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香港转机到大陆后,在领队的带领下,全团二十来人先在邻近地区的风景区逛了会儿,傍晚时分才下榻在南京的希尔顿饭店。
“妤芩,准备好了吗?该到楼下大厅集合喽。”凑到宝贝女儿身边,跟随着她眼光浏览一周,潘玉涵轻问道。
“嗯,都弄好了,不知道这儿的餐饮味道怎么样。”收回目光,贝妤芩期待的等着待会儿的晚餐。
“应该不错吧,毕竟中国美食可是享誉国际的,你忘了,哥哥还提醒我们,千万别玩了七天回去,人也多了一圈,小心进不了大门。”
提起贝哲伦的“忠告”,她当然记得。
临出门前贝哲伦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笑了会儿,然后就没头没脑的开口问:“要不要哥哥先帮你到健身房报个名?我未来的小胖妹!”
哼!他就会趁机取笑她,想到这还真教人生气,所以,她原本还为了只有她和母亲出游感到过意不去,但现在,她决定要好好帮他的荷包减个肥,让他尝尝多言的下场。
“既然这样,我们更要好好品尝一番,否则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回吗?所以,我亲爱的妈妈,管他胖不胖的,往后几天,我们该吃就吃、该花就花、该买的更别客气,要是现金不够,哥出国前帮我办了张附卡,我们还可以用力的给他刷刷刷!”贝妤芩口气狠得像是要上战场。
“你哥又得罪你啦?”潘玉涵了解的笑丫起来。因为光瞧女儿一副逮到报仇机会的表情,八成是儿子又开她玩笑了。
“才没有!”她撇头不承认,旋即又回头用很认真的神情道:“哥哥他只是用很特别的方式提醒我:别客气,尽量花钱。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所以喽,既然他有此意,我当然要不负所托,要不然他会很失望的。”
“好!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俩高兴就好。我们下楼吃饭去吧。”
“是。”行个举手礼,她挽着母亲的手,一脸幸福的下楼。
夜幕低垂后,在许多美好事物的衬托下,吃得尽兴、玩得开心的贝妤芩,突然想起了“他”。
这回,他也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远渡重洋吗?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她向来是排斥他的,但今天,或许是心情太愉快了,竟兴起与他分享的念头;头一次,她期待着他的入梦。
当晚入睡后,她兴致昂扬的坐在颗大石头上,双脚不停的上下踢着,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他。
“你来了。”今天他来得比较晚喔,贝妤芩心想,随即道:“好啦,看在本小姐心情不错的份上,就大方的陪你一次。说吧,今天要爬那座山?”
跳下石块,她做起柔软操,边等着他示意。
只是这一等,她才发现他竟然也有“迟钝”的时候。因为一仰首,惊觉他似乎仍处在发愣沉思当中,这种事可是打她识得他以来绝无仅有的,让她吃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
“喂,你没事吧?”她张大五指在他眼前晃动,无奈他还是毫无反应,虽然他看来白茫茫一片,不过大致的体态还分得清,因此她十分确定他今儿个成了块石膏像。
“不会吧?鬼魅也会晕机?”她夸张的扬声问,眼底尽是不敢置信。虽然怀疑,但这是她唯一想得到能让他如此“安静”的原因。
瞪看他许久,她觉得他似乎正在“使力”,然后,原本蒙眬的他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个发现,可把她吓了跳!不过接下来却是赶紧揉着双眼,想要趁机看个清楚,十分期待却也难免有丝惧意。因为,平时像阵烟的他,已教她全无招架之力,现在,他“法力高强”到化虚幻为真实,那她该不会像只蚂蚁似的教他用根手指就给揉得尸骨无存吧?虽然是在梦中,但那种被人用力又搓又揉的感觉应该也没几个人想试吧?
就在她犹豫着是要拔腿快跑还是把握机会把他看个清楚时,清晰的真实感再次消失,他又像个透明体了。
“搞什么!故意吓我啊!”她扁嘴道,不承认自己的胆小。而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紧张,她决定不等他指示,气势十足的迳自走向那看来最高的一座山。
按照惯例,这是他最喜欢她做的事。
只是爬了会儿,她发现他竟没跟来,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跟她说似的。好稀奇!他今天是怎么了?当真晕机吗?
