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让我进去。”梁敏有些疲累地在桌前坐下,手托着腮。
梁将后无声地叹,“让她静静吧。”方才宴会里发生的事,她一定不好受。
“我也是这么想。”梁敏心中好不容易降下的火气又熊熊燃起,“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找那个姓王的算帐!”今晚不为悯儿讨个公道,她睡不着觉。
“镇定。”梁将后制止她妄动。
梁敏才站起,马上又乖乖坐下,服从地说:“有娘在的地方,哪轮得我梁敏说话。”她移位到梁将后身旁,撒娇道:“娘,我知道你不会让悯儿的委屈白受,对不对?”
梁将后一派威严,询问道:“拿扫帚打君洛,是你做的好事?”
梁敏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一半一半啦……我和悯儿各一次……”试图将责任推给向君洛,“是那个向君洛先……”
“动手打人就是你不对!”
梁敏嘴巴翘得老高,横竖要挨骂,早知道就更使点劲、多打他几下!“我绝不要跟他道歉喔!”她绝不认错。
梁将后宠溺地腮了这个好面子的女儿一眼。“我又没叫你去。”神色一转,居然说:“我决定了,让悯儿参加佳人应选。”
这厢甫收起怒额的粱敏,闻言登时愕然。“啊?”抠抠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行吗?”
梁敏耸肩:“悯儿她……,悯儿那么内向沉静……,行吗?”
“你不觉得悯儿是第一佳人?”
“我……”换个方式一想,粱敏重重额首,“我觉得是!悯儿那么好,在我心目中除了娘外汉人比得上她。”
“说得好。”梁将后愉快地微笑。
“好耶!如此一来,一定可以让悯儿出口气!”梁敏忍不住起立欢呼。“但是,娘,不能就这么放过姓王的和向君洛那家伙。”
梁将后点点头,“宫尔公子对悯儿有心,但我拒绝了他的求亲。我相信他知道他家总管做的好事后,那个王总……姓王的心里不会好过,虽然宫尔公于不太可能对他有所惩罚。”
“那……说悯儿坏话的向君洛……,我们也不能轻饶他。”
“要对付他很简单。”梁将后露出冷艳的笑靥,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效果。“如果他在英雄大会中夺魁,他必须向悯儿求亲;如果事情没这么顺利,我便请圣上赐婚。”
“娘,你疯啦!”梁敏惊讶得五官变形,“你要把悯儿嫁给那个讨厌鬼?”
梁将后笑看她夸张的反应。“我觉得这主意很好。悯儿有机会报仇,让他一辈子不好过。”
“不好!一点都不好!”粱敏相信她说到做到,急得差点掉泪,“娘,仇是一定要报,但不能赔上悯儿的一生……”
“紧张什么,傻丫头。”粱将后这回笑得肩膀轻颤,“娘开玩笑的。”
梁敏抚着受惊过度的胸口,仍不敢放轻松。“真的?”
“天下岂有这等好事?他哪配得上我家悯儿!”梁将后对向君洛的好感尽失。
“说得好!”但梁敏仍垮着脸,“娘,你刚刚叫我什么?”居然又叫她傻丫头,犯规!
“阿敏,”梁将后未理她的抗议,“你这些天一直跟我吵,着你想要怎么样?”
成功地转移梁敏的注意力。“我要上山拜师学艺!”
“你有法子让悯儿顺利成为今年度的第一佳人?”
梁敏不明白她怎会这样问。“悯儿自然而然就会当选了啊!”
梁将后伸直的食指左右摇了摇,“预防万一,还是得有所准备。”
梁敏思考她母亲这两句别有含意的话。“我知道了!
半个月内,我一定把已经是大美人的悯儿变成超级大美人!”
“除此之外今年的裁判官是陶太师,想办法在他身上下功夫。”梁将后暗示。
“娘,你连裁判官是谁都晓得?”
梁将后没有回答她,再一次强凋:“陶太师,知道吗?”
“知道。”陶太师,圣上跟前一个很有份量的老头儿嗜酒、思想单纯,很好搞定的啦!“只要悯儿当选,你就让我离开?”
