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从腰间拿出一颗药丸喂入莫箫笙口中,再封住他周身几处要穴,此时莫箫笙脸上已泛起一股青蓝之色,乃是中了巨毒。
忍不住又叹息一声,他能坚持到自己出现已算是不易了。
起身,对山坡上轻挥了下手,将在上面看戏的两人叫下来,背上莫箫笙进城找家客栈住下,再为他治伤。
“啪!”茶杯狠狠摔落在地,发出尖锐的响声,一道身影一惊之后迅速向大开的窗外跃去。
又是“啪”的一声,房门被人由外向内一掌震开,一身艳色的衣衫在黑暗中仍是那般清晰。
望了一眼黑影消失的方向,洛歌飞并未追上去。
方踏入房中,她便察觉到房中空气有异,有股淡淡的香味……
低头,洛歌飞在漆黑夜色寻找中,刚刚不小心被风吹熄的烛火旁有点点泛着青绿色的光芒的粉末,青绿中又透着抹诡异的蓝,黑暗中闪闪发亮,如夜下的细沙。
别人也许不认得这如细沙般大小,颜色怪异的东西是什么,但洛歌飞却有幸见过一次,还知道这东西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唤作“莹蓝”。
莹蓝是由一种植物的果实提炼而来的毒物,会散发出一种如桂花般香甜的气息,不过这种味道要比桂花香清淡几分。
莹蓝是大理国一种十分罕见的植物,花朵美丽、妖艳。
当地有医者将莹蓝入药,对内伤有很好的疗效,但要适量使用。而如果将莹蓝与另一种毒药两相融合,便是一种剧毒,而两者相融合不一定要经过长时间的提炼,只要……先将第一种毒药下于敌人身上,然后再将可燃的莹蓝点燃,将其本身的毒素由燃烧而流于空气中,那……
轻则会使人武功尽废,重则至人疯癫、四肢瘫痪。而即使伤者疯了,这毒却还是要折磨人的,直将人折磨至死,是种十分美丽歹毒的毒药。
洛歌飞嗅到莹蓝的味道,脸色剧变,身形如电,疾速掠至床前,动作快速地封住莫箫笙全身十二处大穴,再抽出怀中丝绢捂上他口鼻。
莫箫笙日前身上所中之毒正是那味可与“莹蓝”两相调和的毒物。
她虽以为莫箫笙解了身上的毒,但那黑衣人一掌之毒是由内力打入,岂是那般容易便化去的。
如若莫箫笙体内仍有余毒未清,这样直接吸入“莹蓝”,后果会怎样,连她也不清楚。
一连串的动作过后,洛歌飞借着窗外的月色,欲先行察看莫箫笙是否有吸入“莹蓝”,却在黑暗中直直撞上一双温润黑眸,疲惫却清澈非常。
他……居然醒了?!
以莫箫笙之伤势,本不会只昏睡了几个时辰便醒的,更何况,她还在他的药里放了安神散,让他可以好好休息。
看到昏暗中,地上破碎的茶杯与一地的水迹,再思及入房前听到的茶盅破碎之声,现在方明白,那时正是莫箫笙自己醒来,察觉有异,便抬手摔了茶盅示警。
洛歌飞不由得笑自己这次反应居然有些迟钝了,还好昏暗中莫箫笙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默默与莫箫笙温润、清澈的黑眸对视,洛歌飞慢慢勾出一抹甚称温柔的浅笑。
寂静中,室内的香气由大开的窗子散尽,洛歌飞才为莫箫笙拿下口鼻处的丝绢,再解开他的穴道。
“你是得罪了什么人,非要如此折磨你不可。”洛歌飞边调侃着,边回身点亮室内的烛火。
莫箫笙似轻笑了声,并未回话。
待房中大亮,洛歌飞回身再看他,脸色骤变,“你中了‘莹蓝’!”
