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邀请的本来就只有武林上的百杰,然而为了一睹英雄真面目,以及武林盟主的风采,几千几万的江湖人挤向了江南。
天朝盛世,不比当年,今年又是个丰收之年。不只是江湖人,就连一般的百姓、富商,久闻江南盛事,此时也群聚江南。
江南城热闹滚滚,多少人不得其门而入。
眼前的人,只怕也是其中一个。
那人的长相,还挺顺眼的。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
一弯上扬的嘴角,笑得仿佛春天江南的阳光。对于这样的人,谁能拒绝呢?
玄慈也是不能拒绝的,虽说身旁的卫士都用眼神想要制止他。
“没关系的,就只是共住一宿。”玄慈说着。
他本来以为真的没有关系。
那人说自己叫做杜文亮,长年往返中原跟西域之间,为了挡风沙,所以才有着又长又密的睫毛。
沐浴过后的杜文亮,身上有着好闻的香味。玄慈坐在他面前跟他聊天,只觉得想要再坐得离他近一点,眼睛,也离不开他那漂亮的眼睛。
玄慈今年十八岁了,而杜文亮却还很小很小,大概只有十五岁而已。
但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听过的故事,却很多很多。
他身旁带着一把剑,不晓得那把宝剑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明明就是个这么小的孩子,玄慈的心里却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人,灿烂的仿佛一颗七彩龙珠。
“沙漠啊,有时候明明是白天,一阵风过,十里之内都变了颜色。”杜文亮笑着。“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身旁的人都看不清的。有一次我们遇上了,我怕得一直哭一直哭,是爹爹用手牵着我,又把我抱在怀里,我才收起了眼泪。”
讲起了自己的父亲,杜文亮就是一脸的喜悦以及满足。而玄慈,想起了自已的父母,只是有些惆怅。
“中原啊,我最喜欢的还是江南了……江南会?……是啊,我也想要去看看的……我最喜欢江南的春天了,轻轻柔柔的风,暖暖的太阳,还有好闻的草原香。”杜文亮的眼睛好亮好亮。
“我也常到江南来。”玄慈说着。“我比较常来的时候是冬天。”
“啊,难怪了,我冬天的时候常会回西域的。”杜文亮说着。
照理说,一个常常往返两地的孩子,生活是不会太舒服的。然而,他的手上,只有练剑时多少有的硬茧,其他的肌肤却是又白又嫩。
玄慈连忙把自己的眼睛转了开。
这种遐想,年轻的自己当然也是常有。他自己虽说年纪也不大,然而夜里也有几个妃子侍寝。就算是听说几个先朝的帝王也不拒男色,可他却一丁点儿也没有这个意思。
“我好喜欢你啊。”杜文亮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发着一种光芒,看得玄慈一阵心慌。“你一直都对人这么好的吗?”
对人好?……这点倒没有人跟他提过。顶多也只是皇伯父责骂过自己太过软弱。
“只可惜我们明天就要分开了。”杜文亮呵呵笑着。“不然,我一定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什么地方?”玄慈忍不住问着。
“珍珠湖。”杜文亮的眼睛闪过一阵光芒。
“珍珠湖?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地方?”
“是我取的名啊。”杜文亮指着自己,笑得可高兴了。“我连爹爹都没提过呢。”
“为什么?”玄慈好奇地问着。
“因为,那儿若因为气候结了冰,就好比是一颗珍珠一样耀眼。”杜文亮轻轻说着。“但是,我们冬天得到西域去,我不想让爹爹伤心。”
好一个心肠柔软的孩子。玄慈愣愣看着他。
而提到了自己的爹爹,杜文亮的眼里却是闪过了一阵阴郁。极为短暂的,却没有躲过玄慈的眼睛。
“……怎么了?”玄慈轻声问着。
“……我真是个坏孩子。”杜文亮只是如此说着。
当玄慈猛然发觉时,他已经跟杜文亮一拉一扯地聊到了天亮。
杜文亮看到了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无奈地说着。“天亮了,好快啊。早晓得就先去睡了。”
贴身的卫士不晓得跟玄慈打过多少次暗示了,只可惜玄慈见若未见。
“这间房应该还可以待上几个时辰,你可以先去睡一下。”玄慈连忙说着。
“啊?……那就太好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杜文亮伸了个懒腰,就走向了床铺。
玄慈只是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那你呢?”坐上床脱着鞋子,杜文亮问着。
“我去别的房间休息,我们订了三间房。”玄慈说着。
“好阔绰喔。”杜文亮说,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杜文亮只身行走江湖,却也不贫困。玄慈看着正熟睡着的杜文亮。
他的宝剑没有华丽的剑鞘,衣服虽是轻软的料子,也并非绫罗绸缎,一双靴子是小牛皮做的,好穿、耐走,却也不华贵。
头发用着青丝带绑着,那条青丝带前几天玄慈还在小镇上的贩子摊上看到过。十文钱一条,好看,却不会太贵。
眼前的人,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证明他家境富裕,然而,他的读吐、他的修养,他那根本不曾蒙过尘的眼睛,却已经让玄慈晓得他的出身必定不差。
只是,这么样的一个小少爷,却是为了什么只身来到江南呢?他的爹娘,不会担心地一直找他吗?