往前迈开两步,一时兴起,她猛然回身朝他做个鬼脸,微眯的眼仿佛看见他欣赏的笑容,似真似幻,又把她吓了跳。
“真是见鬼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她咋舌,忘了看到他本来就跟见鬼没两样。为了不破坏美好的心情,也懒得思考这无解的问题,贝妤芩把他今天的怪异行径彻底抛在脑后,不理会他;半是因为十分笃定他迟早会跟上来,所以……还是爬她的山吧,她轻哼着歌慢慢爬着。
第二天一早,潘玉涵早早起来后就坐在床上等贝妤芩醒来,轻手轻脚的只怕打扰女儿的睡眠,至于泡好的参茶则已在一旁候着。
“啊……”伸个懒腰,贝妤芩很不淑女的打个大呵欠,随即兴奋道:“妈,我告诉你喔,他昨晚对我手下留情呢,看他那病奄奄的样子,好像晕机了!”
“傻丫头,一早就胡言乱语,梦里的人也会晕机啊?”她点了点女儿额头,笑道。
对于自己的异想,贝妤芩也觉好玩的大笑起来。
由于那个透明人“晕机”的关系,以致“力不从心”的只好不对她做任何严苛的要求,只是每晚带她到处“散散步”,体贴得令贝妤芩感觉他一夕之间竟成了个绅士,除了受宠若惊外,对他的观感也有了转变。而接下来的几天,贝妤芩过得颇为轻松愉快,每天有尝不完的美食、赏不尽的奇妙风光,一切顺利得眼看就是个完美的度假之旅,直到第五天下午参观杭州古刹发生那件小插曲。
这天午后,观赏完了第一个旅游景点,团员鱼贯上车后,导游即带领他们直驱位在杭州佛教禅宗十刹之一的灵隐寺,一路陆续解说该寺的创建历史。
下了车,导游带领团员在寺里逛了一圈,随即给大家三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让早听不下话的团员们或拍照或冲向洗手间。看着母亲虔诚的在寺里膜拜,贝妤芩遂随意的到寺外走走,好奇的东张西望。
“小姐,我一见你就觉你有佛缘,来,你看看这佛珠,这可是经过本寺高僧加持过的,可以驱凶避邪,你仔细瞧瞧,多有灵性。”一个穿着类似僧袍的中年小贩见她落单,从胸前的小挂包中掏出一串佛珠兜售。
“谢谢,不过我对佛珠没兴趣。”她笑道,点个头就要走开,明白他那套说词不过是做生意的伎俩。
才要走,那小贩犹不死心的绕到她面前,急切的又说了:
“慢点、慢点!既然你对佛珠没兴趣,那玉石如何?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姐,我看……挂个玉石项练再合适不过,看起来多有气质。”眼看她对宗教饰品毫无兴趣,小贩立刻见风转舵的朝女人爱美的天性下手,一改先前的庄严慎重。
贝妤芩心想推辞,因为早耳闻各风景名胜地区膺品充斥,而她对所谓的玉石又没有研究,杀价又不好意思,只有当冤大头的份,所以,她决定还是等妈妈出来再说。只是这头,那小贩在挂袋里搜寻了会儿,拿出条镶着颗椭圆白玉项练,硬是在她面前比划,喃喃说着如何如何适合她。
“小姐,你戴戴看吧,这白玉看来出尘纯洁,你戴上它,保证谁看了都夸你有眼光。”
瞥眼他所谓的出尘白玉,才要推辞,竟是张着嘴呆愣着。不知怎么的,她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同时还隐隐有股悲伤,奇特的感触让她一时愣住不语。
“算了,既然我们有缘,那么你就随便开个价吧。”见她没啥反应,以为她不喜欢的小贩只得降价以求,半卖半送的把项练递到她面前。
看着他缠定她的眼神,贝妤芩难掩心底怂恿的声音,于是放弃自己的坚持。
“好吧,我看看。”她说,张开手接过那条镶玉坠炼。
只是,她的掌心才碰触到那块白玉,霎时触电似的尖叫出声,一脸痛苦的晕倒在地,吓了那小贩一跳,也惊了周遭的游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而正走出佛寺的潘玉涵,听出是女儿的声音后,更慌得四处张望,匆忙寻找。
看着面无血色的贝妤芩,潘玉涵急得大呼救命。而那小贩,倒不知是伯自己惹上麻烦还是怎么的,转眼已不见人影,留下那乱成一团的场面。
好像被人从脑后敲了记闷棍,贝妤芩觉得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太阳穴,待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在梦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睡?”她思绪混乱的迷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记得自己好像刚考完期末考,还和妈妈一道至大陆旅游,然后……她现在到底是回到台湾还是仍在大陆?用力的眨了眨眼,好像这样就能唤回她的记忆。终于,在她一番“努力”下,把记忆拉回到寺外的那一幕。但是……她怎么连和小贩讨价还价都能睡着?太不可思议了!想到这,她不禁觉得羞赧。
原来她误以为自个儿睡着了。
“醒醒吧!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也能睡着?贝妤芩,你不怕遭天谴也得给一起出游的母亲留点面子,天下哪有这种女儿。唉!总有一天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叫顶上的太阳把你给晒成人干!”举起双手,左右开弓的拍打着自己脸颊,霹哩啪啦的打得好不热闹。直打到手酸、站得脚麻,索性回身抱着树,开始用头轻撞那有两个人腰粗的大树干,像只啄木鸟似的。动作滑稽可笑,却是她所知能唤醒自己仅有的方法。
就在她头敲得起劲,再不清醒就会有座小山高隆在她额头时,她终于有那么一点自己就快清醒的感觉,只是背后突然咻地冒起阵凉飕飕的风,这先兆……喝!该不会是那小子来了吧?这怎行!只要一爬起山,没花上三、四个小时,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她现在又不是躺在家里的大床上,能任她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再怎么说,也不能丢脸丢到外头去吧?
