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迂回了,不行。
“我们两个认识那么久了,我想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你,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这也不好,太武断了。
“悦心,你知道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我们……咳,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我告诉你‥‥”
不好不好,怎样说都不好,不是太直接怕吓到她,就是太拐弯抹角,她要不就猜不出他真正意思,要不就没有耐性听下去。
自从听到古悦心有了新恋情后,向书然思考了好几天,这年头已经不流行“等久就是你的”这句话了,流行的是“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她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的情意,或许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他决定──跟她表白。
但为了想该怎么表达,却让他想破了头,把话筒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还是没有勇气拨下那组他早记得滚瓜烂热的号码。
他担心她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甚至听到他的话后会哈哈大笑,以为他是在说笑话,然后便不当一回事。
再说她这个人最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如果她不喜欢他的话,就算他再怎么紧紧纠缠、苦苦哀求都没有用,也为了不让他继续怀有希望,她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疏远,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这是他最害怕看到的情形,现在虽然看她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会让他生气愤怒痛苦难过,但好歹他还能见到她,有空时两人会出去吃吃饭聊聊天,还能以朋友的身分听她倾吐心事。
表白,真的是明智的决定吗?向书然犹豫著。
就当他第N次把话筒又放回去时,电话铃声却在此时响起,一接起电话,古悦心的声音便从电话那端传来──
“你很长舌耶,讲电话讲那么久,害我刚刚打一直打不通。”声音轻快得和他的犹豫不决形成强烈的对比。
“有、有什么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因素,总觉得她已经洞悉了他的意图,下一句话就是要嘲笑他。
“等一下。”接著听到她打方向灯的声音,然后是刹车声。“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快点下来。”
“现在?”抬头看墙上的钟,时针已经快要走到十二了,窗外一片漆黑,邻栋大楼人家的灯早已纷纷暗下来。
“对,现在,你只有五分钟,动作快。”不待他拒绝她就挂电话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解,但他还是快速换了件衣服下楼。
“这么晚来还跑来,有事?”向书然下楼一眼就望见她的车,连忙走过去敲敲她的车窗。
“上车吧。”
对于古悦心这样的行为,向书然早就见怪不怪,她是个随性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以前在念书的时候,就算是考试的前一天,只要她想到,还是会找他去做一些读书以外的事情,完全不把隔天的考试放在心上,一开始他还会对她这种行为有些不习惯,但久而久之也就随她去了。
车子最后停在一个面摊附近,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面摊的生意还是很好,旁边摆的桌椅都坐满人,还有一些人等著要外带。
古悦心叫了满桌的小菜,有豆干海带小鱼干,香肠粉肠红烧肉,还要了几瓶啤酒,还没有开口说话,便先灌了一杯。
“不要喝得那么急,慢一点。”他知道如果阻止的话,她一定不会听的,所以只能希望她慢慢喝,才不会一下就醉倒了。
他静静看著她喝酒吃菜,什么也没有多说。她一定是有事情要跟他说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把他带来这里,但她不说,他也不会催促她,等她想开口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果然,古悦心叹一口气后,终于说话了。
“我问你,你们男人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噗,你说什么?”含在嘴里的饮料差点没喷出来。
“你不要假装了,以为我不知道吗?男人看一个女人那是先从外表看起,她的胸部大不大,腰细不细,皮肤好不好之类的,就算那女人是个草包,只要身材好的话就可以弥补一切不是吗?”
不理会他瞪得老大的眼睛,古悦心迳自往下说。
“而且男人只会用兽性思考,就算没有爱,还是能和一个女人上床,不是吗?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一夜情了。”
“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跟我讨论男人是因性而爱,还是因爱而性这个问题吧?”
“当然不是,我问你,你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如果今天有个美女站在你面前,你却不想跟她上床,到底会是什么原因?”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让他有些尴尬。
“是我先问的,你快回答我。”她一脸认真的看著他,万分期待著他的答案。
“这样……”向书然咳了几声,沉吟了半晌,不知该怎么说起。“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是因为有了老婆或女朋友,所以不会接受诱惑。”
“如果你那时没有老婆或女朋友呢?你会不会?”
“应该还是不会,谁知道那女人为什么会主动投怀送抱,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为了明哲保身,这种飞来艳福还是少碰微妙。”
何况他早有喜欢的人了,别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别说是上床了。
“那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呢?你会不会?”
“这也不一定,要看我们两个关系进展到什么地步,说不定我还不想做出长久的承诺,在这之前,还是保持关系单纯比较好。”
“如果她不要求你负责,你还是会拒绝吗?如果连这样都拒绝的话,会不会是因为你不够爱她的缘故?”古悦心急切的追问。
“或许吧。”
他看到古悦心的脸色因为他说出的这三个字黯淡下来,开始疑惑她问这些问题的用意和目的到底是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有。”她摇摇头,又喝下一杯酒。
“我们朋友那么久了,难道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你不会认为我真的相信,你在这个时间找我出来问这种问题,只是因为好玩或好奇?”
