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晓拿着休学申请书,走向系主任办公室。
她尽量目不斜视,笔直地前进,不希望遇见任何一个熟悉的老师或同学。他们或许还不晓得她家里遭逢变故的消息,但她却已深深感觉自己与他们已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徐清晓,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一起闹、一起读书的徐清晓;现在的她必须挑起生活重担,必须挣扎于艰困贫穷的日子,再没资格不知人间疾苦。
她不能再当个傲气自信的大学生了。
徐清晓咬住下唇,忍住不知不觉就冲上眼眶的泪水。
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进去交给系主任这份休学申请书,再解释一下原因而已。
或许她家破产的消息过了今天便会传遍整个系,但至少会是在她踏出这间校园以后。
至少她不必被迫面对同学们同情的眼光。
岂料她还未来得及踏人系主任办公室,就被一个女同学拦下来。
“清晓。”她唤着她,连语气都不是平日的粗声大气,变得温柔起来。
她知道了?徐清晓心一惊,几乎不愿意抬头看向这个跟她交情还算不错的女同学。小臻。”
“清晓,我听说了。”小臻的嗓音充满同情。
徐清晓迅速扬起眼帘,掩不住惊讶,“为什么你会——”
“我前阵子遇见于平,他告诉我暑假时你在街上卖录音带。”
于平?那天晚上遇见的男同学?徐清晓咬住下唇,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的同情目光。
“你那天的样子很怪,这个暑假又一直没跟我们联络,所以我想你大概出问题了。”小臻低低地继续说:“我想打电话找你,可你家的电话好像停用了,我只好亲自跑到你家——”
所以她看见了?看见贴在她家门外的法院封条。
徐清晓只能无奈地闭了闭眼。该面对的永远躲不了。
“对不起,小臻,我们能以后再谈吗?”她勉强自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我必须先找系主任。”
“你找主任做什么?”
徐清晓深吸一口气,“办休学。”
“休学?”小臻瞪大眼睛,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徐清晓不敢再看她的表情,身子微微一侧,超过她,推开系主任办公室的门。
主任似乎有客人,正坐在沙发上与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谈话。但一见到她,他立刻满面笑容地站起。
“清晓,你来得正好。”
徐清晓一愣,来得正好?主任知道她要来?
或许他已经听说她这学期没注册的事了。
“对不起,主任,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注册的事吗?”主任走向她,温和地拍拍她的肩,“没问题,我跟学校说一声,让你补注册就是了。”
补注册?她根本就打算休学,干嘛注册?
“对不起,主任,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别担心。”主任像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黎教授已经告诉我一切了。”
“黎教授?”她微微提高嗓音。
“真巧啊,清晓,没想到学校新聘的教授是你的表哥。”主任朗声笑着,一面将眼光调向依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徐清晓随着他调转眸光,终于,那男人站起身,转过身来。
她倒抽一口气。
是黎之鹤!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晓,好久不见。”他淡淡地、平静地微笑着,“还记得我吗?”
“你们很久没见了吧?”主任热络地轮流看着两人,“黎教授告诉我他小时候还曾经抱过你呢。”
“那时候你才几岁大,”他自然地接口,仿佛真有其事,“想必已经不记得了。”
废话,她当然不记得!从头到尾她就没有什么表哥,他们徐家的亲戚一听见她家破产,全跑得不见踪影。
“清晓,我听说你家发生的事了。”主任朝陷入震惊状态的她微笑,“所以你才会没注册和选课。不过没关系,我会和学校说一声,特别通融你的。”
“可是主任——”她呐呐地,“我必须休学啊!”
“休学?”主任拉高噪音,瞪着她。
“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不允许……”
“傻瓜!”主任打断她,仿佛又好气又好笑,“你担心什么?黎教授是你表哥,自然会帮你解决经济问题的。”
“是啊,清晓,你别担心。”黎之鹤温和镇定地插口,“这些事表哥会帮你的。”
表哥?!
