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云又看了莫箫笙一眼,便带起婢女起身离去,这一眼也未见有什么特别的情意,却也同样令人颇为深思了。
莫箫笙注意到轩辕云的眼神,侧目一笑,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洛歌飞今日似乎怀着心事,整日里也未见她说过几句话,言笑间不见慵懒,只觉三分倦态,从庄生居回客栈后便一人关在房中,晚膳也未见下来,莫箫笙也不去打扰她。
个人自有个人的事情,她未说,那便是不想说,他又何必过多探问。
用过晚膳回房却发现隔壁客房毫无声息,不用上前敲门,他也知洛歌飞不在房内。以她之武功定不是遇袭,而且若真是遇袭,也不会毫无响动,所以必是她自己出去了。
缓步出了客栈,莫箫笙脚步不疾不徐地向南而去,街上细雨蒙蒙,行人稀少,灯光昏黄,家家户户差不多都已关门休息,也无人注意到街上那抹修长人影。
一刻钟后,莫箫笙停在一处府宅前,门外大红灯笼高悬,两旁两只石狮,朱漆大门正上方高挂一块匾额“玉林别苑”。
“有刺客,来人,抓刺客。”别苑内喧哗声大起,小王爷近身几名护卫带着别苑众护卫在花园内与人缠斗开来。
被围在中央那人一身宝蓝衣衫,碧绿玉箫在手,出手点到为止,被众人围攻面上也不见任何惊慌、着急之色。
从旁一道银光疾闪而出,不远处十几名弓箭手,箭气破空而来,直扑面门。
早在银光一闪之时,莫箫笙已有准备,手中玉箫翻转,“丁当”之声不断,十几支羽箭应声被打飞出去,莫箫笙的手臂也被震得微麻。
箭阵过后,护卫又上,小王爷近身几名护卫武功虽不如莫箫笙,但个个也都是高手,且看几人行走步法,竟是困敌阵法,内含五行八卦,破解不易。
不远的楼宇转角暗处,一人笑道:“这江湖第一出尘公子的武功倒是不负其名。”
另一人闻言不禁调笑道:“你若看上他,大可上前去上演一出美女救英雄的好戏,不过此人木讷有余,风流不足,不解风情得很,怕是要负了你一番情意。”
方才那人一叹:“此等好戏倒轮不到我了。”语间似有分遗憾,眼神却是清澈、分明。
“嗯?”眨眼间,再看向花园的方向,发现园内打斗已歇。
护卫之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形修长,略显清瘦,白衣清逸,就算是莫箫笙也无此人穿白衣这身清雅又傲然的气质。
此人背对他们,又打着把油纸伞,看不清他相貌为何,只觉这阴天雨夜,凉风习习的晚上,那侧立的人影身上似蒙了层清辉。
只见他上前拉过莫箫笙的手臂,径自将人带离原处,护卫见此也不阻拦,让两人悠悠然地离去。
她注意到,那搭上莫箫笙手臂之人,纤细的手腕上隐然系着一条红色的绳线。
“那人究竟是谁?”看到此景,暗处那抹桃红身影终是问道,眼色惊奇。
“一个知晓一切的人。”一旁轩辕天答道,面色深沉。
闻言洛歌飞心下一惊,转头看去,在轩辕天面上却瞧不出什么其他异样来。
良久,洛歌飞才低低吐出一句:“罢了,我去看师傅。”
提起手边小小的酒坛,洛歌飞徐徐往王府别苑深外走去,轩辕兄妹跟在其后,都未再说起那神秘人与莫箫笙。
那白衣人自是这几日住在王府别苑,又与轩辕天在街上同车而行的人。
他从护卫之中救下莫箫笙,随后拉着人便往别苑内的湖心小筑而去,直到进了门,方才放开莫箫笙的手。
收起油纸伞,湖心小筑内气息温暖,桌上已备好酒菜,似早已料到会有人来。
抖落衣衫上沾染到的雨水,白衣人轻咳两声后,斜斜地倚在门边,神色带笑地向莫箫笙看去。
反观莫箫笙素来温然的面容上一片怒色,眼色严厉地瞪着门边那人,好似与此人有仇一般。
白衣少年不禁一阵好笑,“哎呀呀,见到我便这般不开心,我可是特意为你跑的这一趟啊!”
“难不成便没人可跑这一趟,要特意劳您大驾?”这句说得颇为嘲弄,在莫箫笙来讲对人从未有过如此失仪的态度。
为他倒上一杯茶,再为自己倒上一杯,白衣人先轻啜了一口。
“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他说的是《易经·系辞上传》第二章中的一段。
莫箫笙眉头一皱,对于易经之理他无研究,也不甚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知他会如此说,必是其中又有什么事情。
少年白皙的手指抚上莫箫笙瞬间皱起的眉头,“再皱就和老头子差不多了。”
莫箫笙此时方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语间三分无奈,三分倦然,三分认真,一分宠溺,若非知他者当真听不出。
“你当速速回中原,莫要再在此地多做盘桓,否则必有杀身之祸。”话锋一转,少年正色地道,“我前些日为你卜了一卦,若留此地为履卦,天泽履,乾上兑下,彖曰:履,柔履刚也。若回中原为噬嗑卦,火雷噬嗑,离上震下;噬嗑:亨,利用狱;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六三:噬腊肉,遇毒;象曰:遇毒,位不当也。”
莫箫笙品茶,也不言语,听他继续说道:“柔,人也,在此是祸;离此非祸非福也,终可保一命。且中原武林波涛暗涌,宸月宫一事是假,你方来此地便受人追杀,随后被人监视,以你之智应猜出其中必不简单,又何必在此多做耽搁。”他虽不在他身边,但对莫箫笙所发遇之事知之甚详。
“你可能告诉我,杀赵掌门与他弟子的可是同一人?”对于自己是吉是凶这一事上,莫箫笙倒是不甚关心,心中更在意近几日连续杀人一事。
白衣少年轻笑,挑高了眉梢道:“关乎个人利害之处,都是不得不死之人罢了。”这句话模梭两可,说了等于没说。
莫箫笙脸色一黑,他说话还是喜欢这般绕来绕去,当真是玄学易经看多了,特别喜欢卖关子:“你怎会与轩辕兄妹在一起?”他再问,直觉这对兄妹身份不简单。
“嗯——此等酒肉朋友你也要管得?”“嗯”的一声拖得甚长,只见他轻挑一笑,语气淡淡,眼神不见犀利,却已让人知晓,他不想多谈此事。
“只要你姓莫我便管得。”莫箫笙一记爆栗敲下,正中少年头顶。
“啊!怎么又打我!”少年大叫一声,本欲挡下这一记,却险些打翻手上的茶盅,终是没躲过。
他轻功胜莫箫笙三成,手上功夫与莫箫笙也不相上下,并非当真挡不住莫箫笙的动作,只是不想罢了。
但每每莫箫笙出手,十次有九次他都是要被打的。
见他捂头呼痛,莫箫笙不禁摇头轻笑,目光终是柔和下来,又恢复平素那温然、出尘的江湖第一公子应有的神情。
“你也早些回府的好,勿要因贪杯伤身。”
“为了谢谢你的关心,这个送你。”少年由怀中拿出一粒药丸,递与莫箫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