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晌午,羽渊业拿着花茶点心来到御书房前,轻敲了房门,便走了进去。
这些日来御书房内总是进进出出一堆人,全是为了振兴山城之事繁忙,见他们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模样,索性羽渊业也为他们准备了花食。
来到书房内,羽渊业将手上的点心放了下来,大臣们见他走来,便也知道是点心时间。「羽渊少爷您来啦!」大臣们恭敬的问候。
「休息一下吧!来喝看看我今儿个特制的花茶,很养神喔!」
大臣们瞧了瞧山苍,等他使了个眼色后,大家才敢动手享用点心。
「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
「嗯!」
招呼他们后,羽渊业将为山苍特制的花食拿到他面前,「吃吧!」
「我不是说别在我讨论朝事时来吗?」山苍略微不悦道。
「可是花食疗法也不能断断续续的服用。」羽渊业拿起块一起熏衣草做成的糕点移到山苍的嘴边,「吃吧,这很好吃喔!」
山苍早已习惯他喂食的动作,随即张口将那糕点吃入嘴里。
「好吃吗?」他好奇的问。
「有熏衣草的香气。」
「喔!」听到他的评语,羽渊业满腹委屈,「什么嘛!你就不会老实点说好吃吗?我为你做了这么久的花食疗法,从来也没听你称赞过我一次。」
「这……」羽渊业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而且每次都带着不同的花香味,他当然喜欢,可是要他夸赞出口,他就是做不来。
再望向那群看好戏的下属们,他就更说不出口了。
「算了,不过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我要出城。」
「不行。」
就知道他会一口否决,不过没他的应许他又出不了城,羽渊业只好放下身段。
「我有要事一定得出城一趟,让我出城嘛!六天,不、五天,五天就成了,到时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不行就是不行。」别说是五天,他一刻也别想离开,「你该知道我每晚都得抱你,再天大的事我都不准你出城,要有事我派人为你做。」
「不成啦!这事只有我行,别人不知道的,皇子求求你让我出城。」羽渊业采取撒娇攻势。
「别说了,我不会答应。」是什么重要事非得他亲自做才行。
见苦求也无用,他转而打定主意来个偷溜出城,那就不用再求他。「呜……算了。」
羽渊业气呼呼的转身想离去,却被山苍给叫住,「想偷溜也成,不过要是再被我捉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看穿他心思的山苍,语带威胁的说。
「你……这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难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好,那我就同你一道去。」
「什么!?」没想到自己顺口说出的话,他竟然当真,这下可惨了。
「皇……皇子你贵人事多,而且现在正是振兴山城之际,我这种小事你就……」
「别再说了,明天我和你一道出城。」山苍转头对着正在吃着糕点看着热闹的大臣们,「你们都听见了,明天起我要出城六天,在这六天内将我今天交代的事办妥,要是我回来时没见事情办成,就拿你们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闻言所有人全站起身来,敛起笑容表情严肃道:「是,臣等绝不负使命。」
一旁的羽渊业只能苦着脸,无奈的瞪着山苍。
山绿寝宫内,偌大的丝质床褥上两道人影相拥而眠。
羽渊业自从被他强迫当抱枕之后,硬是被山苍每晚留宿在他的寝宫。
清早带着凉意,羽渊业寻找着山苍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紧依偎在他的怀中,正想再睡一会儿时,忽然想起今儿个有事要做,睁眼想起身,却瞧见山苍一如往常般紧抱着自己。
羽渊业欲将那环抱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推开,谁知山苍抱得死紧,他根本推不动分毫。可恶!抱那么紧,他根本就推不动。
正当他努力想推开抱住自己的手时,此时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让他停住了动作。
「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斥喝声,让羽渊业吓了一跳,他赶忙故作镇定地说:「原来你醒了,那还不快起来。」什么嘛!他又不是他的所属物,为什么事事要被他处处限制。
「抱着你睡真的很舒服,我看也别出城了,就这样睡上六天也不错。」山苍头依偎在羽渊业的颈上,闻着他的熏香,耍赖的说。
抱着羽渊业睡觉,已成了山苍的一种习性。习惯他身上的熏香,更习惯了拥抱他的感觉,虽然知道他是男人,但是山苍还是沉沦于他带给他的舒服中。
推着他紧抱的双手,羽渊业不满的说:「别闹了,我要出城啦,不出城,我怎么采花。」
闻言,山苍这才想起,强迫他与自己出城,不过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羽渊业出城到底是为了何事,「对了,你出城到底想做什么?」
「你……真是够了,连我要做什么你都不知道,还要跟!」
「快说,不然别想出城。」
「又威胁我,我不说啊!」可恶!就会用这招。
「不说也好,那我们就这样睡六天吧。」山苍无所谓的说着。
「你……」真气,不过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说:「我要到杗山采花。」
「采花?山城多的是花,何必上山采。」山苍不以为意道。
「不一样,杗山上有种罕见的花种,那花是拿来做你花食疗法的必要食材,所以我非上山不可。」要是没有那花种,怎么继续做临床试验啊!
