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陆映哑的脸上净是茫然,她从未想过会再戴上结婚戒指,自从经历十一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后,她便发誓今生今世都不再碰触婚姻,没想到……往事历历,萦绕耳际。争吵的声音、哭泣的声音、绝望求救的声音,都在今夜一并浮现,弃斥她整个灵魂。
她无意识的微笑,轻抚上手指上的钻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不要戴它。只可惜,龚慎梦是不可能允许她将戒指拔下来的,因为这代表胜利,代表他终于征服了十一年前背弃他的女人。
面对窗外的秀丽景色,陆映哑更显茫然。想当初卖掉陆宅之际,她不舍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解脱,原本以为她终于可以不必再和熟悉的景物缠斗,没想到命运弄人,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回到她和龚慎梦最初相恋的地方,回到埋莽他们感情的坟墓。
砰一声,突来的声响告诉她主人回来了,也提醒她目前的处境。
她尽可能平静的接受她已经不再单身的事实,可是天晓得那有多难,尤其在她确信龚慎梦不可能出现她面前的情况下。
“shit!”
客厅传来一阵不文雅的诅咒声划破平静的夜,沉寂她的呼吸。
“小哑?”
声音的主人似乎因找不到她而显得仓皇,但陆映哑不确定,在她听来,反而比较像是诅咒她的咒语。
“小哑!”
声音的主人似乎很著急,可陆映哑就是发不出声音,害怕被找到。
“陆映哑!”
狂炽的怒吼声伴随著强力的撞击,冲破陆映哑的防线,不消几分钟的时间,她就被逮著。
“门没锁,不需要撞得这么用力。”她相当平静地面对龚慎梦嚣张的怒气,将害怕藏在冷静的面具之下。
龚慎梦眯起眼睛打量她冷静的表情,不得不?她精彩的表现加分。
“我还以为你逃跑了。”龚慎梦沉下脸说道,相当不悦她过于冷静的表现。
“我能逃到哪里以为”她自嘲。“你忘了我们今天刚结婚?”
与其说是结婚,不如说是将自己卖了。他们的婚礼没有任何人参加,只有两个她不认识的见证人,一个叫关以升,另一个的名字她忘了。其中关以升是建筑界的名人,相当年轻俊俏,以冷酷著称,和她的丈夫恰好一对。
“我没忘。”龚慎梦走进房间,在她身后站定,强壮的躯体将她包围。
“我这辈子的奋斗就为了这一天,我怎么敢忘?”伸出一双长手,龚慎梦将她锁在窗台和他的身体之间,压迫著她。
淡淡的自嘲声引发出她内心悄悄的希望,她心跳加快的僵硬身体,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就寝了。”她猛吞口水,背对著他说话,不想让他看见脸上害怕的神情。
“当然了,夫人,我也想。”龚慎梦允诺,热热的呼吸散布在她的头顶上,带给她另一波恐惧。
陆映哑屏住呼吸等著他挪动身体,但他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请你让开,你这样挡著我无法出去。”她困窘的请求,试图自他越趋越紧密的夹杀中逃脱出来,但没用,他太高太壮了,根本挣脱不掉。
“你没有权利叫我让开,我是你丈夫。”他文风不动,嘴角扬起不悦的弧度。
她没办法否认,她确实已经成为他的妻子。
“这只是权宜之计。”她艰难地吞下口水。“你既然已经得到你要的东西,又何必执著于我的身体。”能给他的她都给了,甚至已经将股票转到他的名下,他还想要什么?“我可不觉得我得到了什么。”他冷冷的戳破她的春秋大梦,转过她的身逼迫她面对现实。
“你手上的股票有多少价值你心里有数,仔细算起来我还倒赔了四亿,这四亿用来买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愿意再一次提醒你这些钱的作用。需要我提醒你吗,夫人?需要我提醒你现在你属于谁?”龚慎梦?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进他的眼睛。其中有愤怒、有轻藐,就是没有任何一丝感情。
“不需要。”她闭上眼睛,忍住心痛的感觉。
“很好。”他挑眉,抓住她下颚的手不曾温柔过,只有无尽的残忍要求她。
“睁开你的眼睛。”他加重手劲,不允许她的瞳孔里失去他的踪影。
她照做,愤怒的睁眼。
“我说过,面对恩客时你应该表现出谦卑,而不是像这样该死的瞪著我。”冷不防地,他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凶狠的力道差点使她的下巴脱臼。
“你来教我怎么做。”她也不客气,瞪得越凶。“原谅我没多少接待恩客的经验,我从来没卖过自己。”
“是吗?”他也很快的反击。“可是我怎么听说你父亲将你贱价卖给一个和你一样高贵的世家子弟,之后又花了一半财?将你赎回?”
