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宁坐在房里,想的全是许久不见的言湘优。
光听到梧桐几次哭诉湘优的避不见面,他就知道,当初让佛尚琦带走她,是一个重大的错误。
问题是,当时她的伤势,真的迫使他们不得不那么做,只可惜,湘优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们,这让他想不出什么对策来挽回他们的友谊。
他抓起桌上的一壶酒,不罗唆的便往嘴里灌。
但,酒若能浇愁,那世间哪还有失意人?
就在这时候……
「少爷,别喝了,你的言姑娘来了,这会儿在大厅等你。」
小汝在门外说的话,让公孙宁高兴的跳了起来,连忙走出房门,但,言湘优已经来到他面前了。
「湘优……」
她走进他的房内,一屁股坐下,二话不说就抓起桌上的酒往嘴里灌。
「那是烈酒……」
公孙宁原想阻止她,但在她喝下大口大口的酒之後,他觉得来下及了,所以只好看著她没命似的灌酒。
她是怎么了?和他一样,心情不好吗?
「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言湘优丢下酒壶,里头一滴都不剩了。
这一整壶的酒,竟然让她一口气给灌光了?
「拿酒来。」
「湘优,酒喝多了会伤身……」
「那我去外面喝。」
她站起来要走,公孙宁只好投降。
「好、好,喝吧,你尽量的喝吧,小汝,再去拿酒来。」
这是上等的女儿红,公孙宁偶尔会与她和赵梧桐小酌几杯,但他从不知道她的酒量如此难测!
眼看著她一壶接一壶的喝光,到了第四壶,他再也无法坐视下管。
「好了,别喝了,既然知道不理梧桐这么难受,干么避不见她?」
言湘优一听公孙宁会错意,忍下住睨了他一眼,轻轻的苦笑了起来,「我才不是为她呢!」
「那是为谁?」
公孙宁的追问,让言湘优喝酒的动作,终於停了下来。
「想喝就喝,不必为谁。」
他才不相信她的话,然後便猜测著她来京城的目的。
「去而复返,为了谁?难不成,你去找过佛尚琦?」
听到佛尚琦的名字,言湘优又暍了几口。
然後,她忍了很久,才在放下酒壶的同时,忍不住的问著,「你知道他和冯翠荷的事吗?」
在来找他的途中,她打听出了那女人的姓名。
公孙宁楞了一下,然後僵硬的点点头。
言湘优瞧了他一眼,很不是滋味的又问:「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她果然是为佛尚琦的事在愁眉不展。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湘优已经在意起那个人的事?
她一向把男人当哥儿们,就以他为例吧,她听说年前有人许意嫁他,立刻忙说恭禧,忙著凑合,怎么这会儿知道佛尚琦与冯翠荷的事,竟会愀然变色,一脸心事重重的不开心模样?
难道湘优待他与待佛尚琦,是两码子的事!
「最少有两年以上了……」公孙宁突然嫉妒起那个家伙,「这些日子,你都跟他在一起吗?」
「没那回事,这件亲事我压根不承认,又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那你怎么会知道冯翠荷的事?」
言湘优当下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讨厌他。」
公孙宁听完後,忍不住心碎。
她才不讨厌佛尚琦呢,从她强烈的占有口吻里,他听得出来。
湘优是个讲义气的女孩,但她可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姑娘。
从梧桐被打伤的那一次,对方就被她给阉了,以及有人欺负他妹妹公孙雅,却被她吊在城门口的两件事看来,她对於属於她的朋友或东西,都会极为谨慎的保护著。
而今,她分明已经把佛尚琦视为她的男人了,还说什么讨厌他?
「他是个幸运的家伙。」公孙宁不禁苦笑著。自己的苦恋,该是彻底结束的时候了。
「才怪,他是个可恨的家伙。我的刀还在佛家,过几天,我就去拿回来。」她愤恨的说著,又喝了一口酒。
「也许你去了,就走不掉了。」
「谁说的,我找他不在的时候去拿,谁说我走不掉。」
公孙宁有个感觉,一向机伶的言湘优,已经为情所困。
「梧桐的事……」
「我不想提她,也许,我也不该来找你,都是你们让我走进佛尚琦的世界,才让他有机会羞辱我。」
「我们是不该将你交给他,可是,你知道吗?当时的你已经没气了,梧桐哭著跪在佛尚琦的面前,将你交给他,我们又何尝愿意这么做?但,谁能眼睁睁看著你死?」
言湘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气了,更不知道梧桐会跪著求佛尚琦?
而讲到这里,公孙宁不得不为赵梧桐出一口气。
「说句公道话,你不该对我们发火,也不该对佛尚琦生气,他花了五天的时间救你,不但不眠不休,还不管皇上的召唤。他也许会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但你却一点都不知感激。」
公孙宁气极了,也醉得差下多,所以才会什么话都坦白说。
「湘优,你真不该怪梧桐的,自从你不理她後,她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的,每天只管著发呆,还说你若永远下理她,她就要离开故乡,到处去流浪。」
言湘优听完後,心疼得眼眶微红。
事情不该是如此!
