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邵靖通知,他也能从组织里的情报网知道今天是俐音的丧澧。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来这个会让他的心再度受到重创的地方。
俐音!
顺利地进入别墅襄,青龙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放置着俐音甜美笑靥照片的灵堂。
站在俐音灵堂前面的邵靖,眼尖地在凭吊的人群当中看到了青龙。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他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瘦上许多,失去爱人的痛苦增添他眉宇间的忧郁,让原本俊美的脸庞因而更吸引女人的注目。
她不动声色地接近他,在两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对他丢下一句,「你想让每个人都知道你深爱着姑姑吗?」
青龙浑身一僵,失控的心绪马上回到他的身体里。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他同一般凭吊的人们上完香之后,便退离灵堂。
俐音、俐音……
等走到别墅后的树林里,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后,他才背靠着身后的树干,双手掩面忍不住悲恸的在心中狂吼着俐音的名字。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凭吊。」邵靖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朵。
「妳来这边做什么?」他放下掩面的双手,声音瘖痖地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哎呀!我似乎很不受欢迎?」邵靖浅笑地挑了挑眉。「可是我这是为你好喔!」
「什么意思?」青龙布满红丝的双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狼狈。
「还没有想到吗?别忘记了,这里可是邵氏家族的大本营。」她面带微笑地提醒他。
愣了下,他这才想起邵氏家族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读心术。
现在邵氏家族之所以能够这么庞大,而且能在经济危机下屹立不摇,就是因为他们每隔一代便会出现拥有看透人心能力的后代。
「多谢妳的提醒。」青龙伸手抹了下脸,重新武装起自己。
「别客气。没想到你会知道今天是姑姑的丧澧。」
「组织的情报网无所不知,就算我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们也不允许我不知道。」
一想到那些对他关怀备至的伙伴们,原奉接近死灰的心稍稍恢复了生机。
感受到青龙对自己伙伴们的感情,邵靖微笑以对。
「你有好朋友陪你度过低潮期,希望你能从悲伤里走出来。」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她真的很羡慕青龙有这样的好朋友。
「妳呢?已经从失去俐音的悲伤里走出来了吗?」青龙因为看到她的笑容,以为她已经走出阴影,开口探问道。
他记得很清楚,俐音中弹的那一瞬间,邵靖所受到的打击不比他小。
「放心,我很能够调适自己。」邵靖淡然地道,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半点悲伤。
青龙不疑有他,放心的吁了口气,至少俐音交代的事他没有疏忽掉。
「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回去了。」邵靖没有打算多作停留。好戏还没有上场,身为主角的她怎么可以在一边纳凉。
把青龙一个人丢在树林里,她一个人回到丧澧的现场。
「妳跑哪里去了?」才刚回到座位上,孟永娟冰冷的声音立即在她背后响起。
「去一趟洗手间。」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眸迅速地看了四周一眼。
空气中的波动起了变化,嗜血的情绪渐渐地渗入了肃穆的空气里。
唉,妈妈怎么老是用这种手段,就不能换一点新的招数吗?
幸好,还有人懂得使用些不一样的,只是,还是老招数就是。
一个、两个、三个……邵靖在心底一一数着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及多少人打算在今天动手。
她斜眼瞄了一眼孟永娟,不晓得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之后,妈妈的脸色会有多么地「漂亮」?想必是精彩得足以让她快乐得意好几天。
或许也能让她稍稍冲淡对姑姑的悲伤。
当孟永娟雇请的杀手准备动手的时候,「磅!」的一声,一盆菊花盆栽在众人的面前爆了开来,当场让一群有头有脸的宾客们慌成一团。
在这样的混乱当中,邵靖就地一滚,躲开致命的子弹,起身时又扫了一个杀手一腿,让他一头摔倒,落地时还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花盆砸中,血流满面地被慌乱奔跑的宾客们从身上踩过去。
起身之后,邵靖发现一名侍者假装指挥现场,借机接近她的身旁,抽出小刀刺向她的腹部,她一个闪身,将那人手中的小刀顺手击落,突然一记手刀劈向他的后头,登时落得跟刚才第一个杀手一样的下场。
青龙简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的混乱是如何产生的。他原本是听见开枪的声音才从树林那里街回来,可是除了看见慌乱的宾客和遍地的菊花残骸之外,就只剩下空气中那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杀气和血腥味。
冷静自持的他当然也看出来谁才是混乱中心的主角。
邵靖用着极佳的身手在两分钟之内解决了两个杀手,还躲过了要取她性命的子弹,甚至还不要命似的去挑衅第三个杀手。
我的天!青龙忍不住在心底呻吟。是谁教她这么做的?她晓不晓得这种做法万一失败的话,她的小命可就不保?