杜文亮一睡就是六个时辰,他真的没有好好睡上一觉过了。
等到微微掀开了眼皮,本来以为会看到自己亲人的杜文亮,却是见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玄慈。
咦?
揉着眼睛醒来的杜文亮,一时之间还没能回过神呢,然而等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就连忙下了床。
玄慈睡得本不深,杜文亮才刚起床,玄慈也就醒了。
“你睡醒了?”玄慈说着话的声音也有些刚睡醒的沙哑。
“是啊,真是对不起,占了你的床。”杜文亮说着。
“没关系,我们跟店家多要了一天的房,你还想睡吗?多睡一些吧,天色也暗了。还是要吃点东西?”
杜文亮眨着眼睛。
“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闻言,玄慈也愣了一下。“我……”
“……不过!我是真饿了。”杜文亮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又是那种有些淘气的上扬,看起来好是可爱。
“啊,那我让人送东西来。”玄慈连忙交代着身旁的卫士。
卫士领命去了,只是临走之前多看了杜文亮一眼。
刚睡醒的杜文亮,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抓了抓头发,才到床旁的铜镜前开始梳洗。
等到掬起水,还呆上了一下,不过没多久,他拍了拍脸,漱了口,还是回到了房间的桌上。
也许他自己也不晓得吧,他看着自已的眼神,真是好温柔啊。
杜文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睛,只好装着傻。
“对不住,麻烦你了。”
“不会啊,怎么说是麻烦呢。”玄慈连忙说着。
“……吃过了东西,我就得上路了。”杜文亮无奈地笑了一下。“路程有点赶。”
玄慈的脸上眼里登时是说不尽的落寞,然而,尽管心里难过,他却也不晓得该怎么说。
他只能愣愣看着杜文亮。他多希望这人,能够再多陪他几天,从小到大,他真的不曾有过朋友。
他身为皇帝,身旁的人不是苦口婆心的大臣,就是严厉的皇伯父,否则就是些怕他怕得要死的太监宫女,还有只会呻吟喘息的嫔妃。这些卫士虽说贴身守着他,比起朋友,却更像是父兄辈。
然而,尽管这顿饭吃得慢,甚至吃到了天亮,杜文亮还是走了。
而一直到离开前,杜文亮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跟来历。
玄慈也启程了,朝着既定的方向。他本就是要去江南城看看这个盛会。这点,皇伯父想了很久之后,才应允的。
然而,他的心里却还是一直想着杜文亮。
他是个这么特别的存在,以致于就算日后不会再见,他也很难忘记。忘记在这样的一个江南的春天里,有着一个笑起来会温暖到自己心上的杜文亮。
也因此,当在华原客栈看到正在跟掌柜说着话的杜文亮时,玄慈差点惊呼出声。
杜文亮!是杜文亮!
他不顾此时街上满满的人群,愣是硬生生挤开了那些人,冲到了对街的华原客栈。
“杜文亮!”玄慈喊着,而杜文亮也是诧异地回过了头。
一见到了他,杜文亮就笑了。笑得依旧像是春天的太阳。
“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一边喘着气,玄慈一边说着。“你在找客栈吗?”