她怒气冲冲地转向他,清亮的眼眸中燃着熊熊火焰。
她什么时候冒出个表哥来了?他究竟是何居心?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一字一句从齿缝中逼出。
“清晓……”
“我告诉你,我徐清晓虽然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但可也不笨;我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目的。”
她怒气蒸腾,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半带无奈地摇摇头,“清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毕竟你不记得我了;可是——”
“你少来这一套!”她迅速打断他,“我不会上当的!”
“清晓!”主任惊骇地望着她,“怎么这样跟你表哥说话?”
她一凛,转向从她一进学校便一向疼她的主任,“对不起,主仕,可是……”
“清晓,黎教授是看在亲戚份上好意想帮你,你不该那么没礼貌。”主任皱眉训斥着她,“何况他现在也是你们大四的导师,于公于私,你都该尊敬他。”
“导师?”徐清晓禁不住再度提高嗓音。
这莫名其妙的家伙是系上新来的教授,还是他们的导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主任,我想我先告辞了。”黎之鹤不再看她,迳自对主任扬起迷人的微笑,“关于清晓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没问题,你放心吧。”
“多谢。”他微微颔首,一只手轻轻搭上徐清晓的肩,外表看似礼貌,微微用力的手劲却有着不容置疑。
徐清晓身子一僵。
“走吧,清晓,表哥再跟你解释。”
她咬着牙,瞥了热切地瞧着他们的主任一眼,只得顺从地随他离去。
无论如何,她不能在一向欣赏她的主任面前表现出任性泼辣的模样,他会被吓呆。
但当黎之鹤将她带到他的研究室,关上房门时,她可不再假装客气,丽颜立即一冷,匀上一层冰霜。
“说吧,你究竟有何目的?”
他只是轻轻挑眉,“这就是你对多年不见的表哥说话的态度吗?”
“得了!”她微微冷笑,“你我心里都明白你跟我一点亲戚关系也没有。”
“或许是没有。”他淡淡一句,从容地在属于他的座椅坐下,“但是清晓,若你想脱离现在这种艰困的生活,就非承认我这个表哥不可。”
“你——”
“只有接受我的帮助,你的母亲才能重新过她优雅自在的生活,你弟弟才能不继续在街头鬼混,乖乖地回学校去,你才能不必日日夜夜辛苦打工,回来当你的女大学生。”
“这是怎么回事?”她震惊的语音梗在喉咙,“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我调查过你。”他语气平淡。
“你调查我?”她却无法像他一样平静,“为什么?你凭什么调查我?”
他耸耸肩,“总之,我知道你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好,迫切需要援助,身为你的表哥,我自然应该义不容辞的帮助你。”
“你……”他愈是从容,她心脏愈是狂跳不已,“你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想帮助你。”
“帮助我?”徐清晓一怔,接着忍不住轻启芳唇,洒落一串极端讽刺的笑声,“你要我相信天底下有这种好事?一个与我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莫名其妙就愿意帮我?怎么可能!”她心绪激动,双手撑住他办公桌面,低俯上半身仔细凝望他,眸中闪着特异的光芒,“莫非你想用这种方式买我?你和那天那个男人一样,试图用钱买下我的身体?”
他静定地回应她的眸光,“我是想买你。”
她闻言反倒大吃一惊,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你真的想一”
他点点头。
“怎么可能?”徐清晓瞪视他好一会儿,接着慌乱失措地在室内乱转,神态濒临歇斯底里,“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乡下姑娘罢了,像你们这种男人怎么可能看上我?”她喃喃念着,忽地眸光再度射向他,闪烁着激烈光芒,“你想整我对不对?就像那天晚上那个男人一样,先是迫不及待地想玷污我,然后又对我弃之如敝屐,把我说得一文不值……”
“清晓,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你亲手将我推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还要我冷静?”
“冷静一点,清晓。”他走近她,厚实的双手紧紧覆上她的肩,她倏地一阵颤抖,在肩上传来他掌心的温暖后,心绪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扬起螓首,迷惑地望着他。
“我的确想与你谈一笔交易,但不是要你当我的情妇。”
“那你要什么?”