这是陆家的最高,也是她人生中最难磨灭的污点,他是怎么知道的?
瞬间她觉得恐惧,昔日的魅影似乎又回来纠缠她,逼得她不能呼吸。
“不……不关你的事!”她突然疯狂。“不关你的事!你没有权利──”
“错了,夫人,我有绝对的权利。”龚慎梦冷冷的打断她,两手紧箍住她的手腕以免她伤到自己。“当你和前夫温存的同时,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陆映哑惊愕的摇头。
“在挣扎、在乞求,在生死的边缘徘徊!”龚慎梦轻笑,心中恨不得杀了她。“我在马来西亚病得半死,心里却还是想你,结果你倒好,嫁给有钱人的公子。”
他越想起觉得自己笨,即使她已经当面告诉他,她不爱他,也配不上她的时候,他还是坚持她是爱他的,只是受到她父亲的威胁,不得不当面侮辱他。直到他亲眼目睹她带著微笑步入礼堂,他才相信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不爱他,不爱他这个酒鬼的儿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陆映哑不明就里。什么马来西亚为什么生死边缘?她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别装了,小哑,你以为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就会上当?”他冷笑。“省省吧,把这招留给没见过你真面目的人或许还有用。对我,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语毕,他用力甩下她的手臂,冷眼旁观她狼狈的表情。
“我不需要假装。”她踉跄的站起,扶住窗台稳定自己。
“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
“哦?”龚慎梦睨视著她,眼底净是不屑。“你是在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爹地命人打断我几根骨头,再将我丢到大海里喂鱼的事?”
“把你丢到大海……喂鱼?”陆映哑脸色苍白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是的,喂鱼。”龚慎梦嘲弄地重复一次。“我不得不说,你们这一对父女还真是狠,居然在毒打我一顿之后,再把我丢进大海里自生自灭。要不是我的运气够好,被一艘马来西亚借的渔船救起带到南洋,今天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人恐怕是个幽灵,而非活生生的人!”不过由她的表情看来,她大概宁愿他是幽灵,龚慎梦忍不住嘲讽的想。
他被爹地命人毒打之后,再丢到大海喂鱼?这怎么可能!她父亲明明告诉她,他已经放了龚慎梦,并给龚慎梦的父亲一笔钱让他和龚慎梦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她看著他,试图找出说谎的痕?,可是她找不到,能找到的只有藏不住的怨恨,在他明亮的眸子里发酵。
“不可能,我爹地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陆映哑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他告诉我他早放了你,还说你们已经搬家,因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
她没说那段时间她有多疯狂,时常在夜半惊醒哭著找他,像个游魂赖在他们初次发生关系的大树下不肯走,课也不去上,饭也不肯吃,只是一直嚷著要他。
这些龚慎梦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恨她,更恨她说谎的表情。
“那么就是有人说谎了,你爹地或是我。”他嘲弄地说,缓缓接近她颤抖的身躯,再次将她包围。
“还是你,小哑?”他抵著她的唇边轻问。“或许你才是说谎的人,只是把你父亲推出来当替死鬼,好帮你贪玩任性圆谎?”温势的呼吸钻进她的唇缝,也钻进她的鼻孔,和她的呼吸混在一块。
“我没有说谎。”她颤抖不已的想抱住自己,却发现他已经先她一步拥住她,带来刺人的温暖。
“无所谓,小哑,无所谓。”他咬住她的耳垂轻笑,粘人的鼻息就在咫尺之间。
“反正现在我已经拥有你了,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但没关系,我可以将就,谁要你这么迷人呢?”轻轻钳住她的双手,他不著痕?地将它们拉往她的身后交握,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爬满红晕的脸。
“既然用不惯二手货,何必委屈自己?”她愤恨难消的挣扎,就是抱不开。
“没办法,你这个二手货太昂贵了,我放不下手。”他再一次提醒她,她是他买来的女人。
“四亿……”他摇摇头。“好惊人的身价,你认为你值得这个价吗,小哑?”