“……嗯,是啊。”杜文亮说着。“好难找啊,每间客栈都没有空房啊。”
“过几天就是大会了,现在的江南城里怎么还有空房间呢。”玄慈说着。“你如果没有地方去,就跟我……”
对啊,自己是住在江南总督府的,这一带他去,他一定会起疑的。
没有错过玄慈的迟疑,杜文亮只是笑着。“还说大话呢,没有在年前订房,怎么会有房间。就算有,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够吧,还加上我一个?”
“……我们去城外,找个地方生着火过夜,我看路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我是无所谓,可是你……”杜文亮迟疑着。眼前的人,怎么说,都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怎经得起餐风露宿。
“……反正房间小,我们住起来也不舒服,干脆以天为铺盖、大地为床,反而惬意。”玄慈笑着。
杜文亮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还是笑了。“好啊。”
野外,露宿着的人可不少,玄慈说要生火,可却根本不少他们这堆火。
反而的,火才刚生好,杜文亮就让人找去隔壁火堆旁聊天,杜文亮高兴得咯咯笑,一直朝玄慈招着手。
“什么事啊?”玄慈也笑着,走了过去坐在杜文亮身边。
“他们说,昨天城里有个人家失火,结果去救火的人多到连城门口都进不去。”
“哇,真这么多人。”
“当然啰,江南城十年一次的大会,还少得了人?”杜文亮笑着。
光看此时在城外的火堆,露宿城外的人已经多到了起码整整十里远都见得到火光。然而,这些江湖人早就惯了,也不觉得什么。
就这样,跟着杜文亮坐在人群里,听他的笑声,看着他,玄慈只觉得心里也好是温暖。
只可惜,心里温暖,寒风过还是打了个喷嚏。
“你坐过来一点,我这里没有风。”杜文亮连忙把他拉得近些,而如此一来,玄慈根本就是贴着杜文亮坐着了。
杜文亮的体温很高,玄慈的心忍不住乱了。
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卫士们也加入了聊天说笑的行列。跟着玄慈的几个卫士也不是普通人,江湖轶事,惊动天下的几个大事,这些人本也都经历过。
而这些卫士讲完那些说书人最喜欢说书的题材后,接着就有人讲起了天下间的几个美人。
江南城的韦夫人,泉州城的王秀,还有江湖女儿的萧音、花姑娘……十之八九竟然跟那古记的风流当家有染,这点说起来,就让多少人恨得牙痒痒?
“可说起古月,当真是少见的美男子。”一个人叹着。“我见过他,身家豪富敌国,人也生得潘安一样的美貌,朝廷武林都吃得开,中原西域都压得住,古记越益兴旺,他功不可没。”
古月这人,玄慈也是见过的。然而,他不觉得杜文亮就长得比他差。
“据说他的生父,在中原也有多到数不清的私生子,看来颇有乃父之风喔。”另外的一个人笑着。
杜文亮也在笑着,而玄慈的心神早就不在那些话题身上。
大家都说故事,大部分是自己的事,少部分是江湖的事。可杜文亮说的,却全部都是江湖的事,没有自己的事——
他说前几年王家的灭门血案,他说西域的风光以及民俗,他形容着可爱却又可恨的骆驼,却不说自己的事。
“……你们说这些江湖的美人,却是何人可称第一。”此时,一个青年沉声说着。
杜文亮看了那个青年一眼。
“各花入各眼,这话题适才就说过了不是?”
杜文亮很少打断人说话,也因此,玄慈也很有兴趣地看向了他。
杜文亮的脸上,似乎还有着不悦的表情。
“要我说,名动西域的大漠剑客,杜明,才是天下第一。”
“杜明?他生得什么样子?”已经有人在问着。“这名字听来仿佛是个男人?”
