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原本蓝雁行打算在隔日起程,他将该处理的公事交由两位好友处理,此行是全然的放松,他不想让公事扰了心爱女人的游兴,他要好好陪她。
临行前,他还做了件早该做的事,他透过视讯向朱笑音郑重表示他有了想厮守一生的人,他一定要解除婚约,不管她愿不愿意。
如遭青天霹雳打中的朱笑音犹做困兽之斗,她怎么也不肯同意他单方面的决定,扬言多年的感情不是说停就能停,她做不到不再爱他。
两人没有吵架,或是扭破脸的大声嘶吼,只有朱笑音流下眼泪,她用女人的武器诉说自已的不舍。
谈了许久没有共识,气氛有些凝重,一个要解除婚约,一个死命摇着头。
最后朱笑音平静地抹了抹泪,提议和他当面谈谈,也许她会改变心意。
看出不过是拖延战术,蓝雁行断然拒绝。
他知道以前未婚妻的个性,定会找上门,那时两个女人一碰面,他欺瞒的谎言便曝光了。
笑音那边,他,无愧,他已经多次告诉她他不爱她,是她不肯接受事实,他比较担心心爱的女人不能接受,就算他跟笑音之间没有爱,他在有婚约对与弄潮交往,害她物里物涂地当上小三,她肯定会非常气愤、难过、自贵不已。
于是他提早出发,进开可能的访客。
但是他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
「妈?!」
为什么是她?
「瞧你一脸讶异的,妈好久没看到我的宝贝儿子,就想回来给你一个大惊喜,你高不高兴?」她的儿子长大了,又高又帅又会赚钱,是每个当母亲的骄傲。
「妈,你怎么回来了,事前为什么不先通知一声?」他很慌,完全失了平对的冷静。
「你这孩子傻了呀!都说是惊喜了,当然是出其不意,要是告诉你还叫惊喜吗?咦!你的脸色不对,妈回来看你不开心吗?」李行谊关心地问。
知子莫若母,他脸上一点细微变化,她一眼就能看出。
「妈,你打算待几天,荷玛斯伯伯不是邀你到南极看极光?」他极力掩饰情绪,频频催促母亲早点上路。
「我才刚回来你就要我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几时成了碍眼的老太婆。」她有些动怒了。
「不是的,我刚好要出差洽公,留你一个人在台湾没人照顾怕有不妥。」他说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她推了推老花眼镜,认真地看了儿子几眼。「要不是你是我生的,我真的要被你瞒了过去,你老实说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好像很怕我留在台湾?」
拜科技的进步,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该是满脸皱纹、发疏齿摇,但她却不显老,看上去顶多五十来岁。
「妈,你想太多了,我先送你到饭店休息,顺便请陆医生捡查你的身体状况。」他作势要扶她往外走,动作之急启人疑窦。
「饭店?!」她音量一扬,拍掉他扶持的手。「我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住饭店?」
「家里的声控故障了,浴室的水满了出来,一些家具泡了水,不能再使用,所以我请人整修一番,还要几天才能住人。」他被逼出连篇谎话,只求先瞒过一对。
「真的?」她半带怀疑的看着他。
「妈的健康才是我最关注的,湿气重的环境会引发你的风湿痛。」他不正面回答。
「你呀!这沉问的个性究竟像谁,小时候明明很活泼、调皮又爱恶作剧,怎么越大就越问了?」老让她发愁他的未来。
「人是会变的,我让你有个随心所欲的晚年生活还不好吗?」她能四处旅行,当个富贵闲人,全是出自他的孝心。
「这倒也是,大家都羡慕我有个不用我操心的儿子,要是你跟你父亲一样着了魔,我这后半辈子真不知道要靠谁。」她不免感慨,老记着亡夫生前的冷落。
「人死为大,爸都死了很多年,你就别怨他。」他只是良心过不去,无法释怀。
母亲的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地谈起往事,内心发急的蓝雁行不想她再起疑心,眼见她坐下不走也不敢催促,视线不断的往外飘。
他暗暗祈祷着,希望和同事闲聊的小女人别太早回力会室,尽管大发善心地接受他们的请托,带回一堆不一定用得着的纪念品。
「好了,我念几句发发牢骚,夫妻一场哪会真怨他,他就是太执着那见鬼的时空机器。」没找回那女孩,他怎么也不肯放弃。
「对了,笑音呢?你们最近还好吧?能容忍你冷性子的人不多了,你要好好珍惜她,对她好一点,你都三十了,婚事也该力一力……好让我抱抱孙子。
人老了,也没什么好求了,就巴望着含贻弄孙。
「我们解除婚约。」刚刚。
「什么?!没有我的同意,你们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她的孙子梦碎成粉末了。
「我不爱她。」这是很好的理由,但却不能令人信服。
李行谊轻哼一声,「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瞎子也看得出她比较爱你,你一向冷冷淡淡的。」
朱、蓝两家是世交,相当看好这一对,纵使两人的感情明显女热男冷,但起码处得来,而且一冷一热正好互补。
「没有爱的婚姻是对彼此的伤害,我发现自己以前太心软,才让她一直以为自己有希望,我现在放她走还不晚,她有机会寻于真正的幸福。」他给不起她要的爱。
年龄是智慧的累积,李行谊目光锐利地一闪。「换句话说,你遇到想爱的女人,她让你即使害笑音伤心也义无反顾?」
「妈……」他心头一惊。
