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丁小语就醒过来了。一直睡得很好的她,根本没有发现在车上的暗藏波动,只是揉揉惺忪的睡眼,迷惘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街景。
“这里是哪里?”她无意识地把心中的想法直接化为语言。
“研究所。”龙堂秀一扼要地回答。
“咦?研究……”
丁小语还来不及回神,紧闭的大门内就走出来一名气质高雅,长发及腰的妙龄少女。
“你们来了。”少女沉静地微笑。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龙堂秀一对她表现出不寻常的关心。
丁小语小小的醋桶又打翻了。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龙堂学长会用这么温柔的态度对待她?呃,虽然龙堂学长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可是……可是……哎呀!她就是不喜欢嘛。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不喜欢”,所以更呕,呜……她好想咬住手帕哭泣喔!尤其眼前这个女人长得真是美轮美奂、倾国倾城!
“就是她吗?那使你十万火急打电话给我的人?”长发少女恬静如水的微笑令人着迷,“你好!我是龙堂芙蓉。”她向丁小语弯身行礼,完全是日本传统式的礼节。
“龙堂……”丁小语一下子转不过来。
“我是龙堂秀一的亲妹妹。”她深邃的笑容好似看穿了些什么。
“芙蓉啊……”果然是个面如芙蓉、眉如柳的美女,“我是丁小语!”丁小语自我介绍着,这下子不好意思大刺刺地说自己是龙堂小语了。
她是未来的小姑嘛!自己总得给人家一个好印象。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还得先遣小姑尝哩!
于是,丁小语式的招牌甜笑就出现了。做好“国民外交”,以后搞不好还得请小姑说些自己的好话,嘿嘿嘿……何况,其实这个小姑看来还挺讨人喜欢的。
“我听说过你。”但是,乍见她的第一眼,龙堂芙蓉感到十分地惊讶。
是的,惊讶!向来冷眼看世间的兄长居然会抱着个小女孩半天不肯放手?值得玩味。
打从下午他拨了通急电给她,要她帮他带套不女孩的衣服过去给他时,她就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了。
倒不是他的要求令她讶异,而是他语调中的急切,他一直是静如冷石的哥哥呵……
要不是她有个学术报告会得出席,她一定很想待到看见这个小女孩为止。只是……这个看似小学生的“小女孩”,会是先见预言的“那个人”吗?
“咦?为什么你听说过我?”难道是龙堂学长向他妹妹提过她的吗?丁小语又开始自我陶醉了起来。
“是莲见。”龙堂芙蓉的回答戳破了她的幻想。
“那个龟毛男!”丁小语喃喃批判着,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该进去了。”龙堂秀一看着她,蹙起了眉,把她更深地搂进自己的怀里。
龙堂芙蓉凝视着他,忽然清明地笑了起来,她把研究所的门打开,朝两递出一抹笑容。“欢迎光临时我的研究所。”然后她优雅地欠身,让龙堂秀一和丁小语先进去后,她才跟着进门,动作高雅的像是皇宫里的公主。
“研究所?”丁小语不明白地问着。他们要研究什么?为什么龙堂学长会带她来这里呢?
