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他干干地回应。她身上还穿着今天出门的衣服,连妆都没卸,是…在等他吗?
“钥匙在我这里。”她一直在等,坐在客厅哪里都不敢去,怕他回来进不了门,也怕他还在生气不回来。
“喔。”想起稍早前不太愉悦的气氛,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个…OOO我买了蛋糕,还有锅贴,你要吃吗?”
“好。”她接过宵夜,先将蛋糕放进冰箱,再到厨房拿盘子装热食。
高以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名下有一栋房子。”阮湘君动作一顿,没回头。“你想搬出去?”
“不是。只是告诉你有这件事而已。我父母离婚了,三年前我母亲改嫁,预备移民到国外,当初两人共同买下的房子,懒得费心去处理,两个人很快便决定过户到他们唯一的儿子名下。”
停了会儿,他问她:“你要我搬吗?”他有自己的住处,是没有理由赖在这里,可是从头到尾,他压根儿都没有想过要搬离这里。
也许小罗说对了,没告诉湘湘这件事,是怕她知道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便不再留他了。她沉默了一下。“这里空间够用,你……如果你不会觉得不自由的话OOO……”
“不会,我不会觉得不自由。”她给了他很大的隐私空间,当他想独处时,从不会来打扰。
“所以……我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对不对?”他小心翼翼,轻声问。
“……嗯。”
他吁了口气。
她犹豫了下,主动提起。“早上的事,我——”
“早上是我不对,如果你不喜欢我干涉你的事,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他抢先一步开口。
“……”不是的,她不是那个意思啊……无从解释,只能沉默。
“不谈那个,吃锅贴吧,我来拿筷子。”他转身张罗碗筷,假装若无其事地结束话题,不让尴尬的沉默继续蔓延。这家的锅贴和酸辣汤,她说过好吃,他回来时还刻意绕路去买。她只吃了几口,他留
意到,问她:“吃不下吗?”她摇头,他顺势接手,帮她解决盘中剩余的食物。吃没两口,就见她突兀地站起身,匆匆朝浴室奔去。
高以翔吓到了,随后跟上。
她在洗手台前干呕,看起来就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还好吧?”等她扭开水龙头,以清水泼洗脸庞,他上前扶住她,拿毛巾替她擦脸。
“要不要看医生?我去拿健保卡——”
“不要。”阮湘君及时拉住他。“我没事,不用看医生。”他皱眉。“可是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忍住脑子的晕眩感,见他不发一语地瞅着她,她轻易便看穿他在想什么。“我没有怀孕,你不要乱猜。”
“不然呢?”明明就身体不适,既然不是怀孕,为什么不看医生?他很难不乱相心。
心知不说清楚,他是不会罢休了,她叹气。
“只是吃避孕药的关系。”她的体质不适合服用避孕药,有时会心悸、呕吐、晕眩。他们之间避孕的措施一向是他在做,只除了他刚回来时通常比较控制不住,还有偶尔几次疏忽,她会自己吃事后避孕药,所以也就没告诉他。
高以翔一径沉默,然后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浴室。
阮湘君之后回房,发现他将床头柜里所有的避孕药全丢进垃圾桶,从那以后,再也没让她吞过一颗。
洗完澡出来,高以翔已经坐在房里等她。
替她掀开被子、调整枕头高度,将她安置得舒舒服服,最后再将热好的鲜奶放到她手中。
“有没有好一点?”
“嗯。”耐心等她一口一口暍光鲜奶,他将空杯往旁边摆放,侧躺在她身畔,支肘撑起上身,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指腹来来回回轻抚细致脸容,深沈地凝视她。
“你在想什么?”太安静了,那样不发一语的凝视目光,她看不透。
在想小罗的话。
对湘君公平点。
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以为这一切也是她要的,近来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对她,似乎一直都很亏欠。
“湘湘,我是不是很自私?”恣意地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却忘了问这是不是也是她要的。
她微讶。“怎会这么说?”“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却从无自觉。”就像她明明吃避孕药会那么不舒服,却没有告诉过他,默默包容他的放纵。
就像他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却又在思念她时,霸道地回来找她。
可是,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要的。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会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她向往安定,还有一个家,与某个真心相爱的男人,朝朝夕夕。
“湘湘,如果你遇到了让你心动的人,要好好把握,有机会就去试,我想看见你幸福。”他知道这会是她要的。
心动的人……她垂眸。
“如果——一直都没有呢?”他低笑。“会有的。你那么好,一定会有个人真心对你,给你你想要的完整人生。”
“我是说如果。”她执拗地想问出一个答案。
“别怕,我会陪你。”陪着她,一真直地找。
直到那一天,找到属于她的那个人,值得她交付真心,承诺她未来。
如果没有……他就会一直在她身边……是这样吗?