“他是个男人,却是个你一见过他,却再也忘不了的男人。”那青年看着那人笑着。
“哟,好可怕的话题啊。”一个人笑着,当然就有不少人笑了。
“别笑,他小小年纪,剑法却已无敌于西域大漠。多少沙漠大盗奉他为主,多少商旅因此幸免于难。鲁儿列王尚且赐他一座城邑,让他就地封王。”
“……这人,我是也听说。”此时,不远处的火堆旁,也走来了一个人。“大漠上的杜明,他的城邑是不分中原西域人都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地方,也是个重要的商站。只可惜他行踪飘邈不定,少人得见。”
玄慈看着杜文亮,以为他也会加入话题。然而,杜文亮却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反倒是玄慈的卫士,已经不晓得打量过杜文亮几眼了。
“他这次却会出席江南大会,不少人就是特地从西域来看他。”那人继续说着。难怪,这么多的西域人。玄慈想着。
“据说杜明静若处子,笑若灿星。西域人将他的眼睛比若天际上的恒星沙,将他的笑容比若大漠上的甘泉。他一双手白软若女子,然而剑法却潇洒如大风。他心肠温软,淡漠名利,鲁儿列王还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如此美人,几日之后就能得见,真是令人期待。”
“是啊,你说是也不是,兄弟?”一开始提起杜明的那人,却是看向了杜文亮。
“有自已的客栈不住,却跑来跟我们瞎搅和,南方大侠也是真有兴致。”杜文亮冷冷说着。
“南方大侠?哪个南方大侠,是南方月吗?”
登时,那人本还是笑着的脸,登时垮了下来。而听闻了南方月的名字,不只是现在围在火堆旁的人挤了过去,就连其他的地方,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波一波的人都跑了过来。
杜文亮已经拉着玄慈越退越远了,而玄慈的卫士们,一听见了南方月的名字,竟也忍不住地挤在了人群之中。
“兄弟……”
南方月的声音隐没在人群之中,玄慈看着视若无辜的“罪魁祸首”,只觉得眼前之人那无邪的笑容只怕有些是装出来的。
“你……早就认得他不是?”
“当然了,呼声最高的下任盟主,谁不认得。”杜文亮坐在了另外一处火堆旁,用树枝拨着火,好笑得说着。
“那你还当众掀了他的老底?”玄慈只觉得好笑。
“不行吗?”杜文亮凉凉地说着,看起来真是可恨得可爱。
玄慈只是忍不住一直笑着,不断拍着他的肩膀。
“干嘛,同情他啊。”杜文亮凉凉地说着。
“我才问你干嘛,听他说杜明的事就生气,你忌妒杜明啊?”
“忌妒他做什么,我本来就比不上他,早该认命了。”杜文亮继续凉凉地说着。
“……在我眼里,你才是天下第一。”玄慈的手,改拍为抓,轻轻说着。
“……什么天下第一?”杜文亮转头看向了他。
一时之间,玄慈甚至有些语塞。毕竟,形容一个男子美貌,总觉得有些不妥。
然而,他看过多少美人,却属杜文亮才能让他挂怀至今。
如果……如果他能……
抱着希望,玄慈轻轻开口。“在我眼里,你的容貌才是天下第一。”
杜文亮发怒了,这点玄慈看得出来。然而,他却只是无畏地继续看着他。
他是皇帝,全天下都在他的掌上,他也晓得让一个人就这么地错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不能再让杜文亮离开,他不晓得下一次是否还能再见到他。他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要好好抓住他。
“……你是想要我陪你睡觉?”杜文亮冷冷说着。
“我只是说出我的感觉,在我的心里,即使是杜明,也比不上你。”玄慈轻轻说着。
“……等你见过他,再说这些也不迟。”杜文亮只是冷冷说着。“杜明这人我晓得,多少男人女人一见到他就流口水。”
“美貌之人,众所往之,本就是常事。”玄慈依旧轻轻说着。
“……那我呢,我又没有那等罕见的美貌,你却为何钟情于我。”杜文亮缓了声音。
“……我不晓得,只是我一见到你,就晓得仿佛是前世注定。”
“……你用这招,骗了多少女孩子跟男孩子?”
“……我……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闻言,杜文亮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晓得他说的那种感觉。
仿佛是天雷勾动地火,那种心悸、那种胸口的骚动,本就不是他一人独有。
杜文亮沉默了,很长一阵时间的沉默,而玄慈也体谅地保持着沉默。他晓得,杜文亮需要时间想想。
“……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等你。”
“尽管我接受你,也不可能永久。”
“我说是永久,就是永久。”
“我长辈不会答应。”
“我会自己求他。”
“我……是喜欢你,可还不到……”
“我会等你。”
杜文亮静静看着他,那眼睛又是灿烂如星。玄慈就这样看着,看着,直到仿佛被它所吸引似的,慢慢地、慢慢地靠了近。
玄慈轻轻吻上了杜文亮的唇,那唇的温度好高,却又好软。
杜文亮没有拒绝。
玄慈吻了好几次。轻轻吸吮、轻轻舔噬,直吻到两人都轻轻喘息,杜文亮才将他轻轻推开了。
“你瞧,并没有这么难不是?”玄慈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总觉得,不能这样……”杜文亮的声音却是有些软弱。
“可以的,为什么不行呢?”
