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过来嘲笑他:“是啊,可惜我动心、你无情,我家大哥教育过,婚姻得两厢情愿方能进行,可不是单方面的事情,所以请问,宋大人渴望涂娟娟的爱情,能否?”
唉,他果然是个精明男人,一来二去,他的屁话说得比她还顺溜。
她说:“我不想成亲,这里的男人像种牛似的,得同时挑好几个女人播种,而我喜欢独占、不爱分享。”
这话是妒妇才能说的,她不介意名声臭,硬把真心晾上。
她以为他会对自己的理论感到气恼,毕竟这是在挑战男人的既得福利。
却不料他回答:“我不是会三妻四妾的男人,我娘是这个制度下的牺牲品,为了她,我怎么也不愿意去牺牲别的女人,所以我要慢慢挑、细细选,选到可以爱我一生,也让我钟爱一生的女人,再缔结婚姻盟约。”
此话异常煽情,尤其在这个男人有财有才、身边就得有女人成群结队的时代里,他的话的确能勾动人心。
要不是娟娟从来没把成亲当成一生中必须进行的重大事业,她恐怕会考虑这个在爱情上头谨言慎行的男性。
所以他们成为可以分享心灵、成就与挫折的好朋友。
“涂姑娘,你不是和宋大人很熟吗?怎不同他招手?”赵灵秋挑衅。
这阵子,很少见宋大人来寻她,是腻了吧!也是,长成那副姿容已经很抱歉,又不舍得花钱妆扮自己,这种丑陋女子,能够让男人忍受多久?
“我们的交情是不必靠招手维持的。”娟娟回神,想也不想便回答。
她在心底打算,得找个机会托宋怀丰把那盏灯送给蕥儿。
云湖商业区要在年尾办一场年终庆,为了这个,所有商家都卯足全力在筹划,蕥儿也不例外,她忙得天昏地暗,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过来上课了。
这次她挑选一张牛皮,在上头雕出仕女图,并在里头衬一张做灯笼的纸,卷成筒状固定、下面加个插蜡烛的底座,当蜡烛在里头燃烧,仕女就会跃然墙上,只要调整好角度、透过放大的灯光,便会看见仕女静静倚窗眺望,有趣得很。
“好大的口气,一个婢女同县官大人也敢谈交情。”赵灵秋嘴巴不留情。
娟娟再度回神,“不然呢?不谈交情难不成谈私情,这东西我是没有的,难道赵姑娘和宋大人之间有?”要比嘴利她也是不输人的。
“你、你胡乱攀扯、损人名节!”
“名节?那不是大家小姐才看重的东西吗?你一个小小奴婢也有?”
“你下作、你不要脸,什么肮脏话都敢讲,真真是贱妇生的狐狸精。”
“我娘哪里得罪你了?就因为女儿说两句实话,就得从坟里被扒拉出来阴损。唉,算了算了,我干么同你瞎折腾?明知道你心里想要什么,不如成全你好了。”
“成全?你说什么鬼话。”
娟娟装出一脸吃惊讶然。“不是吗?我猜错了?你不是想当宋大人的通房?上回宋大人还说赵姑娘温婉娴雅、貌比西子,我还以为你们是郎有情、妹有意,原来是我会错意。
“行,我认错,我保证会转告宋大人,你对他没有多余想法,赵姑娘一颗心皎洁如明月,宋大人的真心只能拿去照沟渠,请他千万别损害赵姑娘的名誉。”
这时,车厢外头传来两声敲叩,一名女子挑开帘子,发现外头的人竟然是宋怀丰!
他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所以……刚才的话全被听进去了?赵灵秋急得快哭出来,她张口想解释,说事情不是涂娟娟说的那样,不是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他是……
但她还没张口呢,宋怀丰就黑了脸,寒声道:“涂娟娟,你给我下来。”
“哪能下去啊,我回去还有得忙呢。”她嬉皮笑脸,给足时间让赵灵秋发难。
好戏即将登场,这样落幕不是太浪费?
“我送你回去。”宋怀丰又道。
“男女授受不亲呢,何况我与宋大人只有交情、没私情,若是被人看了去,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情形。”
她一面说、一面偷眼瞄向赵灵秋,只见赵灵秋终于鼓起勇气,扬声道:“宋大人,奴家……”
奴家两个字刚出口,宋怀丰一句“你给我闭嘴!”就把她剩下的话给吓回肚子里,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怀丰,眼泪渐渐在眼眶里凝结,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在宋怀丰的命令下,马车停住,他怒声问:“涂娟娟,是你要自己下来,还是我去把你拉下来?”
唉,男人,嘴皮子不行就想用暴力,娟娟不甘不愿,却还是乖乖地下了马车,不料她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他一把拉上马,下一瞬、马匹飞速前进。
“瞧!涂娟娟被宋大人抱在怀里!”那个掀开车帘的女子惊呼。
赵灵秋闻言掩面大恸。监守自盗啊,谎话、骗子,还说要成全她!
马飞快向前奔驰,宋怀丰带着娟娟往山里行去,只是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但从来没长时间在马背上的娟娟,被震得全身骨头分节。
马匹停下来的时候,天边只剩下几道霞光,夜色入侵大地。
“这是哪里啊?你想野营吗?我没看见搭帐篷的工具……”
还没叨念完呢,宋怀丰已经拉起娟娟的手,快步将她带到母亲墓前。
光线不足,娟娟弯下腰、看清楚墓碑上的字。
方云……她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娟娟不明白宋怀丰为什么带自己到这里,转头想发问,却撞见他眼底的抑郁。
低头,她说:“对不起,不该拿你来说嘴。”
在别人的母亲面前,她选择先道歉。
“我没有生气,虽然不太喜欢你制造别人的误解。”他的口气依然温和。
他只是习惯有事便到娘的坟前,和娘说说话。
小时候,他和娘之间有许多悄悄话,是大哥不知道的,他曾告诉娘他想当大将军,可娘说盼着他给自己争个诰命。为了不让娘等太久,他才决定当文官。
长大后,他方才明白,那是母亲对自己的心疼,母亲要他走一条平安顺遂的道路。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旁边,知道的话就不说了。”
意思是说小话可以,说大话不行?宋怀丰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解释比不解释还糟糕。
“你就不担心赵灵秋真的缠上我?”
“如果连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都没本事,你这个官也甭做了。”她拍拍他的肩,一脸“我相信你能”的样子。
“你还真看好我。”
“当然喽,你是谁?大名鼎鼎的青天大老爷呢。”
宋怀丰微笑问:“赵灵秋经常给你苦头吃,是不是?”
“还好啦,其实……我给她的苦头比较难吞。”然后她告诉他,有关尸体以及借条的事,听得他哈哈大笑。
“以后这种事,可以找我帮忙。”
“杀鸡何必用青龙偃月刀?我手上两把小雕刀子就够用,不过是对付几个脑残的死小孩。”
“老说别人小孩,你芳龄多大啊,姑娘。”
她呵呵笑两声、没回答。
他牵起她的手,对着坟头说道:“娘,你听见了,我这个朋友很有意思吧!”
“伯母,您听见了,您儿子又帅又能干,惹得一票女子心花大开,害我这个朋友得背黑锅、受人整治,您在天有灵,一定要多多保佑我,否则我就太委屈。”
“娘,有天理吗?整人的还敢喊委屈,这世间黑白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