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白色棉纸糊窗外晕晕照进,那种微暖却不热人的温度,渐渐地烘醒了床上的她,洋溢在四肢百骸的,除了温暖,还仿佛有昨夜的热度。
她美目半睁,星眸微扬地环视了室内富丽红艳的摆设一圈,只觉陌生,轻轻动了动身子,却感到四肢酥软。
有人似乎是算好时间似的,从外头敲了敲门。
“谁?”阮飞香一醒,下意识地将被子拉到自己胸前。
“小姐,是我,春雨啊!”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阮飞香心中大石顿落。“进来吧。”
春雨得到许可后开门进来,只见她领着几个干粗活的丫头抬着一桶热水走到内室里,放下之后,春雨让她们退了出去,也顺道拴上了门。
阮飞香这时也已起身,坐在床沿拢着长发,整理一下之后,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这?”看见那桶云雾蒸腾、还冒着烟的热水,她不禁一愣。
“怎么才早上就搬了洗澡水进来?”她奇怪地问。
春雨只是笑。“我也奇怪啊,还道这家子规矩到底和众人不同,竟是早上洗的澡。后来才知道,原来都是姑爷吩咐的。”
“姑爷?”阮飞香喃喃自语了一句。他吩咐的?
“是啊!姑爷的心好细,知道您昨儿累了一整日,泡泡热水、浸润浸润身子自是舒爽些。”春雨一边说,一边走到她面前。“春雨还没跟小姐恭喜呢!小姐大喜了,新姑爷人品贵重、风流潇洒,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春雨恭喜小姐。”她掩不住满脸喜色。
“贫嘴……”阮飞香双手抱臂,咬着下唇轻斥了一句,然而娇羞神态却是无限。
春雨笑道:“小姐别恼,咱们做丫头的给主子道喜,可是应当应分呢!再说,那大厅上您的公公待会儿不也要向您道喜,您难道也要说他贫嘴吗?”
“越说越不像话了。”阮飞香道。“再胡说小心我拧你。”
“好好好,不说不说。”春雨作势打了自己两下耳光。“这会儿还不快快梳洗,老爷在外头等着您去请安呢!”
阮飞香闻言,于是开始脱掉袍子,浸入温热的洗澡水中,春雨替她将长发绾起,瞧见她颈处烙下的几点樱红,忍不住吃吃直笑。
“笑什么?”阮飞香红着脸道。
“没没……”春雨道。“春雨只是想,新姑爷可知道疼人了,实在是难得的好夫君啊。”
“你这丫头,净说些浑话。”阮飞香下意识地用手遮住那昨夜所留下,热情的证据。
“小姐别害燥,春雨有话跟您说呢!”
阮飞香不语,只是轻轻拍着水,春雨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说了您可别恼,我总觉得奇怪,咱们新姑爷怎么那么眼熟啊!可那时太忙,也来不及多想,一直到今天早上,我越想越不对劲,新姑爷他……跟‘那人’有点像,不……不是像,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他是晓生。”阮飞香简短地道。
“晓生……噢……”春雨先是无意识地接了一句话尾,尔后突然愣了一下。“啥?”
阮飞香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春雨见到她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再确定道:“小,小姐,您说的晓生……该不会就是那个佟晓生吧?”
“要叫姑爷。”阮飞香纠正了一句。
“真……真的是他?!”
“我也是到昨晚才知道。”
只见春雨的眼神慢慢的从不可置信,转为惊喜。“这是真的,不是梦啊?天啊!小姐,这下可是真的‘大喜’了!”
“瞧你……”春雨是跟着飞香从小到大的,因此阮飞香也特别能了解她那种代她欢喜的真诚。
“我原以为小姐嫁过来,一定不大情愿,谁知看到您的样子还那么高兴,这才敢跟您说笑,没想到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段因缘……”
“世间的机缘,实在难说……”阮飞香轻道一句,盯着水面波纹,眼色无限温柔。
直到这一刻,她仍觉得自己像在梦里一般。
昨夜缠绵、柔情缱绻,今朝的晨曦,床畔却已是一人,不由得教她如堕梦雾,如进迷蒙。
是真的吗?关于嫁给他这件事?