“随你爱作什么,都由你去。”
“好耶!”梁敏高兴得欢呼。
既然是梁将后开口要梁悯儿参选,即使梁悯儿心中不愿,也不会拒绝。
于是,将王千金参加佳人应选的消息很快地传遍梁州城。本来已成为单纯的贵族休闲娱乐活动的英雄大会和佳人应选,一夕间成为梁州百姓的热门话题。
梁州百姓不知将王千金的长相、德行,然而单凭她是州内首长的掌上明珠,便足以获得众人的拥戴及支持。
佳人应选古来有之。据说在几十年前,一名能文善武、全知全能的宫中贵族,受不了众多红粉知己天天在醋海中翻波、妒忌争吹索性要她们在公开公平的场合中一较高下,如同男性贵族的英雄之争。评比的当然不是武艺、学识,而是容貌、才德。最后艳冠群芳的佳人,将可如愿成为他的最终伴侣。
该贵族提出这活动,戏弄众女子的成分居多。未料在宫中造成前所未有的轰动。之后,逐年举办的佳人应选,一度是全国贵族千金每年的主要盛事。其间曾有上百位名门佳丽同时参选的记录。
有许多次,受封为第一英雄的贵族,主动向夺冠的佳妙无双大美人求亲,除了传为美谈,还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因此,避免与贵族间私订的婚盟起冲突,参赛者必须是二八年华、未有婚约在身的娇媚少女。
一旦有此限制,参选者骤减、热度顿消,一年一度的赛事,演变为二年一度甚或二年一度,徒留形式的活动。
也才会有主办人在会前四处拜访名门贵族,请其千金与会的情形发生。
今年佳人座选的裁判官由皇上亲派陶太师担任。陶太师年届七甸,身子骨仍十分硬朗,外表和蔼,个性执撤、嗜酒,一言一行在皇太后及圣上面前举足轻重,所以在世人眼中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
由他担任裁判官,可见圣上对今年佳人应选的重视。
内幕是,某日下午,陶太师与皇太后品茶叙旧,皇太后一时兴起,感叹该给孙儿许个媳妇儿了,陶太师马上自告奋勇,担下为皇太子选择理想另一半的重责大任。
没有人知道,陶太师此番北上,实际上是为了选个太子配!
他才不管那什么大会英雄向第一佳人求亲的不成文规定。
他一到北梁便推翻主办者安排的程序。独断独行的作风,被传为是个蛮横不讲理的酒老。其实,择善固执的他,能一眼直视人人心,辨其善恶。在他面前,粉饰得毫无理疵的容貌无一是处。
陶太师将佳人应选的活动订为四天。前三天,所有参选佳人,均需住进圣上驻北粱的离宫,每人分派一名姆女服侍其日常生活,而身为裁判官的陶太师,将一一面试,见识各个佳人所宣称的,自身赋有的才德。
外界无从得知宫内情况,开始质疑比赛的公平性,及陶太师的个人操守。
第四天,离宫将开放参赛佳人的亲人入殿。陶太师透过主办官员对外公告,他心中已有最佳人选,但仍须靠最后一项最关键的测试,来确定三十人中,谁是大会第一佳人。
正午,炙阳高照,离宫外的人群愈聚愈多,足足绵延了三条街之远。当大会安排的轿夫扛着空轿迈人宫殿大门,群众便鼓、欢呼,期待轿子再出来时,载着一代佳人前往英雄大会最后的比试会场会见夺魁的第一英雄。
离宫内,大殿上,四周坐满参赛者的亲人,彼此敌视。打起招呼来,虽然笑得亲切、见牙不见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梁敏坐在母亲身旁,臭着一张脸看着一个个花技招展的女人出现,立在借大的殿堂中央,排成一列。
与其说她今天是来亲见众多女子的姿色才情,不如说她主要是来一探掏太师的庐山真面目。
这死老头!她好不容易透过门路,送上她大费用章弄来的两缸封瓶封了近百年的醇酒,死者头高兴地收下、豪饮后,居然一句:“绝不受人收买、贿赂。”便把她派去的人打了回票!什么东西嘛!那他干嘛喝光她的酒!
说什么最后有一项最重要、最关键的测试……。搔破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参赛佳丽全数出现。梁敏发现梁悯儿排在中央的地方,便举起手猛挥,瞧见悯儿朝她轻轻顿首微笑,她开心地跟她娘说:“娘,悯儿变得好漂亮,对不?”