事情应该是她受辱,受朋友出卖,然後生气的不理他们才对,怎么会是……公孙讲的这样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亏欠的可不只是梧桐和公孙而已,就连那佛尚琦她都有所亏欠了。
「梧桐在哪里?」
当言湘优问起赵梧桐的下落时,公孙宁笑了出来,「她没事,也许去流浪个几天,就会回家吧!反而是你和佛尚琦的事,如果你真那么恨他,那,我可以赔上这条命,替你去杀他。」
言湘优闻言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拭去眼角的泪,睨了他一眼,「公孙,你少不自量力了,你以为你杀得了他吗?你见过他的轻功吧!」
公孙宁点点头,然後百口莫辩的也笑了起来。
是呀,他是很想让佛尚琦消失掉,可是,佛尚琦高超的武功底子,压根没人动得了他。
「杀不了他,那你怎么办?」
「我不管佛尚琦以前有什么女人,也许我们不会成亲,但在亲事还没解除前,他仍然有可能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不会让冯翠荷好过的。他可是我未过门的丈夫,虽然我一点都不想承认,但你知道吗?刚才,她居然……公然的勾引他!」
是呀,这才符合湘优的个性。而且,她似乎醉了,因为她也开始实话实说了。
「你想怎么做?」
陪她喝酒,公孙宁觉得自己醉得差不多了。
「我得去查查她的底细,下过,那是明天的事了,现在我觉得好累,好想睡一下……」
言湘优趴在桌上,然後一阵倦意侵袭著她,没一会儿,她居然就睡著了。
公孙宁原本想抱她去客房,不过刚进门的小汝让他改变了主意。
「就让她睡在这里好了,我自己去客房睡。」
「恐怕不行,少爷。」
「为什么?」
「因为佛尚琦已经在大厅等著了。」
什么?他竟然又登门要人了。
真不知道这公孙府,到底算什么!
***
「噢,头好痛……」
抚著太阳穴,言湘优觉得这次的宿醉,前所未有的让她难过死了。
她睁开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结果令她有些愕然。
等等……这地方,怎么有点熟……
她眼睛转了一圈,不经意的看到了伴随她成长的那把刀,然後,她猛然的坐直了身。
「痛呀……好痛……」
两手按住太阳穴,她这一起身,差点没把自己弄疯了。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呢?
然後,有个声音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少奶奶,先喝点解酒茶。」
言湘优转过头,看到一名丫头笑脸盈盈的端了一杯热茶,然後待在她跟前等候著……
她直觉联想,惨了,公孙卖了她第二次。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光是那把刀,就让她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天呀,她怎么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开这个鬼地方?
「我怎么……又回来?」
「是少爷昨天带您回来的。」
废话,除了他以外,大概没几个人敢出入公孙府像走自家大厅一样了。
「我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是正午了,您大概睡了十多个时辰……」香儿兴奋的说著。她没见过比少奶奶更美的人了。
「那我真的睡太久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看著门外,生怕佛尚琦一个下注意又蹦了出来。
「噢,少爷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言湘优才松了口气。
「少爷昨儿个整夜没阖眼呢,好像为少奶奶的事在烦恼,就像上次少奶奶受伤送来家里已经几乎没气时,少爷急得五天几乎没睡,而且还一口一口的将苦药喂进您的嘴里。
「他为少奶奶疗伤时,香儿也在场,那时香儿感动得哭花了脸,因为没见过少爷为谁专情,也没见过少爷为谁放下一切事务,连命都不要的为少奶奶灌入真气,当时,香儿就在想,少爷一定非常爱少奶奶的,否则怎么会连皇上的圣旨都不管了呢……」
起初,香儿讲得投入,但一看到言湘优一脸的呆杵与错愕,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对不起,香儿是不是……太多嘴了?」
而听到这些话的言湘优,真的是悸动下已。
原来,那五天是这么回事。
绝对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而他非但没睡了她,还……
全心全意的救了她!
如果这话是从香儿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但昨儿个酣醉间,公孙似乎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以为那不过是些安慰人的话罢了,没想到爱作弄她的佛尚琦,竟是如此真情相待!
这会儿,言湘优倒有些内疚。她竟对梧桐闹别扭了!