“我要……,’他俊逸端正的面孔在一瞬间似乎闪过一丝迟疑,好一会儿,他总算下定决心,“我希望你能跟我弟弟结婚。”“结婚?跟你弟弟?”徐清晓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岂止是强烈的震惊,她已经迷惑到无法提高音量,无法质问他,只能怔怔地重复他的话。
“是的,我希望你能嫁给他,至少先试着与他交往。”
“跟他交往?”她蹙眉,“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一个好妻子。”
“妻子?”她眨眨眼,浑纯的脑子逐渐恢复清明,“你弟弟有什么重大缺陷吗?要你用这种方法替他找结婚对象?”
“当然没有!”黎之鹤尖锐地反驳,“他四肢健全、而且相貌端正,能力又强,不晓得有多少名媛淑女喜欢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需担心找不到对象,要你多事?”她忍不住讽刺。
“因为那些名媛淑女,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的。”他轻轻叹息,“之鹏总是游戏人间,从来不肯真正定下心来。”
“之鹏?你的弟弟是黎之鹏?”她惊怔了,不敢相信自己竟未联想到他们两人是兄弟。
黎之鹏、黎之鹤,还有比这更像兄弟的名字吗?
他弟弟就是“鹏飞搂”的主人,就是传闻中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他要她跟那种大众情人结婚?
“黎先生,你没搞错吧?像令弟那种杰出的人才,怎么可能看上我一介平凡丫头?他连那些大家闺秀都看不上,岂不是更看不上我?”
“他会看上你的。”黎之鹤的语气十分笃定。
“何以见得?”
“因为你有些地方很像一个人。”
她像一个人?徐清晓愣愣地,看着他端正的脸孔微微一黯:
为什么他在说着她像某个人时会是这样低沉的语气,是这种黯然的神情?她看着他转过身子面向窗外,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似乎可以看到隐藏在他幽深黑眸中的淡淡忧郁。
“你说我像一个人?”
“是的。”他语声一顿,面孔仍旧对着窗外,“所以他那天才会对你做出那种不礼貌的举动。”
“不礼貌的举动?”徐清晓一惊,一个尖锐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成形,“莫非那天晚上的男人……”
“是之鹏。”
她呼吸一窒,“他就是黎之鹏?”
“我想是的。”
原来那人就是黎之鹏?就是他先用身体上的侵犯侮辱她,接着用一张支票轻蔑她?
徐清晓一转身,就要离去。
黎之鹤立即捉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她语音清冷,“我拒绝你的提议,我绝不愿跟那个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听我说……”
“我这里还有一张他那晚丢给我的支票,明天我会带来,麻烦你替我还给他。”
“清晓……”
她依旧不肯回头看他,“我真不明白,你弟弟侮辱我还不够吗?要你这个哥哥火上加油?”
“他不是有意的。”黎之鹤微微提高语音,带着浓浓的歉意,“只因为你有些地方太像另一个女人。”
“我像另一个女人?谁?”她终于回头瞪他。
黎之鹤没有回答,只低低地说道:“之鹏曾经深爱过她……”他眉间抹上淡淡神伤,仿佛想起了什么,神思一下子飘到九霄云外。
徐清晓怔怔地望着他。
“清晓,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他忽地凝神,一对幽深的黑眸重新凝视她,“请你解救之鹏,他需要一个人将他从堕落的世界里拉回来。”
“你要我去……”
“是。我相信你做得到。”“可是我怎么能?”她摇摇头,慌乱又迷惘,“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我会亲自训练你。”他定定地注视着她,语气同样坚定。
“你训练我?”她愕然。
“清晓,请你将自己完全交给我,我会让你脱胎换骨,成为任何男人都不得不心动的女人——尤其是之鹏。”
他要亲自训练她,让她成为所有男人都会心动的女人,然后——跟他的弟弟结婚?
“你要我跟你弟弟结婚……”她无法置信,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不错,我希望你嫁给他。”
“为什么?就算我长得像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也不一定要跟他结婚啊。”
“因为他必须结婚。”
“什么?”她一愣。
“因为他必须在三个月内结婚,而我希望他结婚的对象是他所爱的女人。”
“他为什么必须在三个月内结婚?”
