只做工讲究,就连摆设及花草树木都十分用心。
想起这样的房子,居然是一个画成人漫画的人所有,她就觉得难以接受。
坐在廊上,她欣赏着眼前的花园,实在觉得悠闲。
靠着柱子,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好无聊……”
这份工作说真的是没什么难度,不过当初她不就希望找一份没有难度的工作吗?
什么挑战性、什么前途,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在她工作的地方找到真命天子,然后就安心回家当少奶奶……
“嘻……”付着,她自得其乐地掩嘴而笑。
不过,旋即她又拉下了脸。
真命天子?这儿哪来的什么真命天子,有的只是几个画成人漫画的臭男人。
“唉!”她不自觉地一叹。
真是悲哀,还以为短大毕业就能进一流的公司、嫁一流的男人,没想到求职不利也就算了,现在还沦落到替那些家伙跑腿打杂……
“啊……”眼尾一湿,她又打了个呵欠。
微微地、慢慢地闭上眼睛,她渐渐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穿着白纱礼服,手捧新娘捧花,站在一处华丽、梦幻的教堂中。
教堂里坐满了来祝贺的宾客,冠盖云集、衣香鬓影,简直可说是世纪婚礼般。
父亲牵着她的手缓缓前行,而在处女之路的那一头是等着她的男人。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西装,高个子、气质不凡,而他的脸……模糊一片。
她有点慌,急着想上前睇清她的脸。
父亲拉着她,尴尬地说:“你急什么?”
“我要看他!”她朝父亲大叫,然后不顾宾客的窃窃私语,拔足向前奔去。
在红毯的尽头,她抓住了他,抬起头一看,他的脸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你的脸……你的脸……”她好急、好慌、好怕,因为她看不见他。
“脸……你的脸……”她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脸,她可以感觉到他空白的脸上有高低起伏,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你说什么?”他抓住她的手,歪着头问她。
她急得想哭,“你的脸……我看不见你的脸……”
她听见他叹了口气,“你不睁开眼睛,怎么看得见我的脸?”
“睁开眼睛?”她一怔,她……是闭着眼睛的吗?
她掀掀眼皮,想清楚地看见他是什么模样,她的……三高男人……
“啊!”她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哇哇大叫。
“真是见鬼。”发现她趴在廊上睡觉的悟朗皱皱眉头,一脸懊恼。
“啊……啊……啊……”亚季的叫声越来越弱,而脑袋也越来越清楚。
怎么是他?她……她的三高男人怎么是他?!
“不要……”她哭丧着脸。
见她大概是还没完全清醒,他索性在她额头上拍了一记,“你还在梦?”
他这一拍,她醒了,完全醒了。
“啊……”她一时还回不过神,只是张着嘴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悟朗蹙着眉,双手环抱胸前,“大家都走了,你居然还在这里睡?”
“大家都……”她一怔,“走了?”
这会儿,她本能地看看四周,“天黑了?!”
他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是啊,已经八点了,晚上八点。”
下午四点时,大竹他们就已经走光了,他从工作室里出来见不到任何人,还以为她也跟着他们离开了,却没想到她大小姐居然在这儿睡着?!
“天啊!”她咬着手指,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我怎么睡着了?”
“我说你呀……”他突然将脸欺近,近距离地睇着她瞧,“你是想在这儿过夜吗?”
她脸儿倏地一红,“谁……谁要在这儿过夜?!”
开什么玩笑?大白天的在这儿都可能惨遭“狼吻”了,更何况是过夜……
她跳起来,“我要回家了!”
虽然刚才的梦很美好,但她庆幸那只是场梦,要是她的三高男人是他,她还真的想死!
瞄着她苦有所思、表情变化的模样,他一脸兴味地,“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春梦?”
“你才发春梦呢!”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
“说出来听听,也许可以作为题材。”
“你想得美!我才不想成为你成人漫画里的女主角呢!”她朝他吐吐舌头、做做鬼脸,径自掉头就走。
“慢走,”他在她身后向她摆摆手,“明天见。”
亚季皱皱鼻头,背着他又扮了个鬼脸,走到回廊转角处时,她脑海中突然窜过一个念头——
现在是八点,也就是说她……她必须在晚上经过那座墓地?!
想着,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停下脚步,她回头,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睇着她奇怪的神情,他微蹙着眉,“又怎么了?”
“那……那个坟墓那边有……有没有……”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要求他陪她走那段路,可是她又不想拜托他。
“什么?”他微怔。
因为说不出口,她涨红着脸,一脸的不知所措。
算了,她就视而不见地快步冲过那段路吧!