“不行!我现在没空,你今天就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等回国后,我保证把暑假拨一半给你,怎么样?一半喔,我要睡上一、两个月的时间陪你爬山呢。”她说,认为这个超级无聊没有人陪的透明人,在如此优渥的交换条件下,应该立刻大手一挥,帮她脱离梦境才是。
只可惜,他今日仍和前几日一般,怪怪的。唯一的差别是,前两天他显得心事重重、意兴阑珊,而今日,好像有精神多了,那神气……让她脑海浮起个“猫捉老鼠”的画面。当然喽,她绝不是那只身手矫健的猫,在他面前,她很安份守己的承认自己还是适合扮演老鼠的角色。但是此刻,他“邪恶”的神态让她从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清醒过来。
“你想做什么?”她问,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微笑,不禁头皮发麻,脑中顿时闪过千万个可能性。
难道他觉得爬山爬腻了想换个花样?她猜。但……老天!换什么都成,只要别叫她游泳就行了。姑且不提她泳技不佳的事实,因为就算她是奥运金牌选手,也禁不起他魔鬼教练般的要求。而爬山,顶多是让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游泳……那种虚脱到快溺死的感觉,别说一次,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你怕我?我有这么可怕吗?”他说,声音温柔得让人觉得通体舒畅,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他轻扬的手更伸向她撞得红通通的额,很温柔的揉了几下。
贝妤芩定住不动,双眸上扬,仰望着他的手由远而近,好像他揉的那颗脑袋没长在她颈上似的。在他的揉捏下,原本昏沉的感觉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辈子,她的头脑从没有如此清醒过。一条条的神经像四通八达的公路般,清楚得大概可以划出路线图来。
好舒服!闭上眼沉醉的享受着,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的回答:
“可怕是不至于,不过有点讨厌就是。”
讨厌?
“为什么?”又是惊讶又是失望,这个答案比说怕他还教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这还用说吗?你让我二十年来没睡过一顿好觉,还常常无预警的闯入我梦里,害我每天生活在被偷窥的疑惧中,换成你是我,你难道不会觉得厌恶得想拿把刀把那个人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她说,食指不客气的指着他迷蒙的鼻头臭骂。
“原来如此。看来我疏忽了人类的体能原是有限。”他说,明白自己带给她的困扰,但言语间又听不出有愧疚之意。
“什么?!听你这口气,难不成是觉得我活该倒楣?为什么不张大眼投胎转世当超人?”他那暗指人类该自己检讨体能如此差劲的口气,让贝妤芩霎时像座爆发的火山。
“我不是这意思。”
“哼!我看你就是这意思!”叉腰瞪视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里去。显然的,他从没想过他对她造成的困扰有多大。而这种发泄的快感,让她感到终于出了口怨气,怎么以前骂他时从没如此痛快的感觉呢?兴奋不已的她研究着今昔的差异;同样是骂人,为何今日骂来特别痛快?见他那难以掩饰的笑意,她终于懂了,原来今天她不是对着块不声不响的臭石头,他的回应让她不再有自言自语、浪费唇舌的挫折感,所以……
“你不是哑巴?!”她惊讶的问,表情夸张得当他是只早已绝种的侏罗纪大恐龙。
“嗯。”他轻点下头低声道,无奈的笑着,原来她这会儿才想起他已经陪她说了会儿话,看来无论经过多长远的岁月,她还是迷糊如昔。事实上他比她更期待能与她畅谈。
凝睇了许久,在自己因讶异而暂停呼吸致使的满脸通红前,她及时回了神,避免了窒息而死的危机。
“既然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从来不开口说话?还有,为什么老缠着我?”她开始咄咄逼人的追问,为自己被当成超级大傻子,而且一当就当了二十年而大感不平。
“那是因为……”他迟疑着该从何说起,因为就算他道出一切缘由,但在数百年的时空隔阂后,她对他的说明又能了解多少?何况,若是她本性没变的话,基本上过于复杂的问题,对她就像无字天书般难懂,以她方才迟钝的表现,他可以肯定,现在的她绝对不比从前长进多少。
“因为什么?”她叉腰,一脸怒容道:“你总不会想说,那是因为你以前是个聋子吧?”