想到他,她忽然发觉自己从醒来那一刻,就没看到他的人……
“春雨,姑爷人呢?”
春雨被她那么一叫,忙回道:“喔!我也没瞧见呢!”
“那这热水是?”飞香原以为是佟晓生亲自吩咐春雨带来的,没想到却不是这样。
“我一早来叫您的时候,那几个丫头就已经端着水候在门口了,想来姑爷起得更早。”
“是吗?”是什么事情,让他宁愿顶着晨间的曦霹早早起身,也不拥着她多睡一会儿?
“对了,那丫头告诉我,姑爷说要让您睡得好些,别太早叫您起来。”春雨说。“天哪,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件事……”
“别自言自语了。”阮飞香打断了她。“快快帮我梳洗更衣吧,就算他再怎么疼我,今天可是新婚初朝,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长辈面前失礼。”
“啊!瞧我这糊涂脑袋,净乐着,连这等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春雨打了自己脑袋—记,匆忙地开始张罗待会儿要穿的衣物。
阮飞香见她忙碌如许,便不再说话,将上半身全数浸入水中,
任由昨夜的甘甜回忆在心中慢慢、慢慢地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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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外。
佟晓生在外头闲闲伫立,望着蜂飞蝶舞的花园,不动如山,像在等待什么,却又没有焦急的神色,当房间的门咿呀应声而开时,他这才缓缓回过头。
阮飞香一身淡紫纱衫,全身疏无半点赘饰,红润的脸庞宛如珍珠表面散着晶莹光彩,她长长的头发已绾成一涡垂髻,只在鬓旁露出两绺青丝,看上去清爽如春,人淡如菊。
早知道她是美丽的,但从没想到每一次的见面,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再次怦然心动,即使她已成了他的妻子、他的人……
飞香也发觉了他的存在,抬起头来望向他,尔后,是微微的一笑。
在很早以前,连这样的一个微笑都是奢侈的……
“早。”不知何时,她已走近他的身边,主动打着招呼。
“睡得可好?”佟晓生垂首询问。
他的口气是那么的温和,飞香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似被他无痕的熨平了。
他没瞧出来吧?她是那么的紧张与不安,就连打个招呼,也需要鼓足最大的勇气呵!
“好……”她点头,努力地平静那狂跳的心。
“那就好。”佟晓生微微一笑。“你身上很香呢。”
乍听见他突然在毫无其他意义的问安语句中,进出这么一句略带着暧昧意味的话,不禁使她羞红了脸,然而佟晓生不过是有话直说,根本没想太多。
“你……你去哪里了?”她将脸转向旁边,企图岔开话题。
“噢,杭州的织作坊那边有点急事,那儿管事的前些日子就来了,是我太忙走不开,今天早上才去书房写信,好让他今早带回去发落。”佟晓生道。“不好意思,一早起来没看见我的人,想必让你担心了吧?”
“没……没……”阮飞香唇角微扬,轻摇着头。
“不担心我吗?那我可会难过呢。”佟晓生故意道。
却见飞香神色一变,拼命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不……不是那样的……”
“不然是怎样?”天啊!他真爱煞她这欲语还休的娇柔模样,故意逗弄着她,看她那副有口难言却又想保持端庄郑重的复杂表情,让佟晓生真有一种想搂紧她的冲动。
而他也真这么做了。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一拥,让跟在后头的春雨吃吃直笑,路过的下人们俱是一惊,阮飞香更是双颊羞红已极o
“怎、怎么……”她吓得竟都结巴了。
“我就想好好的抱抱你。”佟晓生在她耳边轻语。“别动,飞香,让我抱一抱你就好……”
“这、这样不好啊……”她低弱地呢喃。“大伙儿都在看呢……”
“爱看就让他们看去吧,我抱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好霸道……”她快融在他的怀里了,他难道还不晓得吗?