“不值得。”她尽量闪躲他压下来的脸,无奈也是闪不开。
“可是我认为很值得。”他低笑,笑声浑厚迷人。“能再一次搂著你,看你妖娆雪白的胴体?我伸张,激情难耐的喊著我的名字,花再多钱也值得。”
“你做梦。”她桀骜不驯的冷呸。“我绝不会乖乖合作,你也别想听到任何声音。”无聊的下流胚子。
“我不这么认为。”他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她身后空出一只手慢慢爬上她的胸际,隔著薄薄的洋装戏弄她。
“嘴巴硬是没有用的,你的身体分明还记得我。”说话的同时,他一颗一颗解开她胸前的扣子,将她的洋装一寸一寸地拉下,直至他的大掌前。
她的确记得他的手指,他的每一个撩拨,就连她自己也很惊讶,经过了那次可怕的离婚,她应该很惧怕男人才对,为何独独钟爱他的味道,甚至把他刻入灵魂的深处不肯让它散以为她忍不住发抖,害怕自己被吸光,却又不由自主的投向他的怀抱。
“这才对,小哑,你不适合强悍,一点也不适合。”他对著她微微一笑,悄悄的放开她的手,让她自然的圈住他的颈项。
陆映哑著魔似的任他摆布,丝毫未曾注意自己早已自由。
“你适合的是为我张开你的腿,展现出你的身价,说服我这四亿花得值得。”说这话时,他竟然微笑,仿佛他给她的屈辱不算什么。
“你去死!”她猛然清醒,松开双手试图打他,结果又被他牢牢抓住,捏得更痛。
“我已经死过一次,没兴趣再死第二次。”他满不在乎的轻哼,表情愉快得不得了。
“倒是你,陆家大小姐。你从没尝过痛苦的滋味,现在该是浅尝的时候。”他阴魅地说,相当满意她痛苦的表情。
不,她早就尝过了,只是他不知道,她的遭遇比他强不了多少,至少他可以明著畅谈他的伤痛,她却只能暗自饮泣。
“我早就尝过了!”她人像只被捆绑住的小猫般怒吼。“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开始,痛苦就已经发生!”
言下之意,他是个扫把星,而她不过是个被台风尾扫到的倒霉鬼,不幸碰到他罢了。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知道何谓真正的痛苦!”在莫名的愤怒下,他捉住她的肩膀,狠狠的撕裂她身上的洋装。
陆映哑呆看这一切,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粗暴,昔日的记忆又重新浮上心头。
影像中的男子,带著邪恶的笑容,拉扯她的衣裳,拿起皮带抽她……“不……不要!”她用双手挡住脸,疯狂的摇头。“放开我,你该死的放开我!”她声嘶力竭的怒吼,像疯了一样。
龚慎梦攒起眉头看著她疯狂的举动,不明就里的掐紧她。
“闭嘴!”他尽可能的捉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她仍无法控制自己,逼得他不得不甩她一巴掌助她清醒。
啪一声,这一巴掌打得又清又脆,打歪她的头,也打醒她的理智。
她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唱大戏吗?”龚慎梦冷冷的声音贯穿她的耳膜,让她重回人间。
“我……对不起。”对于她的失态,她无话可说,也不想解释。
龚慎梦斜眼睨著她,懒得再说什么,眼中忽然升起难得的慈悲。
“早点休息。”他随口丢下这么一句转头就走,留下一身狼狈的陆映哑瞪著他高大的背影,难以置信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累积下,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滴落,她蹒跚的走回床边,带著疲惫沉沉入睡,遗落些许泪珠停留在唇边,直至消失于枕心。???夜很沉静,思想已净,往事诉尽,痛楚仍未平静。
悄悄伫立于床边,龚慎梦的心思是复杂的,是痛苦的,面对他又爱又恨的容?,有谁能告诉他,该如何掌握梦的轮廓?