研究……难道,是要研究……她吗?丁小语顿时觉得自己像只供人实验的小白老鼠。
“芙蓉是医学博士。”龙堂秀一是个少有废话出现的人。
“真的?”丁小语很崇拜地看着“小姑”。
不过,龙堂学长的口气还真冷淡,好像也不是以妹妹为荣,只是在阵述一件他人的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这种事没什么好拿来说的。”龙堂芙蓉微笑道,“待会儿我会替你做一些检查,你尽量放轻松,不要紧张。”
“检查?为什么要检查?”丁小语惊叫了起来。
“你忘了自己的身体吗?”龙堂秀一淡淡地提醒。
“喔……”只是很平常的“身体”两个字,却听得丁小语面红耳赤的。
唉!她何时变得这么……“蠢”情啦?以前还大胆地想说要“侵犯”人家哩!不过……
“我的身很好呀!哪里需要检查了?”丁小语一边说一边后退,因为她看见了龙堂芙蓉手上的针筒。
“只是抽个血,别担心。”龙堂芙蓉看着她的举动,不禁失笑。
“一定要抽吗?”丁小语咽口唾沫,惊恐地瞅住那根针筒,往龙堂秀一的怀中缩去。呜呜呜,她最怕见血了。
龙堂秀一低头看着她发抖的模样,却仍旧狠下心把她放在地面上。
“只是痛一下下,很快就过去了。”龙堂芙蓉安抚着,目光不时地瞄着自己的兄长。
“真的一定要抽吗?”丁小语还在做垂死的挣扎,见龙堂芙蓉点点头,龙堂秀一也不帮她说情,她只好委屈地爬上长桌前的小圆椅上,像是从容就义地伸出自己小小的手臂,用力地闭紧了眼睛,咬住下唇,脸色发青地说:“来吧!”
只有瞬间,当尖尖的针头要刺进她的手臂中时,龙堂秀一有出声阻止的冲动,就因为她的害怕。可是,很快地他就被自己所浮现的想法给骇住了,眉间紧缩。就像他的心毫不设防之时,一股暖流就这样悄悄地侵入,缓缓地将他困住。
“我说过只会痛一下下的。”龙堂芙蓉抽出针头让丁小语用棉花压住伤口。
丁小语立刻又回到龙堂秀一的胸前,靠近他心口的位置。
“检验报告下星期会出来,到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哥哥!”见到兄长异常行为的龙堂芙蓉不动声色地抑制住自己的诧异。
她永远记得在她八岁那年,那个有预言能力的老先知对她哥哥说过的话——
“秀一!你会遇到一个人,她握有你能量的钥匙,若没有了她,你的生命将不再完整。”
当时哥哥听见这些话时,只是扬起唇线,淡淡地笑着。但她心里很清楚,其实他的心底很不以为然。
所以,当前阵子莲见嵬兴致勃勃地来找她,告诉她“未来的嫂子”已经出现时,她一点也不相信,甚至认为他未免言过其实了。
因为,她一直知道她的哥哥从来就不是个会乖乖被所谓“命运”给摆布的那种人,他有他自己的傲性存在。
若不是他自己也动心了,这个预言是绝不可能有实现的一天,人有自由意志。可是,她现在却亲眼看见,兄长走入了命运的转轮中。
人真的无法和造物者抗衡吗?看着疼宠着丁小语的龙堂秀一,她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那么……她自己呢?龙堂芙蓉似水的瞳眸黯了黯。
“很晚了,你们要不要住下来。明天姐姐带你买东西好吗?”龙堂芙蓉笑着问丁小语。
“我十八岁,要长专四了!”丁小语说道。
“十九岁?”龙堂芙蓉看了龙堂秀一一眼,“这才是你指的‘体质异常’?”
唉!她这个哥哥讲话就是这么简洁俐落,害她差点以为她这个唯一的兄长有恋童癖,不然,怎么会喜欢上这么小的小女孩呢?又不是变态!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爱情是毫无道理可寻的,年龄又岂是部题?
“没关系啦!你就叫我小语,我就叫你芙蓉,我们以姐妹相称吧!”丁小语十分大方地说。
嘿嘿嘿……反正以后成了妯娌之后也是直呼其名,现在先来熟悉一下未来的关系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她喜孜孜地想着,已经为将来画好美好的蓝图了。
“好,就这样。”龙堂芙蓉浅浅地微笑。
丁小语发现,她和龙堂秀一同样都是感情极其内敛的人。
“钥匙在这儿,明天早上我会回去。”
“耶?那你呢?”丁小语不解地问。
“我还不一些报告要写。”龙堂芙蓉简单地说。
“芙蓉!”一直没出声的龙堂秀一出声了,“够了。”
“没办法!研究就是我的恋人。”龙堂芙蓉故作俏皮的说着。“别为我担心,该休息时我会休息的。”
“是吗?”龙堂秀一也不点破,接过妹妹手中的钥匙,道过晚安之后转身离去。
同样身为女人的丁小语敏感地察觉出小姑有“内幕”,但另一件事令她无法再分神其他。
若是芙蓉不回去话,今天晚上,那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龙堂学长两个人而已喽!丁小语的心脏再度怦怦跃动。
月黑风高的夜晚是不是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呢?喔,她芳心大乱喽!