佟晓生却更是用力收紧臂膀,紧紧、紧紧地拥着她。
“想了多久、盼了多久,才有资格拥住你,这种‘霸道’的权利,我想我是应得的。”
“你……”阮飞香微微挣开他,还想说些什么,不料佟晓生却在此刻覆上了她的红唇,以吻封缄。
这个吻,采得比昨日的吻更加悠长、绵久……
他热情的探询、吸吮,如同采蜜的蜂,时而轻啄,时而狂猛,全融化了、全面降伏了……
“随……随你吧。”这是阮飞香在拥吻的余空里,那软弱理智仅能吐出的唯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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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大厅。
孙尚书从一大早起床,便开开心心地一边坐在大厅里等着新婚夫妇前来奉茶,一边和孙义昭闲聊,不料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佟晓生带着新媳妇出现。
“义父早。”佟晓生恭敬地道。
“飞香给义父请安,义父早。”阮飞香抬起头,盈盈一拜。
“好好好、早早早。”孙尚书不住得意地捻胡子,笑嘻嘻地端详眼前这一对璧人。
早盼、晚盼,终于盼来一个媳妇,他当然高兴了。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佟晓生道,若无其事的模样镇定自然,反倒是一旁的阮飞香却红了脸。
“呵呵呵,哪对新婚夫妇不是这样,小夫妻嘛!自然是感情好些才好,我也才好早抱孙子啊!是不是?”对此,孙尚书倒没有太大的责怪之意,只是不住地笑。
这时春雨从后头接过了送来的茶盘,走上前来提醒众人。“吃茶了。”
一旁的孙府管家忙命丫头取来软垫垫在新人脚下,佟晓生于是扶着阮飞香跪在垫子上奉茶。
“对了,在吃茶之前,我有一个提议。”孙尚书突道,一对新人不由疑问的看向他。
只见孙尚书咳了两声。“晓生啊,我平日待你如何?”
佟晓生一愣,仍是回答:“恩同再造父母。”
“好好,既是再造父母,那你可得言听计从啦?”不待他回答,孙尚书又道:“从今天起,你们俩就别再义父、义父的叫我了,听得怪别扭,晓生,若你真把我当成父亲,就喊我一声爹吧!”
“义父……”佟晓生愣愣的看着孙尚书,心中的感受无法言喻。
“当然,飞香也要跟着喊,如此一来,咱们这个‘家’,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啊!”
阮飞香感动的看着眼前这个长者,只觉无限敬佩与喜爱。
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孙义昭见状,忙帮着敲边鼓。“怎么,高兴得都哑啦?!还不快说话?”
阮飞香闻言,便偷偷拽了拽佟晓生的袖子。
佟晓生这才如梦初醒,一个拜倒,心悦诚服的喊:“爹!”
“好……太好了……”孙尚书的眼底也早已忍不住激动,润湿了眼眶。“这也算另一种‘老来得子’吧?呵呵呵,从前听你义父、义父的叫,总觉得仍有亲疏之别,今天你这一声爹,才真是让我打从心底高兴啊!”
春雨见状,将茶水递到新人面前,佟晓生与阮飞香双双接过后,便向孙尚书敬茶。
“爹,请用茶。”
孙尚书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喜悦充盈于胸。
“接下来,你们可要加点油,快生个小娃儿,知道了没有?”
阮飞香没有说话,佟晓生却点了点头。“晓生会‘尽力’的。”
“呵呵呵呵呵……”孙尚书又是笑。“去吧!也跟你义昭大哥敬一杯。”
“是。”佟晓生扶着阮飞香转了个方向,拿过新的茶杯之后,向孙义昭奉茶杯。
“大哥,请用茶。”佟晓生和阮飞香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这么有礼,倒教我有些不好意思。”孙义昭嘿嘿笑道,拿过茶水,也是一饮而尽。
“这茶水还真甜啊!”阮飞香不解其意,孙义昭又接着说道:“好像在里头放了蜜似的……”
“香儿怕羞,你就别再扯淡了。”佟晓生白了孙义昭一眼。
“唉,我说的是真的啊,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孙义昭圆着眼道。“大伯,你就没喝出什么味儿来?”
“呵呵,你啊!够啦,净东拉西扯的,什么时候也正经正经,赶快给我娶个老婆回来?!”