她这一提,他竟像松了口气,似乎认为这理由挺不错,气得贝妤芩更加火冒三丈。
看她噘着嘴像颗小火球的模样,他倍感亲切的笑了。这一笑,小火球顿时成了大火球。在她逼视下终于不得不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看在我们好歹相识二十年的份上,你就爽快点招了吧。”想她无缘无故当了二十年的熊猫,她美好的青春岁月几乎就毁在他手上,她会不好奇才怪。
“事实上,我们相识岂止短短的二十年。”他背着手望向无际穹苍,一股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不止二十年?!”她惊得张大嘴看他,“你竟残忍的连我上辈子……上上辈子都不放过?”
他笑笑的看她,依然是那副无奈的模样。
“好吧!算你狠。你说,我上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会钱?让你阴魂不散的死缠不休。”早知如此,她该叫他钱鬼的。
“要论起你欠我的“债”,可不是区区的金钱就能够弥补。”他道,竟有股哀愁与悲伤。
“那你总不会要继续缠着我吧?缠着我对你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你别傻了,做人要仁慈宽厚一点,好心会有好报的,还是早点投胎转世去吧,我可不想下辈子再看到你。”
她不说“好心有好报”的话还好,她一提到,他竟像变个人似的!虽然贝妤芩没瞧见他化成青面獠牙的恶鬼,不过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霎时凝结似的冰冷,让她倒抽口冷气的赶紧住了嘴。怕他对她不利倒在其次,最担心的是万一他不悦之下,决定下辈子继续缠着她,那可怎么办?!她可不想世世代代都做熊猫啊。
“我们会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所谓的好心有好报!”他难掩满腔怨怼道,这让贝妤芩不得不开始算着在这种情形下她的小命还能撑多久。
“嗯……真的?”她谨慎答道,在他心情不佳时,虽仍好奇,但已不敢嚣张。
究竟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而她上上……辈子到底又造了什么孽?千头万绪的只觉茫然,就像看着眼前虚幻如同迷团一般的他。她想问,但又怕一不小心碰触到他的伤心处。谁知道他有多少忌讳,要是说错了话,到时他四周的空气可不只是凉飕飕的那么简单,结成冰都有可能。
所以……她看了看自己前后左右,在开口前还是先给自己找个不会被冻成冰棒的角落站着安全点。
“你听不懂,是吧?”他说,幽然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嗯。”随便点个头。为了找个安全的角落,她现在忙得很。
“好,那么我就扼要的说吧。其实你我同是不为世人所知、已经传承数千年的娑罗族的一员。”远眺群山,他深吸口气的娓娓细诉。
想他们娑罗族繁衍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起自上古时代天上人间的界限尚不严分之时,其祖先就是当时的神仙与人类因相爱而生的后代子孙。因此该族人皆兼具仙骨与人性,有着超脱俗世的灵性与能力。但由于看不破红尘情欲,达不到四大皆空,故而无法羽化成仙;但也因其与生俱来的神力而自成一族,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虽然他们族人的力量强大似仙人,不过为免扰乱世道循环,不可插手人间事乃是该族最大戒律。而数千年来族人亦谨遵此条戒律,但偏偏……
说着说着,他看了贝妤芩一眼,就她──这个糊涂的丫头在两百年前竟一时心软犯了此条戒律,救了个命该绝之人,加上有人在旁煽风点火,硬是让她差点连人都做不成,要不是他出手相助,她早魂飞魄散。只是,他为她冒犯族规,因而被禁锢于白玉中,直到苍天有情,命运安排让白玉与她相遇为止。其间因为受限于咒术,以致二人虽然每日相见,但他却一直无法开口,指引她解开钳制他的束缚。
贝妤芩只是听,不能插嘴也无法开口。想不到那缠她许久的梦境背后竟有如此的渊源与故事,她惊讶的程度大概和亲眼目睹外星人时没两样。以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从小被灌输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来说,他的话已经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信或不信,对她来说都是个难题。
在他扼要的说明下,她知道原来他叫天玥,而她,也就是上上……辈子的她名叫千璎,还是他的未婚妻呢。想到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再回想起以前诅天咒地的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心里就觉得好怪。
“现在你懂了吗?”那透明人──天玥道。自然的又靠近她一些。
他等这一天已好久好久。要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她,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如何能熬过这漫长的两百年禁锢岁月。只是她对他相见不相识的漠然,又让他痛苦。他知道这怨不得她,但就是觉得苦,为自己也为只能眼睁睁看她受红尘俗世轮回而叹。
好不容易等了快两百年,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他好想紧紧的搂着她,但却不能。等吧,两百年都等了,又何必计较眼前这短短的几分钟,他相信她很快就会回到他的怀抱。
“我懂了,说起来都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吃苦受罪,对不起。”她很慎重的向他道歉,其实心里已乱成一团。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得先说句话才对。
“就这样?”他显然颇感失望,因为她那生疏的口气,还有隐约的距离感。
“这还不够表示我的歉意吗?难道你忍心要我向你下跪磕头啊?我又不是故意害你的。”她说,希望他这个出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人,不会有唯我独尊的大男人脾气。
不过,仔细想想他真的很可怜。那古代的王宝钏也不过才苦守寒窑十八年,而他,一关就关了两百年。转念一想,她决定如果他坚持的话,她也可以抛开做人的尊严,努力的用他喜欢的方武向他道歉。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说,语调清冷得认为她是在污辱他。她难道忘了两人间有婚约吗?难道她以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纠缠就只为了听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值得他付出两百年岁月?
