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小姐吃得津津有味,也觉得自己变得幸福了起来。
“杨爷爷。”
“嗯哼?”
“你有事找我谈对不对?”
“小姐好聪明,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拿冰淇淋来贿赂我啊。”她如此冰雪聪明,杨爷爷的肚子里有几只蛔虫她都一清二楚。“说吧。”她听着。
“我是想问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欺负赵小姐?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谁说的!我最讨厌她了。”
“小姐说谎,小姐如果真的讨厌赵小姐,那么你当初就不会执意要赵小姐当你妈咪了不是吗?”
“不是,才不是,我之所以找她当我妈咪是因为我是她的亲生骨肉,要不是她那一颗卵子,我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她是连想认识她的欲望都没有。易荃生气的用力挖了一大口冰淇淋塞满自己的嘴巴,但她的眼泪却不经意掉进冰淇淋桶内。其实她不是故意要欺负新妈咪的,是新妈咪太坏不喜欢易荃,所以易荃也要很用力的讨厌新妈咪才行。
“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易荃在说服老管家的同时,也说服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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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今天开始要煮饭、洗衣还有拖地知不知道?”
自从学敏入籍嫁进孟家之后,易荃就像是个苛刻的婆婆一样,每天支使学敏做东做西,然而她要学敏做的事很多,但唯一不假学敏之手的却是她的日常生活。她会自己穿衣服上学,每天不用别人叮咛,便会自动刷牙、洗脸,甚至连上床睡觉时,都会自己念童话故事给自己听。
学敏知道易荃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想让她清楚她在他们孟家是什么身份,她只是她替她爹地买来的新娘,她不是她的妈咪,所以她赵学敏只能做一些洗衣、煮饭、扫地的事,至于属于妈咪的事她则自己张罗,一手包办。
她以为她希罕为她做那些事吗?
哼,她可一点都不希罕当她的奴隶。
这一天学敏忙完了所有的家事之后,躲回房里看她的小说、漫画,时至十一点,她的睡觉时间到了,便进浴室梳洗完毕跳上床睡觉。
住进孟家之后有千万般不好,唯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好处,那便是孟家的床十分好睡,她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每天睡的床是价值十几万块的席梦思名床,而她可不想浪费这床的价值,每天只要她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站着,她就像个懒骨头似的,一天到晚只想窝在她舒服的大床上做白日梦,但今天的梦有些恐怖,不只刮风还下雨。
学敏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什么细碎的声音。
她猛然张开眼,突然天空划下一道闪电,接着轰隆隆的打雷声震耳欲聋。学敏突然想到她傍晚洗衣服的时候,好像没关顶楼的门,现在雨下得那么大,只怕顶楼要做水灾了。
她惊慌张张的起来,级着拖鞋就往外跑。
途中行经孟允谦的房门口。
学敏猛然收住往前跑的脚步。她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孟允谦的房里传来细细小小的哭泣声。
孟允谦那个死人脸会哭?打死她都不相信,所以那一定是她听错了,于是她很小人的趴在门板上再听仔细一点。
“呜……”
真的有人在哭!
而且那声音细细小小的,根本不像是大男人的哭声。哎哟,该不会是孟家不干净,还特地选在这种刮风下雨的日子里闹鬼吧!
学敏顿时把身子抽回来,瞪着门板看,她想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推门进去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模样,今天有机会能看到,她可不能白白错过,于是她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推开门——
“啪”的一声,把电灯打开来,因为说实在的,她好奇归好奇,可是内心里也是很害怕得紧,但——
哪有鬼啊?!
三十几坪大的房间只有一个胆小鬼缩着身子躲在她父亲的床上,蒙着被,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偷偷隐泣着。
孟易荃那个小恶魔,她该不会是怕打雷吧!
好吧,她承认她的确不该笑她,谁叫她小时候也怕黑、怕闪电、打雷,所以孟易荃这般的胆小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基因作祟,所以她没理由笑她。
“你在干嘛?”易荃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连忙在被窝里把眼泪、鼻水擦干,再掀开被子冲着学敏发脾气。
她以为这样,别人就不知道她哭过了吗?
拜托,她的眼睛肿得跟核桃差不多大,她又不是眼盲,怎么可能这样就被她欺瞒过去。学敏实在很想趁机嘲笑易荃,但当她的眼瞧见她哭得惨兮兮的脸,她便什么残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她一个大人跟她计较什么呢?学敏最后还逼自己去跟易荃示弱。
她靠近她——
易荃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看着她。“你想干嘛?”
“打雷了,我怕。”她脱了鞋、上了床,委身进去,同易荃一样窝进属于孟允谦的被窝里,她紧紧的贴着易荃小小的身子,并说:“我们今天可不可以握手合好一天?你陪我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再当敌人行不行?”