“好吧,我老实跟你说好了,我觉得,敏信他不爱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相信吗?我跟他交往也好几个月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不但我要找他要先跟他的秘书约时间,不能想去就去,就算我们在一起,顶多也只有牵手而已,而且还是我主动的,如果我不主动的话,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更别说是亲吻或其他更亲密的关系了。”
“这、这样啊。”她的困扰听到向书然耳里,竟然觉得有一点高兴,如果真如她所说,他不爱她的话,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
才刚浮现这种念头,就有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他怎么可以这么幸灾乐祸,诅咒他们赶快分开?
“书然,照你看,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一切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没错,一开始虽然是她采取主动,但是他也同意了,同意他们两个的关系是男女朋友,同意两个人可以试著交往看看,但到现在,她却觉得他像是无心经营这段感情似的。
“你爱他吗?”
“什么?”古悦心被他直接的问话吓了一跳。
“你老实说,你爱不爱他?”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当然爱啊,要不然我干嘛跟他在一起,我又不是吃饱没事做,还是穷到快死掉想找长期饭票。”
虽然一副讲得理所当然的样子,但这个问号也在她心底升起。
她到底爱不爱庄敏信?
他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处处表现出他的绅士风度,就客观条件而言,他会是那种女人心目中的好男人,严谨、正经,品行端正。
但除了这些客观条件之外呢?她到底爱不爱他?
或者说──爱是什么?什么样的心情或行为,能够称得上你到底爱不爱另外一个人?
向书然没有听见她心里的犹豫,只听见她的肯定,心头像被人狠狠砍了一刀,疼痛霎时蔓延到全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瞅著她瞧,希望能从她的动作表情,看出其实她是在骗他,是在开玩笑而已。
“你干嘛这样看我?不要看了啦,帮我把这个吃完。”把剩下半盘的小鱼干推到他面前。
她喜欢吃炒小鱼干里面的花生和豆干,却不喜欢吃小鱼干,但又觉得如果把它剩下来的话实在太浪费了,所以每次都会把她爱吃的挑出来吃完后,剩下她不爱的就推给向书然解决,而且她尤其喜欢这家面摊老板娘炒的小鱼干,够辣够过瘾。
早就习惯她这种行为的向书然,机械性的夹起小鱼干便往嘴里送,香辣的小鱼干在他嘴里形同嚼蜡,一点味道也吃不出来。
“对了,你跟你的小助理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拜托,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你不会想要一辈子不结婚不交女朋友吧?”
“那也没什么不好。”
“你的想法怎么这么悲观,我是真的觉得你们家小助理不错,你可以跟她交往看看啊,说不定你们会很适合呢。”
“你真的这么希望?”
“对啊,试试看嘛,要不然每次都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样会让我这个好朋友很有罪恶感耶,好像我常常丢下你去谈恋爱,自己一个人幸福,却没有和你有福同享。”
“好、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会和她试试看。”
也应该死心了,既然她真的爱那个男人,他也只能祝福她,如果看他有人相伴是她的希望的话,或许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听到向书然慷慨应允,古悦心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被别人抢走般,但又分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那就祝福你们啰。”她故做轻松的说,刻意忽略掉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
两人各怀著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著,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不时往他们的方向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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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晚几乎是到凌晨才入睡,所以古悦心隔天接近中午时分,才因为电话声而惊醒。
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小春刻意压低音调,又紧张兮兮的声音。“老板不得了了,出事了……”
“嗯。”古悦心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根本没有把小春的话听进耳。
“老板,老板!”半晌都没有反应,小春只得大叫一声。
又即将进入梦乡的古悦心,听到她的暴吼,才总算又回了点神。“干嘛?”
“老板,事情真的大条了,拜托你赶快清醒好不好。”
电话那头除了小春的声音,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大声争吵的声音。
“好啦好啦,到底什么事情?”她努力坐起身来,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那么轻易又睡著了。
“事情是这样……”
通常古董店早上不会有什么生意,所以大德和小春做完开店的准备工作后,便坐在柜台后轻松的聊天。就当他们无聊的就要开始数起苍蝇的翅膀一分钟震动几次的时候,店里突然来了一群人。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客人,但在他们还没开口招呼前,其中一个男人便抢先开口。“古悦心呢?叫她出来。”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他们对看一眼,觉得情况有些诡异。
“把古悦心叫出来就对了。”为首的男人瞪著他们俩,其他人则是四周走走看看,把展示架上的东西拿起又放下。
“小心点小心点,这样很容易碰坏的。”看见他们粗鲁的动作,小春连忙走过去,胆颤心惊的叫道。
大德则是故做镇定的告诉男人,老板现在根本不在店里,有什么事情交代他也一样。
“我不管她现在在哪里,叫她马上出来见我,要是她不出现的话,我就把这家店砸了。”
听到男人的话,其他的人纷纷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开始嘻笑道:“哇,这尊丑不啦叽的雕像要三万块耶,不知道摔起来是什么感觉?”