“清晓,别问,”他凝视着她,语音沙哑,眼眸深不见底,“你只要答应我。”
她顿觉全身一阵战栗。
又来了。每当他用那双奇特的黑眸这样盯着她,她就忍不住全身颤抖,仿佛连脑子也在那一瞬间冻结。
“你肯定他会喜欢我?”她只能怔怔地问道。·
“我确定。”
“那我呢?你肯定我也会爱上他?”
“你会的。”他微微一笑,“女人都爱他。”
她瞪着他,不知怎地,对他这种极有把握的神情有说不出的愤怒。
他就这么肯定那个黎之鹏会喜欢上她,而她也会爱上黎之鹏?
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可以这样任意主宰他人的感情?
他是真心盼望她跟他弟弟结成连理吗?
他是真心的,她知道。
不知怎地,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就有说不出的急躁纷乱,怎么理都理不清。
徐清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星期前她还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卷入如此荒谬可笑的局面,绝不可能答应黎之鹤莫名其妙的提议,而今天她却已经站在他的客厅,脚边立着大大的行李箱。
或许是母亲的态度逼使她做了这个决定吧。
前晚她回到家,蓦地发现小小的空间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而这一阵子总是精神虚弱的母亲竟然一面将用具物品打包,一面快乐地哼着歌。
“妈!这是怎么回事?”
“清晓,你回来了啊。”徐母抬起头,给了她一个超级灿烂的微笑,“快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动也不动,只紧紧皱眉,“你在做什么?”
“打包啊。”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为什么打包?”
“傻瓜!当然是要搬家啦。”
“搬家?我们要搬到哪里?”
“不是我们,是我。”徐母站起来,唇边的微笑更加诡异,“你不是要跟黎先生一块儿住吗?”’
黎之鹤?
“黎之鹤找过你?”,“他人不错哦,不但要接你过去住,还替妈妈找了一间漂亮的新房子,还请了佣人服侍我。,’徐母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女儿面部表情的僵硬,“还有你弟弟,黎先生说过两天就送他回原来的学校去,学费、生活费都由他打点。’’
“妈!”徐清晓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母亲,“你怎么能够让人家那么做?他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怎么能接受这些?”她气急败坏.语音愈说愈高。一“什么非亲非故,黎先生不是你的男朋友吗?”徐母依旧微笑着。
徐清晓一愣,“他是我男朋友?”
“清晓,你也别挑剔了,人家黎先生条件这么好,又有钱,又肯照顾我们一家,你就跟了他不是很好吗?”
跟了他?要她跟黎之鹤一起住?
徐清晓瞪着母亲,只觉全身的怒火烧得她几乎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她打着颤,血管一下窜过冷流,一下却又滚烫异常。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将我卖了吗?”
“什么卖?’’徐母脸色一沉,“你说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吗?’’她咬着牙,唇瓣苍白,语音发颤,“只因为人家拿钱和房于诱惑你,你就不惜出卖我。”,“什么出卖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徐母脸色发青,语气冷凝,“我可是为你好!难不成你愿意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一辈子吃苦?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依靠有什么不好?至少不愁吃不愁穿的。何况人家黎先生一表人才,也没哪里配不上你;我反而奇怪像他那种事业有成的男人是看上你这丫头哪一点呢!”
