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被某种强烈的意念刺蜇,程夜色突然醒来。
夜深。人静。
房里。一片黑暗。
程夜色摇了摇尚昏沉的头,不明白自己何时睡了去。
猛地,她惊觉自己正莫名心躁。而下意识地,她坐在黑暗中仔细倾听隔壁房的动静。
下一刻,程夜色的身影已经疾速往门外移动。
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屋里,灯火通明。屋里的人,显然还没就寢。
屋里,有两个人。一个趴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
坐在床边的人立刻转头。看清了推门进来的是谁后,吃惊的表情随即放松下来,又马上将注意力转回床上。
门外的人已经走进来。
程夜色,走到床前。从她进来后。她的视线就一直盯住趴在床上的人身上床上的人,也看见她了。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努力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呵作了恶梦吗?你好像应该一觉到天亮才对」
宫无敌痛得要命、冷得要命、虚弱得要命。
而现在,程夜色的乍然出现,让他吃惊得要命、狼狈得要命。
「小子!要命就别说话!」说话的是坐在床边、两条白眉长得奇特的道人。
白眉,正一脸肃然地处理宫无敌背上的伤。
伤,看来是短刀所伤。伤口,流着的是黑稠腥臭的血。明显的,宫无敌是被浸了毒的利器所伤。
「发生什么事?」
程夜色发觉,从她进来看见受伤的宫无敌到现在,她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中。
看着白眉熟练地替宫无敌的伤口吸出毒血、再敷上药粉,她终于开口了。
「那个老头还真狠毒。幸亏我这金丝甲一直穿在身上,也幸亏我是毒物的老祖宗,否则我们都要去见閻王了」处理好宫无敌的伤口,白眉的脸色总算轻松许多。
宫无敌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从閻王那里捡回来了。
能让白眉紧张的毒物很少,所以他知道自己这条命能从閻王那里捡回来真的是不简单。
宫无敌虽然又痛又狼狈,不过他现在觉得很开心。
能让程夜色那微蹙的眉梢上凝着厚重的阴霾,就算现在要他再到閻王老爷那里兜一圈,他也愿意。
「你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程夜色墨黑的眸底仍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激漾,那使她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灵动的感情。
宫无敌看出来了。所以他忍不住开心地又想笑了。
白眉当然看不出来。
因为他不是宫无敌。
因为只有宫无敌才看得出程夜色的改变。哪怕只是一丝一点。
因为白眉不是宫无敌,所以他不明白宫无敌干嘛盯着程夜色直傻笑。
不过他明白另一件事。
这里已经没他的事。同房睡觉去!
把这里交给两人,白眉伸着懒腰回自己房间去了。
「我好渴」宫无敌突然用渴望兮兮的声音对着程夜色说。
他的面色仍然很苍白。他的身体显然很疲倦。
他在强撑着精神。
程夜色看出来了。
无言,她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回来给他。
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后,宫无敌趁势捉住她不放。
程夜色低首看他,看到了他认真却仍掩不住疲累的神情。
「你想知道今晚的事?」
「我可以明天再知道。」
「只要你问,我立刻就可以告诉你」
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程夜色的心在动漾着。不曾有过的感觉动漾着。
「你在发烧」他的手有些发汤。她也发现他在冒冷汗。
「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宫无敌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就算他的脑袋再昏沉,他也还不至于看不出程夜色的脸色比平日更苍冷。而如果他辨不出这层含意,他就不叫宫无敌了。
「夜色,你现在倦不倦、累不累?」
程夜色直视着他脸上露出的渴望的笑。没说话。
「夜色。如果你不倦、你不累,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他眨了一下眼睛:「真的只要一会儿就好夜色,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
突然在她心上掠过的感觉是什么?心软吗?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抽出自己的手。抬头转身便要走。
猛地,程夜色的身后响起一声低微的闷哼。接着她的手被抓住。
「夜色。别走!」
程夜色回身,只见宫无敌正费力要从床上爬起。
她一蹙眉,想也未想便伸手将他按回床上。
接着。她做了一件事。
她在床畔坐下。
「闭上眼睛。我不走。」
她不该留下,可是她却留下了。
为什么?