“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只晓得我的心里说着想要你,即使你不愿意成为我的爱人,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带你回去。”
“回去那里?”
“回去我的家里,给我个机会追求你。”
那个吻,勾起了两人体内的情欲。悸动的本不只是玄慈。
只是,玄慈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而杜文亮却是整颗心都乱了。
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情欲,也第一次发现男人的体温是这么的高。
不行的,不能答应他的,他是个男人啊,又是个才只见过几面的男人!
……然而,也许自是注定,他抓着自已肩膀的手、是这么的紧,他的体温跟情热借着那肩膀传来。他总觉得在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的求欢中,他根本无力抵抗。
“……我不知道……”杜文亮年纪还轻,他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样是不对的。”
“只要问你自己的心,你讨厌我吗,你讨厌这样的事吗?”
……就是因为不讨厌,所以才心烦意乱啊。杜文亮叹着气。
别的男人接近他,他只觉得厌恶。然而,就只有玄慈……对于他,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跟心动。看见他的第一眼,他的心脏仿遭雷击。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却说着他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一切……这一切……
“……我爹爹……不会答应!”
“不要老是提你爹爹,我会自己跟他说。只要你说好,我就带你回京城,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就好。”
“可是,我……”
“如果你讨厌这样的事,就一剑杀了我吧……”
……可是,尽管到了最后,杜文亮都没有拔剑。
所谓的野合,就不会太过舒服。然而,杜文亮却还是窘得不愿意抬起头。
此时,天已将明,两人离得众人极远,自也隐密。
玄慈还在不断吻着他,吻着怀里的他。此时的他,看起来是这么的幼小、这么的惹人怜爱。
“舒服吗?”玄慈只是用着沙哑的声音问着。“会不会很辛苦?”
杜文亮咬着唇,却不想说。
相对于生涩的自己,自是靠着玄慈才得到了无比的欢愉。他连想,都没想到两个男人之间可以这样得到快感,而玄慈却以着无比的耐心跟温柔叫他得偿一夜春宵。
“你生气了吗?怪我勉强你吗?”玄慈还在吻着他,尽管经历了三次的纠缠,他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他就这样把杜文亮从营地抱到了这儿,在他半推半就之间得到了他的身子。杜文亮根本不晓得情欲之事,生涩害羞地叫他总忍不住满怀怜爱之心。
“你一定是人家说的花蝴蝶,专骗女孩子的淫贼。”杜文亮咬着唇,不无有些懊恼。
他就这样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了,虽说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舒服地不愿让他离开,然而还是有些懊恼之意。
“后悔把身子给了我?”玄慈一边继续吻着他,一边取笑着。
“不要再亲了啦,我身上都黏黏的。”杜文亮低声说着。
“你的身子好甜、好香,我忍不住……”
“嘻……”
天亮的时候,两人草草沐浴过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玄慈那群卫士的身边。
白天的时候,仿佛没事一样地吃饭聊天,到了晚上就手拉着手躲开卫士,在别家客栈的房间里乱来。
等到两人都心满意足之后,便躺在床上,轻声谈着天。
“京城的房间不好找不是吗?”让玄慈抱着,杜文亮轻声说着。“怎么每天你都找得到房?”
“有钱能使鬼推磨。”玄慈笑着。
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玄慈本打算杜文亮接下来会这么问着,然而,杜文亮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即使他们已经相好了好几次,杜文亮却连他的名字也不问。
不问他的名字,不问他的来历,不问他的出身,仿佛……就把他当作一个以后腻了就丢的床伴一样。
想到了这里,玄慈就忍不住生气。他低头就势咬上了杜文亮赤裸的肩头。
“哎!”杜文亮吃痛,于是恼怒地看着他。“你干嘛啊!”
“我生气!你才是专骗男孩子的花蝴蝶吧!”
闻言,愣了一下的杜文亮不断咯咯笑着。看来他真有这样的意思!