她是个梦,从来就是。
轻叹了一口气,龚慎梦在陆映哑的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温热的手掌,抚摸她的轮廊,?他心中的梦想找到真实。
“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苦笑,用手指揩掉她脸颊上的泪,送入口
轻含。
泪是咸,隐藏于其中的感情是苦,难以释放的爱情是酸,强烈的撕扯是辣,梦境又是甜……他摇摇头,?这爱情的多种滋味忧郁叹息。
“我们应该是深爱著对方的,小哑,不该像仇人一样互相憎恨。”他的声音嘶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愁苦的思绪。
恍惚间,他想起陆映哑稍早说过的话:从第一次看见他开始,痛苦早已发生。
是啊,如果他们能够避免命运的捉弄,也就不至于如此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不该相遇。”龚慎梦对著熟睡的陆映哑喃喃说道,一扫平日的尖锐。
他尖锐惯了,也凭他的尖锐挣到今日的地位。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也曾欢笑平和过,那是属于年少时的往事,也是他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那年夏天,风很静,天气很晴朗,少女的脸很红,语气急切地捉住他的衣袖,告诉他……“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希望能一起和你当朋友,直到永远、永远!”陆映哑红著脸,紧紧拉住龚慎梦手肘深怕他跑掉,从此不理她。
“干嘛跟我当朋友,没听说过我是酒鬼的儿子吗?”他不客气的甩掉挂在胳臂上的纤纤玉手,嘲讽地瞪著她。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她早已将他的底细摸清楚了,并且决定拿他当游戏玩。
“这……呃……”她无法说谎,她到处打听他是事实。
他就知道!
“让开。”他嫌恶的推开她,不想再跟她□嗦。
“别走!”她再次扣住他,只不过这次是用抱的,她由他的身后抱住他,紧得就跟麻绳似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酒鬼的儿子,我……我喜欢你……”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
“这又是你的另外一种游戏吗,陆大小姐?”他愤然挑眉,受够了这个不请自来的跟屁虫。
“如果是的话,还是老话一句:我没空!”撂话的同时,他试著拨开紧紧缠绕在腰际的手,惊讶于她过人的道道。
“放手!”他打也不是,捏也不成的气红了脸,心中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愫,跟著她紧贴身子泛动。
“这不是游戏,我也没有游戏的心情!”她闭上眼睛在他背后拉开喉咙高喊,不管他接不接受。
“我是真的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真的!”
这个任性的小女孩,他真该杀了她。
龚慎梦红著脸,突然变成哑巴。他虽然有一箩筐被倒追的经验,但还没碰过像她这么积极的,一般女孩早在他第一道凶狠的眼神下吓跑了,不可能赖到今天。
他该怎么办?不可否认他也喜欢她。她可能不知道,从开工的第一天起,他就偷偷注意她。
当时她正孤独的坐在一大片落地窗前,凝视著窗外,他站在不远处,隔著十公尺的地方和她遥遥相望。她虽看不见他,他却无法忽视她的容?,那时他不知道她的身份,等他知道她是谁时,失望跟著打击他的自尊。因为他知道,她是一朵不能碰的玫瑰,再怎么娇嫩也不可能属于他。
如今,这朵玫瑰却巴在他身上,用柔软的胸部贴著他的脊背说:喜欢他。他能怎么做,松手将她推掉?
