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我又忘了带家里的钥匙!」
「又忘了?」
「对啊,怎么办?我要是现在按电铃把我爸吵醒,我今晚就都别想睡了。」肯定又是家法伺候。因为她老爸有严重的下床气,谁吵他睡觉谁就没好日子过。
「那不然妳来睡我家。」
「你家?」
「对呀,我的床借妳睡啊。」
「那你睡哪?」
「打地铺啊。」
「这样好吗?」要是以前她铁定二话不说地就霸占他的床,因为她当他是弟弟、是麻吉,可是现在……情况好像有点改变了。
「有什么不好?不然妳想让整栋社区的人都不能睡吗?」她家那位凌家老伯的下床气可是全大楼的住户有耳皆知的。「再说,等到天亮,妳只要在我家,妳爸也就不会太骂妳什么了,反正有我妈给妳靠嘛。」
耶,对呀,躲布丁家还可以少点骂,何乐而不为!
「那好,走吧。」
于是,凌芝恩跟着施佳骏在三更半夜里摸黑溜进了他的房间。
「你的房间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啧啧啧,真不像男生的房间。」到了施佳验的房间,凌芝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房间好像不曾这么整洁过。
「不像男生的房间?请问,妳是去过多少男生的房间?」
「男生的房间是只去过皮蛋的,不过,男生本来就又臭又脏,所以男生的房间很脏乱不是正常的吗?」
「那换言之,女生的房间就该整齐干净,那妳的房间也很整齐干净喽?」施住骏打趣地反问说。
「呃……我……我的是例外啦。」
「嘿,奇怪,我觉得妳今天的舌头怎么特别会打结?」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说话总是理直气壮的呀。
「有……有吗?」
施佳骏没答话,只是挑眉看着她,意思是现在就有啊。
「哎呀,大概是玩累了嘛,赶快睡个觉就没事了。」
「也对,都已经两点半了。」施佳骏知道今晚拖着凌芝恩玩太久了,于是他很快地打开衣柜挑了件T恤要给她当睡衣。
「哪,这件给妳穿。」
「哇,怎么这么大,这谁的衣服啊?」
「妳想呢?」从他的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不是他的还有谁的呀?他家现在只剩他一个男人啊。
「你的?你穿这么大的衣服干嘛?」
「哪里大了,L号啊,穿起来刚刚好呀。」
「L号?」凌芝恩不相信地拿T恤跟施佳骏比了比,结果她发现手中的这件大布袋真的跟他的身材比起来刚刚好。「哇塞,真的啊,你……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强壮了?』
上一回意识到他长大了是在国中时,而现在,他长得更……更成熟了,他真的……真的……真的是个男人了呀……
「你多高了?」
「一七八。」
「体重?」
「七十一。」
「哇塞!你真的……」站在他旁边和他比一比,凌芝恩发现他竟然高过她一个快两颗头了。
「真的怎样?」
「真的像个男人了。」奇怪,他连十八都还没哪,连机车驾照都还没拿到手的半成年男生,怎么身材竟然已经这么的……这么的吸引人……
「妳现在才发现?」奇怪,那不然她以前都把他当隐形人是不是?
「嗯,你果然可以结婚生小孩了。」
「还结婚生小孩哩,是谁说这种话题很小玉西瓜的?」之前在山上,她明明就不是这么说的。
「我只是说实话嘛,你的身材已经成熟了,你真的已经可以那个那个了!」
「神经哪妳,怎么又发起癫了?快换衣服睡觉啦。」施佳骏搞不懂她今天说话怎么都怪怪的。夜已深,再没几个小时就要上课了,他不想让她黑着眼圈去学校,所以不打算再跟她抬杠,他伸手拨了拨她那一头乱发要她停止胡言乱语,然后他自己转过身开始换起睡衣来。
小时候,他常在她面前全裸换衣,但到了国中后,意识到男女的身体变化,所以他保留了下半部,只在她面前换上衣。所以,她看见他精裸的上半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会感到脸红心跳的不正常,凌芝恩却是头一回。
哇哇哇……他……他……他……没想到斯文不爱运动的他竟然身上也有肌肉啊,他的身材跟好动的皮蛋相比可真是不相上下啊。
簌!簌!簌!哇,口水流下来了……奇怪,自己什么时候会对半身裸男有兴趣的?