他本来想做一个旁观者,冷眼地看着她如何解决这样的局面,毕竟这就是他的处事方针──不去招惹不属于自己的是非。
可是,一股杀气却让他搅和进这场混乱!
那股杀气虽然不是针对着他,可是却是从他背后传过来。身为一个特务人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人从他身后开枪。
昕以当感受到那股杀气时,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掏抢解决掉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怜杀手。
由于青龙的枪是装有灭音器的,所以听闻的人除了青龙本人之外,还有那个杀手和……邵靖!
本来一切的局面都掌握在邵靖的手中,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如何去操作新闻媒体,让邵氏企业受到打击,可是青龙这一开枪,不但打乱了她的计划,还让她分了心,她一时疏忽,腹部马上捱了一枪。
她闷哼一声,动作迅速而且不留情地解决掉那个三流杀手。
「妳中弹了。」青龙闪身冲到她的面前,指出事实。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瞪了他一眼,「快带我离开这里!」
青龙好笑地看着她下达命令的强悍表情,虽然对现场的局面有些摸不着头绪,但仍伸手环住她的肩膀,一边解决迎面而来的杀机,一面将邵靖带出邵家大门。
「谢谢。」一坐上他的车子,邵靖立即向他道谢。
「为什么要离开妳家?」青龙坐上驾驶座,不解地问地,「让我看看妳的伤。」
「在我的计划完成之前,我还不能死。」她闭着双眼,咬牙忍受着腹部传来的剧痛。「都是你!害我看不到一场好戏。」青龙的眉头在看清楚她的伤口之后紧紧地皱了起来,相对也对她不在乎的语气感到强烈的不悦,「什么好戏,竟可以拿自己的生命来玩?」
「不玩的话哪里有好戏可看?」邵靖勉强地睁开双眼狠狠地瞪向他。
不过看在青龙的眼中,这不过是虚弱的一瞥。
「开车!我不想让我的家人或者是亲戚知道我受伤。」
「妳必须上医院去取出子弹。」他向她陈述一个事实。
「不必上一般的医院。」虽然枪伤的痛苦不断地折磨着她,但并没有磨掉她的理智。「我相信你一定有认识的医生可以替我取出子弹,而且是秘密的。」
青龙在邵靖说话的同时起动车子,将车子驶往市区。
车子发动的震动让邵靖轻逸出一声呻吟,从她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水珠可以知道她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为什么?」
「让我的家人知道我受伤,只会让我死得更快而已。」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姑姑没有跟你说吗?我周遭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
「俐音从来都不曾对我提过妳的背景,我只知道妳是她最疼爱的侄女。」他发现自己对邵靖一无所知。
「那现在你知道一点了。」她闭上了双眼,「可以帮我找个口风紧的医生吗?」
看了她苍白的脸一眼,他伸手按拨着行动电话。
「我是青龙,莫依在吗?」
莫依?那个天才博士裴莫依吗?邵靖讶异地张开眼。
「莫依,有个手术要麻烦你一下。」青龙的声音环绕在整个车厢里,他那沉稳的声调,竟让受伤的邵靖有股安心的感觉。「好,那医院见。」
「我不去医院。」等他收了线,地便如此宣告。
「放心,警察不会调查那家医院的。」他微蹙眉头,她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受得了吗?「那是我们组织的专属医院,妳可以放心。」
「特殊情报组织?」邵靖的语调因好奇而扬高,「那我可以见到你的那些同伴吗?」
「恐怕不能。」他抱歉地微笑道:「因为他们并不一定会待在医院里。」
「说得也是。」她有些失望。她有想和具相同特质的人类见面的冲动。