孙义昭一听到这句话,仿佛被火烧着尾巴的老鼠般,急得又是陪笑、又是敷衍。
“不急不急嘛!这晓生才刚娶,我看我就再缓缓吧?”他一边说,脚步一边往后退。
“缓你个头!”孙尚书见状,立即起身追了上去。“我今天要不说到你点头,老子就是你孙子!”说着说着,两人竟就这样退出大厅去了。
阮飞香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这算“为老不尊”吗?
至少她可从来没看过这种长辈和这种大哥啊!
自己的母亲是严肃的,大哥则是标准的纨绔子弟,跟孙家的人完全不同,但是……她却发现,自己竟完全没有适应不良的问题!
“义昭就是这样,老让爹气呼呼的。”佟晓生为外头的追逐战下了注解之后,回过头来。“你吓到了吧?”
阮飞香播了摇头。“不……”
“以后你慢慢就会习惯的,家里都是男人就是这样…”
“可是……我来了啊。”阮飞香低低说了一句。
佟晓生闻盲,深深望了她一眼,是感动的,于是伸出了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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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门。
新娘子嫁入夫家后的第三天,理当回娘家探望家人,这项习俗诚然不可免,阮飞香也满心企盼着这个日子的来临,毕竟母亲从她初决定婚事时就操了太多太多的心,甚至直到婚礼前才知道她的未来女婿竟是从前被她毁婚退约的佟晓生。这件事有太多需要说明的地方,她自己也早就在心中沙盘推演了好几次,最好最坏的情况她都想到了,然而有件大事,却被一个突发状况把步骤全数打乱了。
“杭州那边又出状况了。”这是佟晓生在成亲后第二日晚上,进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阮飞香原本坐在桌前绣着荷包,见到他进来,忙起身倒茶水。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只是怔怔地望着新婚夫婿。
佟晓生望了她一眼,了无心绪地道:“原本我想,有苏贵带着我的信,搞不好那些蚕户会比较安心,我或许也不必急着动身,可以留在家里好好陪你些日子。然而那信效果竟不大,现在甚至传出有人想要挖角咱们织作坊中的织工,事关重大,我必须马上放去一趟安抚他们。”
“马上?马上是多赶?”
“现在、立刻、马上。”佟晓生道。
阮飞香闻言一愣。
“那……”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回不回门的,似乎不太恰当,然而……这事却也不小啊!
佟晓生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意会过来。
“该死!”他怎么没想到,今天是回门的日子?!
阮飞香顿了顿,半晌,有些迟疑地道:“那不然,这样好了,你真那么赶的话,不妨先去杭州,回门……我自己一个人去就……”
不料她话未说完,便马上被佟晓生打断。
“那是不可能的事。”
“呃?”
“我不可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娘家的。”佟晓生双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那太委屈你,也不是我的本意。”
“可、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去杭州,没有十天半月肯定回不来,我们才刚成亲就留你独守空闺,说什么也不行。”
“你……你去,我没关系的。”阮飞香螓首轻偎在丈夫怀中,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行。”佟晓生一言决断。“跟我去杭州吧,飞香。”
“什么?”阮飞香又惊又喜的。“那……那回门的事情又要怎……怎么办?”
“等从杭州回来再说。”佟晓生道。“我相信岳母能理解,毕竟她也是生意人。”
“嗯……”
“倒是此行还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为求快速到达目的地,咱们可能得轻车简从,最好连丫头都别带,可能有些不方便,但回程的时候,倒可尽管游山玩水,希望你不要见怪。”
阡飞香只是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说没有丫头,在确认了自己的深厚情意之后,就算跟着他餐风宿露,她大概也会毫不犹疑地跟随吧?
“你母亲那里,待会儿就让春雨回去说,现在,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准备行李才行。”佟晓生轻轻松开阮飞香的身子。
“我明白。”阮飞香答了一句之后,欲往内室走去,才移动了两、三步,佟晓生忽又唤住了她。
“香儿……”
“唔?”她回首,淡淡地笑。
凝望她纤瘦如柳的身影和那抹美丽动人的微笑,佟晓生强忍住想再度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那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微笑,就足以让他置身云端,毕竟在多年以前,这样的对待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啊!