“什么?秀一没有堂妹?”打越洋电话去询问莲见嵬的笕已姬忍不住对着话筒惊叫了起来。
“你和他从小黏在一块儿,难道不知道吗?”莲见嵬闲闲地问。
“我只认识秀一家的人。”她老实承认。
“是嘛、是嘛!因为你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莲风嵬!你……”埋藏在心底的情感被人如此冷不防地给刨出来,她一下子羞愤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已姬!你算了,你不可能赢得过她的。”
“她?谁?”
“你问的那个人。”莲见嵬慵懒的语调传出,“她可是秀一那家伙‘不可抗拒的命运’哪!“
哼哼!秀一这下子可伤脑筋了吧!已姬可不是个好打发的女人喔!最近过得太安宁了嘛,他忍不住想“惹是生非”一下,反正,又不关他的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笕已姬连忙追问。
“就是你所听见的那个意思。”莲见嵬邪气的笑意勾上了嘴角,“明天我还得去仙台工作,失陪了!”
“喂,莲见,喂喂?”话筒传出号切断的嘟嘟声,笕已姬气得把电话摔回话筒座上去。
原来那个女孩不是秀一的堂妹!如果,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她就不准许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不管对方否只是个孩子而已!
明天,自己明天一定要带走那个女孩,把她放在身强过她住在秀一的屋子里。
她已经深深爱着秀一这么多年了,她绝不容许他那又热切的眼睛去看着别人,她不许!
窗外下起倾盆大雨,间杂着轰轰的雷声。
这对兄妹真是标准的“颜回兄妹花”啊!
龙堂学长家东西少得可怜也就算了,就连他妹妹的家里也是家徒四壁,环搅萧然,一样没有沙发的客厅,一张孤零零的茶几,简单得不像有人在里面居住。
这对兄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们家很穷吗?可是,要是很穷的话,又怎么可能送他们来台湾?学长还有车呢!那位芙蓉小姑似乎也有……喔喔喔,她弄不懂了啦!还是不要想这么伤脑筋的问题来虐待自己的好!
“你睡芙蓉的房间。”龙堂秀一丁小语放在一间卧室的门口。
“哇啊……”她的下巴差点掉到地板上。
真是“干净”得下分不象话的一间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台电脑。除了床上、地上一在堆的书之外,她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她不需要调剂身心的娱乐品吗?像是电视什么的?”丁小语自问自答。
难怪芙蓉不回家睡,原来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她的研究室里什么都有了吗?丁小语看着一地的书干瞪眼。
龙堂秀一早在放下她时就离开了门口,此时,只有她独自面对这一室清冷,和窗外闪烁的城市灯火。
瑰丽的夜景是如此的绚烂,但她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只有自己独自一个人时,她特别地爱胡思乱想。
她好像已经对龙堂学长有着无法言喻的依赖感了,只要他不在身边,她就会感到格外的无助和不安。
倒不是因为她是株菟丝花,没有依持生长的大树就会活不下去。
若她今天是那个身高快一百五十八公分的专四生丁小语,她一定会努力维持良好的淑女形象,矜持再矜持,端庄再端庄。
可是,她变小后,世界似乎也变了色,未来是如此的难以预料,于是形象似乎就变得不再那么的重要。
她现在能拥有多少是多少,她不想在往后的日子里,徒留下后悔给自己。
不论怎么样,她只是想珍惜自己手中所能握住仅有的龙堂秀一。所以,她万分宝贝能和他相处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临时死前最后的拥有。
她转身离开龙堂芙蓉的卧房,在另一间卧房内找到了龙堂秀一。
“人、人家没有抱洋娃娃睡不着啦!”她腼腆地说着,晶莹的目胸中有着几分试探。
龙堂秀一二话不说地找到了一个枕头丢给她。
丁小语委屈地扁扁嘴,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把她打发走了?真伤她的心!