梁将后未答,一双眼锐利地审视殿中的贵族千金。
四周观赛的人士纷纷向自家女儿示意,场面乱了起来。
“阿敏,”梁将后道:“从左边算来第二位姑娘,是谁?”
“我不知道。”梁敏摇头,“她是谁很重要吗?”
主办官员介绍陶太师出场,梁敏张大双眼瞪视那个清瘦的老头儿。
而梁将后仍盯着那名姑娘。在场中,就属那名姑娘容貌、气质最出色,若依以往的选择标准,由她成为第一佳人格毋庸置疑。从她双降散发出来的光芒看来,她本身也有夺得后冠的自信。
哗——地,到现场突然同是地一哄,喧哗吵闹,场中的众多千金小姐亦面露不安。
“阿敏,什么事?”梁将后太过专注于思考那姑娘是哪家千金,没听清楚陶大师说了什么。
梁敏握住母亲的手,“那个老家伙说要省略最后的测试,直接宣布谁是第一佳人!”
“啊?”场面濒临失控,一片嘈杂。梁将后怕吵,即使掩住双耳,现场混杂的声量仍令她因头晕而颦眉。
“娘!是悯儿!”梁敏激动地跳了起来。“他捧起悯儿的手!”
“是悯儿?”
梁将后脸上即将出现的笑容被一大票嘶喊毁去。
“啊——是悯儿!真的是悯儿!”梁敏开心地文叫又跳对着母亲说:“他说……”
狂乱的尖叫掩去所有理性的声音。场面彻底失控!
四周围的家族代表拥向殿中,早在殿中的参选千金则换上凄厉的表情往陶太师与梁悯儿所在的正中央推挤!并高声尖喊:“不可能!”
“天哪!好乱……”瑰丽的宫殿在梁将后眼中开始扭曲变形,她的头疼得几近爆开。
“娘,你没事吧?”
梁敏扶着梁将后登上阶梯,站在台上俯望殿中混乱景象。
所有人推挤成一团,有些高音频的嗓音凌越众人的嘶叫,清楚地在殿中响起:“这里谁都可以,就是不可能是那肥女!”
“作弊——”
“不公平——”一齐嘶喊同样句子的声音亦特别突出!
“等等!”努力护着年迈的裁判官的主办人待镇定地呼签:“各位冷静……”他被挤得五脏六腑全移了位,痛苦地大叫:“冷静!”
但他一个人,敌不了众女快震毁大殿的庞大声势。
“娘……”梁将后在梁敏怀中昏厥。“悯儿!”梁敏发现梁悯儿快被挤出宫殿了。
“别挤过来!陶太师有话要说!别挤……”
“昏庸、无能!”不满应选结果的众人换了口号。
佳人应选的结果传出宫外,不知事态严重的守门员开启离宫大门,民众一窝蜂涌人,为自州将王的千金欢呼、庆贺。
“别挤……会受伤的……”梁悯儿被挤出宫殿,没想到殿外庭院上等着她的是齐声喝采、鼓掌的民众。
大红轿子的门帘为她而掀开,混乱中,她被拱上轿。
而宫殿内,情况演变得更加火爆!