车子从天母转向士林,然后驶上阳明山。
「特殊情报组织」的专属医院,就建在阳明山的深山处。
邵靖昏昏沉沉地看着景物一一从车窗飞掠而过,渐渐涣散的瞳孔接收着浮光掠影的画面,她感觉车子静止下来。
眨了眨双眼,邵靖努力企图保持清醒,但是她失败了。
她无力地任由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接近,身子的腾空与耳边突然传来的心跳声让她知道自己正被某个男人抱在怀中,他的轮廓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可她就是清楚地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明白自己安全无虑之后,她完全的屈服在黑暗之中。
她害怕看不见光的黑暗,可是有个稳定的心跳声一直都在黑暗之中陪伴着她,让她放松戒备许久的身心。
十年来,头一次邵靖能安心地在黑暗的环绕之下,闭上眼沉睡。
「你说,该怎么办?」裴莫依一脸莫可奈何地看着他。
「我相信就算这样的情况下,你依然可以开刀。」青龙不为所动地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裴莫依皱着他那优美的棕色眉毛,眼里闪着戏谑,「我是担心会细菌感染。」
「我是很想走人,可是她抓得紧紧的,我哪有办法?」青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裴莫依抓起一旁的手术用剪刀递给他,「喏,把衣服剪掉。」
「好呀。」青龙答应得爽快。「把替换的衣服给我我就剪。」
「我去哪里生啊?」裴莫依无奈地耸耸肩膀,「那好吧!就这样开刀。」
「等等!」青龙赶忙将邵靖抱离手术台,瞪着他手中的手术刀问:「你不打算麻醉再开刀吗?」
「这有必要吗?」裴莫依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刀子,「她都已经昏过去了。」
「万一她痛醒怎么办?」青龙怀疑地抱着邵靖又退了好几步。
「有可能一看见刀子就又昏过去也说不定呀。」裴莫依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刀子,「好了,到手术台上来吧!」
「裴──莫──依!」青龙瞇起双眼,拉长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哎呀!开开玩笑而已,干么大惊小怪的。」裴莫依不慌不忙地从口袋取出麻醉针。「来,到这里来,不然你打算让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吗?先说好喔!不是我要砸自己的招牌,是你延误我救人的时间。」
「你还有脸说!」青龙没好气地回到手术台旁,将邵靖轻轻放下,而自己则半坐半靠在手术台边。
不能怪他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谁教莫依是以搞怪出名的天才博士,就连脾气也是出名的怪异,要不是自己本身有别于平常人的才能,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家伙变成好朋友。
什么看到刀子就会昏过去?摆明故意不想替邵靖打麻醉针。倘若今天受伤的人换成他,莫依铁定真会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刚刚不知道在实验室里进行什么实验,被他硬挖了出来,所以也不能怪他心情会不好。他向来最痛恨实验被中途打断,偏偏他们组织里的人就是最爱打断他的实验,惹他跳脚。
其实打断他的实验也好,莫依的智商真的是太高了,常常在无意之间就发明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次失窃的杀人武器美其名是必死无疑,其实只是为了怕发生万一,所以才会有这种「即使失败了,对方也一定会死」的懒人发明出现!
