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提起仇恨,不提起彼此无法消弭的巨大鸿沟,涂均尧是愿意配合讨纯纯开心的。
从不断的讲解中,他仿佛回到仍不知愁的童年,逐渐恢复对祖屋深刻的感情——或许这份感情从不曾消逝,只是仇恨让他看不见这份浓情。
纯纯自认自己只是过客,不愿干涉太多。
虽然涂均尧在她身上烙印的,不管是伤害、是喜悦、是无法止息的激情,她全都无法遗忘,但她明了他们没有未来。
所以,在这短暂的交会,她放浪大胆,热切直率的敞开心胸,几近饥渴的需索着他。
只要不交谈,他们是如此契合,是亲密的床上战友!
第三天,是阿让由学校返家的日子,涂均尧一早便显得心不在焉,频频观看天色、看看手表,似乎相当关心唯一的侄儿何时归家。
纯纯撇下他,又去缠着会做好吃食物、和蔼可亲的婶婶,求她说故事。
不料,才踏进厨房,门口便遇着老太太,老太太一副等她很久的模样,示意纯纯跟她走。
纯纯在她背后扮个鬼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去。
听着纯纯缓慢的脚步声,老太太有点不高兴的回头瞪她一眼,“不甘愿啊?”
“嗯!”纯纯诚实回答。
“你以为均尧不重视我这个老太婆,所以对我老人家的态度就可以随便吗?”老太太犀利的追问。
“老太太,均尧非常非常重视您,否则他对您的误解不会如此深,而我也不敢对您不礼貌,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教训而已。”纯纯谈笑自若。
“你倒是挺老实的嘛!”老太太讽刺地说。
“这是我的优点之一咩!”纯纯大方的接受赞美。
“你这小妞儿……跟那小于以前带回家的,的确有点不同。”
这是褒?是贬?纯纯决定按兵不动。
“你的嘴巴不是挺溜的吗?怎么不问那小子给我带了什么样的女人回来?”
“反正不会是老太太喜欢的人。”看老人家满脸的轻蔑,想也知道答案。
“别学那小子满嘴老太太、老太太的喊,喊得人都变成老怪物了。”
原来老人家还挺有幽默感的呢!纯纯觉得自己似乎被涂均尧误导了。
“老奶奶。”
“嗯!”老太太点头应道,然后一起进入气派十足的宽阔厅堂。
“哇!好棒、好美的客厅,这长椅真别致,还有这些花架……老奶奶,这房子太漂亮了!”
“均尧和他爷爷在某方面很相似,对家人出手向来大方,即使交恶了,还是有分责任感,从不忘照顾自己的家人。”话题一转。“你怎么不问他跟我如何交恶的?”
“我跟他……均尧,或许就快……嗯……分手了,了解太多,好像没多大用处。”纯纯支支吾吾。
“你跟他快分手?看你们恨不得把对方吞下肚的表情,还不害躁的在老人家面前亲来亲去、摸来摸去的,还睡垮两张老床——谈分手?还早得很呢!”
纯纯的双颊燃起两朵火云,老奶奶的话太教人尴尬。
老太太继续追问纯纯害羞的心事。
“我瞧你的言行举止分明不是风尘女郎,看起来还颇有教养,怎么会堕落到跟一个男人这样放浪……还是,你跟均尧有约定?”
“约定?”纯纯不解。
“他说过会娶你?”老太太直接挑明。
“不!不可能的……我们没有未来。”她黯然的答道。
“那你这么跟着他,图的又是什么?他会给你钱?”老太太企图弄懂纯纯在涂均尧心中的地位。
“他给我三个愿望。”
“啥?”老太太有听没有懂。
纯纯无心解释,淡淡一笑带过。“没什么,反正我们没有金钱交易,感情也不可能长久,就这样。”
“傻女孩,你就这样死心塌地的爱那孩子,不为自己求得名分?”
老太太挪身至纯纯身畔,老脸上净是怜惜、不舍,摸摸纯纯的粉颊谓叹。
“这么惹人爱惜的女孩儿,均尧要是不懂得把握,简直就是愚蠢透顶,比跟我这老太婆吵架翻脸,更笨上百倍不只。”
纯纯无法明说和涂均尧怪异的相遇,只好选个安全话题,避开这惹人神伤的话题。
“老奶奶跟均尧是怎么弄僵的?好像一提到您,他就浑身不舒服?”
“岂止不舒服?他简直恨我入骨!”
