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推举后起之辈,各路人马都云集在新任盟主麾下,齐力整顿,已成为一支锐不可当的强大力量。而其中最大的变故莫过于无月宫易主,那个当年令各门各派闻之色变的“血公子”常昊极被人诛杀后取而代之。而杀了他的人正是曾经血洗归云山庄、火烧傅家的魔教妖女!无月宫在她担任宫主后比起常昊极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唐门一夜之间被灭,其间更有盗匪百姓连接遭受其害,数十个派别遭到血腥的屠杀!无月宫的势力如大树拔地而起,已成为了一块难以根除的巨大心病!
诸事如此,前路多难。
杀常昊极的那一天,风很大。
血水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他站在悬崖边沿,冰一般透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黑色的衣袍在风中呼呼作响。
唐紫纱手握玲珑刀,冷冷地看着他。
“你对我下的是,紫雁。”他一字一字地看着她说道。
“它是唯一可以破坏你体质的药。”为了杀他,她可以不择手段,用尽世间一切方法!
他忽而笑了,很轻、很柔,却又无比酷寒地笑了,“你知道紫雁是什么?蠢东西,你用错药了。”
“只要你死。”她咬牙切齿地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地、沉沉地开口:“情蛊。紫雁是世间最强的情蛊,因不是毒,所以任何体质也不能抗拒。不会致死,却会令人生不如死。但若是心如止水,则自然无恙。没想到,最后,我竟然是死在情蛊上。”他讽刺地低笑起来,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紫雁是这世间最孤独、凶残的生物。渴望,而又无法得到,因为太过渴望,所以宁可把一切都毁灭。那是个无比强大而又无比愚蠢的生物,明明不懂爱,即使已经身在其中,眼中也只看得到血,不知道该怎样去爱。因为,它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只会破坏和伤害。”
“你的话太多了,大师兄,这是人之将死吗?”她冷笑着。抬起手,纤手一落,他的胸口就被捅出了一个血口。
血流如注。
“小东西,我的小紫儿……”他淡淡地笑了,越是笑,口里的黑血涌出更多,他却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伸出手来,指尖的力道已经远不如昔日的威胁意味,只是缓慢地在她的脸上摩挲,明明是在剧痛交加下,他的声音依然平淡如常,只是那冰一样的眸子此时却闪现出一种异样的情感,“你把伤人的手抓磨得越来越锐利,伤害的,却只会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可我只在乎我爱的人。”她艳绝冰霜的脸庞上连一丝触动也没有,她冷冷地瞟他,不带丝毫的感情,又是一刀深深刺入他的体内。
“小傻瓜,还不知道吗?伤害了一切,最终你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我们这种人,就是‘紫雁’。我们,是不懂爱、也不可能得到爱的生物。”他看着她,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还是那样看着她,他看着她,像是看着最后的留恋。紧抿着的苍白嘴唇始终含着一抹莫测的笑容。直到她将他推落悬崖。
大雾迷茫,最后的身影消失在风里。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跌落的方向,像看着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在她面前支离破碎。
转身走在回时的路上,一袭缥缈的白裙随风飘舞,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宫主。”
不远处已有随从接应,整齐划一的白色宫服,皆噤若寒蝉地分两侧站立着行礼,连抬头多看她一眼也不敢。
她从气势浩荡的随从夹道中翩然走过,只余清寒的香气缭绕不去。
缥缈峰,江湖路。
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在此召开,各门各派人马齐聚于此,挑战前任盟主,若能胜出,便能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号令天下。
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地不同,缥缈峰的后山,是一片清静之地,也是属于武林盟主才能去的禁地。
一潭清澈碧绿的湖水,从山顶上落下来的一线飞瀑顺流而下,激起水雾飞溅。在湖泊临岸的边沿,有一块圆润的巨石突出水面,那上面,此时正躺了一个人。
那人纯白的衣袍,一柄长剑斜腰跨立,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不羁地散在脑后,铺在石上,又有一些滑下水面,沾染了一抹清澈的湿意。他静静地仰躺在石上,眼眸轻闭,像是浅浅地睡着了。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留下几丝淡淡的阴影。
轻微的脚步声从湖对面的树林中传来,男子已近年迈,只那刚毅的轮廓,扎实有力的步伐,都显示出他依然是名卓越的护卫。
“爷。”男子走近躺在石上的男子,低声唤他。
“嗯。”男子似有知觉地应声,眼睛仍然闭着。
“各大门派都已经来了,在试炼场上候着您呢。”
“时辰到了吗?”他淡淡地问。
“已经到了。”
男子的睫毛微微地动了下,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来,那是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沉静、如星子般明亮,却也有着无情无心的深不可测!
