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好的那一行,光鲜亮丽的那一行,功成名就的那一行。”
语萱很清楚,母亲从不期待自己反哺却期待她优秀杰出,是因为傲气,因为母亲想让父亲知道,就算没有赵常山,庄茵华照样可以将孩子养得不输人。
“你父亲呢?”
闵钧的问话像一根针,迅速爆掉她这颗气球。
犹豫片刻后,她回答,“我没有爸爸。”
“爸妈离婚了?”
“不对。”
“不对?”
“年轻时候的妈妈很天真,以为爱情就是全世界,可是在很多男人眼里爱情只是某个有趣的游戏,可以作为休闲娱乐,却不是过日子的必备工具。然后我妈怀孕了,她以为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会因为我放弃原有的婚姻。”
“他没放弃。”他说得笃定,不是疑问句。
“对,他反过头来要求我妈放弃我,我妈说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她第一次检视自己的爱情,突然间觉得一厢情愿是很可怕的事。爱情,是她过度自信、过度自我膨胀的想像力。
“我妈很骄傲,她带着我离开,独自把我扶养长大,她不断告诫我爱情的真面目和电视演的不一样,我必须当个听话的乖孩子,永远不沾染这个毛病。
“我坏,我阳奉阴违,也许是渴望安全感,渴望身边有个男人像爸爸那样宠我,所以我国中就开始谈恋爱。”
“陈立嘉?”
“对,他给我买早餐,每天把脚踏车停在巷子口接我上下课,他很温柔,他对我很好,我认为妈妈遇见错误的男人,我不会这么倒霉……然后,你昨天看见了,姜是老的辣,我妈的话准确到让人憎恨。”
他想说,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骄傲,不会有太多的女生为了让背叛者难看而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但她脸庞的落寞阻止了他的发表欲。
初恋失去得那样突然,肯定很难过吧,不哭、不闹不代表她的心和表情一样平静,她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生啊。
她深吸气,笑得很甜,故作姿态告诉他,“我没事,我很好。”
她很美丽,一个漂亮女生压抑悲伤、故作坚强,又笑得一脸灿烂……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种女人,包括他。
所以此刻,结婚契约已经被他揉成团、撕成碎片——在心里。
“陆闵钧!”她咬牙,喊着他的名字。
想朝他扑过来了吗?闵钧拭目以待。“我在。”
“我绝不会离婚,虽然我们的婚姻不是以爱情做为起点,但我会尽最大的力气成为让你满意的妻子,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我会想尽办法符合你的标准。”
她宣誓似地讲出这段话,不浪漫、不符合大男人对小娇妻的幻想。
但……闵钧怦然心动,她的坚决、她的笃定,她眼底不容置喙的决心让他硬硬的心融化。
她的口才不好,但她的态度诚挚,她说服了他,让他相信她会倾尽全力争取和他在一起。
突然间,他被重视了,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强大、很厉害,他再不是那个处处受控于父母的乖乖牌,他是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维护自己的家、自己的女人。
笑,不再是浅浅的、淡淡的,而是深深的、浓浓的。
无法否认的开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用力点头,说:“好,我期待你的表现。”
“我从来不让人失望的。”她斩钉截铁地挂保证。
只有别人会让她失望,对吗?比方最要好的朋友、交往多年的男友,比方刚就任的……新婆婆?
心头微扯,一点点不舍、一丝丝的怜惜,闵钧问:“不委屈吗?”
“嗯?”她没听懂。
“我母亲来过,不是?”
语萱有点小埋怨,才刚把怒气排除呢,他又来重启记忆。不过她学会了,虽没有M&M,但她闭眼想像唇舌间的香甜,想像那个调戏似的亲吻。
再度与他眼对眼同时,语萱笑了。“我要在此做一个重大宣布。”
“宣布什么?”
“一个小时之前我改了名字,从小麻雀改成大凤凰。”说完,她咯咯地抱着肚子笑起来。
他想过她的反应,有很多种假设,但没有一种是她表现出来的这样。
闵钧也跟着笑,只不过心头渗出微酸,这个小女生是怎么回事,怎么老让他胸口难受?
语萱一边笑着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菜,一边吃一边说:“相信我,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斑斓绚丽、高贵典雅、无与伦比的大凤凰。”
如果“拚命吃”是一种宣示,那么……他也夹起一块鱼放进自己的嘴巴里,一面嚼一面说:“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不过别担心,你当凤凰,我就跟你飞上枝头;你当麻雀,我就陪你在屋檐跳跃;你当鱼,我跟你入水;你当风,我陪你环游世界。”
食不语是基本礼节,但他忘记教养跟她聊起天;他本是再笃实不过的男人,但他变得夸张,他学坏了,被小妻子带坏的。
可他坏得……语萱好喜欢,就算这只是有口无心的作文造句,就算这些话有百分之九十违心,她依然听得好满意。
有的女人需要帅哥来满足眼睛,而她喜欢甜言蜜语来满足耳朵,她是听觉系女孩,他的话犹如一斧头砍进她心底。
这天晚上,闵钧随手把婚姻契约书藏在衣柜最下层,他不要契约却留着契约,因为五十年后再拿出来看,他会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幸运。
只不过闵钧不晓得,在两年后,他会有多后悔自己这个动作。
婚姻生活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交往多年甚至长期同居的男女朋友,即使进入婚姻也不见得能够很快适应。
但对陆闵钧而言,并不!
他适应得相当好,因为他的小妻子很尽心,也因为她投放的饲料很好,让他这个机器人渐渐转型。
他的妻子(很会做饭,很逗趣,很让他怦然心动)×3。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讲三次。
不过,同样的话他对别人讲三次,却对自己讲过三十、甚至是三百次。
这时候的他完全同意自己是上天眷顾的男人,他的幸运指数是正常人的无数倍。
针对这一点,过去的他会强烈反弹,有不少人说他幸运、衔着金汤匙出生,说他命好会投胎……他的回应是冷眼一枚、臭脸一张,而现在再有人说他幸运,他会发出一张暖暖的、不属于机器人的笑容。
慢慢地,办公室同事发现他下班后不会在公司里多待一分钟,他每天都在期待下班;慢慢地,陆闵泱发现堂哥经常莫名其妙的傻笑、开心着。
没有人会否认,闵钧正在幸福着。
刚吃一口香辣口味的蚕豆酥,他就辣得皱眉头,接连咳好几下。
语萱跳起来冲进厨房端一杯牛奶过来,闵钧喝掉大半后才放下杯子。
看着他红肿的嘴唇,语萱忍不住失笑,从沙发后面攀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颊边说:“不能喝酒、不能碰辣,一点点刺激都忍受不了,看不出来我家老公是好宝宝。”
她说得他耳朵微红,拉着她的手引她走到自己身前,一个施力,她跌进他怀里。
“后悔了吗?平淡如水的日子、机器人丈夫,生活无趣?”
她笑着环住他的腰继续调笑。“不会,口味清淡有益健康,既然嫁了,我会学习清心寡欲。”
突地,他俯下身压着她一阵狂吻,很刺激的那种吻法,吻得语萱呼吸狂乱喘息不已,他好闻的薄荷香染了她一身。
许久,他松开她,看着双颊微红的语萱,得意问:“怎样?够不够刺激?”
她故意舔舔嘴唇,偏着头望他。“这种程度?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