如果今天换成是她,眼见姊妹淘几乎断了气,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他去哪了?」
「喔,您是指少爷吗?皇上请小庞德公公将他请去,少爷要香儿在这里伺候著您呢!」
端过香儿手上的茶,言湘优小口小口的啜饮,但却想起了佛尚琦一口一口喂药的事,她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我得走了……」
「不可,少奶奶,千万不可。」
「为什么?」
「是少爷说的,他说如果您走了,就要严办香儿……」
呵,这个奸诈的佛尚琦,居然利用香儿来威胁她。
哼,管他的,反正她跟香儿又没有关系。
想著想著,她真准备要走,但一见到香儿眼眶中盈盈的泪水,她的狠心就起不了作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香儿知道她不走了,立刻抹乾泪水,「应该快了,要不,少奶奶先试试少爷为您新做的衣裳……」
「新做的衣裳?」
「嗯,少爷特意准备的。」
香儿立刻从柜子里拿出数十套新衣裳,然後摆在床上,让言湘优选择。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像在作梦一般,佛尚琦那男人,老是在玩新把戏,这会儿在上演著一出叫感动人心的戏码吗?
这时,外面突然闹烘烘的。
言湘优以为是佛尚琦回来了,但香儿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外面是谁在大呼小叫?」
「没……没有什么……可能是别人……」
香儿哪能拦得住言湘优,丢下那些华丽的衣裳,她好奇的往门外走,但在走之前,她可没把她的刀给忘了。
「冯姑娘,佛爷不在,真不在……」
「我才不相信,他说今天会给我一个答案,没理由不在家呀!」
「是真的,佛爷上皇宫去了……冯姑娘,佛爷的房里您去不得呀……冯姑娘,请留步,请留……」
佛光想挡住冯翠荷与言湘优见面,但,冯翠荷的大呼小叫,似乎瞒不住屋里的言湘优。
这会儿都还没到房门边,两人就狭路相逢,二度碰上了。
冯翠荷没料到她会在佛尚琦的房里,所以,脸色特别难看。
「你来做什么?」
「呵,我才想,你赖在尚琦这里干么?」
冯翠荷的贱嘴巴,还真不饶人呢!
「冯姑娘,我想……」
「你一个下人,别管这档事。」
佛光想上前打圆场,却被冯翠荷一把拉开。然後,她走到言湘优跟前,提高八度音的佞笑著。
「你在更好,省得我另外通知你。关於我和尚琦的关系,你恐怕是没搞清楚,从现在起,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恩客了,因为我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呢!也许再过没多久,你就能收到他的休书了。」
言湘优闻言,眉头深锁著。
她知道冯翠荷是个跋扈的女人,所以转过头想向佛光求证,但见他一脸忧仲,连忙做摇头状,想必冯翠荷怀孕的事,他也是才听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你最好别不信我,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要下信的话,去问问尚琦,或者随便到京城里找个人问问,我冯翠荷与佛尚琦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冯翠荷没想到能藉机修理言湘优,所以在说完後十分得意的狂笑著,但,那只是瞬间。
因为言湘优压根没想证实这整件事,一拳便打在冯翠荷的眼圈上,然後在她惊叫狼狈跌地之时,她蹲在她跟前,扯紧她的襟口,警告她。
「冯翠荷姑娘,我想身为一个妓院女子,你最好别这么猖狂,我和尚琦早就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你胆敢在外面多说一句你和他之间的任何关系看看,我保证我的这把刀,恐怕会不长眼的穿过你的心脏,然後让你永远不能再开口。」
冯翠荷哭天抢地的惊颤著,她从不知道哪个姑娘可以把玩伤人的刀。
「还有,你敢再来找他,我肯定会让你在妓院里,完全没生意,没人光顾。」
冯翠荷被她给吓坏了,眼泪不住的落下。
「听到没?」言湘优不客气的吼了她一声。
「我……我……我……」
冯翠荷结巴得厉害,然後眼巴巴的望向大门外。
「看也没用,就算佛尚琦回来了,我照样打你,还有,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别说冯翠荷傻眼了,就算是佛光和香儿,也被她给惹呆了。
言湘优可是标致的大美人儿,又是身为太西县的县官千金,怎么她拷问人的方式,比起佛尚琦的威吓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呀!」
「是……是……尚琦的……」
言湘优闻言後,怒火中烧,原以为自己有那么一点被佛尚琦给感动,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拈花惹草,还有了私生子。
这种人,她能嫁吗?
站起身,她觉得自己无法再继续待下去。她施展轻功的跃过门楣,不让人瞧见她的泪水,甚至当下发誓,绝不再踏进佛家一步。
而在她离开不一会儿,佛尚琦才随後踏门而入。
他一见到哭坐於地的冯翠荷,立刻下意识的奔进房内,然後又折返回大厅,急急的问著香儿。
「怎么回事?湘优呢?」
香儿话都还没启口,冯翠荷已经站起来奔向他,哭倒在他的怀抱之中。
而佛尚琦却没心思管她,将她推到佛光身上,著急的问了一句,「刚走吗?」
佛光连忙点头,跟著,佛尚琦便追了上前。
就在那一瞬间,大夥儿都明白他们的主子选择了谁。
只是,冯翠荷说她有孕了,如果此事不假,那么,主子还有机会挽回少奶奶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