“那你要什么?”她很诚恳的问,希望能竭尽所能的弥补他。
“你是我的未婚妻。”对她迟钝的反应能力,他叹息不已。
“对,你刚刚说过我上……辈子是你的未婚妻。”她点头,但不懂人心的脑袋也仅只联想到此为止。
“算了,我们一起回山吧。你看,远方那白云环绕的高山就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回我们的家。”叹口气,他放弃的不再要求她的了解,向她伸出手。
故乡?贝妤芩循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原来那座总是出现在梦中、高不可攀的远山就是他们的故乡!难怪他总是要她爬山,原来是要勾起她对故乡的记忆。
再看他那厚实的掌心、诚挚的邀请,感动地不加思索就要递上自己的手,只是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另一个家,那伸出的手又犹豫了。
“怎么了?”看她悬在半空的手,他的心抽痛着。
“糟了!我好像不是睡着而是昏倒了,是吧?”她突然问。
“嗯。因为在你触摸到白玉时,瞬间释放的能量冲击力太大,所以你是昏倒了没错。”他不懂她问这问题做什么,不管她是睡着或昏倒,结果不都一样吗?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那我妈妈一定急坏了,你得先让我醒过来,让她知道我没事,然后等我回国后,收拾好行李,再跟你一起到“我们的”家乡看看。”
“我们去的地方不需要行李。”他说,忘了经过两百年后,现在的她可是个新新人类,根本不了解他们从前生活的世界。
“你是说,在梦里就能回去吗?不用坐飞机?”
“对。”他点头道。
“真好,连飞机钱都省下了。”贝妤芩显得很开心,想不到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过,你还是先让我醒过来吧,我猜我妈一定急坏了,而且我等不及要告诉她有关于你的事呢,简直太神奇了!”想到终于揭开谜底,她恨不得立刻向所有人大声宣告一番。
“好吧。”他极不情愿的将手收了回来,虽然迫不及待的想带她回去,但也该让她处理一下凡世的事,他交代道:“顺便向他们道别吧。”
“道别?何必多此一举?不过是作个梦,醒了就回来了不是吗?才几个小时就要道别,太夸张了,我们这边不时兴这样多礼的。”她笑,还以为他这个活生生的“古董”搞不清楚状况。
“谁说睡一下就醒了?我说过要带你“回”我们的家,你忘了吗?”
“可是你不是说不用坐飞机,只要作梦就好了?”她纳闷极了,深觉和“古人”沟通的困难。
“对,从梦里带着你的元神回到我们的家。”他解释,不懂她怎么会以为她还会回到人间,她本就不属于人类世界,难道她还不明白?
“你是说……”她很用心的想,将他的前言后语反覆咀嚼多次后,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如果和你回去,就会从此“一觉不醒”,像死了一样吧?”
“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我是指,在这个世界肉体的你而言,事实上,你还是存在的,只是存在于不同的地方。”他很简洁地说道,终于体会到和还未回复前世记忆、此刻懵懂的她沟通,不把话说白一点,她就是能够会错意。
“你要杀我?!”一听,她吓得大叫,连连后退。
“傻瓜,我怎会杀你,我只是带你“回家”,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长叹,了解她又误会了。
“可是……我在这里有父母、兄长,还有好多好多朋友,如果我和你回去……难道从此就再也不能看见他们了?”