唉!也该习惯,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世纪大酷哥,当然只自求多福了。
再用控诉怨怼的目沟睇了龙堂秀一一眼,期望能激起他的罪恶感,但他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手中的那本黑皮书,连抬头看她一眼也没空。丁小语只好乖乖的回房去睡觉了。
她怕黑,今天又发年这么多事,而如今又睡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要不是真的太累了,恐怕她就算抱紧了枕头也难以入睡。
迷迷糊糊间,她进入了梦乡。
在听那阵细微的呓语前,龙堂秀一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
敏锐度极高的他一听到有声响时,立即弹跳而起,下床去找寻那揪痛着他的心的音源。
“不……我不……没有……别靠近……救命……”断断续续的不完整的语句从丁小语口中逸出,小手不停地对空挥舞着,心型脸蛋上满是惊恐的泪水。
是因为下午遭受袭击,所以作了恶梦吗?鲜少动怒的龙堂秀一在霎时间盈满了怒气,因着那个伤害她的人。
他心疼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低头吻去了她滚出的泪珠,超出理智的行动连他自己也骇住了。
“别怕,我在这里。”他轻声地说着,无法命令自己漠视她的恐惧。
她是如此的娇小呵!在初见她的第一眼时,她慧黠的眸子就已经留在他的脑海中,瘦小的外型很容易地令人想把她纳入羽翼之下好好珍藏着,不容一点伤害临到她。
可是,她虽小,却不弱,如果不是她在面对到仕哲的侵犯时,还能那么冷静自若,那么,他想沟只是柔弱的外表还不足以使他产生任何感觉,因为她的机伶让他有了想疼惜的心情。
察觉自己用了从不曾出现过的耸动字眼,龙堂秀一蹙紧了眉峰。
“学……长……你来了……”怀中的丁小语又低吟着。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她醒了,只是不同的是,这个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我好想……见到你……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要看到你……才死得甘心……我喜欢学长……我……”
胸间突然产生了异样的抽痛,龙堂秀一不自觉地更搂紧了她,眉头缩得更紧了。不只一个女人亲口对他说过喜欢他,为什么只有她的话会令他那么震动呢?
下午,在乍闻她失踪时,他的心慌是前所未有的,他向来自恃的冷静出现了裂痕,但他宁可相信那只是因为她是“能量”的缘故。
但是,当变孩童的她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想也没想地就知道那是她,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平息。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很轻易地就能读出她的需要,无法狠下心来装作没看见。
那种一点一滴渗入他心房内的暖流同样令他心慌,但看着那如鹿儿般的深褐瞳眸时,他才下过的决心立刻变得脆弱且不堪一击。
对她的宠溺完全是不经大脑的,只要见到她手忙脚乱的苦恼模样,他就感到心疼,不能控制地去为她做任何事,只想看见她明亮的笑颜。
在已姬的车上时,当她嫩呼呼的脸颊在他面前晃呀晃的,他的心思早就离开了传真纸上的内容,只想轻轻地咬她一口。
看来,他修行的功力还不够到家,因为她,他了解原来自己仍有着属于男性的欲望。他一再地抵抗自己异常的情绪,他的抵抗却一次又一次地输掉。
但是,面对已姬时,他却可以做到完全的森漠无情,忽视她一切受伤的情绪,他知道对她温柔反而是一种伤害。可是,面对丁小语时,他不没办法了。
为什么呢?龙堂秀一的瞳眸黯了黯,垂下眼睑淡扫了丁小语一眼,看见她幸福的微笑时,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也跟扬起。
但是,笑意还没到达唇边,就被冻结住了。为什么他情绪会被这个小女人给左右了呢?莫非,他……
龙堂秀一又拢起了两道剑眉,缓慢地熨平了未浮现的笑纹。
远方的灯火依旧是那么的灿烂,黑夜即将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