“喂……我也是爹生娘养的一个人,你这样是什么意思?”玄慈低声问着。
然而,杜文亮却没有想要解释什么的意思。
“……杜文亮,你得说清楚,你到底……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次了,你……”玄慈心里又气又急,却是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不是说过,愿意等我的?!”杜文亮在他怀里轻轻说着。
“……我是说过,可你……”
“……那就别问。”杜文亮的声音,好轻好轻。“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再去找你。”
杜文亮的语气里,有着道别,玄慈如何听不出来?
“不,我不让你走!”玄慈一把将杜文亮紧紧搂在了怀里。“要做事,在我身边做,让我看着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没人帮得了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杜文亮轻轻说着。
玄慈不再说话了,他只是继续紧紧抱着他。
“……明天,就是江南大会了,你该去看看热闹。”杜文亮轻声说着。
“那你呢?”玄慈哽咽地说着。
“我有事情要做,我会去找你。”杜文亮说着。
“什么时候找我?你又要怎么找得到我?你根本连我的名字也不问!”玄慈既生气又伤心。
“……不问你的名字,即使你失约了,我也才不会伤心。”杜文亮抚着玄慈的脸颊,只是轻轻说着。
“……你要跟我怎么约?”玄慈低声问着。
“我跟你,约在明年春天的江南好吗?”杜文亮轻声说着。“就在西湖畔,不见不散。”
“……好……”玄慈哽咽着。“不见不散……”
“到了那时候,若你还记得,还愿意来见我,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杜文亮轻声说着。
“好,给你一年的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要带你走。”
“……好,依你,若你一年之后不失约,我就跟你走。”杜文亮轻轻说着。
也因此,等到玄慈回去那些卫士身边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而那些卫士,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知道些什么,什么话也没有问起。
然而,尽管玄慈已经坐在了江南大会入口处不远的地方,面对着向往已久的江南大会,一颗心却像是已经死了似的。
因为,杜文亮就在今天离开了自己。也从今天,带走了他的心。
“看哪,是南方月!”
“……公子?公子?您别发呆,眼前这人就是南方月,是下任的盟主,您得好生瞧瞧。”
瞧什么?玄慈心里想着。虽说皇伯父要他小心武林里的几个人物,甚至还愿意让他来参加江南城的大会,然而,他现在对这些,却已经没有了兴趣。
他勉强抬起了头,看了南方月一眼,那人果然就是那个晚上跑来跟他们说话的那人。
想起了那人,就想起了自己跟杜文亮的旖旎。想起他那温暖而生涩的身子,想起他那喘息以及充满爱意的眼神。
他爱着自己,这点虽然他不说,自己却可以感受得到。被那奇妙的缘分绑着的自己,本不孤独。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会遇上他呢?在他这十八年痛苦而孤独的岁月中,这是上天的垂怜吗?
……这是上天,因为看他即将亲政,所以才特意送来讨好他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老天爷这招可妙了……没错,他喜欢这个礼物,好喜欢、好喜欢……
“看哪!是杜明!”
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就这样带着腰间的长剑走过了面前。
承受着万人的赞叹,那柔和的脸庞,眼神只有专注地看着前方。
果真是个奇男子。玄慈在心里也是同意着众人的看法。姑且不论他在西域的丰功伟业,这等的风采以及身段,果真是天下少有。
想起了同样年幼的杜文亮,玄慈却只是温暖。其实,他从未说谎,尽管眼前的杜明果真温和秀美无人能比,天下第一的名号,却是属于杜文亮的。
然而,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杜明却是看向了他。匆匆一瞥,快得连玄慈都未能看清,然而,玄慈根本不以为意。
“公子觉得,这杜明如何?”此时,玄慈身边的一个卫士问着。
“是难得的才俊没错。”玄慈承认。
“比起杜文亮公子如何?”那卫士低声问着。
闻言,玄慈只是笑笑。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如何能比。”
“何者为天?”
“自是杜文亮。”
“……是吗?公子可要再仔细瞧瞧?”
像是不相信的样子,那卫士只是低声催促。
“他都走进去了,怎么还能瞧。”玄慈不以为意。
会场外是用白幕围起的,那杜明根本也是一晃眼就走进去的。
“会后有个筵席,若是公子愿意……”
“不用了吧。”玄慈有些不耐烦地说着。“我对杜明没有兴趣。”
闻言,那卫士也就不再说话了。
杜明就像是个漂亮的娃娃,可杜文亮却会哭会笑,身上的光华灿烂得让人无法逼视。
当他把他拥在怀里的时候,才真正有着拥有天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即使是他坐上了龙椅,也未曾如此深刻体会过。
……可是,他又爱又恨的杜文亮却要他等上一年!