徐清晓倒抽一口气。
“就是啊,连我也莫名其妙呢!’’她拉高嗓音,无法克制的歇斯底里起来,“像那种成熟有钱的男人不晓得是看上我哪一点二妈,你也要小心,搞不好你女儿几天不到就被人家甩了,你也住不成好房子……”
“别胡说八道!”徐母立刻冲向她,伸手捂住她的嘴。
她用力扯下母亲的手。
徐母瞪视她许久,忽地长叹一口气,“清晓,就算妈求你好不好?既然有人愿意拉我们躲开这种贫困的生活,你就答应了他好不好?妈真的受不了过这种日子。”
“妈——’’她咬住下唇,母亲忽然转成这般温柔恳求的语气,
反倒教她不知如何回应。
“我求你,你就算是孝顺妈吧……”
或许真的是因为抵不过母亲的软语恳求,或者是因为她确实也不愿意一直过那贫穷的苦日子,或者是因为黎之鹤的语气中有某种东西打动了她……总之她现在是站在这里了,站在黎之鹤的客厅里。
她怔怔伫立,茫然望着大约十五坪大,宽敞阔朗、布置得简单大方的客厅。她的视线从墙上巨幅拨墨山水画,移到密密麻麻排着书籍的黑色檀香木书柜,甚至黑色真皮沙发旁一盏线条修长的艺术立灯——这是一间格调淡雅的客厅,显现主人特殊的品味。
这确实像是黎之鹤住的地方。
“来看看你的房间。”黎之鹤替她提起行李,带她穿过挂满书画字幅的走廊,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
他打开房门,她立刻倒抽一口气。
这间房——和她以前的卧室一模一样,家具、装潢、摆设,甚至连书柜最上层坐着的陶瓷日本娃娃,都和她从前拥有的那个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你母亲给我看过你以前卧室的照片,所以我特别让人布置了一间完全一样的。”他解释着。
她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
“我想这样你会比较快习惯吧,毕竟是我强迫你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徐清晓闻言呼吸一梗,连忙伸手捂住几欲逸出口的呜咽;她眨眨眼,强忍着不让冲上眼眶的泪水滴落。
她回身望他,“那个日本娃娃在两年前一次地震摔碎了,我一直很想再买一个,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是我请一个住在日本的朋友替我找的。”他朝她微微笑看,“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谢谢。”徐清晓凝视他良久,泪水终于忍不住颗颗滑落,谢谢你,我没想到……,她犹豫着,不晓得该选择何种方式来表示自己强烈的感激,几秒钟后,她仍旧选了从小便采用的方式……
她投人他怀里,双手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微微湿润的脸庞贴住他宽厚的胸膛。“谢谢你,谢谢。”她喃喃低语,一面垂泪,唇边却又忍不住漾起浓浓笑意。
他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动也不动,僵立在原地。
她扬起头,在接触到他不知所措的眼神后终于警觉自己的失态,她倏地放开他,呐呐地道着歉,“对不起,我以前都是这样向父亲道谢,所以……”
“没关系的。”他温柔地回应。
她默默凝望他许久,探吸一口气,“那个娃娃是我十五岁时父亲送我的礼物——”
他静静听着。
“我好喜欢那个娃娃,后来它摔碎了我好难过,尤其是最近,我真的好想……”她忽然顿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滚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清晓,你想你的父亲吧?”
她立即激烈地摇头,“我不想他,才不会想他!我只是,只是.,...”
他一把将她拉人怀里,轻抚着她柔柔秀发,“嘘,别说了。”
“我恨他!他竟然就那样丢下我们!他真软弱,遇到事情只会选择逃避……”她哀哀抽泣着,忍了许久的愤怒与哀怨终于得以宣泄,面颊紧紧贴住他温暖的胸膛,任激动的泪水沾湿他的衣襟。
“别哭了,清晓,别哭了。”他安慰着她,接着轻轻抬起她的下颔,温柔的凝望着她。“别哭了,以后我会照顾你,就像你父亲一样。”;
“父亲?”她愣愣地问。
他微微一笑,“我是你的老师,也算是长辈吧。”
“老师?”
她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词,但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将眼前的‘男人和那两个字连在一起。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表哥!”他微微一笑,戏谑地挑挑眉。
“不,我想我还是叫你老师吧。”虽然叫他老师感觉挺奇怪的,但要她将他当成某个莫须有的亲戚,更加不可思议。
“也好。”他微微点头,“从现在起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隔壁房间有一架钢琴,你可以任意使用。”
“钢琴?”
“你会弹琴吧?”
“学过几年,但好一阵子没弹了。”
“那我们必须使你重新熟练。”
“为什么?因为上流社会的淑女都一定会弹琴吗?”
“因为她会弹琴。”他简单的一句,虽然平淡,却富含深意。
徐清晓怔怔地望着他。
他却没再多说,静静转身,“一个小时后开饭,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而她,只能瞪着房门掩去他英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