她不想明白。她不想明白心在激漾的原因。
宫无敌却心满意足了。
因为她的妥协,令他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很听话地乖乖闭上眼睛。
即使他的伤口正因为刚才的扯动而抽痛着,。他也还是很开心。
因为她留下了。
即使她的留下不是心甘情愿。他还是开心。
「夜色,你不会趁我睡着时自己一个人偷溜走吧?」他不想放开她的手。
程夜色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紧握的掌中,看着他惨白都还带着笑的脸,她突然明白自己心在激漾的理由。
「我不会走。」
得到她的承诺,宫无敌安心地放任自己的意识再向梦乡靠些。
「夜色」他低唤。
「」她凝视着他紧闭的双眼,默然。
「夜色你不承认关心我可是我知道因为你留下了」他低喃。
程夜色抿唇。无言。
「夜色」他突然睁开眼,明粲粲地对她一笑,接着又迅速垂敛下长睫。「我好高兴你还在我身边」
他又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再也没有声音。
他终于睡了。
可他虽然睡了,他的手都还是紧紧握住她的。
程夜色,静静地坐着,静帮地看着他。
夜深。夜冷。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屋里,静坐如石的程夜色,突然动了一下。
她轻轻握住宫无敌的手。她轻轻握住宫无敌已经松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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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壯汉。
八个孔武有力、赫赫威风的状汉。
八个壯汉护卫着一个白头粉面的瘦公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棧。
这一行人,没有人不认得。
所以当这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直往后面的客房闯去时,店家小二、甚至老板也只能面面相覷,不敢阻拦。
存心要来找晦气的这一行人直捣后院,最后停在一排客房前。
「少爷,我们查出来那小子就住这里没错。」站在瘦公子旁边的一名壯汉说。
瘦公子满脸的怒气与煞气。
「臭小子!昨天你胆敢戏弄本少爷!我知道你就躲在这里,你给我滚出来!」
他对着一排紧闭的房门叫喊。
在他的叫嚣声后,原本紧闭的房门纷纷打开,纷纷有人探头出来。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小二」
「谁敢打扰扰老子休息」
「把那臭小子给我搜出来!」嚣张的命令下达。
「啊!你们要做什么?」
「喂!你们是谁?竟敢闯入俺老子的房间」
「来人哪!有强盜啊」
在一阵惊天动地的翻搜行动无果后,那些强盜似的壯汉立刻将目标转向剩下的几间房。看来,他们今天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了。
就在他们恶霸地要直闯进其余房时,突然——
「啊」
「啊!是谁偷袭」
某种被暗器击中的声音和惊呼声此起彼落。
于是,包括瘦公子在內的所有人,一时都忘了要搜房,又惊又怒地转向偷袭他们的方向。而当他们看清站在那一头的人影时,他们的神情不由又喜又骇。
人影,是个女子。是个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神色冰漠。
黑衣女子神色冰漠,连她的身子,也彷彿被一层冰漠的冷雪笼罩着。
黑衣女子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竟都不由自主打起一个寒头。
黑衣女子,他们不陌生。
黑衣女子,正是昨天和那小子一夥的。
他们喜的是,黑衣女子出现,表示那小子也一定在。
他们骇的是,用石子当暗器打他们的,也是黑衣女子。
杜来宝,孬虽孬,却是天生的恶人胆。
「臭娘儿们!你竟敢暗算本少爷!你快说和你在一起的小子在哪里!只要你说出来,我就饶了你这一次」仗着身边八个保镖,他恶狠狠地朝她开口。
程夜色,神色变也未变。
「滚!」她只冷冷地吐出一字。
杜来宝脸色铁青。
「臭娘儿们!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捉到你,我不相信那小子不出来!」他指挥身边的保镖。「你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有四个保镖立刻上前攻向程夜色。
程夜色,冷冷扬眉。身子仍动也末动。直到他们跃到跟前——
黑影,乍起。剑光,灵动。
黑影与剑光如疾电般,在冲上来的壯汉间穿过。
剑击声只有短促几声,接下来是一阵可怕的沉寂。
四名冲上前的保镖定定地呆立着,个个表情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持剑的手。持剑的手正因一道伤痕而汩汩湧着热血。
四个人手上的血,滴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
程夜色却彷彿没看到。
现在,她眼睛看到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少年。一个满脸笑容的少年。
他正对着她笑。他正站在房门前对着她笑。
程夜色却对他皱起眉。
「你你们怕什么?还不再给我上!」不相信手下如此窝囊,杜来宝怒吼着。
「乖孙子!你是怕你爷爷太无聊,所以特地来找爷爷玩吗?」
恶意戏弄的声音突然从杜来宝身后响起。
