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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夫子 第四章 作者:羽宸寰
    最近好奇怪!

    真的很怪!

    不过究竟是怪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

    其一怪也,就是不知为何我又搬回了竹轩。

    想当然耳,我又跟班长大人结下了梁子,没事还被他赏两记大白眼,真他娘的衰,我这是招谁惹谁啦?

    其二怪也,就是那叫我搬回竹轩,却不知为何老躲着我的斋亦名。

    不过有两件事情他倒是挺坚持的:一是吃饭、二是睡觉,全都要他陪着我才能做。

    这样难道还不怪吗?

    ***

    竹轩│

    贵妃椅上,我侧着身、弯起手肘撑着头,翻着之前在镇上买来最新一期的话本。

    内容说的是江湖轶事、武林恩怨、才子佳人。当初看来觉得新鲜,所以难得不杀一毛地买了下来。

    瞧瞧暗沉的天色…哇,居然这么晚了!

    斋亦名怎么还不回来?那我可不可以自个儿先睡?

    唉,算了,我还是再等等吧!

    谁叫我有那种坏习惯,说白了就是有人睡在身边时,倒也还安分,倘若让我独享一张床,那别人就甭想挤上来睡。

    为啥?

    说出来也不怕人笑,其实我的睡姿……嘿嘿,就是「大」字型。

    至于是不是因为让斋亦名睡过冷地板,所以他才坚持同时间上床睡觉?这我就不晓得了。

    砰!

    突然,竹轩的门板让人硬生生的撞开,可怜那片薄薄的木片被那力道震得在墙上来回拍打。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来人一眼。「班长?你找姓斋的啊?现在不在……」

    赵旭两眼泛红,冲过来揪住我的衣服,哽咽地道:「你不气吗?」

    「我气啥?」我完全一头雾水。

    「夫子他…他要娶妻了…….呜呜呜…….」说完,赵旭就伏在我身上大哭起来。

    厚!又哭。

    不过谁叫教我天生怕人家哭,女人哭│怕!

    男人哭│更怕!

    所以我只好耐着性子,安抚这个眼泪说来就来的班长大人。

    听赵旭抽抽噎噎说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有人给那木头作媒,据说对方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两人正在书院后山的小湖……

    我一听,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后山?」

    「就是啊!夫子怎么可以这样……呜……」

    「那咱们还等啥?走啊!」

    赵旭完全不明所以,「耶?」

    「去看戏啊!笨蛋!」

    我二话不说,拉着赵旭的胳臂冲出竹轩,一会儿就来到后山的小湖。

    才刚到小湖旁,就见到斋亦名跟那个才女的捱得甚近,近到我身边的赵旭忍不住要冲出去拉开他们。

    呿!在这荒山野岭好不容易有戏可看,怎么可以被人破坏?

    于是我当场点了赵旭的穴道,透过树丛的缝隙看个够本。

    ***

    「亦名……」

    「莹…….」

    只听两人互唤对方的名字,说些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楚。

    喂!说话大声点啦!这么小声要我怎么偷听嘛?

    我望了一下四周,看见一棵大树恰好在那两人附近,立刻撇下碍事的赵旭,用力跃上枝头,伏低身子侧耳偷听。

    女子来回踱步,气愤地问:「亦名,你打算这么葬送自己的幸福?」

    斋亦名叹了口气,「若不这样,我怕总有一天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也怕….对不起惊澐。」

    女子听了,更是气得直指斋亦名大骂:「所以你宁可用成亲逃避,也不愿给自己个机会试试?师生又怎样?男的又如何?你连问都不问就一口否定,真是气死我了!」

    师生恋?还是男的?

    哇塞,这出戏可真是精采!

    见斋亦名没反应,女子泄气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想管你的事了!随便你要成亲还是干麻都与我无关……真是的,裴烨那小子有什么好?没品、粗鲁、满嘴脏字,搞不懂你为何会喜欢上那种家伙?」

    厚!这女的居然敢骂我?

