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喂,我是瑶瑶姐,现在是美国时间晚上九点,有空打电话给我。”
“嘟——方映,我是加拿大的姨妈,你表弟大学选校要问你的意见,回电话给我。”
“嘟——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甜甜蜜蜜真心到永远……”
什么?
由答录机传来模糊不清的背景音乐,是方映从没听过的歌曲。
“这是怎么回事?是打错电话吗?”
他伸手打算把留言删除,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又让他缩回手。
“嘿嘿,是我,这是我第一次对答录机说话呢!”诗倪的声音,还有止不住的兴奋。“这是一首广告歌喔,你是我的巧克力!”
嗯?
方映的眉峰紧锁成倒八字,疑惑的眼睛,仍不敢相信的望着答录机。
“她在做什么?她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什么巧克力,什么和什么呀?
“嘟——嗨,又是我,我忘了告诉你,你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有我写给你的信,你要记得看喔,晚安!”
写信?
他直觉拉开抽屉,拿出那封三公里外都可以闻到香味的信柬。
王子殿下:
我相信是因为时差的关系,所以我一直没有收到舞会的通知。
此时皇宫里一定很热闹吧?你已经找到王妃的适合人选吗?
请先等一下,我已经发电子邮件给仙女,连同今天早上这第六十五封,我想这次她应该会优先处理我的期望,除非她有什么难言的困难。
例如,她的仙女棒失灵,我可能会没有新、衣服穿?
例如,她找不到南瓜,因为万圣节所以造成物价上涨、南瓜缺货?
例如,她抓不到老鼠,所以我的马车没有马夫?!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你在心中为我保留位置,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钻进去的!
请记得我还没出现以前,千万不要决定人选喔!
灰姑娘
“她在搞什么?”吴方映呆望着信柬,一脸不知所以的茫然。“什么王子、什么灰姑娘?”
超出他能理解的范畴,方映决定直接向诗倪寻求答案。
他步出房门,走向一脸期待表情的她。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些什么。“你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我吗?”
诗倪紧揪住双手,不好意思的红着脸。
“哎呀,说的和写的不一样,这也算是一种生活情趣嘛!”诗倪悄悄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眼神猛放电。情趣?那是什么?
方映傻愣的点点头,转身爬回自己的书房。
好学的精神,有问题就找答案的态度……
他翻开辞海,用力寻找“情趣”这两个字的解释:情趣,有助于情感的乐趣。
“哦,原来是这样的!”不识情趣的他,压根没想过这两字。“不过,我需要情感乐趣做什么?”
不能果腹,也不可能增进什么效率,“情趣”拿到银行可以质押出多少融资?
都西元几年了,她还相信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
可是想到她刚刚欲语还羞的态度,方映顺手按下留言。
对你爱、爱、爱不完……
“哼哼!”他轻笑出声,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方映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就当他又多上了一课。
“原来,这就叫情趣。”
情趣,好诡异抽象的东西!
※※※
“唷喔!好多钱哪,哇哈哈!”
将生平第一张金融卡插入提款机,黎诗倪顾不得周遭人士睥睨的眼光,欣喜自若的掩嘴窃笑。
五位数,列印出的明细表,她当宝贝一样收藏起来。
“领薪水,我现在是大富婆了!”
有了钱,诗倪现在可以依照她早列好的清单,逐项完成她的经国大计。
首先,就是要致力于环境改造工程。
“美丽的色彩,我要让生活充满粉嫩的浪漫!”
走进生活杂货铺,她精挑细选,在自备的小型电子计算机上用力盘算……
满满两手的提袋,诗倪兴致勃勃的走回家。
“洗刷刷呀,洗刷刷!”
忙碌的下午,延续疲累的黄昏,连接夜晚的期待,她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就等着方映目睹这一室惊喜。
他转动门把走进屋内,已经习惯她准备好暖暖拖鞋……
“这、这是什么?”见鬼了,他黑色的皮质拖鞋,怎么会变成毛茸茸一坨?
而且最恐怖的是,拖鞋……还是小鸭子的造型和颜色!
“喜欢吗?”诗倪笑得比花朵还灿烂,比了比自己脚上踩的。“这拖鞋是一对的喔,另外我还买了小鸡仔造型给客人用!”
方映看了她一眼,直接跨过拖鞋,走向客厅。
不发一语的冷然,他才一坐上沙发,就感觉“芒刺在背”,有不明物体直戳向他的臀与背部。
他回身一看,沙发上多了一团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怪物……
“嘿,这是具有按摩功能的靠垫,可以消除疲劳,恢复精神,还有镇定神经的功效呢!”诗倪迫不及待的展示,将它翻过身。“后面是趴趴熊图案,是不是很可爱?”
