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依然会选择现在的这条路。
张杭惊讶地看着叶歌淮,对喻瑾说:“歌淮姐怎么了?最近老看见她发呆。”叶歌淮发呆啊!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喻瑾拍了拍张杭的脸,“你小孩子不懂。”
张杭撇了下嘴,抗议说:“我还小?我都大学毕业了!”
“是哦,是哦!”喻瑾把手中的蛋糕塞到她手上,“快去工作!”
张杭嘟囔了一声,仍是担心地看了叶歌淮一眼,端着盘子走了。
凌晨,FreedomSea打烊之前,只留下喻瑾和叶歌淮两个人。
“要不要聊聊?”喻瑾端着两杯巧克力到叶歌淮身边坐下。
“聊什么?”叶歌淮接了杯子,微笑着问喻瑾。
“聊你最近啊。”
“我最近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发现,这个星期你发呆的次数比六年中所有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喻瑾瞪她。
叶歌淮默默地喝着热巧克力。
“为了什么?以前的一个朋友?”
“为什么一定是他?”叶歌淮轻轻地问她。
“因为他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喻瑾很笃定地说。
“特别?”她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问自己。
“我认识的叶歌淮,不会因为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请一个星期的假,更不会发一个星期的呆。这样,你认为他对你还不特别?”
叶歌淮沉默了很久,然后浅笑着说:“你说得对,可是,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他不会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为什么?”喻瑾诧异地问。
她静静地说,静得有些冷:“我和他,在某种程度上像两只刺猬,都要保护自己太过脆弱的感情。你能想象,这样的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吗?我以为,做朋友已经是极限了。”
“刺猬?”喻瑾笑着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像刺猬。你只是太冷静,冷静得有些麻痹了自己的感觉。”
“那又怎么样?”她反问。
“怎么样?”喻瑾惊讶地说,“就是说,你和他不是刺猬,可以谈恋爱。”搞什么?难得她说了这么一大堆感性的话,她叶大小姐全当公事在听了?
叶歌淮迟疑了,“我没有准备。”她从来没有准备和江赫往这个方面发展,而且她也从来不做没有一点准备的事情。
“拜托!这样的事情要什么准备?”喻瑾拉着叶歌淮的手,“你告诉我对他的感觉。”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光其他事,对待情感也理智到恐怖?
“感觉?”
喻瑾重重地点头。
叶歌淮想了很久才问她:“如果我看着一个男人有胡碴的睡脸会觉得心疼,你说这是为什么?”
啊!喻瑾愣了,没有想到叶歌淮会问她这个。然后,她握紧她的手,很用力地说:“歌淮,你绝对不是觉得他特别;而是——你喜欢上你那个以前的朋友了!”
喜欢?她倒没有因为这个词而涌出太大的情绪和波澜。仿佛,这两个字埋藏在心底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时间不长,却藏得很深。她只是在等待,等待有个人来揭开这一切。
原来,那天她对自己说的——她和江赫怎么可能?她和江赫怎么不可能?是在希望后一句的结果。
现在,她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了。她终于找到了这个人。
缓缓地,她微笑着说:“你说得对,我喜欢他。”
喻瑾一愣,她没有想到叶歌淮会在她面前承认这些。现在的叶歌淮,比从前还要漂亮耀眼,她开始有些嫉妒能让叶歌淮喜欢上的那个人。
“谢谢。”叶歌淮握紧喻瑾始终握着她的手。
“不用谢。”喻瑾笑得很开心,“那你什么时候跟他说?”
“人家未必喜欢我。”
喻瑾瞪她,“你敢说没有?”
“大家都有那么一点感觉。只是,我怎么知道他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喻瑾叹了口气,“你先说句‘我喜欢你’死不了的!”
“不要。”她好干脆地拒绝。
“为什么?”
“要是被拒绝了多没面子?”
“拜托!”喻瑾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死要面子!当年你都敢追教你的教授,为什么现在就不敢?”
“最后和他提出分手的人是我。”叶歌淮提醒她。
“那有什么区别?”喻瑾问她。
“区别就在于,如果不说,也就不用说分手。”
“你怕分手?”
“这是一个方面。如果要分手一定会是我先提出来。”她又不想伤害江赫,尽管她怀疑他会不会那么轻易地受伤。
“另一个方面,”叶歌淮笑了笑,“其实,主要是觉得现在的关系就很好,没有必要我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我。而且,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的冲动。”
“那你什么时候有说的冲动?”喻瑾好奇地问。
“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叶歌淮站起来,晃了晃喝完的杯子,“你想不想喝?我去倒。”
“谢谢。”喻瑾把手中的空杯子递给她。
其实,江赫和她之间的有些事情她没有告诉喻瑾。那天江赫在电话里说“我在看日出”的时候,她真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很久没有人能够让她感觉到温暖,他的那句话,好像让她回到了以前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会因为她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而记在心里,然后默默地做些让她高兴或是感动的事。
这样的感觉她不想告诉其他人。以前她以为那只是温暖,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交织的暧昧和情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他?那他呢?是不是喜欢上了自己?