这种武器只有那种射击技术下等的人才会需要,至于「特殊情报组织」的伙伴们?免了!要不是莫依在无意之间发明了这把枪,也因为对方是裴莫依,所以青龙才压抑住自己想海扁创造者的冲动。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裴莫依不是故意要发明的,这手枪的产生,是他的意外发明中的其中之一如此而已。
青龙的思绪转回眼前陷入昏迷的邵靖。
白哲的纤纤玉指紧抓着他的衣领,小小的脸蛋和他贴近得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可以让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
细细的柳叶眉紧紧蹙着,看起来不像是因为疼痛而皱起,像是在担忧什么、害怕什么,有什么事情让她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无法放松自己?
要不是她在车上向他提起,他真忘了自己对邵靖的无知。
确实,俐音常常跟他提起她,可是很奇怪的就是不曾说过她的背景。举凡是辈份、家族地位……等,只要关系到她本身的问题,俐音就会丢给他一句话,「去问她吧!这事情要地给你解答才对。」
对!没错!俐音从来就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对邵靖的问题,为什么?
回想起今天丧礼的那个场面,青龙真的有满心的疑问。是谁?是谁想要杀害像邵靖这样天真活泼的少女?就算她是下一个那氏企业的继承人,那些人有必要做到杀人的地步吗?
他曾经仔细调查过邵氏企业,可是邵氏企业内部数据的防护非常的严密,若不是因为有俐音的解说,否则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了解邵氏的内部情形,继而去进行他的任务。
邵氏企业从宋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邵氏祖先遗留下来的族谱详细的记载一切的家训祖规,青龙看过以后才恍然大悟,明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庞大的旧式家族能度过大小战争,从一个小小的公司变成一个跨国大企业。
他们曾是利用不断地近亲结合而产生拥有特殊能力的后代,藉此扩展商业,而长久的血统混淆下来,现在的他们已经到了能力可以自然地隔代遗传的地步。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回想当看完邵氏一族的祖规之后,他内心所受到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邵氏家族对拥有特殊能力的执着程度让他心惊,而且他们凭什么认定这种做法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能力?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这种逆伦规定?他留意过邵氏族谱,邵氏的祖先当中,竟然还有不少对夫妻是兄妹结合!
可以称幸的是,从清末民初以来,他们的这种行为随着医学的发达而渐渐减少了,到目前为止,也都没有近亲结婚的例子,唯有那读心术一代隔着一代承袭了下来。
可是有一点还是很奇怪!照道理说,承袭到能力的是俐音这一代,邵靖应该是没有的。可是她却有!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成为特例?是基因异变?还是从她开始邵氏企业的秘密遗传有了不一样的转变?
在苦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之下,青龙放弃了继续探索这个问题。毕竟,没有数据可以查证,就算是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青龙。」
被人猛然拍上肩膀让青龙从沉思中迅速回过神来,他抬起眼,对上裴莫依带笑的棕眸。
「可以放开她了。」他笑着指指青龙的手。
青龙低头一看,讶异地看见自己竟然反手握住邵靖的手。他迅速地放开,看着她的手软软地垂下,心,竟然有些刺痛。
「她的情况如何?」硬是压下心中一股特殊的感觉,青龙脸上不带一丝感情地问着。
「得过了今天晚上才知道。」裴莫依轻快地扬着嘴角,「倒是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想邵氏企业。」青龙老实地回答,并将邵氏企业的事情概略地说了一遍。
「哦?真有这样的事情?」裴莫依似乎被引起厂兴趣,一双眼闪着晶亮。「通常近亲结婚的人会因为血缘太过相近,生下来的小孩不是白痴就是有缺陷,而邵氏家族的人居然没有这种情况出现,真是令我很惊讶。」
「有兴趣了?」青龙扬眉看着他。
「难度最好高些,免得玩起来没意思。」莫依撇撇唇。
「不玩怎么知道好不好玩呢?」青龙笑道,不过很快又敛起笑容,「而且有一点我也很困惑。」
「什么?」裴莫依一边动手收拾器具,一边问。
「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而且……她是真的想死。」青龙笃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