“那个三万块算什么,我这块破盘子就要五万八,不过掉在地上以后,应该就跟其他盘子没什么两样了吧。哈哈──”
一群人笑成一团。
大德向小春使了个眼色,要她赶紧打电话报警。为首的男人看到以后,便冷笑几声,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如果你们想报警就报吧,不过到时候如果被你们老板知道,你们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惹到不该惹的人,看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拿起电话正准备按下一一○的小春,只好改拨给古悦心,请示她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个状况。
把事情经过听完的古悦心,睡意也醒了大半,她想了下,心里头有了个底,便交代小春。“你叫他们等著,我现在马上过去,如果我还没到这段时间他们敢动手的话,我也没什么旧情好念,会有什么后果他们自己看著办。”
挂完电话后,古悦心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一路超速闯红灯赶到店里去。
“你来做什么?”一进门见到那男人,古悦心便冷冷的问。
“很久没见到你了,来问候一下,不过你这两个员工实在不懂得待客之道,一点礼数都不懂。”
“老板……”小春听见他的话想辩解,却被古悦心的手势制止。
“这点我会告诫他们的,现在你也见到我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请了。”
“该走的人好像不是我,应该是你才对。”无视于古悦心打开的大门,男人还是动也不动待在原地。
“这里是我的店,我是这里的老板,就算要走也应该是你,不是我。”
“哼,你也配当这间店的老板,这间店是我们曾家的产业,我劝你还是乖乖还来,说不定我还会给你一点钱,当做你这段时间顾店的薪水。”
“很抱歉,在遗嘱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这间店是属于我的。”
“那是老头临终前神智不清,才会胡乱立这种遗嘱,你根本就不姓曾,不是我们曾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拥有这间店。”
原来这个男人是曾继财,算是古悦心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跟我姓什么没有关系,遗嘱上既然这么写,就有它的法定效力,不是你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你……”曾继财差点破口大骂,但随即忍了下来,换上一副笑脸。“那个男人不错啊,长得一表人才的,应该不会是从牛郎店找出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昨天晚上,跟你在面摊喝酒的男人啊,忘了啊,才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忘记他是谁,不知道是你的记忆力太差,还是玩过的男人太多,记不得了。”曾继财一脸淫秽的贼笑著。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和谁在一起做什么事情,你都管不著。”
被他看到了?昨天晚上只顾著和向书然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有什么人。
“哼,你以为我喜欢管?我是怕你在外面丢了我们曾家的脸,要不然我连理都懒得理。”
见古悦心别过头去没有说话,曾继财又继续说下去。
“我告诉你,我们曾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你自己的行为最好检点一点,不要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丢你自己的脸事小,要是丢了我们曾家的脸,人家还以为我们家怎么出了个这么没家教,只会养小白脸的女人。”
古悦心被他的话气得双手紧紧握拳,只想一拳挥掉他那张讨人厌的脸,但她随即冷静下来,跟这种人动手只会浪费自己的力气,敌人越想看你生气失控,就越要冷静自然。
“刚刚你不是说我姓古,不姓曾,不是你们曾家的人,既然如此,我在外面做什么事情又干你们曾家啥事?自己说过的话那么快就忘了,是因为智商退化,提早痴呆子,还是肮脏话说太多,脑袋里塞满大便,什么事情都记不得?”古悦心冷笑的看著他,用他说过的话回敬回去。
“你──好,你嘴巴厉害,废话少说,我告诉你,你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间店交出来,听到没有?”
被她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曾继财只好撂狠话,想要压制她。
“听到了。”
“……很好。”听到她意外温驯的回答,他愣了一下,接著得意的想,女人果然就是女人,胆小怕事,随便吓她几句就可以了,瞧,她现在不就乖乖听话了?
“但是,办、不、到。”古悦心一字字斩钉截铁的说。
“你以为我是被唬大的?”
“你不是被唬大的,难道我就是被吓大的?随便说几句话我就会怕你?”
“老大,要不要我们教训她一下?”带来的人走到曾继财旁边问道。
曾继财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先不要。”虽是回答旁边的人,但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古悦心的身上。
“这里发生什么事吗?”一个巡逻的警察从外面走进来,看著对峙的两方问。
原来刚刚小春见苗头不对,除了通知古悦心之外,也偷偷报了警,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现在台湾警力不足,警察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来得有点迟。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是旧识了,来问候一下,联络联络感情。”收起方才有些凶狠的表情,曾继财连忙换上笑脸。
警察怀疑的看了古悦心一眼,先听听看她怎么说,再决定该采取什么行动。
“没事了,麻烦你们跑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他们懂得适可而止,她也不想赶尽杀绝。
“时间差不多,我们也应该要离开了,警察先生,辛苦你啦。”
曾继财见情势对己不利,今天还是先到此为止,反正来日方长,他就不信她每次都那么好运。
“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我会再跟你联络的。”
手一挥,曾继财带来的人跟在他后面离开,最后一个人临走前,拿起放在门边架子上的酒瓶,匡啷一声摔在地上。
“对不起,手滑了下。”然后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