没有关系,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其实并没有关系。反正,她从来没有准备要和他在一起。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把两个杯子都倒满,她端给喻瑾,“你的巧克力。”
“谢谢。”
这是一座墓园中的一座墓,墓碑写得很简单却很庄严肃穆。一位老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止不住一身的哀愁和悼念。秋天里的黄昏,给人浓浓的迟暮之感,也让人感慨岁月的流逝和世事的变迁。
“恩叔。”叶歌淮捧着一束百合静静地走来。
老人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颤,缓缓地转过身来,“大小姐。”
“好久没见您了,来看爸爸?”叶歌淮蹲下来,庄重地把花放在墓前。
“我老了,能来看老爷的时间不多了。”老人无限感伤地说。
默默拍去墓碑上的灰,她轻轻地说:“家里爸爸那一辈的人,大多都去了,只剩下您和二叔。要是爸爸知道您来看他,会很高兴的。”
“老爷高兴的是小姐你来看他。我知道,小姐每年的今天和清明节都会来看老爷。”
叶歌淮看了一眼,墓前另外的三束花,“二叔和大哥来过了?”
“刚走,要是你早来一步也许能在外面碰上。”
“不用了。”她每年来的时候都刻意和叶衡错开。
恩叔叹了口气,“小姐真的不打算回叶家吗?”
“我都离开八年了,要是想回早就回了。再说,叶氏东方二叔管理得很好。”她淡淡地说着,配合恩叔缓慢的脚步,慢慢地走。
“小姐,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
“没有。”
“该有了。”恩叔担心地皱着眉,“老爷生平最担心的就是叶氏东方和你的婚事。”
叶歌淮浅笑着说:“怎么,怕我嫁不出去?”
“小姐,不是恩叔说你,眼光不要太高……”接下来就是老人家一长串善意的叮咛和劝告,“你和江赫那孩子一样那么懂事,却又不得不让人操心啊。”
江赫?叶歌淮挑了下眉,“恩叔这几年有见过江赫?”
“三年前他回来了,每年都去养老院看我。”
叶歌淮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她曾经想过要去看恩叔,总是一拖再拖。潜意识里,其实是不想再和叶氏有任何瓜葛。
恩叔拍了拍叶歌淮的手,“不用去在意。虽然你和江赫平时看似冷冷的样子,其实你们都是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叶歌淮没有说话,径自咀嚼着恩叔说的话。
“你和江赫有见过面吗?”
“见过几次。”这是实话。如果算起来,她和江赫总共见了不到十次。
恩叔感慨:“那孩子,真是应了老爷当年的话:不简单啊!”
“是啊。”
“小姐要是见了江赫,也帮我催催他,找到合适的就早点结婚吧。我还能看着你们几年啊!”
“您老别乱说,要和江赫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催他快点结婚。”笑笑地说着安慰老人的话,她让他宽心。
“小姐,我一个人走没关系。你不要送了。”到了墓园的门口,恩叔对叶歌淮说。
“您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还是我送您吧。”她扶着老人叫了辆计程车。
在养老院门口和恩叔道了别,她一个人去了山顶。
偷得浮生半日闲,看看日落也是一种惬意和闲适。
今日的黄昏可能因为心情的关系,显得有些厚重。记得小时候,她总喜欢一个人趴在阳台上看着黄昏的天空中一片片的火烧云。
当年在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天空还依旧那么绚烂。静静地看着美丽的黄昏一瞬间变成苍凉的日暮,当时江赫看日出的心情,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一定不一样,他从来就不是伤春悲秋之人。而她,偶尔来这么一段就已经够回味的了。他和她都不是过分沉溺于遐想和感伤中的人。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张杭打来的。
“叶歌淮。”她接通电话。
“歌淮姐,快回来啊!喻姐又让她老公拉去约会了,我一个人忙得快断气了!”张杭有朝气的声音通过手机扑耳而来,打破了她一个人的感伤与胡思乱想。
叶歌淮微微地笑着,“知道了,半个小时后我就回来。”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有一个新的留言——
“歌淮,我是江赫。今天要去日本出差,星期天晚上回来——八点的飞机。”
她一怔,他是在和她说明自己的行程吗?还是怕她找不到他?
手机音提示:“重听留言请按一字键、储存留言请按二字键、删除留言请按三字键。”
她按下了“二”。
“歌淮。”
叶歌淮刚从FreedomSea里走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大哥。”是叶鹏。
叶鹏点了点头,“我父亲想见你。”
“我可以拒绝吗?”
叶鹏泛出一阵冷冷的笑意,“你还是这样,歌淮。”一样的自以为是。
叶歌淮笑了笑,“看样子,我是不能拒绝了?”
叶鹏看到她那抹无所谓但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笑,心中燃起了平息了八年的不快,冷着脸为她打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