“我……懂了。”她低喃,也在心里告诉自己。
真的,懂了。
一个礼拜后,阮湘君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这家出版社以发行旅游丛书为主,负责带她的前辈,是一个好相处的年轻男子,说话很幽默,也教了她很多事情。湘湘是这么告诉他的。高以翔想,也许先前是他多虑了,她看起来适应良好,工作上的伙伴也颇照顾她。以她恬静温和的个性,不出风头、不与人争,走到哪里都不易树敌,与谁都处得来,他是后来才领悟这一点。
刚开始的前几个月,什么都还在学习摸索,也在适应新环境,生活过得很忙碌,但是相当充实。
她偶尔会加班、偶尔与同事聚餐,哪里有好吃、好玩的,都有人带领她。
上班一个月之后,她笑容多了,而且胖了一公斤。
“每天吃吃吃,不胖才怪。”她笑说。
他一直想做却没达成的,有人做到了。
她现在,知道好多地方的美食,也知道如何玩乐、如何品味生活,看来她口中常提到的前辈,真的影响她很多、也教会她许多事,包括工作上与工作外的。
她看起来,真的很好。于是他想,她应该还满喜欢与那位“前辈”在一起的,因为从她口中说出来,都是愉快的事情。再然后的某一天,她下班回来,在浴室里洗澡,搁在客厅的手机刚好晌起,喊了她一声,她似乎没听到。
他又看了一眼还在晌的手机,当下也没想太多,便替她接了。
是男人的声音,音律温润沈稳、不疾不徐,感觉就像那种做事有规划,稳重又值得信赖的人,他猜,应该就是她常提的那位“前辈”了。
“我做了些小点心,但是不晓得她吃不吃奶酥饼干,明天带些去公司给她尝尝?”对方是这么说的。
懂厨艺?听起来还不错,这年头会下厨的男人不多了。
“她吃。只要不是太甜,她不排斥。”于是他这么回答。
“另外,之前我跟她提过去郊外踏青,也许是这周末,如果她没其它的事,想问问她是不是要一起去。”
“周末吗?”他看了眼墙上挂的行事历,周末那一格是空的。“我想她应该暂时没有别的计划,我会替你转达,看她有没有意愿。”
“那,没别的事了,谢谢您。晚安。”很有礼貌的男人,应对、进退拿捏得体。
初步接触,高以翔觉得这男人还不太差。
挂断手机后没多久,她从浴室出来,他忠实转述。“刚刚你同事打电话来,说做了点心,分些给你品尝。”
阮湘君停下倒水的动作。“我同事?”
“一个男的,他说他姓徐,说话沈稳,声音很好听,EQ不错。”
她停顿了下,应该晓得是谁了。“你们还说了什么?”
“他约你周末出游,问你有没有空。我说你应该没其它的事。”
“你告诉他我没事?”
“你那天是没事啊。”他奇怪地回她。
“你……”她顿了顿。“你知道他……他可能……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单纯把我当同事而已……”
他讶笑。“多少感觉得出来吧。男人如果对女人没有一点点特殊感情,是不会那么费心又关照有加的。”
“……是吗?”她搁下茶杯,没沾一口便转身回浴室。
只是极细微的变化,但他察觉到了,随后跟上,在门口看她抹护发霜。“你在不高兴?”
她不说话。
没否认,表示他没说错。“是因为我接你的电话?还是我擅自替你保留他的邀约?”
“难道你认为我该答应?”就算知道对方可能有追求的意思,他还是希望她应允邀约?
“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很愉快?”他以为她对那个男人很有好感,那干么不把握?好男人可遇不可求,这不是她想要的吗?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急吗?”`
急?他急什么?
“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转回身,接着抹身体乳液。
但他不打算就这么含糊不清地带过,一个跨步上前,拿开她手上的瓶罐,逼她正视他。“讲清楚,话不要说一半。”
她仰眸直视他。“如果我是你的包袱,你随时可以转身走开,没关系。”说完,抛下一脸错愕的他,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