“还有什么事吗?”阮飞香见他一直不说话,于是歪了歪头狐疑地问道。
佟晓生一醒神,忙道:“不……没事了,我只是,看你看得出神……”
阮飞香未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粉颊羞红。
“傻瓜!”她红着脸不知该回答什么,随口低低地轻斥了一句,一甩帕子,迳自进内室里去了。
留下佟晓生一人站在外间,痴痴、愣愣、傻傻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却浮泛出莫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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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
在佟晓生向孙尚书禀过详情之后,孙尚书虽觉得三朝回门不回娘家于礼不合,但碍于一切都是为了自家生意,也不好反对,于是在佟晓生带着新婚妻子坐上前往杭州的马车后,他便让春雨带着一堆陪罪的礼品,立刻启程到阮家禀报这个消息,可想而知的,是胡氏的反应。
“什么?!”砰地一响,胡氏一拍桌子站起来,望着满室生辉的布置,只觉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
“姑爷说……他不放心将小姐一个人留在家里,新婚燕尔,不好冷落人家,让小姐自己回来,小姐又太可怜了……所以这才带了小姐前往杭州了……”
“胡扯!”胡氏斥了一句。“这儿是她的娘家,她要回来爱回来,轮得到旁人说三道四吗?!”
“可是……三朝回门,姑爷不在身边,总是怪怪的,谁也没开过这个先例啊!”
“佟、晓、生……”胡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
“哟!大清早的,怎么就吹胡子瞪眼!”外头忽有一男子,提着鸟笼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满脸轻佻神态,正是阮光宗。
胡氏看见他,心底就有气,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都是你!”
“我?!”阮光宗嘿嘿一笑。“娘可别找着人就开炮,大清早的我可啥也没做啊!”
“就是你啥都没做!”胡氏痛心疾首的看着他。“要是你争气一点,我何至于拿人手短,还白白赔上了香儿!”
“夫人……”春雨在一旁呐呐的插嘴。“其实,小姐嫁过去以后,姑爷一直对她很好……”
“要你多事!”胡氏白了她一眼。
“唉,跟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的!”阮光宗摇摇头,一手拿着竹枝,不住地逗弄着笼里的鸟儿。
“娘啊,我劝你啊,心嘛就放宽些,飞香嫁过去有啥不好?人家财大势大,你也不吃亏啊!再说这事当初不也是你作主的?”
“你懂什么!”胡氏再气不过,走过去狠狠拧了他一把,疼得阮光宗哎哟喂呀直叫!
“咱们是中了人家的计!”
“中计?”
“那姓佟的骗娶了咱家的女儿!”
“姓佟的?”阮光宗道:“妹子不是嫁到孙家去吗?何来什么姓佟、姓董的?”
“佟晓生!”胡氏恨道。“他不知道和那孙尚书攀上了什么关系,如今是捡了高枝当凤凰啦!居然趁你被元宝赌坊的人扣押住,张魁强要香儿的时候过来提亲,我怕她误了终身,这才答应将她嫁到孙家去,没想到娶她的人竟是当年那个佟晓生!咱们都被骗了!”
“哈哈哈,这佟晓生果然厉害。”阮光宗未如想像中的义愤填膺,反倒是笑起来。“不过就这么说来,娘你也没损失啊!”
得了五十万两银子,还有一堆丰厚的聘礼,兼之又与德高望重的孙家攀上了关系,这笔帐怎么算都合算,他实在搞不懂有什么好气的。
你当然不会了解胡氏内心复杂的情绪,当年她嫌佟晓生穷,把他赶了出去,没想到他却脱胎换骨回来,还娶走了飞香。简直就像在打她耳光似的,教她如何不生气?窝囊的是她不明就里地收了五十万两,更是吃人的嘴软了,没想到这会儿,他们居然连三朝回门都不回来省亲,简直是不把她这丈母娘放在眼里!
“夫人……”春雨见状,还想说些圆场的话,不料胡氏却一挥手,示意她住嘴。
“罢了罢了,他们眼底没我这个娘,我也什么都不管了!”种种新仇旧恨一涌而上,让胡氏气红了眼,也伤透了心。
她一甩手往室外走了去,徒留一室为了迎接佟晓生夫妇回来的隆重布置。只因这一切,看起来都像对她的一种嘲讽与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