她说得好有诚意,害易荃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个坏女人,更何况她也怕,所以她只好勉强地点头答应,“好,就这么一天。”
“那如果明天晚上也打雷闪电那怎么办?”
“那就再休战一天吧,等到不打雷、闪电的时候,我们两个再来吵架吧!”易荃很有度量地回答。于是两人都同意暂时休战,并且相依相偎着,互相取暖,其实易荃一直想这么靠着学敏跟她撒娇,喊她一声“妈咪”,但她起初的敌意太明显,所以最后多半的时间她都在欺负妈咪。
她知道她很坏、很不乖,但是——该怎么跟妈咪说对不起,求妈咪原谅她呢?这一点易荃还没学会。
“哎呀!”学敏突然大叫一声。“我忘了去关顶楼的门。”她惊慌张张的下床,易荃也跟着她行动。
学敏要她待在房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但易荃没听她的话。她不敢跟学敏讲,她一个人待在房里会害怕,所以她偷偷的跟上去。
学敏冲上按要去关门的时候,才发现顶楼的衣服被风吹散了一地,于是她冒着大雨赶紧捡拾衣服。
她忘了自己光着脚丫子,几个疾步上前,没发现地上有被风吹倒而摔破的花器,便一脚踩了上去。
“哎哟——”她眯着眼,抱着脚喊痛,而就在那一瞬间,她从她眯细的眼缝里看到易圣也光着脚丫子跟了过来。
“别过来!”她急忙地大喊。
“可是那些是妈咪生前最喜欢的花。”听到学敏的阻止,易荃不想破坏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和谐关系,所以当真不敢动,但是妈咪的花怎么办?她红着眼眶都快哭出来了。
学敏顺着易荃的目光看过去。
她对那些花草不陌生,因为有几个早上,她就站在远远的地方偷看孟允谦失神的看着这几盆花草。
她原以为这几盆花草之于他而言有什么别具深义的意义在,所以他才每隔几天亲自灌溉,为它们除虫、拔草,特别小心翼翼的照顾这几盆花,原来他的动作里有他潜藏的爱意在,那原是她不懂的爱。
“你等着,别过来。”
学敏忍着脚痛,把衣服丢给易荃,让她先下去避雨,她自己则跑回风雨里抢救那几盆别具意义的花草。
“太太——”老管家冲上来,也帮忙着搬花草。
他本来睡在后面的小屋里,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刮风下雨的声音,猛然想起今天气象报导说入夜之后会有雷雨。
他想起小姐从小就怕打雷,于是急忙跑到小姐的房里,却没发现半个人影,倒是楼上不断传来声响,他连忙跑上去一探究竟,而看到的便是现在这副惨状,太太像是疯了一样在大雨里不断的来回奔波,抢救前任太太生前最爱的那几株花草,而小姐则哭得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凄惨。
怎么才下了场雨,整个家便变得乱七八糟了?
将那几盆花草安置好,老管家急忙的跑去安慰小姐,“小姐,别哭了,没事了。”
“呜……怎么会没事,妈咪她脚流血了。”易荃再也忍不住,顿时嚎陶大哭,她刚刚就一直想讲,但是妈咪跟杨爷爷一直忙着在抢救花草,根本没人理她。
易荃冲了过来,她一双泪眼直直的盯着学敏受伤的脚看,她那样子,像是学敏就快要死了一样。
学敏都快痛死了,还得捺着性子安慰易荃,“别哭了,我没关系的,这伤口一点都不痛,真的。”她一再的点头保证,但,为什么屋子一下子变暗了?而整个世界也跟着在旋转呢?
学敏皱着眉头不解,而下一瞬间,她听见易荃在尖叫!
天啊,她别再尖叫了,因为她头好痛。
“咚”的一声学敏的身子直直的往下栽。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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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允谦听到家里出事了,于是连夜开快车急急的从高雄赶回台北,他一进门就抱着女儿问她要不要紧,易荃直摇头,但眼泪却啪答啪答的掉了下来。
她拉着孟允谦问:“妈咪会不会死?”
孟允谦抱着女儿,拍拍她的背安抚着,“不会的,不会的,妈咪不会死的。”
“可是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耶!呜……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妈咪也不会去抢救那几盆花,但是那又不是易荃的错,易荃只是想到那是以前的妈咪最喜欢的花呀,易荃不想害妈咪,是妈咪自己说她要去救的……如果……如果易荃知道妈咪脚受伤了,那易荃会叫妈咪休息,会叫妈咪别去救花的……但是易荃不知道啊,所以易荃不是故意的——”
“对,易荃不是故意的,所以易荃不哭,易荃不哭哦。”孟允谦一边抱着女儿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看着那个奋不顾身,到最后却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的女子。
她实在没必要那么拼命的,那只不过是几株花草罢了,她有必要为了他们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吗?