求他?免了。
“没事,我走了。”她丢下一句,立刻转身。
望着她的背影,悟朗顿然明白,她是不敢一个人在晚上经过墓地吧?他想——
“喂。”他及时叫住她。
“什么?”她转头,一脸困惑。
“我要去车站旁买东西,跟你一起走吧!”说着的同时,他已经朝她走去。
“咦?”她一愣,“你……你要跟我一起走?”
她说不上来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不耐,如果是高兴,她是为了什么而高兴?
他伸出手,忽地拉住她的胳臂,“是啊,走吧!”说着,他已经将她往门口拖——
※※※※※※※※※
走在昏暗、不见行人的路上,亚季因为有他的相伴而消除了恐惧感。
一种安心的感觉在她心里慢慢窜起,然后渐渐地温暖了她的心窝。
她偷偷睇着一旁面无表情的他,不禁看得出神。
其实,他真的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他是画成人漫画的,又曾经“欺负”她,她真的会对他这样的男人着迷。
虽然他并不是她心目中那种合格的“三高”男人,但她不得不说,他一定是那种走出去就能迷晕一票女人的万人迷。
只是……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是个画成人漫画的家伙?
他转过头,迎上了她正偷觑着他的目光。
她心虚地一震,顿时羞红了脸。
“蠢!”她暗叫一声。她现在的表情一定蠢毙了,脸红个什么劲嘛?!
“听香苗说你是女子短大毕业的,已经待业很久了。”他淡淡地说,却带着一丝谨意。
听出他在损她,她立刻拉下脸,“香苗连这个都告诉你?”
“香苗可是我的好表妹。”瞄着她不悦的娇悍表情,他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她低哼一声,索性不搭话。
“想找什么工作?”他闲闲地问。
“大公司。”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他挑挑眉头,“何谓大公司?”
“就是那种有精英分子的公司。”她说。
“精英?”他一脸兴味地除着她,“你所谓的精英又是什么?”
“三高男人。”她望着他,毫不犹豫地说出。
他忖了一下,“你是说那种什么学历高、身高高、薪水高的男人?”
她扬扬眉,“没错。”
“看来你进大公司的目的就是那种三高男人……”他斜觑着她,“你才几岁就想结婚啦?”
听见她想找个三高男人结婚,不知怎地,他竟觉得吃味。
“结婚有什么不好?”她也斜眼瞥着他。
“结婚有什么好?”他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迎上他认真的眼神,她一怔,“干吗?你结过?不然怎么知道不好?”
“我是结过。”他望着她,准备观赏她吃惊的表情。
果然,她一脸惊讶。“你结……结婚了?”
她吃惊的表情让他很满意,“是,不过离了。”
“是不是你……”她一脸妹恶地瞄着他,“是不是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所以你老婆受不了啊?”
他皱眉瞅着她,“你在想什么?满脑子脏东西。”
“什么?我……”说她满脑子脏东西?是谁在画成人漫画啊?!
“我们是个性不合才离婚的。”他说。
“老套。”她轻哼一记,“我看搞不好是你有外遇p巴?”
他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只是慢条斯里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抽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慢慢地吐出……
望着他抽烟时那率性粗犷又充满男人味的侧脸,亚季不自觉地心悸了一下。
“要死!我在发什么白痴?!”她暗暗咒骂着自己。
“有外遇的是她。”他淡淡地说。
“咦?”她一震,本能地盯着他的脸看。
在他脸上,她看不见一丝受伤及怨盗,就像有外遇的是别人的老婆一样。
他淡淡一笑,“我没怪她!因为她找到比我更适合她的男人。”说着,他又抽着烟。
亚季讷讷地瞥着他,不发一语。
“我不想再结婚。”他突然说道,“婚姻太麻烦了,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快活。”
婚姻太麻烦?就因为太麻烦,他不想再碰,所以他宁可跟女人维持不必负责的成人关系?
他……他跟青木洋子就是那样的关系吧?
可是那又算什么呢?没有爱,即使是有着肉体的关系也是空虚。
“别存太多幻想。”他撇唇一笑,伸出大手在她脑后轻拍。
当他触及她时,她又一阵心悸。
她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可是她说不上来……
“不要去什么大公司找三高男人了,我这里工作轻松、薪水又不错,你就待下来吧!”话锋一转,他将话题兜回她身上。
“才不,你这里没有三高男人。”她说。
他挑挑眉心,一脸不甚同意地,“谁说我这里没有?我就是啊!”