原是莫箫笙昏睡之中,吸入了一口“莹蓝”香气后,顿感内腑巨痛,霎时出了一身冷汗,生生痛醒过来。
立即屏住了呼吸,然后费力地挥手打翻了床旁小几上的茶杯,吓走那下毒的人,也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洛歌飞封他穴道时,他早已中毒,内腑正如火烧、冰熬一般两相拉扯,口不能言。
夜色过深,洛歌飞见他醒来,又一时分了神,竟也未注意到他额上的汗水,加之他屏住呼吸,竟未发现他中毒。
一惊之后是怒,洛歌飞怒的是自己粗心大意,她本不是如此粗心之人。
伸手探他脉搏,时快时慢,紊乱不堪,且渐渐有虚弱之势。
莫箫笙体内余毒与微量“莹蓝”相合,后果……洛歌飞不清楚,只觉得此刻自己心急如焚,怎样也维持不了冷静。
冷静,她必须知道莫箫笙中毒是深是浅。
半晌,洛歌飞脸上难看地收回手,依现在莫箫笙脉象来看,只怕……他不疯,这一身武功也要尽毁,从此成个四肢尽废的人……
碧落宫擅使毒,但解这种剧毒的药材却不是那般好找,只怕……等她找齐药材,配出解药,一切为时已晚。
“洛姑娘……”莫箫笙虚弱地开口,气息微弱,却仍有股温和坚定之感,额上汗水不停落下,“今夜可是满月?”
洛歌飞本在想他身上的毒,听到莫箫笙的问话,不禁一怔,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窗外才回道:“今日是新月。”一弯新月,如眉似钩。
“呵,月尚有盈缺,人生……又怎会无风无浪。”气息虽弱,但话语尚算连贯。
莫箫笙一笑,续道:“怀惜断言我此行大凶,且必与洛姑娘有关……”微一停顿,看到灯下的身影晃动了一下,“我身受重伤,被洛姑娘所救,实是相关,在下多谢洛姑娘了。”
“你……”听他话中所言,洛歌飞心下一动。
他明明不信她的,为何……为何现在却要谢她?为何明知她不是真心搭救,还曾有害他之心,为何要谢她呢?
何况,他现在身中剧毒,一身武功恐将毁于一旦,她无法立即为他解毒,也难以担保可保全他性命。
他不该谢她,更没有理由谢她。
一时间,洛歌飞心神大乱,只能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又过了半晌,洛歌飞才似释然地道:“你真是个难解的男子!”
“哦!”莫箫笙失笑,不觉自己有哪里难解。
这倒是洛歌飞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轻松的模样,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浅笑,而是一种发自真心的笑意。
“这一点上,你们还真是亲兄弟。”都是不肯让人轻易看透的人。
“任性、自我、爱玩、贪杯、不懂得照顾自己,除了喜欢抚琴,精通音律外,我与他当真有相似之处吗?”连样貌也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清秀平凡,一个俊雅出尘,连他自己都怀疑他们当真是一母所出,不过后面的话莫箫笙并未说出口。
听他数落莫怀惜,洛歌飞一怔过后,发出一串轻笑,“原来莫公子也有如此一面,歌飞见过了。”
“呵呵……”莫箫笙闻言也不禁轻笑。
笑了两声后,突然急速咳了起来,脸色蓦然间惨白如纸,再无一丝血色。
“莫公子……”洛歌飞本就站在床旁,他这一咳,她立即又封了他身上几处穴道,素手搭上他手腕,探着他的脉相。
虽然点了穴道,但莫箫笙仍然急咳不已,而且一阵急过一阵,像要生生将内腑咳出来一般,面色也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全身上下大汗淋漓,看上去煞是痛苦。
她竟不知这毒连经脉都可调动,不仅探不到他脉象,封住他穴道也无法减轻他身上痛苦,没有解药,根本救不了莫箫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经脉逆转,武功尽毁,成个废人。
握着他未受伤的右手,洛歌飞一时无言以对。
她没有解药,她……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