“嗯。”
看着他坚决的态度,贝妤芩慌了!
她不想死,正确的说,是她不想离开爱她至深的父母、哥哥,还有那一群死党好朋友,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可是他……偷偷瞄他一眼,他虽能开口,外表却仍一片模糊,在看不见他的情形下,根本勾不起她对他的丝毫印象,而他真如他所说,是她前世的未婚夫?
“你可不可以先让我看看你本来的面目?”想看清他,并非在乎他外表的美丑,而是希望能勾起一点她对他的感觉──前世的感觉。
“不行。等回去后,你自然看得到。”他说,为免增加她的自责,他不想向她解释为何目前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已能开口,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说起来,她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相信他说的话。也许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来索讨她的命,拉她去做替死鬼的,想到这,她脸上的表情转为恐惧。
她的排斥抗拒让天玥痛苦极了,可是却有口难言。现在还不是让她了解所有缘由的时候,他不想加深她的自责,虽然,这让她对他产生了怀疑。
“总而言之,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我先送你回去向他们告别吧。”
低头沉思了许久,她更加怀疑──
“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是吧?”
“大致上……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们的”家乡应该不止我们两个人吧?”
“当然。”他说,不懂她何以有此一问。
“既然如此……那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和你回去。”她打定主意。
顿时诧异与痛苦写在他脸上,如果她看得见的话,一定会后悔自己对他的怀疑。
“你说什么?!”
“我放不下我的家人,如果我死了,我爸妈、哥哥会很难过的,我舍不得看他们痛苦。”
“而你就舍得让我期望落空?”他惊怒道。万万没想到两百年的等待,竟等来这般结果!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也很不公平,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他想知道她还有什理由可辩解。
“我说了你不会生气?不会一把掐死我?”她瞄他一眼,在什么也看不到的情况下,就像踩在地雷区一般,不知下一步是否会被轰个尸骨无存。
“你说。”很严肃的口吻,听得出来他忍着怒气。
“我现在……对你一点特殊的感觉也没有。”看着突然定住不动的他,这话好像太直接了,可她只是说出自己内心的感觉,他总不希望她骗说她爱死他了吧?严格说来,他们俩今天才真正认识呢。
他无语的愣住。
而面对一个半透明人真的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她既看不见、更猜不透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以犹豫着究竟是要拔腿快跑先保住小命要紧,还是应该安慰一下他似乎受到伤害的心灵。因为按常理,她形同拒绝的表态应该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晌,他缓缓道:“等回家后,你就会想起来了。”
他说,听不出是说给她听,或是在安慰自己。
“万一我想不起来呢?或是,你根本从头到尾就是在骗我,只是在找一个替死鬼。”她越来越怀疑这种可能性,否则,天底下哪有这般痴情男子。别说现代,就是古代那封闭社会坐拥三妻四妾的男人,不也是稍有机会就像只花蝴蝶一样乱舞,所以,越往深层想,她越是怀疑。
“你不相信我?”气得连硬石都能被他捏成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至少,你要拿出点证据来吧,否则,我只好把你当成冤死鬼找替身。不过我警告你,你休想打我主意,我还年轻,还不想那么快就向阎王报到。所以如果……你拿不出证据的话,那……我要回去了。”她说,看着左右,考虑找棵大树用力一撞,一次就把自己撞醒。
发现自己的痴情换来的竟是冷漠的拒绝与怀疑,这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般让天玥冷然立在一旁,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难道这相会竟来得太迟,在她投胎人间多世后,她的灵性慧根已被消蚀殆尽?更令他心痛的是,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他的用心!他可是为了她忍受两百年折磨!这傻蛋,真有地狱可去的话,他非带她下去不可!
