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该死?我的妻儿就该死?”上官赫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上官宏辉顿时无言以对,只能再度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希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确认,这个从小到大都被母亲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弟弟,真不是他同父同母的亲手足吗?
安庆侯爷并未看向自己的长子,而是看着上官赫宇,问他,“你刚才说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指的是何事?”
“想必父亲应该已经知道张嬷嬷欲对玉儿及其腹中胎儿动手之事吧?”
安庆侯爷紧抿了唇,眼中闪过几许对妻子的怒气与失望,对儿子轻点了下头。
“大哥认为我该为了母亲而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您是否也觉得孩儿不该追究此事?”上官赫宇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只有他们俩知道他口中追究的对象并不是张嬷嬷,而是侯爷夫人。
安庆侯爷抿紧唇瓣,沉默不语。
“这事其实孩儿可以不追究,毕竟那个动手的恶奴已受到该有的教训,可是另外一件事却让孩儿打从心里无法原谅与害怕,也是这事让孩儿下定决心要搬离侯府。”一顿,上官赫宇问父亲,“父亲可曾听过‘翠红美’这三个字?”
安庆侯爷愣了一下,认真的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过,摇了摇头。
“那么父亲该听过云门国,也就是百年前因香妃案而被当时皇帝灭国的南疆小国。”
安庆侯爷的脸色在听见云门国时还没什么反应,但在听见“香妃案”这三个字时,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留下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不可能!”他不相信妻子会如此狠毒。
“是冯嬷嬷发现的,如果父亲不信可再请宫里的太医前来监定,水云院里那盆翠红美已被送回花房,顺心楼里听玉儿说也有两盆,只是不知道事败后是否已被毁尸灭迹?”上官赫宇嘲讽的一笑后又道:“想必父亲应该知道,母亲最厌恶的就是桂花香吧?”
安庆侯爷面色苍白的握紧了拳头,压制着内心的愤怒。
“翠红美是什么?”上官宏辉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种来自南疆的小树,夜里会散发暗香,若与桂花香混合便会变成毒物,会令孕妇流产至血崩丧命。”上官赫宇冷淡的回答。
上官宏辉这才终于明白,从不是亲生的到捧杀、张嬷嬷、翠红美,以及母亲最厌恶的桂花香,上官赫宇所陈述的,便是母亲不仅想害他,甚至连他的妻儿都不放过的种种事实。
“这不可能!”上官宏辉完全无法接受。“母亲不是这种人,不许你诬蔑她,我不相信!”
“你可以不信,但事实就是事实。”上官赫宇面无表情的说。
“我不相信!绝不可能!”上官宏辉大声说道,好像这样就能否定这个事实。
上官赫宇不想与他争执,于是再度转头面向父亲。
他直视父亲的双眼,直截了当的说:“父亲,向来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孩儿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总是生活在担忧与害怕之中,也不想面对不该承受的指责。
“今日大哥会为张嬷嬷的事冲进水云院斥责我,明日也有可能换成三弟或四弟为了这事冲进水云院。我可以不理兄弟们的指责,不惧他们的误解,却无法接受他们可能因为冲动而在无意间伤害到玉儿或是玉儿腹中的孩子。
“只要我和玉儿还住在侯府里,这类的事就会不断地发生,所以孩儿想来想去,除了搬出侯府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杜绝这一切,还请父亲成全。”
安庆侯爷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开口道:“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听起来既疲惫又歉疚。
“不,父亲没有错。”上官赫宇摇头道,因为他知道比起侯爷夫人的虚情假意,父亲平日对他的严厉与责骂才是真正的关爱。
安庆侯爷却缓慢地摇了下头,苦涩道:“当年我明明答应过你爹会好好的照顾你们母子俩,结果却是一个都没照顾好,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的错。”
“父、父亲,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我爹?我爹难道不是你吗?”上官赫宇面无血色的看着父亲,整个人震惊不已。
上官宏辉也瞠大了双眼,完全难以置信。
安庆侯爷轻摇了下头,说:“或许你们俩曾经听说过,咱们侯府本来应该还有一位大老爷,当年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而被逐出家门,从族谱里除名的事。他是我的亲大哥,也是原本侯府的继承人,同时——”他歉然的看着上官赫宇,轻声说:“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上官赫宇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母亲竟都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可是他偏又是真正的上官家人,流着上官家人的血,这算什么?
“父亲,当年大伯父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被逐出家门,还有,大伯父现在人在哪?为什么赫宇会变成父亲的儿子?”上官宏辉出声问道。
虽然提问的是上官宏辉,但安庆侯爷还是看着上官赫宇,对他说:“当年你父亲爱上上官家仇家之女,不听你祖父祖母的劝阻,即便以不让他承爵和逐出家门做为威胁,也没能让他低头。你祖父一气之下,便让威胁成真,将你父亲从族谱中除名,从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
第十六章前尘往事(2)
“所以我娘就是上官家的仇人之女吗?”上官赫宇涩然问道。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安庆侯爷竟然摇了摇头,“不是。”
上官赫宇和上官宏辉都很惊讶。
“发生了什么事?”上官宏辉连忙问道,大伯父不惜忤逆父亲、放弃爵位,甚至连家族都可以舍弃不要,只要那个女人,结果又怎会没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呢?这点着实说不通。
安庆侯爷倏然冷笑一声,道:“既是仇家,又怎会有真心?”
“父亲的意思是……美人计?”上官宏辉瞠大双眼。
安庆侯爷表情沉重的点点头,看着上官赫宇继续述说当年的往事。
“你父亲抛弃一切得了自由后,立刻去找那女人要带她远走高飞,怎知却得到对方的奚落与嘲讽,他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与不可原谅的大错。
“你父亲既懊悔又自责,根本没脸回家乞求原谅,更没脸继续待在京城,一个人离了京,漫无目的、行尸走肉的外面流浪了几年,直到某天病倒在你娘家门前,被你娘所救,才又慢慢地振作起来,可惜的是流浪那几年已伤了根本,即便有你娘无微不至的照顾,身子还是没能好起来,反倒一天天虚弱下去。”
说着说着,安庆侯爷像是陷入回忆之中,连称呼也变了。
“大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决定回京再见家人最后一面,大嫂那时并未嫁给大哥,却不理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的决定送大哥回京,一路细心照顾,让大哥感动不已,却也心痛不已,因为他就快要死了,根本给不了大嫂未来。
“大嫂说她不在意,即便不能天长地久,也要曾经拥有,只要曾经拥有过,便足以让她怀念一辈子,幸福一辈子。所以他们在回到京城后,悄悄托人送信找到我,要我帮忙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们俩办一场婚礼。
“大哥是在和大嫂成亲四个月后离开的,离开时脸上虽充满了遗憾、不舍与歉疚,却也带着一抹微笑,因为那时大嫂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大哥有后,而大嫂有依。大哥临死前将大嫂托付给我,在我信誓旦旦的点头承诺一定会照顾好他们母子俩之后,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