孟允谦实在不知道学敏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沉睡的面容,想从她一脸平静中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她睡得香甜,脸上除了她的倦意之外,他看不出其他的东西。”呵——”易荃哭着哭着,跟着也打了一个大呵欠。
“想睡了?”
“嗯。”窝在爹地的怀里点了点头,证明她是真的倦了。
“那么回房去睡吧。”
“我不要,我要在这陪妈咪,因为妈咪说她怕打雷……”易荃读揉她惺松睡眼,强逼自己打起精神来。
“好吧,那你上床去睡。”孟允谦想把女儿抱到床上去,但易荃却紧紧的攀着他不放。
“怎么了?”他问。
易荃嘟着嘴巴,不好意思的告诉爹地一个小秘密。“我没告诉妈咪,其实易荃也怕打雷,所以爹地,你留在这陪我跟妈咪好不好?”易荃求道,而孟允谦却面有难色。
学敏虽是他的妻,但两人却没有感情,他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为得是不想加深两人的牵绊,若跟她同床共枕,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不适宜。
“好嘛,好嘛,这床很大的,我们三个人睡都还不嫌挤。”易荃硬是拉着他上床。
孟允谦拿女儿没辙,只好挑了最边边的位置睡下,让易荃睡在他们两人中间,他什么桃色画面都不敢想,只期望那株小辣椒醒来之后不会冲着他喊:非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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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只要孟允谦不在的日子,易荃就很喜欢黏着学敏,但学敏却不喜欢易荃——扼,也不是这么说啦,事实上是她对小孩子没辙。
学敏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也没其他的兄弟姐妹,所以养成她从小就孤僻的个性,她不但怎么去讨好别人,当然更不懂怎么去照顾一个小孩子,偏偏孟允谦又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不在家,而易荃这小鬼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以前是讨厌她讨厌得要死,现在则是一天到晚动着她。
“念故事书给我听。”
瞧,连上床都要叫她念故事给她听,学敏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用这种方法变相地来折磨她?
“我不会讲故事。”学敏皱着脸拒绝易荃的提议。床边亲子关系对她而言是会令她起鸡皮疙瘩的事,她可做不来。
“我有故事书啊,你只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就好了,好啦,好啦,你念给我听啦。”易荃难得使上她的小女儿姿态,求学敏答应。
学敏拗不过她,生硬的拿起故事书,才说了句,“从前从前有一个国王——”那小鬼干嘛眼巴巴的看着她。“你又怎么了?”
“你念故事书为什么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念?”
“哪有很远?”她在她床边念耶。
“你可以上床来啊。”易荃拍拍她身边的位置。她刻意空出一个位置来给妈咪呢,但学敏却面有难色。
“不用了吧。”
“没关系啦,来嘛,来嘛。”易荃硬是拉着学敏上床,然后像以前赖着妈咪那样赖在学敏的怀里。
易荃的脸上既满足又得意,害学敏想把自己的手臂从易荃怀里抽出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算了,就这样吧。她又念,“从前从前有一个国王——”学敏用生硬的声音念出属于小孩的梦幻。别怪她,她本来就不擅长做这种恶心巴拉的事,最好易荃听得难受,叫她不要再念了,到那时候她就解脱了——
学敏是这么妄想着啦,但听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念故事,易荃非但不觉得痛苦,还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其实她意不在听故事,而是想享受亲子间难得的相处。而眼见易荃不动如泰山,学敏只好认命的继续说故事,突然,易荃叫了一声,“妈咪。”
“嗯?”她很自然地回应。猜想易荃是不是受不了,想喊停了?学敏立即把书本合上,想立刻终止这种磨人的痛苦。
她已经打算从易荃的小床起身了,没想到易荃却问她一个她想都想不到的问题。
“妈咪,你喜欢爹地吗?”
学敏一愣,不解她干嘛这么问?她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呆坐在床上。
易奠爬到她身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笑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告诉她,“你要让爹地喜欢你吗?我可以让步地喜欢你哦!爹地最听易荃的话了,只要易荃质爹地说,爹地一定会答应的。”
易条急忙的想讨好学敏,于是想如果她“贡献”出爹地,那么应该是最快讨好妈咪的做法。
如果爹地爱妈咪,妈咪也爱她,那么她从今以后就可以大声唱:我的家庭真可爱,幸福美满又安康——
“不用了。”学敏一口气打断易荃的欢乐。她不希罕孟允谦来爱她,尤其是利用她来当说客,这种勉强来的爱情,她才不屑要。
“你还要听故事吗?”
“要。”易荃忙不迭地点头。
“那就别再讲话了。”学敏用这种方式来让易荃住口,不让他再自做主张的替她张罗爱情。
她爱孟允谦吗?
她告诉自己,不爱。她跟他认识又没几天,他又那么恶劣,她怎么会喜欢他呢?连喜欢都称不上了,那她更不可能去爱他,这么显而易懂的问题,她就不用拿来自我烦恼了吧!
学敏继续说着王子与公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