“你当真不随我回返故乡?”他最后一次问道。
她用力的摇头。“我要回“我的家”。”
“好,我不勉强。”毅然的转身离去,快气疯的他根本无法思考,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厘清自己的思绪,还有,如何接受这残酷的结果。
“喂……”贝妤芩突然唤住前行的他,为了那独行的身影唤起她的同情心。
“还有问题?”连头都不想回,他相信她绝不是回心转意。
“你……你叫天玥对吧?你在人间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只要我能力所及,我可以帮你完成。还有,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还有纸糊的行动电话、电脑、汽车、房子,我统统都烧给你。”她很诚恳的说,只希望能为他做点事。
本来,他是不准备回头再看这教他大失所望的丫头一眼的,就让自己的苦心付诸流水罢了,但在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后,顿觉不甘!他真要这么放弃?自己这些年来的苦难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尝?尤其是,他根本无法忍受她将他视为陌路。
“再见!”他转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喔,再……见。”习惯性的挥挥手,却觉得自己这样子很呆。还想说些什么,他竞如烟雾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见”的方式真简洁呢,一点离别的伤感也没有,还比较像是两人还会再见,难道……他的意思真是还会再来找她?想到这个可能性,贝妤芩简直吓坏了。仓皇的看准棵大树,不再迟疑的抱着树干埋头努力的撞了起来,只希望立刻和这可怕的噩梦说再见。
一阵眩晕,她恍惚的睁开眼。
迎面只见母亲那彷如溃堤的泪水,冰冷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手抱在胸前,让她觉得好惭愧。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的表情,她庆幸自己没有受到他的蛊惑,轻易的便跟那个叫天玥的冤死鬼走,否则,她肯定会内疚一辈子,即使真能揭开自己前世之谜,她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妤芩,你醒了吗?真的醒了吗?”看着在紧急送医急救后仍呈昏迷状态的贝妤芩突然醒转过来,大喜过望的潘玉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你别哭啊,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才一下下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你忘了,我在家的时候就很能睡的。”看母亲哭得凄怆,她难过的一边安慰她,一边用手拭她的泪水。
“什么一下下!你看外面天色都暗了,你无缘无故就昏死了大半天,我怎么能不急。”止住哭,潘玉涵终于松了口气。
“我睡了这么久?”她说,想不到不过和那个天玥聊了会儿,竟花去了三、四小时的时间,难怪母亲会如此焦急。她深感罪恶的不好意思抬头。说来说去都怪他,他最好是真的跟她说再见,否则再让她见到他,非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经过一番检查,证实她一切正常,原本微弱的生命迹象也全部恢复了,连医生都频呼不可思议,一再劝她再多住几天;虽然母亲也希望小心为上,不过,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就没兴趣被人家当白老鼠;因此,不管所有人的劝告,她仍坚持出院。拗不过她的坚持,潘玉涵只好依她,下过仍然小心谨慎的将医院电话抄了下来,连急救中心都预先打了声招呼,看样子是被她这突来的一睡吓着了。
不过,奇怪的是,从这天起,贝妤芩却是连个盹都不曾打过,并且精神好得整夜不睡觉都没问题,果真如医生所说的异于常人。
两天后,在桃园中正机场。
提了行李步出海关后,贝妤芩笑着勾起母亲的手,一路漫谈走向计程车排班处。因为贝丞浩和贝哲伦都得上班,所以她们早在出国前就决定要自个儿搭计程车回家,因此,当她抬头看见贝哲伦时着实感到意外,而当她瞥见不远处守着另一个出口的贝丞浩时,更是受宠若惊到极点。
“妈,看来男人没有女人果真是不行的,你看我们才出国几天,爸和哥就等不及要来迎接我们,我想,我们家该不会已经被他们毁得差不多了吧?”
“又说傻话了。”潘玉涵笑答,早知丈夫和儿子为何会到机场来。
“妈,一路辛苦了。”接过母亲的手推车,贝哲伦用着奇怪的眼光扫视贝妤芩,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哥,是不是连吃了几天便当吃到反胃啦?告诉你喔,我可是天天吃山珍海味,想不想知道我都吃了些什么?说出来包准让你口水直流。”她得意洋洋道,存心向他炫耀。
可惜贝哲伦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没同她拌嘴,让贝妤芩大为失望。一个人唱戏有啥好玩的?她将他的反常解释为“过于思念”她这个妹妹,而决定让他一让。待贝丞浩也走过来,她雀跃的迎面在他脸颊亲了下,却见贝丞浩眼眶泛起泪光,用力的抱了抱她。
“回来就好。”他说,一副历经生离死别的沧桑模样,让贝妤芩感动得好像自己不痛哭流涕一番就无以回报,可是,她们不过才出国七天而已啊。
上车后,贝妤芩一路滔滔不绝说着此行的所见所闻,开心的直怂恿父亲、哥哥下次也该出国玩玩慰劳自己一下。说起来她还是很有良心的,知道出钱的人是他们父子俩。不过,才出国几天,她总觉得他们变得怪怪的,尤其是贝哲伦,既不糗她,也不同她抬杠,只是不时的拿双锐眼看她,难道是看她是否胖得可以直接送到屠宰场?