她爱死了!将那一粒粒斗大的按摩木球,紧紧揣在怀中。
吴方映站起身,警觉的眼光将四周环境仔细打量了一遍……
不看还好,一看他就上火。
“这、你……”
双双对对的粉红玻璃杯,粉紫色的花瓶,插满五颜六色的鲜花。
嫩绿色的靠垫,水蓝色的桌巾,赤红色的椅套。
他冲人浴室,所有熟悉的黑白灰全遭替换,居然连马桶盖都不放过,鲜黄色毛茸茸的马桶盖,惹得他胃肠发出一阵阵恶心……
加上他涨成猪肝色的双颊,这个家真可说是色彩斑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走到她面前,方映满是压抑的沉声。
不只是无法适应的问题,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地盘遭到“改组”。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温暖?”诗倪还不知死活的一脸乐然,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这样,比较像一个家嘛!”
“温暖?”他轻蔑的复述。
她依照心中蓝图创建的温暖,对他来说只是意味改变,令他感受到威胁!
“我不需要这些,把它们通通拿走!”方映愤然用手一挥。
“啊?”诗倪映满笑容的脸,陡地僵硬。
为什么?他没有夸奖她的用心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大声凶她?
如果冷酷可以伤人,那冷淡无情的木头,一样也有相同的杀伤力吧?
“我……”出乎意料的失望,诗倪沮丧的低下头。“我会把它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方映望向她一脸失落,心里不禁起了波动……
他想退让,又觉得自己已经退让太多。
“自从她出现以后,哪一件事不是我在妥协?”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改变,不断的改变!改变,多可怕的字眼!”
再继续下去,他不会是原来的自己,他建立的世界将会改朝换代!
他必须坚持,没有人能让他一再退让!
“这里只是让你暂住的地方,不要忘记你只是这个家的过客,你没有擅自改变这里的权利!”
冷峻的威凝,方映止不住怒火的提高声量。
他勃然的怒气,把诗倪吓得全身发抖。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你可以改变我的生活?”不鸣则已,方映延续一发不可收拾的怒火。“谁告诉你我需要情趣,需要温暖?我才不在乎那些,把它们通通拿开!”
诗倪心目中的王子殿下,向来脾气温和体贴的好好先生,如今却对着她大声咆哮……
为什么?怎么会?
难道,他讨厌她,难道,他觉得她的存在碍眼又多余?
“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有心的,我、我只是以为……”惹人厌,她走到哪都惹人厌!诗倪难过的想哭。“我只是以为,你可能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只是一点点……”
说到伤心处,噙在眼眶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诗倪死命低垂着头,背转过身,不愿意让他发现自己受伤害的脆弱。
抽动肩膀的无助,倔强的表现……
“没事了,你不要这样。”他的心里有莫名的不舍,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收拾。
他该安慰哭泣的她吗?怎么安慰,抱住她吗?
“诗、诗倪,你不要这样。”他甚至连“不要哭”这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看她可怜无依的瑟缩,他又怎么无动于衷?
方映禁不住内心拉扯的拥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中。
没想到这一抱,诗倪反而哭得更厉害。
“别哭啦!”救命,她是自来水处派来调解水量的吗?怎么这么会哭?“我不是有意对你凶,我、我很少发脾气,也没有对其他人凶过!”
方映言不及义的安慰,引来她反效果的哭号。
只对她凶?那不是更惨?
“呜……哇!”伤口上洒盐巴,诗倪的心都快碎了。“你、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她还能怎么办?“我不会死缠着你,我不会赖着不走的啦!”
听到她要离开,方映紧张的全身紧绷。
“我没说讨厌你,我从来没这么说,我也没说过不喜欢你!”
咦?
诗倪眨眨溃堤的泪眼。“那你,就是喜欢我?”
“我……”他一时语塞。
该死,他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不讨厌,算不算得上是喜欢?
而诗倪期待答案的热切眼神,让他不得不以“休兵”为前提。
“嗯,老实说,我想我不讨厌你。”这一部份应该是实话。“至于喜欢……可能有一点吧?”
只有一点?而且还是疑问句?
诗倪受挫的瘪嘴,不甚满意他的答案——不过话又说回来,唉,有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
※※※
正窝在家里苦思对策的诗倪闷闷不乐地陷入半昏迷状态,原本应该只是“装饰”用的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咦?”从没见过访客上门的她,傻气的拉拉头发。“会是谁呀?”
不会是收费员,社区警卫会用内线电话,难不成是户口校正的警察叔叔?
诗倪整平自己的衣服,快速冲到玄关,一把拉开昂贵的铜门……
“唷,这么快就找到新户头了,也难怪你敢吵着要离开家!”三个女人径自推门而入,直直往屋内大厅闯进。
是她的表婶,和表表姐妹。
诗倪的心揪成一团,忽高忽低的拉扯,不相信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表婶,表表姐,表表妹。”她还得一一唱名打招呼。
三个女人大大方方在沙发上坐下,眼睛不断打量屋内高价位的陈设。
表婶率先满意的点点头,充当新闻局发言人的她,一开口就指向诗倪的鼻尖。“和我回去,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流浪。”
“啊?”怎么表婶还会关心她吗?她不是巴不得自己赶快滚出家门?