老太太颓然倒人长椅内的软榻,仿佛一下子苍老二十岁。
“均尧有个哥哥,叫均阳,长均尧八岁,自小就是个温和善良的孩子,没什么主见,我让他做什么,从来不见他反抗过,只有一次,只反抗那么一次,就让我们涂家分崩离析,祖孙感情一夕之间瓦解……”
老太太娓娓道出一段往事,对她而言,十多年的岁月,并不曾带走一丝一毫令她痛彻心扉的伤害,只让痛苦发酵、堆积,成了再也无法解开的厚重枷锁。
“如果,早知道小娟那只狐狸精如此厉害,把均阳、均尧两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当初,我就不该善心大发,让成为孤女的小娟进入我们涂家大门,搞到我们祖孙不和,涂家鸡飞狗跳……”
在均阳过完二十岁生日后,老太太就替他攀到一门好亲事,人家是看在与涂家的旧日情分上,以嫁女儿的方式,给均阳实质上的支援。
宋家的女儿娴淑大方,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好媳妇,坏就坏在宋家小姐不能忍受丈夫娶小。
而小娟又在新夫人进门几天后,哭哭啼啼的跪在众人面前说她有了均阳的骨肉,求大家给她一个名分。
知道老奶奶和新夫人都不肯给她名分,只愿留下她肚里的小孩后,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堕胎药,当晚就喝下让自己小产,还口口声声说是老奶奶逼她喝的。
老奶奶不屑跟这种心思狭隘的女子一般见识,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以为就算了事。
没想到她竟唆使均阳,让原本乖巧温驯的他,和老奶奶结结实实地大吵一架,和小娟一起离开涂家。
两人不避人耳目,大刺剌的在山脚下租屋,对外宣称他们是夫妇,弃明媒正娶的宋家小姐不顾,还给人难看。
即使后来得知宋家小姐怀了他的小孩,均阳仍硬着心肠不肯回头,不曾回来看看被他抛弃的母子。
“均尧那孩子向来跟大哥亲近,大哥出走后,他三天两头就往他们的住所跑,我如果禁他、拦他,他就跟我吵,骂我是虎姑婆,害小娟生不出小孩……”
“你没告诉他真相?”
“说了,但你猜他怎么回我?”老太太的脸颊剧烈抽搐,“他说我在说谎,为了不让他跟大哥见面,编出这个谎话,他宁愿相信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也不信含辛茹苦养育他长大的老奶奶。”老太太越讲越伤心。
“也许,他比较相信证据……”纯纯嗫嚅的低喃。
“他不信那些,他只信小娟和他大哥,尤其在他大哥发生车祸,临死前求我去看他,我却顾着孙媳妇的心情,用生意忙碌抽不开身为借口,不愿前去探望均阳,以致让那孩子含恨而终……其实,我早就后悔当时的错误决定,它不仅让我失去均阳,连带的也失去均尧这孙子……”
“你们的爱恨纠结比连续剧还惨烈呢!”纯纯不确定自己是否可承受这么多事实。
“失去这对孙子,没多久,孙媳妇也心力交瘁的跟着均阳去了,小娟趁我这老婆子没空理会均尧时,不知怎么诱惑均尧的,竟让十四、五岁的均尧跷家去跟她同居——”说起这段往事,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
“啊!那不是……”
“乱伦?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均尧敬爱他大哥,或许他是想替大哥尽照顾小娟的责任而已,但是,你想,我已经失去均阳,怎么肯让那妖妇再沾惹均尧?”
“你又做了什么?”纯纯越来越觉得这双祖孙的行为模式十分类似。
“给小娟钱,叫她滚,然后带均尧回家,将他关在房里,让那孩子诅咒我这老不死的!”
“老奶奶……”纯纯不知该说什么。
“趁我还有一口气,让我一次说完。”
老太太焦急的握着她白皙的双手,激动的想把故事说出口。
纯纯不忍心阻止,只有继续听下去。
“为了打击我,他努力学做生意,企图买下我手上所有经营的事业,证明他比我强。表面上我装作不爽快,内心却十分开心,因为这孩子是块料,直到我看见那女人……”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老太太才有勇气往下说。“活脱脱是小娟的翻版,脸蛋、性格无一不像,均尧眼睛像是瞎了,看不见那女人的阴毒,一心一意想娶她做老婆。为了防止悲剧再次发生,我……”
“你又给她钱?!”纯纯叹一口气,均尧跟老奶奶一般,只懂得以金钱处理问题。
“那女的收了我的钱,还要均尧的钱,她看准均尧有点资产,伙同旧情人,想来个仙人跳,在谈判时,均尧的火爆脾气发作,那女人不留情的将预先准备的硫酸往他脸上泼去,以后……他就不再公开露面,成了彻底的隐形人……”
老太太禁不住伤心,悲切的掩面哭泣。
纯纯听着听着,眼泪亦沾湿双颊……
“连回家都戴面具的他,这是我这些年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见他的脸……谢谢你……”
“谢我?”纯纯吓了好大一跳,“不、不、不!不关我的事,我没做什么啊!”
