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欧阳隽身旁的空位坐下,未久,一名服务人员为她送来一杯红酒,她优雅的拿起酒杯,啜饮了一口红酒,接着轻轻摇晃着酒杯问道:「你堂哥今晚来不来?」对于这个猜猜我是谁的小游戏,老实说,她愈来愈乐在其中。
要承认还是否认?欧阳隽几乎没有考虑,他坦承道:「破绽在哪里?」从他进门到现在,大家都喊他欧阳执行长,只有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实身分。
「说穿了就不好玩了。」
「总要给我个上诉的机会。」他能改的全改了,能变的也全变了,他敢保证,就算是他的父母也未必能认出他来,为什么她就是有办法从不认错?
海以霏转过头看着他,「真的要我说?」他会很挫折喔!
「对。」
「但是我还不想说耶,怎么办?」她存心戏弄他。
「那你就永远留着这个秘密吧。」意思就是,老子不玩了。
海以霏戏谑的表情顿时转为可惜,「你的运动家精神呢?」多久了,六年有了吧,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好生佩服。
「刚刚被你杀死了。」
万万没料到欧阳隽会这么回答,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可爱。」
欧阳隽微微皱起眉头,「羞辱你的手下败将很有趣吗?」
「你没有运动员的气息。」海以霏冷不防揭晓谜底。
他一怔,原来……
「对,无论你打扮得再怎么像他、表现得再怎么像他,你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依然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是欧阳隽。」那就像是一种磁场,而她和欧阳岳有着相同的磁场,她远远就能感觉到。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因为一般人用的都是眼睛。」而她,因为一直被他挑战,被迫用感觉去分辨,让她……怎么说呢?嗯……她能够强烈感受到欧阳岳的存在。
「所以我注定失败。」
「也不能这样说,如果你一开始就像今天这样对付我,我可能早就输了。」
欧阳隽不免失笑,「你还真懂得怎么安慰失败者。」
猜想他大约想换手了,海以霏把握时间道:「爱丽儿的新品发表会来不来?」
「我不去,记者会很失望的。」
她会心一笑,接着用酒杯碰了一下他面前的酒杯,「谢谢。」
他们是良性的竞争,共同创造话题登上新闻版面,对双方都有利。
没戏唱了,欧阳隽不语的起身,离开宴会厅。
约莫五分钟后,欧阳岳走进宴会厅,而后直直地走向海以霏。
「你们这次是玩接力赛吗?」她暗示道。
一点就明,欧阳岳二话不说坐到欧阳隽刚刚坐的位子,「偶尔也让他赢一次。」
「我让你,你会开心吗?」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欧阳岳一边说,一边向与他对上眼的宾客点头打招呼。
「也是,可惜没机会了。」
欧阳岳有些讶异,转过头笑看着她,「不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了?」
「应该吧,都看见底牌了。」
「什么底牌?」
海以霏神秘一笑,「你去问他啊。」
「你明知道他不会轻易告诉我。」
所以啊,她怎么能背叛她的玩伴?她轻巧的转移话题,「听说你又要去登山了?」
「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语毕,欧阳岳再次转头扫视现场来宾,每一次他要上山试新品……不,是每一次他要去登山,她都会提前知道。
「我也不愿意啊。」海以霏接着建议,「要不你换个行业?」
欧阳岳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奇莱山。」
「不是圣母峰吗?」
一听,他的心顿了下,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再转过头凝视着她,「这件事目前只有我的家人知情。」
「所以我猜对了?」
欧阳岳挑眉,她套他的话?
海以霏双手抚着酒杯的杯脚,双眸望着杯中红澄澄的酒液,淡淡地道:「你最近训练的比重不像是要去登奇莱山。」
她不说,他都忘了她曾经是个顶尖的运动员,他释怀的想,没发现这句话有语病,更正确一点来说,是她泄露了一个自己的秘密。
「一个人去吗?」
「有个人希望跟我去。」
「你的女朋友高巧苹?」海以霏猜道,不寄望他会回答,而他果然没有回答。
高巧苹今年二十八岁,是个秀导,与欧阳岳是多年的山友,两年多前两人正式交往,山友号称他们是登山界的神鵰侠侣。
并不是!但欧阳岳无意多做解释,眼看宾客愈来愈多了,他自觉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于是说道:「我先走了。」语毕,他起身走向王益生道别。
怎么办呢?他们堂兄弟从来不做锦上添花的事,偏偏她也是!海以霏把手中的那杯红酒饮尽,才背起皮包前去向王益生告辞。
第2章(1)
走出饭店,原本要坐上计程车的海以霏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散个步再回家。
满城霓虹闪烁,路上人车匆匆,她缓步走在人行道上,四月的夜风吹来,让衣衫单薄的她不禁觉得有些冷,她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发酸的后腰让她想起医师的交代—
你的脊椎受过重伤,最好不要穿高跟鞋。
她身体复原后的前几年,她都谨遵医嘱,直到她二十三岁那年回来台湾,到父亲的公司上班,她才又开始穿起高跟鞋。
以她的身高,高跟鞋实属多余,但她还是坚持要,尤其出席一些公开活动,她会选择穿更高的高跟鞋,因为高跟鞋撑起的不只是一个人的高度,还有一个人的气势,再者就是阻绝那些对她有兴趣、她却懒得应付的男人。
海以霏漫无目的走着、想着,不愿再回首过去,但她的记忆却自动倒带,到她回到人生的交叉点,她的生命曾经被荣光环绕、被掌声拥抱,是十几年前那场无情的车祸夺走了一切,那场车祸更悲惨的让她看见了人情的冷暖、人心的险恶,在那条漫漫的复健长路上,她忍受着身心的痛苦与煎熬,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走,只有一个看护阿姨陪着她。
她这么说并不是埋怨父亲不肯留在美国陪她,当时是她舍不得让父亲看见她的伤、她的痛,所以她请父亲回台湾,并且拒绝父亲到美国探望她,她发誓要让那些看衰她的人看到她再站起来,有一度,她期望自己未来能当物理治疗师,她也真的做到了,如果不是放不下父亲,她现在就是一名执业的物理治疗师。
黑暗终于过去,她的生命再度变得精彩,她真的很珍惜、很珍惜,她……
这时,一长串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海以霏的思绪,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接着她听见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上车。」
是欧阳岳,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纳闷,走近车边,弯下腰看着驾驶座上的他,「我在散步。」
都冷到缩成一团了,散什么步?欧阳岳加大音量再道:「我送你回去。」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在散步。」
「我送你回去加件衣服、换双鞋子,再送你过来散步。」
海以霏忍不住笑了,神经病,她都回家了,在她家附近散步就好了,干么还跑到这么远来散步?
「快点,这边是红线,等一下警察要来开单了。」
盛情难却,海以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安全带。」欧阳岳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