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留她不得!
他猛然提气向她欺进,谁知她手腕轻轻一抬,一股白色烟雾朝他扑面而来,他反应迅速地闭气止步,本能地感觉烟雾中有某种东西向他袭来,他挥手便将那东西紧紧握住。
化骨散。乾坤寒阴丸。还不让他死得难看?!
洋洋自得地一笑,唐紫纱转身就要走,突然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脚下的步伐一停,缓缓地往那团白烟的方向看去。
化骨散的烟雾正慢慢散去,只见他还挺直地站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燃烧着熊熊怒火地看着她。
没有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那化骨散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死无全尸,何况他几乎是被粉末给包裹起来了,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乾坤寒阴丸呢?又去了哪里?地上没有,她自认射准了,不可能落在别处,那么就是在他身上,竟然会没有效果?!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然后抬手,一道白色的粉末自他的指缝间流泻而下,落在地上。
唐紫纱的狐狸眼蓦地睁大。他没事!他不但握住了乾坤寒阴丸,还捏碎了它!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和大师兄一样,都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这种人,百年难得一遇,居然真的有第二个!也就是说,只要毒倒了他,知道有哪些毒是这种体质所畏惧的,就能除掉大师兄!
浑然不晓她心思的千回百转,傅羽棠被一种坚定的信念所占据,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唐紫纱,缓缓地抽出腰间长剑,
他本不欲开杀戒,可像她这般心肠歹毒之人,活在世间便是祸害!他有一种预感,若是现在不杀了她,他一定会后悔!唐紫纱是何等人物?这种情况还不明白的人就是傻子了,何况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都能在她身上烧出一百多个孔了。
他是真的要杀了她!
硬碰硬向来不是她的作风,而且,她还不能杀了他,还要留着他试毒呢!于是唐紫纱很爽快地选择了她的拿手绝技——脚底抹油,开溜!
形随意动。只见她足尖轻点,人已在十丈之外了。
无月宫的轻功是正邪两派中最好的,而唐紫纱又将无月宫里最上乘的轻功学得是炉火纯青,连老怪物出马都不一定追得上她,当然,那个阴阳脸大师兄除外。想起大师兄,她不禁撇了撇嘴,而后又一脸笑嘻嘻地冲着傅羽棠道:“大哥哥,这么容易生气会老得很快哦,等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玩!”话音未落,人影一个轻翻,已消失于视野之间。
空荡荡的一片天地中,只余下傅羽棠持剑站立着。
向来习惯于光明正大的比试的他哪里见过这种做派?!
她居然逃了!
他握剑的手劲不住地加大,紧扣下唇的力道像是要将自己咬出血来。
下一次,下一次要是再让他见到她,他一定要宰了她!
午后,薄金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的间隙,斑斑点点地洒落下来。
傅羽棠在树林中行走,脚步踩在积得厚厚的落叶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出城已有三天。
此次剿除魔教的行动,为免打草惊蛇,一切都要低调行事。
无月宫,江湖第一邪教,行事阴狠毒辣令人发指,其武学、轻功、毒术独步武林,放眼天下竟无人能是对手,多年来只能无计可施地任其坐大,为祸甚巨。时值至今,无月宫的探子暗线已经遍布各处,若是各路人马在聚集以前就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十五岁时得到名马照夜,一直与他形影不离,但照夜太过扎眼,为了隐藏行迹,他准备先步行出城,待到合适的地方再买匹普通的马上路。可令人奇怪的是,凡是他所到之处,马匹不是已被买走,就是刚死亡不久,无一幸存,乃至他如今也没有马代步。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没有线索,他只能更加谨慎小心,专挑人迹稀少的小路走。
看了看天色,他找了个树阴处休息。
连日来的夜不沾枕令他有些抵挡不住疲劳的侵袭,昏昏欲睡。
他背靠着树干,半屈起一条腿,冰冷的长剑贴在屈起的腿旁,剑鞘的底部浅浅地陷进落叶中。虽然是休息,他的一只手依然防备地落在剑柄上。
偶尔一阵风过,清新的气息在树林的空气中浮动,也拂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沉静的俊脸来。
树林中一片寂静。
不久,一道轻盈的身影落在他靠着的树上。
唐紫纱小心翼翼地扒开树上的枝叶,露出一颗头来。她整个人巴在树上,睁着眼睛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树下熟睡的身影半晌,直到认为他是真的睡着了,嘴角才扬起一抹似妖似邪的笑。
她轻手轻脚地拿出一根柔软的羽毛来,在那上面沾了点白色的粉末。羽毛的一头系了根极细的丝线,不细看根本就无法发觉,她像钓鱼一样慢慢将线往下放,使羽毛渐渐地接近树下的人。
吸心尘。只要三尺之内闻到它的人都会武功尽失,然后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自从知道他是和大师兄一样的体质后,她便兴冲冲地利用这几天到各大暗器毒器名门“走”了一趟,凡是顶尖的稀罕毒器通通收入囊中。现在她是配备齐全,就不信毒不到他!
羽毛已近他三尺之内,要是会中毒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武功全失了。她睁着一双水媚的眼睛,看他好像睡得很沉的样子,就把丝线再放下去一段,好玩似的在他鼻前拂动。
嘻嘻,她给他挠痒痒哩!
朦胧间,他感觉好像有什么柔柔软软的东西在他的脸上动来动去,强忍住打喷嚏的欲望,他脑中猛然一醒。
糟糕,睡得太沉了!
正当她玩得高兴时,一道银色的剑光一闪,羽毛被精准地切成两段。一段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段还牵在她的手里。
唐紫纱牵着那半截羽毛,看他动作缓慢地睁开眼睛。
“大哥哥!”她笑得一脸灿烂地冲他招招手。
那个妖女!
他直直地看着她,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
“大哥哥,我来找你玩了!”她笑嘻嘻地道。
她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冷凝,他站起来,一手扶在剑上,看着她的眼神满是肃杀之气。
“大哥哥,你还在生气啊?”她吞了吞口水,小心地问。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把她大卸八块就誓不甘休耶!他怎么那么难搞啊?她又不是杀了他全家,那么认真做什么?啧,偏偏现在还杀不了他。
生气?
她杀了人!杀了一个手无寸铁、只为求一口温饱的无辜的人,谈笑间就让人尸骨无存!做出此种行径,竟然还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这女子,没有丝毫的善恶观念,仿佛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出手老练,行事阴狠,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着一张比世上最纯净的人还要明媚美丽的脸庞。她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纯粹的妖物!
“那个……”她见他似要拔剑,连忙身形一闪,运功往一个方向逃去,边跑还边惨兮兮地道,“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嘛——”
见她逃跑,他提剑就追。
落满阳光的树林里,只见两道极快的身影闪过,同样卓越的身手,伴随着女子撒娇似的求饶声。
“大哥哥……羽棠哥哥!你就饶了我嘛——”口中虽在求饶,却掩饰不住盈盈的笑意。
他忽然感到不对,伸手往腰间一探,果然,玉佩不见了!
那块暖玉上刻着他的姓氏生辰,从他出生就戴在身上了,也是娘亲给他的信物,以后只能交给自己的正妻。
他一抬首,就见她远远地挥舞着手中一枚光洁的玉佩,嘴角还挂着得逞的笑容。
这妖女,一定是趁他睡着时偷走了!净干些歪门邪道的勾当!
“拿来。”他冷声道。
“你答应不追我了就还给你!”她跑得更快。
“拿来!”他的东西,也是她可以碰的吗?!他面如寒冰,追得更紧了。
“不要、不要!”
渐渐,溢满笑声。
一片叶儿从树梢飘下,
落地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