……好,他就等他一年!看他那时候还能有什么话说!
一年之后,西湖畔。
依旧风光明媚,然而玄慈却是心乱难当。
这十二月里,他度日如度年,好不容易熬到春天,才不顾众人反对硬要下江南来。
亲政过后,是有不少事得做,可这杜文亮,比起那些大臣的苦苦哀求,可更重要的多了。
……可是,玄慈在西湖畔上等了好几天,却压根儿没有杜文亮的影子。
就在他又急又气的时候,却是有个人从湖上的画舫上喊着他。
杜明!
怎么会是杜明,这人不在西域,又回来江南做什么?
玄慈疑惑地看着他,那双脚却动也不动。
而杜明看他没有理会,却也不生气,只是吩咐着船夫将船摇了过去,轻轻一跃上了岸,才朝玄慈走了去。
“皇上?”一个卫士低声问着。
玄慈朝那卫士摇了摇手。
于是,那卫士就走了上前,拦住了杜明。
“等等。”
“……怎么了?”杜明没有恼怒,反而只是微微笑着。“我……”
“杜公子,我们家公子不愿相见。”那卫士客气地说着。
闻言,杜明看向了玄慈,却也不生气。
“在下杜明求见,麻烦小哥为我通报一声?”
“抱歉了,杜公子。我们家公子说一是一,莫要让在下为难了。”
“……就说我有杜文亮的消息要告诉他。”杜明的嘴边,有着一股淘气的笑意。“看他见我不见?”
闻言,那卫士果然变了脸色,一个抱拳,他连忙跑回了玄慈身边。
果然,玄慈脸上一个变色,立刻自己跑了过来。
“你说,你有文亮的消息?”
玄慈气喘嘘嘘地站在了自己面前,杜明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此时的玄慈,依旧锦缎华衣,身上的佩玉虽说古朴,却是价值连城。
不是高官之后,便是钜富之流,这点他一向不会看错。
“……不懂得礼貌吗?我还不认得你呢,你至少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杜明只是转过头,假装高傲地说着。
“……不瞒杜公子,在下玄慈。”
果然,杜明整个人都像是僵了一样。
皇帝亲临,本就非同小可,这点玄慈也晓得。此时,见杜明脸色苍白,也不为难,只是慢慢等他回复了情绪。
这杜明果然来历不小,听得了圣帝亲临,没多久却也就回复了激烈震荡的心神。
虽然脸色跟唇色还没有回复血色,然而,缓缓转过身来的杜明,已经可以开口了。
“在下杜明。”
“……朕自然晓得。杜公子,不晓得文亮他……”
沉默了一会儿,杜明才慢慢开了口。然而,在画舫上那欣喜的神情,却已经不晓得消失到哪儿去了。
“杜文亮他……死了。”
“……死了……”这下子,换玄慈变了脸色。他的一张脸,登时也褪了血色。“骗我……你骗我!”玄慈怒声喝着。
“……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探听,反正你是皇帝,江湖里还少得了耳目?”杜明冷冷说着。
“……他……怎么死的……”玄慈苍白着唇说着。
“……病死的,在家里、自己的床上,咽下最后的一口气。”
“……什么病?什么时候?为什么你知道?”
一把揪过杜明胸口的衣服,玄慈哀痛至极。
“……他是我亲弟弟,我自然知道。”杜明只是慢慢说着,也许,也因为感受到玄慈的哀痛,几滴眼泪就这样落到了玄慈的手上。
闻言,玄慈茫然地放了手。
“他要我带话给你。”杜明哽咽地说着。“此生无缘……望君……自重……”
玄慈痛哭、嘶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然而,杜明只是无神地慢慢走回画舫,坐了下,让船夫将自己带离了玄慈。
画舫在湖上一驶而过,而玄慈还跪坐在西湖畔痛哭失声。
杜明的心,也好像被撕扯着,不断淌着鲜血。
玄慈……玄慈……那人竟是玄慈……原来,一见到他,那种连心都温暖起来的感觉,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亲情……
杜明无声淌着泪,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
错了……都错了……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老天爷怎么会这么作弄于他?