「多活你几十年不是活假的,光是从你的眼神,我就发觉不一样了,那是恋爱中人的眼神,我年轻时也有过。」
「不过你要考虑清楚,恋爱是一回事,走入婚姻又是另一回事,你别昏了头把爱情看得太重,它给你的甜美是一时的,接踵而来的是苦头。」他不该为了肤浅的爱而舍弃那么理想的结婚对象。
笑音不只家世好,人又得体大方,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贤内助。
「妈,你似乎忘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在成长过程中我也曾跌例受伤过,你若爱我就让我自已去摸索。」他不希望最亲近的家人阻止他。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矮小瘦弱的小豆子。
「不管你几岁都是妈的孩子,我要你一路顺遂,最好连点挫折也没有,这是为人母亲的苦心,你得体会。」她的语气中多了些许强硬。
或许是独子的关系,还是她结婚多年才好不容易怀孕生下的心头肉,所以李行谊对儿子特别溺爱,过度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尤其她曾经一度失去他,害怕再次失去儿子的恐惧像条毒蛇,紧紧盘据她不安的心,加上对丈夫的失望,更让她将重心转向儿子,母亲的想法是,儿子永远是她的,他是她的希望、依靠、所有,他不会离开她。
说白一点就是占有欲,她把儿子当所有物一样的霸占,谁也不准来抢。
而她中意朱笑音当她的媳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早知道儿子不爱那女孩,就算哪天两人结婚了,她仍是儿子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没人能够取代。
「但是我的人生你不能替我过,未来的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你还能一直陪伴着我吗?」那时她已经不在了。
「不孝子,你在诅咒我早死吗?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女人就想件逆我,你还真是孝顺呀!」气死她就能顺心如意了。
「不是几天,是一辈子。」他五、六岁时,她已是父亲的学生,常帮着没空的父母带他四处游玩。
算一算竞有二十几年,他俩的缘分持续四分之一的世纪。
李行谊没把他的话当真,只当是爱昏头的傻话。「总之,我不同意你搜作主张,你马上向笑音道歉说你后悔解除婚约,都几年的感情了还闹别扭,你根本还是个任性的孩子。」
她叨念着,不接受儿子已经长大的事实,心里不快地想着,明明是想给他惊喜,没想到是自己受到惊吓。
「不可能,笑音不是我的真命天女。」
「真命天女?!」她捂着胸,大口地喘气,神情气急败坏。「你连这种话都搬出来了,你……你就那么爱她,连妈的话也不听了……」
不可以,她绝对不可以失去儿子,他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不能相提并论,她是她,你是你,爱情与亲情是完全不同的情感。」岂能同对放在天秆的两端,秆一秆哪端的重量较沉。
她精下心说。「找个日子和笑音结婚,别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早点定下来大家都安心。」
「妈……」蓝雁行脸色难看地沉下,对母亲的强硬态度难以苟同。
「不管你心里爱的是谁全给我收起来,只要乖乖地照我的话去做,我老了,再活也没多少日子,等我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时我也管不着。」她用死做威胁,说起重话。
「……」他悄悄地握紧双掌,脸上线条绷得很紧。
见他不回答,她当他默允了,为人母的慈辉才露出来,笑着说。「我是为你好,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打坏咱们母子间的感情,我替你挑的妻子人选绝对最适合你……」
「艾瑞克,李姊说要三盒手工巧克力,要威士忌味和樱桃酒口味……咦!你有客人?」
推门进的夏弄潮低着头,仔细核对手中的「仃货」清单,她边走边说,神采飞扬,活像一只即将放出笼子的鸟儿。
眼角一猫有访客背对着自己,她征了下,随即想起自己秘书的身分,连忙端正形象。
但是下一秒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她看到的是男友宽厚的背,挡在她和访客之间。
「就是她吗?」
什么就是她,他们谈论的对象是她不成?
不是不许别人提及她,只是有些别扭、不太习惯,她不喜欢太张扬,最好可以被大家忽略,自得其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自从成为他的女友,这似乎已经成为奢望,每个人都拿惊奇的目光看她,好像她成功挑战了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为什么这位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而且刚刚匆匆一膘,对方戴在耳上的珍珠耳环也有些似曾相识。
是她认识的人吗?
所以艾瑞克以高大的身躯挡在两人之间,是怕她认出自己是谁?
他看起来很紧张,肌肉都绷得硬邦邦,好像在防止什么毒蛇野兽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