曾被梁将后注目的美丽女子歇斯底里地突破重围,揪佐陶太师的衣领质问:“陶太师!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是那个不起眼的女人!不是我——”
“白雨……”陶太师因气息不顾而瞪大眼,“本来是你……但现在不是了……绝对不是了……”
“护卫!”主办官呼唤殿中护卫。“保护陶太师!快——”
“我的天啊……”梁敏一脸不可置信。原本大家共同的敌人是陶太师,当陶太师受到多名离开贴身保护,突然有人不分皂白地对打起来——互相看不对眼的女人在场中纠缠扭打,围在一旁的有劝架的、有起哄的……
“啧啧,女人好可怕……”
英雄大会的历史悠久。聚集年龄相仿的杰出英才,斗文、斗武、斗智、斗勇。比试项目曾以六艺为标准,也曾以林间狞猎,甚或进入军区,为假想的战役沙盘推演攻敌、破敌之法……等诸多方式较量高下。
比赛采淘汰制,破关斩将后存留下来的精英对决更扣人心弦。
今年,幕后有宰相大人干预,参赛者比往年少了许多。韩予彦舞文弄墨胜于拿刀动枪,因此今年的比试项目侧重文才学识。而他也表现突出地取得决赛资格。
与佳人应选相同,今日同样是最后一天,比赛场地挤满围观人潮。
决赛中与韩予彦一对一竞赛的,自然是向君洛。上午二人舞剑过招,整整两个时辰打得难分难解。然后浩浩荡荡地移师至半山腰的一处射箭靶场,各自连续射出二十五箭后检视标靶,竟仍分不出高下。情势紧张得令看热闹的群众大呼过瘾。
借着午膳时刻稍事休息后,两人以猎射飞鹰一决胜负。
宽阔的半山腰突然安静得任由风在耳边呼啸。被隔绝在场外的众人,屏息凝望场内那两名贵公子的一举一动。
向君洛和韩予彦同位在场中央,手上有大弓、长箭。
十公尺外,数名洲兽师的手臂上有黑鹰停驻,等待他们下指令。
韩予彦架好箭,拉长弓,聚精会神地对准上空。
“放!”他一声令下,数名训兽师同时指使手上的黑鹰飞出!霎时,黑鹰奋力振翅,窜入蓝空!
韩予彦放箭!多只黑鹰四飞而散,没有损伤。
标靶是活的、会飞的,当然比平地的死靶难射中,加上同时有多只黑鹰当靶,反而容易搅乱射者的注意力,犹豫着该射哪一只时,早就鸟飞兽散。尤其这些黑鹰受过特殊训练,不会轻易受死。
趁着驯兽师吹哨唤回黑鹰,向君洛跟韩予彦谈起话。
“舍不得杀生?”向君洛挖苦韩予彦刚才那一箭一点淮度也没有,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他不行。
“你有没有搞错?这么拼命。”予彦有些老羞成怒,气闷地望着老神在在的向君洛,“故意为难我?”若他别这么难缠,说不定他早接受民众夹道欢呼,骑白马到离宫会佳人了。“众目睽睽,总不能放水放得太夸张吧。”瞄见驯兽师表示准备妥当,他将箭矢架上弓,“轻轻松松获胜,会比陷入苦战、好不容易击败卯足劲与你厮杀的我有成就感?何况全部情况都有人回报京城,我好歹得维护一下我向君洛的威名。”
他昂起头,“放!”
群鹰上飞的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弓放箭,飞箭直直射向某只飞鹰,即将中的之时,飞鹰侧身一闪,避开了险些直刺人肚腹的利器,仅仅损失了两根羽毛。
差一点儿便成功,一旁围观群众涌出叹息的声音。
向君洛单手捞着大弓,耸耸肩,“我说过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白雨。陶太师的思想疯癫、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你迎娶美娇娘的好梦毁在他手上。”
“乌雅嘴。”韩子彦咕哝地低骂。“放!”箭一出手,他便甩手叹道:“哎!”
向君洛掩嘴窃笑:“看清楚,我们现在射的是老鹰,不是乌鸦。”
韩予彦张嘴准备回话,远方突然起了骚动,爆出哄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韩予彦与向君洛不解地对望。
群众自动分散,让出一条路来。然后便听见有人大吼:“轿夫扛着新出炉的第一佳人来了!”
夸张的欢呼声波浪一般地潮涌而来。
向君洛摸摸下巴,“白雨姑娘深得民心唷!”他抽出一只箭矢准备架在弓上。
“等一下,看看是谁。”韩予彦道。
向君洛笑,“现在才开始担心,不嫌太晚了?”
豪华的大红轿穿越群众,来到靶场前,停在距离二人约二十步远的地方。
布帘掀开后,自轿中下来的人儿令韩予彦不悦地将大弓甩到地上,“该死!”
“嘿!”向君洛笑刚了嘴,“这下有趣了。”
韩予彦两眼大瞪,“有趣个头!”
两人尚未对梁悯儿当选第一佳人这爆冷门的事实作进一步表示,远处又有状况发生一九众惊呼中夹杂着咒骂,有些人紧张地弯腰抱头不知想闪避什么。
一匹骏马以极快的速度飞跃过阻隔群众的栅栏,奔向场中二人!