车下了交流道,她开了瓶饮料喝;突然,她眼睛一亮的看向窗外。
“嗯……哥,那边道路封闭吗?”她指着刚绕过的大道,不解的回望。
“没有。”他说,没再多话。
“那为什么走这条路?不会吧,我才出国几天,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把回家的路忘了。妈,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在那边?为什么哥往这儿走?”贝妤芩深感怀疑的问。不相信自己出趟国回来,小胖猪没当成却变成个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的大笨猪,那真是够凄惨了。
“傻瓜……”潘玉涵含笑看着她。
那原本十分肯定自己记性的贝妤芩,一听母亲说她“傻瓜”,一张小脸都吓白了,还以为自己真笨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差点决定就这么一路装睡到家,打死都不再发表意见。
“我们家当然在那边,不过,你哥要先带我们到个地方看看。”原来她所谓的傻瓜,是指她怎会问这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你要早说嘛!害我还以为自己真变笨了呢。”她夸张的吁口气拍着胸口,余悸犹存的舔了舔吓白的唇办,却惹得后座的贝丞浩夫妇几乎笑岔了气,一扫归来后那股紧张气氛。
“你啊,就会要宝。”从接机后,未曾找她抬杠的贝哲伦难得的终于吐出句话,斜瞥了她一眼后嘴角还微微上扬。
“什么要宝!说得好像我是马戏团里的猴子。告诉你喔,在大陆的时候,同团的叔叔伯伯阿姨们,可是抢着为我作煤,介绍男朋友呢,你要知道你妹妹我──”她用力咳了下,昂首扬声道:“很红的。”
“是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贝哲伦应说。
愣了下。她又不懂了。看着又陷入异常状态的贝哲伦,猜测准是这几天和爹地“相依为命”的后遗症,于是大发慈悲的决定,不再在他面前炫耀此行有多精采;另一方面,也是避免他下次不再提供金援。
又拐了几个弯,车子停在栋大楼前。贝妤芩从车窗看出去,看见了XX医院的招牌。正是贝哲伦上班的地方。
“医院?这儿有什么好看的?”她开玩笑的看着贝哲伦,“哥,你要介绍帅哥医生给我认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至少让我回家休息后再梳妆打扮一番再来,现在这么狼狈……会吓到人的。”
“下车吧。”贝哲伦催她道,然后为母亲拉开车门,才又转头说了句:“你怎打扮都一样,别浪费钱买化妆品。”
“哼!”她踉踉的偏首看着天空道:“我是天生丽质,当然不用买化妆品了。”她说,没人答腔,只是默笑。进了医院,向护士拿了份资料后,贝哲伦就像带个小娃娃般紧拉着贝妤芩,怕她走丢似的盯着她上了二楼的体检部。
直到这会儿,贝妤芩才发现他们之所以会到医院来,不是要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事物,而是“被看”,不幸的是,那个“被看”的人就是她!
只瞄了眼细长的针头,贝妤芩已拉下脸来。尽管护士一脸含笑,她仍觉得她是个邪恶的大巫婆。要她抽血?才不!她最怕打针了,尤其她现在没病没痛的,还要打什么针、抽什么血?想都别想!
“我要回去了!”她转身就要走。
“妤芩乖,这可是你哥哥特地情商医院为你安排的检查,别辜负了你哥的一番好意,再说也只是做几样检查而已。”潘玉涵拉着她手道。
“何必多此一举?我又没生病!”
“既然没病,怎会突然不省人事?要是哪天在睡梦中又发作了,谁来救你?”原来贝哲伦一路板着脸,都是因为担心她的关系。
“妈……我又没怎么样。”她扁嘴道,没想到母亲早把她昏倒的事传到海峡的这边。她以为那真的没什么大下了的。
“过来,今天先做些基本检查,晚上住院,明天再做脑部断层扫瞄。”贝哲伦接过护士手上的针筒,打算亲自为她“服务”。在换上医生袍后,贝哲伦多了份专业的威严,一板一眼的,好像没得商量。
在三比一的情况下,贝妤芩相信自己绝无逃脱的可能,而她那亲爱的家人所提供的唯一选择是:她可以乖乖的自个儿送上门来或是被五花大绑的架上去,横竖结果都一样。
“你打针的技术是职业水准还是实习阶段?”忐忑的摸着手臂,贝妤芩犹豫着该送上哪只手充当祭品。
“有幸成为第一个让我抽血的病人,问这个问题是相当不礼貌的。”
“第一个……”贝妤芩睁大眼,忙要收回自己无辜的左手,可惜那白亮的针筒早咬了她一口,她惊得闭紧双眼,做好痛苦的表情,可是时间分秒过去,想像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好了,按着棉花,等会儿再拿开。”屈起她的手臂,贝哲伦迅速收回针筒。
什么第一个!故意唬她嘛。看着动作干净俐落的贝哲伦,她嘟着嘴埋怨这个坏哥哥。
然后,偷空瞄眼他手上拿着的检查表,细数她究竟还得受多少罪,并且毫无选择的让贝哲伦拎着逐项做检查。
看来,她还是难逃当白老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