“我配不上你,放手。”他握紧拳头难过的说,他不是傻瓜,尚懂得相配与否的道理,什么锅就该与什么盖配。对她,他高攀不起。
“我不管,我才不管什么配不配的问题!”她任性的大吼。
“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他应该推开她,可是他没有,反而拉过她深深的吻她,将暗暗的思念化?实际行动。
陆映哑攀著他,?他著迷亦?他心醉。她打开嘴巴,急切的与他配合,第一次在这个大她两岁的男孩嘴里找到未驯的狂野。
这个吻是恋情的开始。
很快地,他们陷入热恋,整个夏天形影不离,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你以后想做什么?”陆映哑赖在龚慎梦的身上,贴近他的胸口问他。此时他们正躺在大树底下,数著头顶上的树叶一片一片,数得好不快乐。
“变成有钱人。”他笑著搂紧她吸取她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一定要变成有钱人?”她一骨碌地爬上他的胸口,和他面对面。
“因为有钱人才养得起你。”他轻捏她鼻尖,笑著回答。
“哦。”这点她不否认,因为她的确很难养。
“可是,我只要你在身边就行了,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在乎。”她突发性的补充一句,认真的神情让他忍不住漾开一个微笑来。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能给你一个衣食无缺的未来。”他拉下她的头轻吻她一下,她笑得好甜。
“总有一天,我要买一栋跟你有一模一样的房子,再帮你盖一座温室。”他发誓,粗糙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惹得她脸红心跳咯咯笑。
“好呀,这么说定哦。”她好不快乐,认定他一定做得到。
“如果到时你没实现诺言的话,我一定打你屁股。”说著说著,她当真偷打了他一下,惹得他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敢打我,你完了!”他作势要打回去,陆映哑赶紧跳开,手脚敏捷的四处扰窜。
“来呀、来呀!”她边做鬼脸边跑。“打不到、打不到!”
她拚命跑,龚慎梦也拚命追,终于在离大树不远处拦截到她的腰,将她从背后捞起。
“你死定了!”他打她屁股。“准备求饶吧。”
“我投降、我投降──”龚慎梦不只打她屁股,还顺便搔她痒,差点害她笑死,她最怕痒了。
快乐的尖叫声充斥在陆家宽广的庭园中,到处都听得到他们的笑声。
站在起居室的陆淮生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事实上,他快气疯了。
“这事发生多久了?”陆淮生厉声责问低著头的奶妈,后者唯唯诺诺,不太敢发言。
“?禀老爷,从您出国的第三天就开始了。”
也就是说有一个月了。
陆淮生沉下脸看著院子内追逐的男女,仿佛看见两只不成熟的幼犬在追著玩。他的女儿当然是血统高贵的纯种犬,另一只嘛……则像是外头突然闯进的流浪狗,跑错了院子撞错了地盘,胡乱勾引他心爱的女儿。
“那个男孩是谁?”陆淮生眯起眼睛看著过分俊秀的龚慎梦。这个男孩身上有种狂野的邪气,相当危险。
“?禀老爷,是帮忙盖温室的临时工。”奶妈没敢说是她介绍来的,她万万没想到小姐竟会看上慎梦。
“临时工!”听到这三个字,陆淮生怔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潮。
“你居然让小哑和一个临时工交往,你这奶妈怎么当的?!”
他气得痛捶玻璃,差点吓坏奶妈。
“报告老爸,我阻止过。”奶妈连忙?自己开脱。“但是小姐怎么也说不听,还警告我再□
嗦就要把我开除……”
“反了、反了!”陆淮生跳脚。“我才出国一个月,家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人通知我一声。”像什么话!