“白雨……”
“彦……”驾马的女子身穿长裙,仍俐落地下马,“彦!”她奔人韩予彦的怀中。
“别哭……”韩予彦温柔地轻拍她的背,哄她:“有我在,没事了……”
“他们作弊!使诈!”白雨突然大骂,气忿的声调与带泪的梨花面容不相配。她离开韩予彦的怀抱,回头斜望犹立在轿旁的梁悯儿,“瞧瞧她痴肥的样子,若不是因为她是将王爷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赢过我?”
“好了,别说了。”韩予彦拧眉。白雨妒怨的模样十分难看,毁坏她在他心目中原有的娇柔形象。
“我偏要说!”气急败坏的白雨已丧失理智,美额露出挣狞。“而且要对着她说!要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怒气!”她跑向梁悯儿。
“白雨!”韩予彦和向君洛跟着她跑。而她骑来的骏马竟也凑热闹似地追着三人跑到轿边。
“你们用了什么方法收买陶太师?”白雨严厉地质问梁悯儿。
“我没有。”梁悯儿神情柔和地摇摇头。
“面不改色地说谎!”白雨气忿地出手推梁悯儿,“你不觉得自己当选很奇怪吗?我们要选的是美女,又不是选丑八怪!”
群众见骑马来的女子对他们将王千金无礼一齐鼓噪抗议。
“白雨,别这样。”韩予颜劝。狂乱的气氛容易使人激动,他不希望闹出事。
“本来是我会当选的!”自雨哭闹,“是陶太师亲口告诉我的!要不是他们使诈,不可能不是我!”
“陶太师说的?”韩予彦一楞,投向梁悯儿的目光也起了疑案。
梁悯儿不停地甩头。她没有收买陶太师、没有使诈!
“你们为什么愣着?帮我说说话呀!”白雨拉扯韩予彦的衣衫,“我恨呀!恨被人当猴耍!”韩予彦沉默不语,她气恼地转向向君洛,“向君洛!你不是自认好口才?”向君洛失神地凝望梁悯儿,白雨跺脚,“向君洛!”
向君洛猛地回神,但心魂未同时收回,所以怔然地问:“我要说些什么?”
白雨审视他迷蒙的双眼,讥讽道:“你干啥用痴迷的眼光看她?”她冷笑,“你别笑死人!几天没碰女人,母猪也赛貂婵啦?”
“白雨!”韩予彦怒唤她的名。她实在愈说愈过分了!
另外两人,边听白雨说话,脸色跟着大变。受侮的粱悯儿脸色泛青,而向君洛则烫红了脸。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心跳紊乱,连呼吸也没了秩序。他有半个月没见到梁悯儿了……她变漂亮了所以吸引住他的视线?不,不只是这样……比起白雨,她浑圆的身躯及脸蛋着实称不上是个美人,但她特有的、柔弱优美的神韵硬是牵系住他的神魂。
这种又惊又喜、莫名其妙的情绪,简直是害相思病的人终于见到相思之人的标准症状……相思?他想念她……?
向君洛的思绪轰地炸开!脑袋在惊悟自己对梁悯儿有情时,因刺激太大而混乱成一片,完全无法思考。
“怎么?你也对她有意思?”另一边,白雨和韩予彦吵了起来。“想娶她?那你可得先射鹰才行,但是你有这个本事吗?”
韩予彦因白雨瞧不起他的讥消词句,刷地也铁青了脸,低咆道:“如果我说我的确想娶她呢?”
“你!”白雨傻了一下,不相信这话出自韩予彦口中!
他对她一向百依百顺、呵护宠爱的!
“你……”向君洛喃喃地开口:“你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梁家现在做的,全是为了替她觅得佳婿……。在心绪混沌不明的向君洛眼中,梁悯儿的身影在他周边回旋又回他伸出手,却碰不到她。
他这辈子已不可能得到她……。这个想法,再一次将他的理智燃烧得粉身碎骨!此时的向君洛已不是精明能干、辩才无碍的向君洛。他的一言一行根本不代表他个人真正的意志。
“什么……意思?”梁悯儿颤着唇问。他又要出口伤人了!她心里十分明白。他永远不会放过侮辱她的机会……。
向君洛扯弯了唇,苍白的微笑着来别有寒意。他说:“先是为你办场选婿晚宴,不幸被人阎了场后,索性让你当选第一佳人。”浓眉——高一低,看不起人的样子。“假若夺魁英雄不肯跟你这位佳人求亲……,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当街举办招亲擂台?”