试验可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况且花食疗法似乎也很有效,这三个月下来山苍的脾气渐渐不再那么暴躁,可见这种疗法非常有效,回去后一定要和花主说。
闻言,山苍的内心竟有如小鹿乱撞般的激动。为他?他是为他才坚持要上山,不知怎么的听见他如此关心自己,竟然比得知她的消息时还要高兴?
不、不行,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他竟对一个男人说出的话这么心动,太不像他了。
怕自个儿再胡思乱想下去,山苍便说:「你要去的山,过午就会出现浓雾,看来还是早些去比较好。」说完便放开他起身,见羽渊业没有动作,「还呆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来为我更衣。」
「呜……知道了。」更衣、更衣,我又不是侍女为何要帮你更衣,嘴上虽然嘟嚷着,他还是乖乖的照做。
这时山苍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女由锦盒中取出一件衣裳。
「穿上它。」
「咦?」羽渊业一看就知道这衣服穿了定会妨碍上山的速度,「是要上山耶!穿这衣服只会碍事,我还是……」
没等他说完,山苍便大吼道:「叫你穿就穿,哪来那么多意见。」
「可是……」见山苍目光愈来愈凶,他不敢再多说,「知道了。」
月影下,数道黑影出现在荒郊的破庙,见着破庙里的人,所有人全恭敬的下跪喊道:「首领。」
站立的人影转过身,目光中带着邪气,对着那群人道:「你们的办事效率太差了,竟然连个宗叔申都摆平不了。」
「请首领恕罪。」
「算了,组织也不是不知宗叔申的狡猾,他的事已有人接手,这次的事你们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组织要你们一个月内取下山苍的项上人头。」
「是。」
「组织已查出今早山苍出城去了杗山,这是你们下手的好机会,要是再失手就拿你们的人头来抵罪。」
「属下一定不负使命。」语毕,一群人旋即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中。
人烟罕至的杗山上,二道人影一前一后的走在半山腰处。
羽渊业在后头怒视着三步远的山苍。过分!他自己穿得轻便,却要他穿得这么笨重,可恶!分明是在整他,明知道山路难行还要他穿着这身行动不便的衣服。
见后头之人一直没有跟上来,山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走这么慢,别说六天了,就算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都走不到。」
「你……」气愤的羽渊业,索性不走了。
瞧他不走,山苍邪笑道:「你这样走走停停,我们哪时才到得了?」
再也忍不住的羽渊业大吼道:「还不是你,叫我穿这么碍事的衣服,要不你也穿成与我一样走走看啊!」
「我喜欢你穿这样的衣服。」
「你喜欢?你喜欢我就要穿啊!你知不知道穿这样我的脚都起水泡了。」脚上的疼痛,让羽渊业抱怨不已。
「你脚起水泡?怎么不早说,疼不疼?」山苍赶忙上前关心。
「哪有不痛的道理,我现在痛得走不动了。」脚上的伤并不会很痛,不过为了让山苍有罪恶感,羽渊业加油添醋的说。
「是吗?」山苍思索了一下,随后伸手横抱起他。
山苍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羽渊业着实吓了一跳,「哇!你……你做什么?」
「你不是脚痛?我抱你走。」
「不、不要啦!我……我自己走就行了。」一个大男人被个男人抱多丢脸啊!
「不行。」山苍一口否决他的话。
「可是我……」
「没什么好可是的。」山苍仰头望瞭望天色,「天也快黑了,得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黑幕升起,山苍找了处山洞夜宿。
将抱在怀中的羽渊业放下后,山苍找了些枯枝生火,烤了野味拿到他的面前。
「吃吧!」
看着眼前的野味,羽渊业蹙起眉,嘟起嘴,「我不喜欢吃肉,我要吃野菜。」
听到羽渊业的话,山苍不由得青筋冒出。
这可恶的家伙,本皇子为他亲自烤肉他就该偷笑了,还给我挑三捡四。
「吃下。」他大声吼。
「不要,肉油腻腻的,我不要吃。」在城里被逼着吃,他已经够委屈,以为出了城就可以不用再吃,谁知山苍还真行,竟然餐餐都打得到野味。
最讨厌油腻腻的他,这次打定主意,就算山苍再怎么威胁他也不吃。
「快吃下,少说废话。」看着纤瘦的他,山苍不免心想:每天硬逼着他吃肉,为何他身上连点肉都没长,到底都把营养吃到哪去了?