杜来宝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他转身,果然就看到了昨天那个令他受尽奇耻大辱的少年。
杜来宝恨不得立刻剝了他的皮。
「呸!臭小子!你昨天竟然敢拿假毒药骗我,现在让我找到你,我非要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宫无敌笑了。他笑得诡譎灿烂。
「谁说你吃下的是假毒药?该不会是那个像僵尸一样的臭老头吧!?」
「你你怎么知道是他哼!臭小子!你现在怕了吧?如果你肯乖乖地向我磕一百个响头,再叫我一声老祖宗,我就考虑饶了你。」
宫无敌大笑出声。宫无敌张狂地大笑出声。
「哈哈算我服了你这个天真无邪的少爷了哈」
「臭小子!你笑什么?你还不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是是是!哈哈你爷爷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这笨孙子的厉害?除了笨,就是蠢嘛!你真的相信那个臭老头的话,以为你没事了吗?嘿」
「你你说什么?你别以为本少爷还会再上你的当」
宫无敌盯着他笑,笑得让他不由自主毛骨悚然。
「你要不要试试看,你是上他的当,还是上我的当啊?」
杜来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即使宫无敌浑像个无赖,他也绝对是个聪明绝顶的无赖。
「肚臍上两寸,你用力按下去,就知道是那个臭老头骗了你,还是你爷爷我骗了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杜来宝身上。
他的话似乎带着魔力。杜来宝的手,已经不知不觉住他说的方位移。
宫无敌笑眯眯地看着他照做、笑眯眯地看着他面色一变。
「是不是很痛?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他有如神算地说出他的感觉。
杜来宝立刻放下手。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你臭小子!你再不把解药拿出来,我就」
「嘿!看在你不辞劳苦找来这里陪我解闷的分上,我就把解药给你」宫无敌突然将手中的小白瓶丟向他。「反正我跟你本来就没啥深仇大恨,我干嘛一定要害你?不过其他人嘛,我可就不知道了。」
杜来宝抢宝贝似的赶紧接住瓶子。他迫不及待倒出里面的白色小丸子就要住嘴里吞。
「慢着,少爷,小心有诈!」一旁有保镖深谋远虑地阻止他的动作。
「是啊!搞不好又是一颗毒药呢!」宫无敌咧嘴笑了起来。似真似假地接口说。
杜来宝一迟疑。看了看保镖,又看了看宫无敌。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一仰头就将小丸子服下。
那地方任谁用力按下部会痛。果然笨、果然蠢。
那臭老头再厉害,这笨傢伙还不是上他的当!嘖!
宫无敌带笑晶亮的眼睛迎向杜来宝阴晴未定的打量目光。
「少爷,你没事吧?」保镖有些担心地注意着主子。
摆手。一会儿,杜来宝丟给宫无敌一个事情还没完结的怒容。
「今天本少爷就放你一马!下次要是再让我碰到你,我就要你好看。哼!走!」丟不下面子地撂下狠话后,杜来宝这才带着受伤的、没受伤的保镖悻悻然地离开。
宫无敌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程夜色,对她露出孩子般愉悦的微笑。
「我醒来看不到你,以为你走了幸好你还在。」
程夜色收剑回鞘。她弯身将方才放在地上的托盘拿起,走向他。
「这是你那白眉朋友替你煎好的汤药。」
程夜色走进房,将尚冒着热气的药放在桌上后,转身便走。
「我不要喝药。」宫无敌彷佛噘着嘴说话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程夜色的脚步一顿。
「你不留在这里陪我,我就不喝药。」宫无敌使出具体的无赖手段。
程夜色背向他的脸庞闪过一丝松动。接着又立刻回复冷淡。
「随你。」她举步又走。
突然,一团影子拦在她身前。
宫无敌。捧着那碗药的宫无敌,小心翼翼地拦在她身前。
「好吧!夜色,你要去哪里让我陪你去,这碗药我可以带着慢慢喝」
直视着他,程夜色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光焰弄得心神更乱。
宫无敌已经捧起药吹涼,喝了一口。
「恶!好难喝!」药一入口,他立刻皱眉吐舌。
抿了抿唇,程夜色无言地转身,在椅子坐下。
她不走了。
诡计得逞,宫无敌马上跟着在她身边坐下。
宫无敌笑嘻嘻地喝着药。即使药很苦,他还是笑着。
「夜色,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梦话?」程夜色的眼睛看着他手中已经喝了一半的药。「没有。」
「真的?可是」宫无敌的表情有些失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以为你会听见我唸着什么人的名字像乔手啦、像白老啦、像孟宝菱啦」他的神情渐渐又透出顽黠。
他的眼睛盯着她。他的眼睛闪亮地盯着她。
程夜色的眸底扰起波动。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不相信!这些人没有就算了,我起码一定会唸着一个人吧?这个人的名字和影子是我每天睡觉前一定会惦着才睡得着的」
宫无敌趴在桌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捕捉到她低敛的视线。
程夜色对上他贼笑兮兮的脸,忽地莫名所以地恼起。
她冷凝着眉。
「你惦着什么人那是你的事,我说没听见就是没听见!你不烦吗?」
宫无敌眨眨眼,完全不怕死。
「不烦。夜色,你是不是在生气?」
程夜色的心一窒。
生气?她在生气?她为什么在生气?