「嗳,妳怎么还不去换衣服睡觉?」施佳骏换好上衣,一回身就见她僵在那动也不动的。
「喔,去……去……哪换?」
「厕所啊,我家厕所妳不会不认识路吧?」这里她熟得像自家啊。
「喔,对对,厕所,好,我去厕所,我去……」凌芝恩抱着他给的T恤跟短裤,傻楞楞地准备往厕所方向走去。
「月饼,妳还好吧?妳脸怎么这么红?」施佳骏见她实在怪异,他拉住了她,伸手抚按她的额。「没发烧啊,可妳的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会不会着凉了?」
「没有,我只是散热功能又失效了。」
「散热功能?」施佳骏不懂。
「呃,我是说……我……」哎呀,搞什么,她说什么散热功能!哎呀呀……她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一个她以前最厌恶的花痴啊?
不行,事情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没事没事,你快睡,我换衣服去了。」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凌芝恩转身就跑向厕所。
然后换好衣服回来后,她直接跳上施佳骏的床,再不敢看睡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一眼。
赶快睡觉……赶快睡觉……赶快睡觉……等她睡饱了,希望她的花痴细胞就会自动消失不见,希望她就可以变成原来的那个凌芝恩。凌芝恩紧闭着眼在心里喃喃地祈祷着。
只是,不知怎地,她愈是这么祈祷,她就愈睡不着。
结果,躺在施佳骏的床上,嗅着那略带洗衣粉的干净清香,凌芝恩的脑袋像是失控的放映机器,一遍又一遍地将他们从小到大的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放映着。
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那个充满柚香和烤肉香的中秋节开始……一幕幕往后延展。
而睡不着的凌芝恩不知道其实躺在地上打地铺的施佳骏也没睡着。
他一直盯着床上的她看着想着,如果他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这样地看着她入睡那该有多好?
宁静的夜,不眠的又岂止他们两人?
几条街外的那一端,也有一个人为了他们两个,正熬着分分秒秒等待天明。
凌芝恩跟施佳骏到了天明鸟叫了,才沉沉地睡去。
但,突然失去凌芝恩跟施佳骏消息一整晚的古砚阜在熬了一个无眠的夜后,一大早,他就跑到凌芝恩家要找人。
结果,不只他没找到人,连凌芝恩的爸爸跟姊姊也在早上才发现家里野小孩竟然一夜未归。
三个人又气又急地打电话到施家,问施佳骏回来没,结果这才发现原来有人自己的床不睡,竟跑去睡别人的床了。
「嘘!他们还在睡,再让他们睡一下好了。」施太太一早看到自己儿子的床睡了凌芝恩,心里可乐的。
「这个凌芝恩真的是愈来愈不象话了,自己的床不睡,竟然跑来挤阿骏的床,让阿骏睡地上。」凌天赐看女儿毫无形象地用大字型的姿势睡在施佳骏的床上,他只觉得替她感到丢脸,因为丢脸丢到别人家来了。
「我想她一定又是忘了带钥匙。」凌芝然打趣地看了房间里两只睡得像条猪的人和门口的一堆「观光客」后,她忍着笑意说着。
「又忘了?奇怪,她怎么就老不长记性,我是少给她生几条神经是不是?」凌天赐气得浑身都在冒烟。
「也许哦,所以她的没记性也许就是你的错。」凌芝然毫不客气地给老爸吐槽。
「妳……」
「哎呀,没关系嘛,我当小恩像自己小孩一样,她来睡我家,我很高兴啊。来来来,别生气别生气,我们一起吃早餐去。」施太太推着气呼呼的凌天赐离开房间。「皮蛋,来,你也一块来吃早点吧。」
「喔。」古砚阜麻木地回应着,一对眼睛还是定定地离不开房里的两个人。
虽然,他们俩没睡在一起;虽然,他们的服装没有少到让人想入非非,可是,月饼在布丁的房里过夜,这意义却是他所害怕的。
他们俩昨晚是不是把什么事给说清楚了?
「还看,两条睡猪有什么好看的?走啦。」凌芝然见古砚阜还杵在门口不肯走,她顺势推了他一把,然后把房门给带上。所谓旁观者清,她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家妹妹的爱意,只是……爱情啊,总是甜蜜又残忍的,谁跟谁配,是天注定的吧,谁能左右呢?