“你?”她一脸鄙夷地睇着他,“你是什么三高男人啊?”
“我身高高、收入高,还有……”他忽地弯低身子,将脸凑近了她,恶作剧地一笑,“性欲也高。”
说完,他自顾地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卫生眼。
“变态!”她气得大叫,但同时,她的脸红了、胸口暖了。
就在斗嘴之中,亚季浑然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她最害怕的路段,且已来到了车站前。
“车站到了。”他推了她一下,“自己小心,再见。”话罢,他旋身就又离去。
亚季望着他,怔愣了一下,“你不是要买东西?”
他回过头,疑惑地问:”买什么东西?”
“你……”她正想提醒他,他刚才当说过要到车站旁买东西的事,但旋即她发现了一件事——
他根本没打算买什么东西,他只是……只是陪她走这段夜路。
他望着她,撇唇一笑,“明天别跷班。”话罢,他径自转身而去。
凝视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发酵着。
他知道她怕?他说买东西其实只是借口?他……他纯粹是陪她?
她发现了他的另一面,温暖的、体贴的、沉稳的、内敛的那一面。
她心里有种悸动,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就在那一瞬间,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
翌日起床,亚季第一件想到的事居然是上班!
天啊!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上班的念头。
她的终极目标是那种有成堆精英分子可供选择的大公司,对她来说,堀川那儿只是她暂时拿来应付家人的工作,可是……
她现在居然有去上班的想法、念头及潜意识?!
老天,她一定是哪一条筋不对了,不然不会这样……
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不是因为他昨天送她去车站,她就感动得忘了自己是谁了?
一想到他,他的形影就浮现在她脑海之中,而他的形影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就……开始心悸。
“完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霹出了悲隆的脸,“我一定是病了……”
梳洗完毕、吃完早餐,她搭车前往堀川家。
一路上,她的心情有点沉重、有点迷惘、有点沮丧、有点不安,还有点……不明显的期待。
她的心情复杂极了,就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球般。
进到堀川家的大宅子里,整座宅子安静得像是空置已久似的。
走过庭园、穿过回廊,她来到了他们工作的地方。
拉门开着,但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轻手轻脚地趋前,这才发现大竹他们根本都还没来。
“搞什么?大家都迟到?”她在心里犯着嘀咕,然后脱了鞋,进到里面。
当她经过第三张桌子时,赫然发现桌边伸出了一只脚——
她陡地一震,正想惊叫时,惊觉那只脚的主人正躺在地上睡觉,而那个人就是堀川。
他大咧咧地睡在地上,两只手交叠地放在腹部,而手心底下是一本书。
再看他身边摆着几个空的啤酒罐,很明显的,他昨晚喝了酒。
她趋近睇着他,只见他神情安稳、气息平缓地沉睡着,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酒鬼……她在心里暗碎一记,然后试着用脚去踢踢他。
他没有动静,继续睡着。
见他动也不动,她放心地趋前,你汩声地蹲在他身边。
他那两道浓眉时而不知何因他毅起,看起来有一种非常男人、非常粗犷的感觉;他的眼睫毛比她想象中的还长,而且漂亮极了;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她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个美男子。
不知怎地,越是看着他,她的心绪就越是杂乱
“讨厌,我是怎么了?”她皱皱眉心,懊恼又困惑。
像他这种男人怎么可能让她产生兴趣呢?他……他画成人漫画、他有点不正经、他还离过婚,对婚姻失去信心及兴趣……
这种男人根本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而她居然对他有一种……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不会的,我……我一定是一时迷惑。”她摇摇头,努力甩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视线一瞥,她发现桌旁掉了一支黑色的油性笔。
那一瞬,她兴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而她也想借着这恶作剧消弭她心中那该死的不确定感——
拿起笔,她小心地、轻悄地在他俊朗的脸上作画。
她把他的眉毛加粗、在他脸颊上画上一个土匪的刀疤、再在他嘴边点出胡渣,帮他画了一脸的落腮胡!
看着自己呕心沥血的精彩杰作,再看他那爆笑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哧而笑。
怕惊醒他,她捂住了嘴巴,继续思索着还能加上什么……
“对了,再给他一对熊猫眼!”她忖着,暗自为自己的“艺术天分”感到得意自豪。
等画完了他的脸,她就落跑,这么一来,他死无对证也捉不到凶手,一定会以为是这栋屋子出现了什么恶灵。
“嘻……”想着,她不自觉地又笑了。
当她再度提起笔接近他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