她突然正视着宫无敌那一双彷彿无时无刻不追随着她的热烈眼睛。
宫无敌笑了。宫无敌给了她一个放纵情挑的笑。
程夜色只觉心跳加快。心跳不住地加快「我看到那群兔崽子怒气沖沖地走了」
一阵洪亮的大笑声突然随着推门而入的人影刮进来。
宫无敌与程夜色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搭起的微弱暗流立刻被冲散。
白眉,精神抖數刂弊叩搅饺嗣媲啊?
「那群兔崽子一定是来找你这小子的麻烦,不过我就知道,要找你麻烦的人一定只有吃癟的分喂!小子!休息了一个晚上,再加上喝了我的仙丹妙药,你又开始可以活蹦乱跳了吧!?」
嘖!这小子好端端地干嘛趴在桌上瞪他?那眼神,活像被坏了什么好事似的,好埋怨宫无敌忽然跳起来。宫无敌忽然间又恢复了精神地跳起来。
他打着某种主意的狡黠眼睛直盯着白眉。
「告诉我,这镇上的什么地方人最多?」
「你想做什么?」白眉不由捻了捻他一向引以自豪的长眉。
宫无敌的嘴唇上浮起不怀好意的笑。
「让想找到我的人有光明正大的机会找到我、接近我嘛」
有人要倒大楣了。
白眉太了解他这种笑容的含意了。
「那就去城隍庙吧!那里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最多,而且什么人都有。」
有了答案,宫无敌立刻半屈身向仍坐在椅子上的程夜色。
「夜色,我们一起去城隍庙逛逛好不好?」他忍不住雀跃地问她。
程夜色站起来,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就往门外走。
「我还要练功,你们自己去。」
她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门外。
程夜色在躲他。
他确定程夜色在躲他。
程夜色在躲他,可是他竟然感到很开心。
他喜欢昨天夜里的程夜色。他喜欢今天早上的程夜色。
他喜欢愈来愈像人、愈来愈像女人的程夜色。
如果她还是那个初次见面、无心也无情的程夜色,她肯定不用让自己消失在他眼前这一招。
她最喜欢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解決一切麻烦。
所以,现在懂得喜怒哀乐的程夜色,让宫无敌想不偷笑、想不开心都难。
「喂!小子!人都走了,你还在发呆?嘖!我看你真的是没救了!」
白眉一阵戏谑揶揄的声音立刻将宫无敌的注意力拉回来。
宫无敌摇摇头。脸上重新浮现一种白眉熟悉的神情。一种要去拔它虎鬚似、大胆又恶作剧的神情。
「白老,想不想去捉鬼?」
「捉鬼?你想捉什么鬼?」
「女鬼!我们昨晚见到的那个女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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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
无时无刻不挤满人的城隍庙。
无时无刻不热闹着的城隍庙。
算命摊。
摆在庙前广场旁的算命摊。
夹在一堆摊販中的算命摊。
在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的城隍庙前,这样一个普通的算命摊根本吸引不了行人的注目,更别说有人会为它停下来了。
算命摊很普通。不过摆它的人看起来可不普通。
有多少人看过两条眉毛长得可以打结的长眉道人?很少,是不?咱这算命摊的算命道人就生得那两条奇特的长眉。不过,长眉奇虽奇,路过的行人只向他的长眉逡一眼,就是没有人肯停下来光顾一下算命摊。
有了。算命摊摆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了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少年。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
浑身不出古灵精怪的少年。
少年一来就歪坐在算命桌上。
长眉毛的道人一点也不生气。
少年大摇大摆地霸占了算命桌,长眉毛的道人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对着少年捻了捻宝贝长眉。
「在这里招摇了一个时辰,那个鬼还没出现?」他说的话还真是玄。
宫无敌。除了他,还有谁拥有这种独一无二、要人命的笑?
他对白眉笑笑,一脸的贼意、一脸的有趣。
「还没。不过我这样晃了两圈下来,起码已经招来好几只蜜蜂跟着了你呢?没半只蜜蜂上门哪!?」
「你不就是一只自动送上门的蜜蜂?」反正也是摆着好看,他现在对捉鬼比较有兴趣。「嘿!