「我、不、要。」
见他意志坚定,山苍改变策略,「你要是不吃,那我们这就回城。」
「不行。」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没采到他想要的花,他哪会甘心。
「那就吃了它。」山苍将一块肉移到他嘴边。
「呜……」不想吃,可是他又一定说到做到,无奈的羽渊业只好张开嘴将肉给吃了下去。
瞧他像在吃苦药似的,山苍莞尔一笑。
「真是的,就吃肉而已,看你那脸就像在吃黄连似的。」
「因为很难吃啊,我还是觉得花草好吃多了。」
「你是羊啊!吃草就会饱吗?」
「那你是狼啊!吃肉就满足啦!」羽渊业不甘示弱的回应。
「臭小子,给你三分颜色,倒给我开起染房了,我可是皇子耶!这样跟我说话。」轻敲了下羽渊业的头,山苍笑说。
「哇!好痛,你怎么随便打我的头?会笨的。」揉着被山苍打的地方,他嘟着嘴不满道。
「就会说些废话,被我打是应该。」
「你这是什么歪理?我讲的是废话,你做的就不过分,这样太霸道了吧!」
「我可是皇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别人来指挥我。」
「是喔,那让山城成为废墟也是你这皇子的决定啰!」羽渊业语带讽刺说。
「只要她回来,我会让山城比以前更繁华。」
「是吗?要是她回不来呢?」
羽渊业无心的一句话,山苍可是听进耳里。
「你刚说什么?什么她回不来?」抓着他的双肩,山苍激动的问。
「我……」见自己说溜了嘴,羽渊业赶忙自圆其说:「我……我是说,要是你没法让山城回复热闹,我想她也不用回来了。」
「嗯!」他顿了一会儿,也没再问下去,随后他语气坚定的说:「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到时你绝对要告诉我她在哪里,不然我就杀了你,听见没?」
羽渊业注视着熊熊烈火,轻翻着柴火。「皇子,你真的那么爱她吗?」
他的话,让山苍着实一震。
其实他的心已不再像从前那样追寻着「她」的影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在见着羽渊业的第一眼起,他的心似乎就已起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他心里想的、念的,全是羽渊业的一切,对他更是多了份执着,但是他自己却不愿意正视这样的感觉,他怕再追寻下去,只会让自己愈陷愈深。
「爱,我的心永远只属于她。」
山苍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解释这样的转变,但是对她,他是不可能有所离弃,早在六年前「她」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他的心只要她一人。
「是吗?」他微微笑了笑,原来六年前的他,在他的心中是那么的重要啊!
此刻的他感到欣慰也感到难过,不自觉的,泪竟然由湿润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瞧见他落泪,山苍不舍的为他拭去泪珠,「怎么哭了?」
摇着头,羽渊业强颜欢笑的说:「没什么,就感动嘛!要是她知道你这么深情,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的,她会高兴的,不是吗?皇子现在所有的情,都将是属于她的,而他……而他自己会永远祝福他们的。
「真是的,这样就掉泪,跟她真是没两样。」山苍笑说。
「皇子,我……」
「想说什么?说啊!」见他欲言又止,他笑说。
本想问山苍,要是他知道他心目中的最爱是个男人时,他会怎么样?不过羽渊业想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现在的他是羽渊业,不是羽渊晏,这份幸福的感觉应该是妹妹的,而不是他。
他摇了摇头,转移话题的说:「不知道宗怎么样了?」
「宗!你提他做什么?」听见他叫着别人的名字,山苍不知怎的火气就上来。
「我好久没见着他了,有点想念他。」他是挺想念宗叔申的,毕竟他是他现在唯一能谈心的人。
「想念?」山苍激动得抓起他的手腕,「你就这么想念他吗?」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羽渊业吓了一跳,不明白的问:「怎么了,我想念宗有什么不对?」
「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你是我的,只能想着我,听见没有?」他像发了疯的大吼。
「皇子在胡说什么?」被他的举动搞胡涂的羽渊业不解的说。
「我……我……可恶!」山苍气愤得在地上重重一击,鲜血随着撞击的伤口处汨汨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听见他想着别人时自己会这么愤怒?他可是个男人啊!
「皇子?」羽渊业不解的唤道。
稍微冷静下来么,山苍紧抱着他躺下身来,「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皇……」被他由后头抱着,羽渊业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到山苍紧抱他的手微微发颤着,山苍将头整个像要埋入他的身体里般紧依着他。
羽渊业没再多问什么,他知道问了也没有答案。
随着夜色愈深沉,星光下的两人,各有所思的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