只怕,连当事者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方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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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突然去别的地方,也不说一声?」等到两条睡猪不甘心地被叫起床后,陪他们一起迟到,古砚阜在往学校的公车上终于问出了折磨他整晚的疑惑。
「我昨天忘了带手机出门了啊,你不是知道吗?啊……好困喔……」三人坐在公车最后一排的长椅上,凌芝恩将头靠在施佳骏的肩膀上频频打着呵欠,一脸困样。
古砚阜知道她忘了带手机,他问的是施佳骏。
「对不起,我的手机没电了,昨天打给我妈后手机就断电了,不过我知道你找不到人会打去我家找人,所以我想我妈会跟你说我们会晚点回家才是。」其实,施佳骏昨天的手机是快没电了,只是,电力仍足够打给古砚阜知会一声,只是他没这么做,因为他私心地想要拥有只有他跟月饼两人的时间,所以他才会把手机关掉的。
「难得你这乖宝宝也会有夜归迟到的一天。」古砚阜故作自然地调侃着,事实上,他的心里乱得很。
「人家不都说年少得轻狂吗?偶尔脱轨一次也不错啊。」
古砚阜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们两个想去哪,的确是没必要向他报备的。他们三人是朋友,但不是连体婴,这他清楚。
「对不起,害你跟我们一起迟到。」
「反正要罚一起罚了。」古砚阜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表情的脸孔一如他以往的冷酷。
只是,他的外表虽然看似平常一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杂沓。
黝黑的一对眼瞳看的虽然是窗外移动的景色,可是,他心里在意的却是身旁的凌芝恩靠在施佳骏肩膀上的那颗头。
他多么希望他的肩膀也能有她的停歇啊。
他到底还要等多久?他到底该不该把隐藏的情意摊在阳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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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念一个人是正常的吗?既使那个人已经是个天天见面,甚至到应该是早该看腻的人?
「咦,奇迹,我们家的凌芝恩居然也会看偶像剧?妳以前不是最不屑这种电视剧的?」凌芝然晚上洗好澡出来,就看到妹妹居然很专心地在看现在最热门的偶像爱情剧。
「以前是以前啊,以前不吃牛肉不表示以后也不吃牛肉。」
牛肉?这什么烂比喻?凌芝然皱着眉头想。
「喂,姊,我问妳哦,为什么一个女生会喜欢一个男生?」
「不一定啊,一个女生也可以喜欢很多男生。」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女生会喜欢男生,男生会喜欢女生?」
「因为爱情啊,白痴。」
「那爱情怎么来的?」
「这问题妳得问上帝。」
「厚,上帝怎么问啦?猪头!」
「妳才猪头哩,问我这猪头问题。」
「我问妳是因为妳不是正在谈恋爱?」如果她没记错,她记得她这老姊好像还同时交了两个男朋友哩。
「那又怎样?我谈恋爱不表示恋爱是我发明的。」
「不是妳发明的,妳怎么会知道妳喜欢哪个男生,还愿意跟他们在一起勾勾缠?」
「这不用问好不好?喜欢哪个男孩,妳自己就会告诉妳自己了。」
「自己告诉自己?」为什么?她就是不知道才会胡涂啊,再说自己怎么告诉自己?
「怎么?妳怎么突然对这种事好奇起来了?莫非……呵呵,也对,也该是时候了啦。」凌芝然一脸暧昧地笑着。
「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妳在说什么?」
「哎呀,都自家人了,妳还跟我演什么?妳喜欢谁妳就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啊。」如果她没猜错,该是隔壁的那个乖乖牌吧。
「我哪有喜欢谁!」凌芝恩避开凌芝然的眼,睁眼说瞎话。
「妳当我是瞎子不成?」
凌芝恩听着姊姊那笃定的语气,她心想,不会吧?难不成她真的看出什么了?她早看出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了,妳怎么会清楚?」凌芝恩迟疑着。
「没听过旁观者清吗?」
「那妳说说看,妳看清什么了?」
「哎哟,还不简单,就我们家的男人婆终于神经开窍开始对男生有感觉了嘛,是不是?」凌芝然贼兮兮地捧着凌芝恩的脸蛋笑着说。
「啊!妳真的看得出来啊?」奇怪,那她真的是迟钝到秀逗了是不是?为什么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别人可以这么地清楚?