小子!你确定她一定会来找你?」
「你昨天不也听她说了,她要是能逮到我,她一定要先狠狠赏我一顿鞭。呵呵说得多么有決心呢!既然她已经苦心布下了那个賺人热泪的陷阱,当然就要很快地找到机会收网喏,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
宫无敌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
白眉不用回头也知道猎物上门了。
猎物,接近。
猎物,是个少女。是个楚楚可怜的少女。
少女朝宫无敌挥手喊着,朝宫无敌的位置而来。
努力地挤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墙,彷彿打了一场又一场的烂仗,少女终于狼狈地来到宫无敌面前。
「你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时说不出话,却突然紧紧捉住宫无敌的手不放。
宫无敌没甩开她的手。宫无敌只是吊儿瑯噹地对她笑。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捉着我,是要我当你的相公吗?」
少女眨了一下眼,巧妙地隐去眸底的慍。
她还是捉着他的手。她还是怕让他溜走般的紧紧捉着他的手。
她仰起头。对着宫无敌的黑白大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恩恩公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是我你还记得吗??A昨天你昨天从那个恶人的手里救了我一命你还给了我好多的钱」她哽哽咽咽、断断续续地说着。
宫无敌一副突然恍然大悟的神情。
「喔!对了!原来是你!」他高兴了一下,又对她摇了摇头。「嘿嘿!我不是叫你不准跟来吗?
你干嘛又跑过来」
宫无敌一副唯恐倒楣的模样,三两下就将她紧黏的手拨开。
「恩公」少女立刻又要帖上去。
「嘿!不准动!」c无敌一根手指就让她暂时听话地站住不动。他对她眯起了眼:「再说一次,不准叫我恩公!转过去!」
他突然很有威严地对她下命令。
少女,怯怯地盯着他,怯怯地乖乖照他的话做。
「不准回头!向前走!」宫无敌又说了。
少女,呆呆地向前走了两步,又惊醒似的赶紧回头找宫无敌。
宫无敌正要溜。
宫无敌没溜成。少女已经一把将他拖住。
「恩公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救了我又给我钱埋葬我的亲人请让我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少女的眼泪、少女的声嘶力竭已经引起附近民众的围观。而少女说的话,也使人了解她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少年不放的原因。
少女的柔弱教众人不由得都同情地看着她;而让她哭得成泪人儿的少年,自然成为众人不满的目标。
「喂!我说过我不需要人伺候,我也没钱让你赖着白吃白喝一辈子。」
不把众人交相指责的眼光当回事,宫无敌坚決地又推开她的纠缠。
少女哭出来了。少女很懂得利用时机地哭出来了。
「我我只是只是要报答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我我绝没有没有想要制造恩公的恩公的困扰对对不起如果恩公真的真的不要我那我那我走好了」
宫无敌还没开口,围观的群众已经看不过去了。
「喂!你这小子干嘛好端端地把人家小姑娘弄哭啊」
「小姑娘要报恩,你就让她报恩嘛」
「小子!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伺候你。你还嫌不好」
少女抽抽噎噎地哭着,显得可怜兮兮。
宫无敌表现得很无奈。他无奈地转过身背对已经围着他看热闹的众人。似乎正在认真考虑要收留个麻烦在身边的可能。
他才不无奈。他一点也不无奈。
面对着他的白眉,就算没看到他脸上贼贼狡猾的笑,也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根本离「无奈」是十万八千里。
白眉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他突然拍拍衣服站起来。
「老弟,既然人家小姑娘非跟着你不可,你就让她跟吧!」他简洁有力地说了。
宫无敌立刻跳起来。
「老哥!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你真的要我收留她?」
「谁教你当初要救了人家。就当是做好事吧喂!小姑娘,别再哭了,我这小兄弟答应收留你了。」
白眉的好人扮演得毫无瑕疵。
他一作主答应收留少女,少女立刻破涕为笑。所有围观的人也不禁对这长眉毛的道人刮目相看。至于被迫收下跟屁虫的宫无敌呢!?
宫无敌突然面色微微一变,暗向白眉使了一个奇异的眼神就跑。
「啊!恩公」看他闷不吭声地溜走,少女焦急地就要追上去。
她没有追上。
因为她被拉住了。那个长眉毛的道人笑容满面地拉住了她。
「别急!我会带你去找他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菱儿。恩公恩公他」
「放心,一定会要他收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