“?禀老爷,是小姐不让人通知。”奶妈叫屈。“我也曾偷偷试过要打电话给老爷,但被小姐发现了,还臭?我一顿。”
想当然耳,绝不会是什么好话。他女儿的性子他最明白,平时娇娇甜甜的,发起狠来什么话都敢骂,都让他给宠坏了。
“罢了。”他气极,决定不骂奶妈了。“那男孩家里是做什么的?”想也知道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禀老爷,他家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父亲喝酒……”最后一句奶妈几乎不敢讲,怕陆淮生骂得更凶。
果然,陆淮生一听他女儿居然跟一个酒鬼的儿子来往,当场快气出病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沉下脸看著窗外还在追逐的男女,开始思考该如何拆散他们。
“老爷,要不要把那男孩遣散?”奶妈担心地问,很怕陆淮生会对龚慎梦不利。
“且慢。”陆淮生另有打算。“再观察几天,也许小哑很快就会玩腻了。”他的女儿向来喜爱新玩具,也容易厌倦。
但他猜错了,陆映哑不但不厌倦,而且还和龚慎梦越走越近,整个暑假不是绕在他身边打转,就是瞪著空无一人的工地发呆,俨然一副痴情少女的模样。
陆淮生发现事态严重。他的女儿这次意外的认真,和过去那些马虎的交往全然不同。
这天中午,他特意遣走陆映哑,来到龚慎梦的面前,看看他和别的男孩有什么不同,竟能如此吸引他的女儿。
他很年轻、很帅,带点邪气,这是他对龚慎梦的第一个印象。他有一双不服输的眼睛,时时散发出挑战的气息,这是他对他的第二个印象。他长得太过于俊俏,魁梧中却又带著秀气,肌肉坚实纹路清晰,是所有女人的梦想,这是他对他的最后一个印象。
综合前面的种种印象,陆淮生得到一个结论──龚慎梦太迷人、太有魅力,是个危险人物,留不得。
“在看书吗?”陆淮生悄悄的走近正在念书的龚慎梦,突然出声道。
龚慎梦放下书本,看著一脸平和的陆淮生,就算是惊讶也没表现出来。
“是的,我正在看书。”他冷静地回答。
不错嘛!不卑不亢,没有太多年轻人的羞怯,将来也许大有可?。陆淮生暗暗赞许。
“你很懂得利用时间读书。”陆淮生点头赞许道,上上下下打量龚慎梦。就他手上的资料显示,他是个相当上进的年轻人,学校的功课也不错,课暇之余还能靠帮别人做作业赚钱,就连小哑也受他的影响开始用功读书,这是很难得的现象。
“谢谢,这没什么。”龚慎梦和陆淮生对视,试著不让陆淮生的气势压倒。
“你太谦虚了。”陆淮生笑笑,喜欢他的胆识。
龚慎梦谨慎的看著陆淮生,明白他绝非简单人物,虽然他的表情和善,态度从容,但龚慎梦知道这是表像,他一定有什么事情找他。
“我想不用我再自我介绍吧!”陆淮生决定转入正题。
“是的,陆先生。”龚慎梦僵硬的回答。
“听说你正在和我女儿来往?”他明言。
“是的。”
“多久了?”
“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还好嘛,不算长。”
“是不算长。”
“分开。”
简简单单两个字结束他们之间短暂的对话,也激起龚慎梦不服气的表情。
“我和小哑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他们好得很。
“但你的出身有问题,你以为我会让一个酒鬼的儿子跟我女儿交往?”陆淮生不悦地说道。
“喝酒的人不是我。”龚慎梦握紧拳头,忍住屈辱地反驳。
“是你父亲。”陆淮生接著说。“但对我来说都一样,上梁不正下梁也直不到哪里去。再说,凭你的能力你养得起小哑吗?小哑可不是一般女孩,吃穿都是用最好的。而你呢,你能给她什么保证?你不过是个穷小子,还有个成天喝酒的父亲,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凭什么追求小哑,还跟我说什么天长地久的废话!”