“你让他脱掉面具,这份恩情,我会牢牢记着的!”
老太太不听她辩解,以强蛮的劲道在她手腕上套上一只碧绿的手环。
“不——”
老太太阻止她脱下。“收着,别跟老人家争,这只是一份谢礼。”
“你不了解,我们……我们……”她该在此时再打击老奶奶一回吗?
“我不敢奢求那孩子跟我和解,只希望他有个幸福归宿……你对他有好影响。”
她怎么会听不出老奶奶的殷殷期盼?只是,她没有立场允诺啊!
“年轻人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是好女孩,你让均尧打开心房……求求你,千万、千万别让他再受到伤害!”
老太太说完她想说的话,虚脱的吁一口长气,挥手要纯纯走人。
★★★
纯纯来到庭院,绕出九弯八拐的廊道,被一堵人墙挡住。
涂均尧危险的眯起眼眸,狩猎般的瞄准她手上多出来的翠玉手环。
“被收买了?涂家只传给长媳妇的宝贝还真好用。”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纯纯无力的笑了笑。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辩解?听完老太婆的满腹苦水,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训我呀!干嘛闭着嘴巴不说话?来啊!我等着呢!”
纯纯笑着摇摇螓首,向右跨去,身子便要从他身旁掠过。
涂均尧不甘心被冷落,一手搂住她的柳腰,一手用力扣住她的下颔,以野蛮力道让她屈服。
“说话呀!”他厉声喝道。
“你要我说什么?”迷蒙的双瞳里有着脆弱的心灵。“或许你们涂家的悲剧曲折离奇,感人肺腑,可是,为什么叫我听?叫我趟进你们无聊的深仇大恨中?我既不是仲裁者,更不是你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这些负担?”
“你可以不看不听,是你自己走进来的,是你的好奇心去挖出这些疮疤的!”捧着她的脸,心底的堤防已有溃堤的征兆。
“我累了,就到此为止吧!”她高竖白旗,宁愿做个逃兵。
“不许退开!我一个人要如何开战?”残忍的他,不许她独自悠哉快活。
“何不左手打右手,或者左右脚也加入战局如何?我天生爱好和平,自动放弃野蛮的武力作战。”
“你真的是……”他咬牙切齿。
“纯洁美丽平和的小天使?!Sir!公民道德,国父思想,我的分数从没低于九十五分,饶了我吧!我从不鼓励以暴制暴。”她全身无力的道。
“你要不要验验我身上的伤?”
“别说这种惹人遐想的话!”纯纯嘟高红唇娇声抗议。
“我的话……让你想入非非?”他慵懒的笑问,即使少掉完整的半边脸,依旧魅力无穷。
“我是指别人——算了!搞不好我也是遐想国的一员。”她索性彻底投降,现在的她需要歇一口气。
“你这么容易投降?昨天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简单一句就堵掉他的问题。
“我是不是应该帮你恢复好战精神?”
“嗄?你别白费力气,更重要的是——别浪费我的力气。”
“不!你会很高兴……浪费这些力气的。”
他的话让她警觉的高竖寒毛——想逃!
不过,脚趾头像是给上了钢钉,一步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瞪着他的脸庞欺近。
“你……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很简单啊!我在让你恢复活力啊!”嘶哑的嗓音就在她的红唇上方低喃。
“在……在这种地方?别闹了!”轻轻侧过脸,正好露出粉红的耳朵,让他顽皮的灵舌舔舐。
“不要……”才这样,她就浑身疼软、双脚虚浮。
“好!不要!”放开她的耳朵,扳正她白里透红的明媚俏脸,以双臂将她困在结实的胸口,“不要那里,那换这里……”
纯纯还来不及拒绝,炽热双唇已重重的压上她的,她无力反抗,只能闭上眼,听着彼此浓重的喘息声……
后来……后来……
等纯纯从瑰丽的热吻中微微清醒,发现两人已在幽暗的一堵墙边,火热的纠缠。
光线透过远远的古老窗口,斜斜洒落室内,只看见些许家具影像,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你什么时候……呃……”他咬她柔嫩的颈项,“停……别再继续好吗?”