他第一个真心爱上的人,竟然是玄慈,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天哪……天哪……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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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
听得卫士相告,玄文皱起了眉头。“他去西湖,见到的人却是他?”
玄慈坚持再度南下,他也多少听说是为了一个男人。这事虽说不妥,然而,见他真心喜欢,玄文也不再为难。
然而,玄慈高高兴兴地南下,却是失魂落魄地回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崇光殿里、茶饭不思。
轻叹一声,玄文走进了崇光殿。
他的侄儿,此时还是坐在了床上发着呆愣。玄文不忍心,走了过去,在来人为他搬来的软椅上,缓缓坐了下来。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皇伯父……”玄慈抬起了眼睛,双眼通红。“您告诉我,侄儿该怎么办。侄儿……侄儿的心好痛,疼得根本喘不过气了……”
“……你还年轻,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玄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此说了。
“……我也这样跟自己说着,我以后还会遇到更喜欢、更喜欢的人,但是……但是……我的心,却还是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我喘不过气,我……我活不下去,伯父……伯父……救救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玄文看着他,显得有些迟疑。
“……这事……唉,伯父也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说。就算你贵为一国天子,感情的事,也实是勉强不得。”
“……”玄慈抬起了头,呆呆看着玄文。
他的这个皇伯父,同时也是武林的影盟主。武林里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瞒不过他的眼睛。
“……之前听他们说杜文亮,伯父就在替你注意了。然而,慈儿,你可晓得,杜文亮这个人,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西裕关,在江南大会之后就从江南城消失了,也再没出现过。伯父总觉得奇怪,让人去查了城里所有的客栈,可你晓得,在你跟他最后过夜的那个房间,小二等不到人出来,进去打扫房间时,里头却早就没人了。”
“……文亮他有事要做,自然不让人知道去处……”
可走出门不就好了?为了什么要这样神神秘秘的。
“……可是,杜明……”
“……杜明怎么了?”
从玄文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什么事情他知道,却不方便对自己说的。然而,既然察觉了丝毫的希望,玄慈就不放过了。“伯父!”
“……孩子,华原客栈是伯父准备给武林百杰住的地方。一个杜明迟迟没有入住,一个南方月夜不归宿,伯父都晓得的。”
“……伯父!”玄慈的眼腈都亮了。
“……杜明跟南方月,是忘年之交。南方月给人掀了老底,千辛万苦回来华原客栈的时候早就传得众人皆知。而杜明……却是一直到江南大会前才回华原客栈匆匆更衣。孩子,你悄悄塞在杜文亮怀里的玉如意,现在还躺在伯父宫里,你可要自己看看?”
“……文亮若真是杜明,怎么西湖畔不认我?”虽是如此,玄慈的人却是整个重新充满了生气。“他气我认不出他,还是气我瞒他自己是个皇帝?”
“……这点我就不晓得了。”玄文苦笑着。“不过我倒晓得,有些人,是不喜欢跟皇帝在一起。”
“……伯父,您该不是故意给孩儿一个虚幻的希望,让孩儿只能存着妄想?”玄慈说着,“文亮若真是杜明,看孩儿为他如此痛苦,怎会舍得?”
“……杜明这人,来得传奇,无论是鲁儿列王或是南方月,都不清楚他的底细。你若真是爱上了他,可要自己保重!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见得不会变心。”
“……不会的,若他真是变心了,根本就不用去西湖等我。”玄慈说着。“慈儿想起来了,他在画舫上明明还这么高兴见到我,是一直到听到孩儿的名字才变了脸色。孩儿会去找他,亲口听他说原因,也会跟他解释清楚。若他真因我这皇帝的身份而有所迟疑……”
“……伯父,若您真爱过,就该晓得。慈儿这份心是真的,今既晓得他就是杜明,尽管他行踪难测,定会追寻到他。”
“……他每年的春天,都会从西裕关回来。”玄文还是说着。
“……又是一年吗?”玄慈苦笑着。“然而,既然如此,我再多等他一年,又有何妨?”
明年,明天春天的时候,就在西裕关,他要亲口对他说。
为什么不认我,你苦恼我是个皇帝,我就自此随你去。
文亮,杜明,你还没有带我去看珍珠湖,怎么可以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