“啊什么?”表婶一脸的不屑。“你不要脸,我们还要面子呢!跑出来和野男人同居,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表婶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循线查到诗倪的近况:想不到这千年扫把星,一出门就走狗屎运,居然给她钓到金龟婿!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监护人!”表婶不悦的扬眉。
“我已经成年,我现在是我自己的监护人。”诗倪冷淡的提醒。
什么都没变,表婶还是一开口就尖酸刻薄,好在她已经不需要再忍受这些。
“喔,翅膀硬了,丑小鸭现在会飞了?”表婶冷哼的蔑视。“哼,你这忘恩负义的死丫头,也不想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长大,没有我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表婶,我说过……”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说废话的!”表婶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要自立门户也行,拿钱出来解决,我就放了你。”
啊,钱?“我哪有钱,我现在没钱……”
“住在这种房子会没钱,你想骗谁呀?”表表姐讥讽的吐槽。
“就是说嘛,谁不知道你没拿金马奖简直不可思议,装了那么多年的哑巴,明华园当家花旦都没有你行呢!”表表妹给了她一记白眼。
“这不是我的房子,我只是这里的管家。”唯利是图的态度,诗倪光听心里都不舒服。
“你说这是什么话!”
“别再来装可怜那一套!”
“是不是太久没被抽,皮痒得受不了!”
“喂,你们……”诗倪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因为她很快就被阵阵声浪给淹没。
三个女人站起身,七嘴八舌在她耳边猛轰炸,加上没有节制的拉扯,从头发到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形成四个女人的大战。
一声高过一声的音波,一个比一个强悍的试图压制对方……
“你们在干什么?”刚进门的方映,还以为发生了核爆。
“哦!”
眼见“金主”回巢,众人的眼光纷纷投向他。
由头到脚打量一遍他的“身家”,表婶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你回来的正好,想必你就是金屋藏娇的男主人吧?”表婶眯起精打细算的铜铃眼。“我们要带诗倪回家,除非,你愿意拿钱出来解决?”
“不关他的事!”诗倪气愤的冲到方映面前,将他挡在身后。“和他没关系!”
“什么呀?”他拉开纤弱的诗倪,但随即被万箭齐发的声浪给刺得耳朵发疼。
“不给钱,不放人!”
“你想白玩?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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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被轰得耐性尽失,方映火大的沉声一吼,吼息所有噪音。
综合四方喧腾的交谈,他已经大概组合出实际的情况。
“诗倪是成年人,她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诉诸法律,你们完全没有胜算可言。”端出总经理的权威,方映就事论事明快的点破症结。“不过就道义上而言,你把诗倪抚养长大,她是应该有所表示。你觉得多少钱可以弥补?”
“方映!”诗倪出声阻止,但他挥手要她安静。
“唷,还是我们这位先生明理。”表婶笑得灿烂。“这样吧,我的要求也不过分,不过就是把这几年的开支加一加……”她比出三根手指。
“三万?”方映明知故问。
“三千万!”表婶双眼睁得老大。“三千万,还是不算利息呢!”
“方映,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理她们,我……”诗倪焦急的拉住他,方映却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
“好。”他走进书房,不到片刻,就拿着支票走回来。
三个女人屏息以待,脸上激发出热切又贪婪的光芒。
“拿了这张支票,诗倪和你们之间就当有了了断,除非她自己还愿意和你们联络。”方映将支票晃呀晃,晃得她们三人心花朵朵开。“如果你们再骚扰她,我绝对不会客气。”
“啊,这是当然!”表婶一把抢过。“这是当……”
耶?怎么、怎么金额不对?只有五十万!
“喂,这位先生,你金额是不是填错了?怎么只有五十万!”
“三千万,我劝你用抢的比较快。”方映冷然的笑。“你当我是呆子,随便你开口我就相信?爱拿不拿随你,不过你们今天走出这个大门,倘若再让我听到你们还继续纠缠诗倪……我的律师团,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啊,你!”
看起来斯文有礼的小子,想不到是个狠角色?她们看看支票,又看看方映一脸不容小觑的坚决。
不拿白不拿,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算你狠,我们走!”
耀武扬威的来,现在气胸瘀血的离开。
等她们一走,羞惭又愧疚的诗倪,感动万分又过意不去的拉住他。
“对、对不起,方映……”她低垂着头,想着自己果真是麻烦精。“这些钱就从我的薪水扣,我会去打工,好早一点把钱还给你。”
两次的义举,使她不至落难。
诗倪知道自己找上他有更坚强的理由:凭着灰姑娘的直觉,她爱他,方映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保护。
“傻瓜,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给的。”他摸摸她的头,疼惜的将她拥人怀中。“不准你去打工,这钱就当先发给你的年终奖金好了!”
看看他多好,他真是太好了!
她爱方映,诗倪不但想嫁给他,还要两人都因此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