“这不够火热,你还能胡思乱想。”这是彻底侵占前的宣言。
眼看着他的头颅埋入掀翻上衣的乳丘间,做着邪恶的挑逗……她已无言,仅能环抱着他的肩头,随他浮浮沉沉。
涂均尧不好女色,向来以绝佳的克制力自豪,但是,一旦碰上纯纯,他那任性的心态便会出现。
活像个死霸着要糖吃的大小孩,非得填满他无底洞似的胃口才肯罢休!。
“均尧……均尧……”她扭摆娇躯,额上已然冒出豆大汗珠,他还不肯收手给她满足,反而残忍的在她雪肤上四处点火。
“不要——”拒绝他的亲吻、抚摸,她要的是——“给我……给我……”
“给你什么?你现在是清醒的吗?”膜拜着细致的胴体,他已经无法满足于单纯的交欢,他要更多、更深,加添了感情的共舞。
“别太残忍……唤醒我身上的欲望,又冷酷的不肯给我……”她娇声抱怨。
“我只是要确定,这次不是因为药物的关系。”
“不是!我……”咬住下唇,体内的狂骚让她不顾一切的脱口喊出,“我要你!不是因为药物,我是很清醒的……我要你!”
“于纯纯,你真不害躁,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你的清纯和冷淡到哪儿去了?”他边说边不断逗弄,逼迫濒临崩溃边缘的纯纯承受更多的抚触
“我……我是清纯,姐姐才是冷淡,爸爸按照我们姐妹出生时的印象取的名字……”纯纯已全然捉狂,十指掐入偾起的背脊,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她鸭霸的道:“少罗唆,立刻给我!”
“是!女王陛下!”涂均尧含笑地咬着她的唇
“可以……起来了吗?”
“等你咬掉我的鼻子以后。”他还留恋她的温暖。
“等我去借到大钢牙再来咬吧!”纯纯懊恼自己又堕落一回。
他扬起微笑。
她看了生气的道:“少用那种得意的嘴脸冲着我笑!不过是一次不小心被你诱惑……”
“嗯哼!才‘一次’不小心吗?”手指比出“三”这数字,在她眼前晃呀晃的,“你‘强’在我身上要了三次,嘿!我们在对方身上‘占便宜’的次数,快要打成平手了,真是后生可畏呀!”
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如果不是你,我会这么放浪形骸吗?搞清楚,我是淑女,清纯小百合耶!”
看看两人露骨交叠的姿势,再瞧瞧她忿忿不平地猛戳他的胸口,宣告自己“清纯”的娇俏模样,让涂均尧几乎笑岔了气。
纯纯拿背脊面对他,僵直的线条表明她的不开心。
满肚怒火已消,柔情在此时泛滥开来的涂均尧,主动张开双臂,将她柔软的身躯揽抱入怀。
“生气啦?”
“没有!我才不是没肚量、小气的人呢!我还会大方的称赞对方,笑得好、笑得妙、笑得呱呱叫!”
还说不气,瞧她那副咬牙切齿的狠样。
“你的幽默风趣呢?是你教我凡事轻松看待,别想得太严重的,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吗?”拂开她的长发,利牙轻轻的咬上她的香肩。
“都怪你啦!我被你们这家人弄得元气大伤,越来越不像原来的我了!”她吐出一口长气,不想再继续无意义的争吵。
“或许这才是你的本性,火爆、热情、性感的清纯小野猫。”他心情大好,有足够的耐性哄她。
“别亲了,好痒……”她咯咯笑道,又躲又笑又反击,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他们几乎融化在彼此的怀抱中。
“均尧……”在他最最放松的这一刹耶,纯纯轻声的捧住他的脸说:“给你奶奶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笑容瞬间冻结,浑身上下起了冷硬变化。纯纯连忙晃动他,企图将他的松懈寻回。
“我没要你原谅她,或是跟她和解,不过是希望你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静静的聆听,不要打扰她,让她把想说的话说完,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他狐疑的拧眉。
“嗯!就这样。”纯纯再度确认,“要不要原谅她是你的事,我只要求你,安静的把她的话听完——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于纯纯,把‘愿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你觉得有意义吗?”他觉得她真是人如其名——蠢!蠢得可以!
“不管有没有意义,这是我的愿望,你只要负责完成就好。”她弯起小指头,请求一个承诺,“成交?”
“好!我答应,听老太太讲她漏洞百出的阴谋诡计。”覆上她的小指,竖高的防卫又逐渐瓦解。
望进彼此深邃的眼眸中,他们的魂魄似乎紧密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