他慢慢地坐起身来,道:“莫叔,这次来了多少人?”
“爷,七门十八派都来了,今年比往年要盛。”莫戚沉声道。
“知道了。”随意地抽出长剑,然后重新插回腰上,他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地径直往试炼场的方向走去。
傅羽棠,连任六届武林盟主之位,每年挑战者之众无可计数,却从未尝败绩。七年前,傅家被灭,在没有人怀疑他与魔教有任何瓜葛,所有谣言均消散无踪,使他得以回归正道武林。这些年来,他除了练武,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铲平无月宫,然后杀了她!他精习剑术,已达登峰造极之地。星雪剑一出,天下无可披靡!他的剑术在于出招奇快,无与伦比的锋利剑势,每每令人目不暇接之际就已取得先机,震慑武林!
缥缈峰,千峰顶。
傅羽棠一步一步踏上高处,山顶的狂风涌进他的衣袍,每一步都显示出沉稳有力。他登上高台,莫叔站在他的身侧,沉静自若的眸子傲然地俯视着场中。
高台之下,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宽广的试炼场上,已经聚集了众多门派的门人,个个蓄势待发地想要挑战今年的盟主之位。看到他来,场中立时沸腾起来,齐声高呼——
“武林正道!天下为盟!恭迎盟主驾临!”
傅羽棠右手一举,长剑横在身前,朗声道:“欲挑战者,站上前来!”
江湖中人大多豪爽率直,连番就有几个豁然站出——
“我来!”
“我来!”
不多时,各路人马已经有三十余人出队应战,四散开来立于场地正中,其余人等皆训练有素地退到远处。
“傅盟主天下英雄,我等不自量力,斗胆挑战,请赐教!”一中年大汉快人快语地拱手道。
“赐教不敢,比武点到为止。”说完,傅羽棠一个空翻利落地从高台跃下,他身形一闪,已经落在了试炼场中,落地无声。
“开始!”望台上旗影一挥,发令者话音落下,宣告着这场比斗已经正式开始。
傅羽棠不动,众人亦不敢动,只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兵器,紧紧地看着他,猜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傅羽棠只是眼眸一扫,而后重又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凌厉如刀,星雪剑一出,白日之下清光如水,只见数道银色的剑光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他的身手已经快得神乎其技,没有人能确切看出他的动作。
不过一闪神的时间,他已经卓然站立于场外,他右手一挥,最后一抹剑光霎时隐没于剑鞘之中。
静默。
而后是满堂的哗然。凡被他经过的人,不是被割断了锦囊,就是散了腰带,试炼场顿时炸开了锅,钦佩之声不绝于耳。“世侄,看来比起去年,你的剑术又大有增进啊!”陆誉书已两鬓斑白,但言语之间依然透露着豁达。
“陆世伯过奖了。”他有礼而淡然地道。
陆誉书颇慈爱地端详着他,傅羽棠这孩子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不但武功了得,而且知书达理,行事领军思虑周密、滴水不漏,又加上相貌堂堂,日后必定能成就更高的志向。只是,这孩子自从七年前傅家出事之后,这些年来就是一门心思要对付无月宫,再无旁骛,就只怕他执着太甚,自己不得快乐。
也罢,现在歼灭无月宫也是早晚的事,陆誉书也便不做多想,理正了脸色,上前与傅羽棠道:“盟主,攻打无月宫主教的事布置得怎么样了?何时动手?”
“明日就拔营启程,有劳世伯领右路军在左翼支援。”傅羽棠道。
“嗯。趁那帮妖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再杀它个措手不及!”陆誉书豪情万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这就去部署了。”
“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