“招亲擂台?”白雨搭唱了起来,道:“她懂得武术吗?”
“喂……”两人残酷的言语令韩予彦也寒了手脚,来不及制止。
“既然她参加佳人应选,选的佳人便不以相貌为主,那么她的招亲擂台当然不比武。”向君洛又说。
“不比武……,那跳上台的男人跟她比什么?”白雨在梁悯儿面前走来晃去,“哦……我知道了。比谁在她身下,能不被她压死——,他们说这想法好不好?”停在梁悯儿眼前,瞪着她问:“你认为呢?”
“好……好极了……。”粱悯儿股上毫无血色。瞥见白雨骑来的骏马就在身旁,她身手异常矫健地一跃而登上马背,五官一皱,用力挥甩缰绳,马儿厉声嘶蹄,狂风一般奔去!
“悯儿!”太危险了!韩予彦不认为她会骑马,她只是急于离开这里才有这番行为!“还有马吗?快找马来!”靶场的马厩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情急下,韩予彦揪起依旧失神的向君洛,恨不得狠狠揍他一拳!
“向君洛!白雨疯了还有理由,可是你跟她一起发疯做什么!”
向君洛在好友的大吼中回神,“悯儿……。”场中已无梁悯儿的身影,漫天飞扬的沙土迷蒙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开始,马匹前冲的速度快得令梁悯儿险些后仰栽倒,及时抓紧缰绳、上身技巧性地压低前倾后,才稳住重心。然而,她不会控制方向,马儿因脖子被紧勒,益发狂妄地往前直奔!有如一阵风影叱咤在山路上。
梁悯儿泪流满面。被马儿飞驰的速度分割成条条横线、后退的景物,在她的泪眼中,模糊成一片。
模糊的景象,犹如她无意义的人生;脸上风刮的刺痛,呼应她碎裂的心。
她的存在,对高高在上的他们而言,真的那么可耻吗?
那么她便消失吧!自这个根本不需要她的世界上消失!
她尝试性地右手一个使劲,马儿依令地转了弯,未料前方竟是一片断崖!
奔至崖前,马儿自动因惧怕而缓了脚步,不愿前进。
“跑呀!为什么不跑了!”梁悯儿挥缰,“我叫你跑呀!混帐!”
马儿嘶鸣,梁悯儿激动地拉扯它的鬃毛、援打它的脖子,“连你也嫌弃我?连你也嫌弃我?”
具灵性的马匹感受到她的怒气及恨意,抬高两脚人立,张嘴嘶鸣!
梁悯儿险些落马,反射性地想抱佐马的脖子,但只拉到缰绳!骏马拒绝再受她控制,不断地蹬脚人立,要将她甩下!
梁悯儿放开缰绳,身子即被甩出,头先着地,前额撞及悬崖口突出的石块,眼前一黑,整个人无意识地翻落山崖……。
“悯儿!”崖上不见梁悯儿身影后,向君洛才匆匆骑马赶至。“悯儿!”
他唤她的名。见着前方马匹背上无人,他慌张地跳下马,圈嘴大叫:“悯儿!”君山环绕的山谷扬起一道又一道的呼唤悯儿的回音。
“悯儿!”向君洛旋转身子,着急地顾盼四面八方,没有任何发现。
他走到崖前,往下一望——。“悯儿!”他两眼凸瞪,泛出鲜红血丝!
坠崖的梁悯儿躺在崖下突出的一块小平台上!
向君洛不顾一切地往下冲,脚步一滑,连滚带翻地达到那片约可平躺五个人身的小平台。
“悯儿!”他抱起梁悯儿的上身,轻拍她的脸,“悯儿!你没事吧?”
不省人事的粱悯儿衣衫刮破数处、脸上除了擦伤外额上的伤口还流着血。
向君洛抱起她,抬头一看,崖上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两层楼高!悬崖的坡度又不容易攀爬……
他怀中的悯儿受了重伤,他不可能呆坐在这儿等其他人来搭救。
他将悯儿背在身后,左手在腰后托负她的重量,右手抓住突出的小石块,一步一步艰苦地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