他并没有说任何有关天长地久的话,但他不肯放弃陆映哑是事实。
龚慎梦困窘地呆立在一旁,手指不知不觉掐入掌心。从小到大,他不知为了“酒鬼的孩子”
这个名词忍受过多少屈辱,但从没像今天这么教人难以忍受过。
他喜欢小哑,不仅因为她甜美的长相,更因为她诚实的性格。身?独生女的她或许任性,但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很直接,不像一般女孩扭扭捏捏。
天晓得他们真的很喜欢彼此,为何老天要安排他们的身份悬殊,让他在陆淮生的面前?不起头来?
“放弃吧,年轻人。”陆淮生进一步逼他。“未来的路很长,犯不著为了一段短暂的恋情自毁前程。你若肯听我的话离开小哑,我还可以资助你让你念完大学。反之,你的人生只能到此为止。你是个聪明的人,一定听得懂我的话。”
他当然听得懂,陆淮生正在用他的权势逼他。
深深吸入一口气,龚慎梦极想反驳又做不到,他的确无法给小哑什么,除了他的真心。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他冷冷答道。“至于资助就可以省了,我能靠自己念完大学。”
“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聪明。”陆淮生颇欣赏龚慎梦的骨气,只可惜他选错了人爱,挑了一个他不该碰的对象。
话虽如此,要轻易放弃谈何容易?
龚慎梦回到家中,脑子里不断响起和陆淮生的对话。他答应他会认真考虑不和他女儿来往,可是他的心……“陆老爷今天来过。”才一踏进家门,他的父亲即带著浓厚的酒气,醉醺醺的一路摇了过来。
“陆淮生来过?”龚慎梦一脸嫌恶的看著他的父亲,他又喝酒了。
“没……没错。”他父亲打了一个酒嗝。“他要我帮忙劝你别跟他女儿来往。”
原来陆淮生不但找他谈,还找上他父亲,让他帮忙当说客。
龚慎梦冷笑了一下,看了屋内一眼,相信他父亲必是收了陆淮生的好处。
“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他问,顺便检查客厅。果然不消几秒钟,就发现堆在墙角的一箱箱好酒,瞬间明白陆淮生用什么收卖他父亲。
“他给了我……我……嗝!”话还没说完,他父亲就快醉倒,气得龚慎梦极想杀人。
这就是他那大名鼎鼎的父亲,自小就是这副德行,从没看他清醒过。
不过,这回他倒是难得清醒,因为他说了几句颇富哲理的话。
“慎梦,我知道放弃梦想很难,放弃爱情更不简单。”别看他整天醉醺醺,却是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家不穷,也攀不起陆家。
就算陆小姐跟你吃苦,难道你就忍心让她跟著你奔波?”
他的确没有权利要小哑跟他一起吃苦,她是朵娇艳的花朵,怎可枯死在烈日之下?
“除此之外,陆淮生还说了什么?”他相信绝不可能就这几句。
“陆老爷还说,你是个有?的年轻人,他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情断了后路,连带著影响了我。”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和他女儿分开,他酸夹击他,让他和他父亲无法生活。
瞬间,龚慎梦有种仰天狂笑的冲动,他被打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
他会放弃陆映哑,因为他没有筹码可以陪陆淮生玩。
龚慎梦不说一句话,直接躲入房间瞪著墙壁发呆。今夜,他会找陆映哑做个了结,但在这之前,她还是属于他,属于他的记忆。
他有她的味道做?回忆,而她呢?他能给她什么,好让她的回忆里永远有他?
他慌慌张的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任何一个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可见他有多穷。像他这么穷的人,有什么资格高攀一个拥有数十亿资?的女继承人为难怪她父亲要紧张了。
忽地,他瞥到了墙角的一块木头,突然想起,或许他可以刻一个小东西给她。
龚慎梦拿起木块和雕刻工具开始没命的刻,经过了五个钟头,他手中的木偶开始成形,先有了鼻子、嘴巴和轮廓,再来是眼睛和头发,最后是刻在颈间的名字:小哑。
完工后,他拿起木偶对著他最爱的容?发呆。他是如此喜爱她,为何她会离他这么遥远,比天上的繁星更难碰触?
猛摇头,龚慎梦强迫自己忘掉有多爱她的事实,他必须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