「那怎么办?大师。」嗯,老姊向来男人缘就好,从国中开始就是情场战将,问她这种问题应该没错吧。
「喜欢就上啊,还怎么办?」
「就上?」不……不会吧……凌芝恩的脑袋突然出现自己扑向施佳骏的画面。
「喜欢不把握,那等着鲜美的肥肉被别人叨走吗?」
「我不爱吃肥肉。」
「哎啊,随便啦,管它瘦肉五花肉还是霜降牛肉,总之啊,看上眼的肉不好好地把握,赶紧塞进自己嘴巴,等到肉不新鲜或是被别人抢走,那就欲哭无泪了。」
「是这样吗?」不知不觉,凌芝然脑海里又出现孟子仪像头猛狮一样地朝她扑过来,然后把她面前的施佳骏给叨走。
「骗妳又没钱领。」
「可是……姊,可是这种事不该是你情我愿的吗?」她跟布丁都当了这么久的朋友了,如果他对她只有纯友谊,那她就算再怎么喜欢他也是没用的啊,总不能她硬勘他跟她在一起吧?
「没错啊,是你情我愿。」
「那如果有一方并没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呢?」
「没有一样的感觉可以营造啊,可以想办法改变他对妳的看法啊。」
「是喔……」说起来简单,听起来好像很困难的样子。
「要不要我教妳怎么做?」
「好啊,怎么做?」
「嘿嘿,这首先嘛……」凌芝然瞇着眼像是部雷达一样地从头到尾仔细侦测着凌芝恩。
「干嘛啊,妳这什么眼神?」有鬼,她的眼里有鬼,这根本就是不怀好意的眼神。
「全心要发挥姊妹爱的眼神啊。」凌芝然笑得好生邪恶。
「我警告妳,妳可别乱来哦。」
「不乱来,保证不乱来,不过,要我帮妳可以,妳得答应我,给我全权的信任。」
「什么呀,要是妳给我乱搞,那我怎么办?」就说她笑里藏刀嘛。
「妳是我妹耶,我这做姊姊的会害妳吗?」
「会!」这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从小她跟她就是云与泥回然不同的两个人,相似的脸孔有着天差地别的个性,她这个姊姊是生命只为追求美,而她这个妹妹是生命只求能随性,所以标榜完美女人的她早看她的邋遢不顺眼了,以前她成天费心地想整治塑造她成为她的第二,彷佛把她当她手中的洋娃娃,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她变成放在橱窗的模特儿。但,在妹妹多年抵死不从的抗争下,一年多前,她总算放弃美化她的企图了。
可如今,她那对邪恶的整治眼神又再次出现了。
嗯,事情好像不太妙……
「不信我拉倒,那就随妳便吧,反正到时眼底的男生跟别的女生跑了,妳就不要来跟我哭。」
「跑就跑,什么了不起,天底下的男生又不止他一个!」凌芝恩挺起骨气,不在乎地说着。
「天底下的男生是不止他一个,可妳偏偏只喜欢他一个啊,有什么办法?」
「谁说的,这只是那该死的荷尔蒙作祟罢了,等过一阵子,我就会不喜欢他了!」凌芝恩说得好听,只是,好听话只是表面,心里头,不安再次像被捣了窝的蚂蚁,四处地慌张乱窜了起来,脑袋不期然又浮现了今天在学校,看到施佳骏跟孟子仪有说有笑的画面。不知不觉地,她没发现自己的说话口气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随妳便喽,反正妳高兴就好,本姑娘我要敷脸去喽。」凌芝然也没多强迫她,头一甩便转身进房进行她的美容大业去了。
只是,凌芝然虽然走开了凌芝恩的身边,可是她方才说的话却像吹不散的雾一样直缠绕着凌芝恩。
嗯……难道说,她自己这样真的很不能见人吗?
走到镜子前,凌芝恩左右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自己。
只见,一头永远像鸟巢的短发还是那么乱地覆着她的头顶,宽大的白色T恤配上牛仔短裤,说不上任何的美感与女人该有的玲珑线条:而如果仔细近看自己的脸,会发现数十颗难看的雀斑正不客气地占据了她大部份的脸……
嗯……好像真的不太能见人的样子……
想想孟子仪,再看看电视上那些爱情偶像剧,再仔细研究一下那些常写情书送礼物给施佳骏的女同学,她们不管长得美丑,一致的共通点都好像是至少像个女生或女人。
而她……噢……糟糕,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自己是这样的不修边幅呢?
懊恼地咬着唇,凌芝恩开始在镜子前水深火热地挣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