    气得我跳下树干,冲到那女人面前,「喂!你这个臭女人凭什么骂我?」

    女子楞了一下,接着冷笑道:「惊澐教出的好儿子,居然偷听人说话,哼!」

    「不许你骂我爹爹!」我更气了。

    女子高傲地昂起头,轻蔑地道:「对长辈说话这么没礼貌,亦名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家伙?」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鼻孔朝天哼了哼。「瞧你也没长我几岁,休想我对你客气!」

    噼哩啪啦,我们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擦出阵阵的火花。

    斋亦名见态势不妙,正打算开口…

    突然之间,女子身形晃动,衣袖挥舞直劈我面门而来。

    我本能地用手划圆成圈,阻挡来者的攻势,脚下连退数十步以避开紧接而来的招式。

    「好小子,功夫不赖嘛!」

    「哼!」

    女子陡然变招,攻势骤缓,看似缓慢迟滞,却招招后发先至锁人周身大穴,我勉强接了十多招,已经是额角冒汗,衣衫尽湿。

    对招之间,女子欺身向前,不怀好意地冷声说道:「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趁我忙着接招,来不及换气说话时,女子阴险地又补上一句。「我方才说过,亦名喜欢上他的学生,那个人好象叫做……裴烨!」

    砰!

    我猛地一吃惊,脚下一滑,后脑杓撞到地面,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

    三日后│

    呜….头好痛!

    是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吱吱喳喳地叫?

    我猛一提气,放声吼回去:「吵死了,通通给我闭嘴!」

    「呜哇…裴烨他、他终于醒了!呜呜呜…」

    可恶,又是谁在哭?很烦耶!

    我终于受不了耳边一直传来的噪音,睁开双眼,翻身下床。「烦不烦啊!就不能让我…」

    我定眼一瞧,床边居然围了一大群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直盯着我瞧,居然连跟我最不对盘的秃头张也在里头?

    秃头张吁了口气,拍拍我的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裴烨,你昏了三天,差点把所有的人吓死,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什么?三天!」我晕了三天?

    我扫视站在床边的人,见大伙儿齐刷刷地直点头,才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晕了三天的事实。

    夫子和同学们瞧我没事,也就放心地离开房间让我好好修养。

    等等!

    我好象有什么东西忘了……是什么呢?

    左想想、右想想,我想得出神,连有人进屋了也没发现。

    直到被人一把抱起放到饭桌前,瞅着满桌都是我爱吃的菜肴,才发现旁边有人。

    「啊│啊│啊│」

    连续三声惨叫,吓得斋亦名忧心地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一看清发话的人,更吓得我跌下椅子,揪紧略为敞开的衣襟,神情戒备地道:「你你你….别过来,你要是敢对我乱来就扁你,听到了吗?」

    「小烨儿……」

    「别、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咬舌…不对,我就踹你!」

    斋亦名终于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其实……唉,算了,你饿了好几天,快过来吃点东西,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你、你走开…我、我自己会吃。」

    斋亦名伸出手想扶我起来,感觉到我僵直的身子后,那温柔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仿佛承受着莫大的苦痛般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房间。

    ***

    隔天,小爷我几乎像是在逃难似地收拾细软搬回自个儿的房间。

    开玩笑!跟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家伙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用屁股想都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事。

    不过这高升学堂就这么一丁点大,斋亦名又是我的授业夫子,想完全不见到他,说什么也不可能。

    哼!我裴烨的童真可是要奉献给有海咪咪的漂亮大姐耶!

    就算哪天我真的跟爹爹或是义父一样喜欢上男人,那也该是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超级大俊男……总之说什么也不会是斋亦名那个呆木头!

    我逃、我逃、我逃逃逃!

    我躲、我躲、我躲躲!

    可恶,怎么老想着那张痛苦的脸啊?

    他喜欢谁干我屁事,重点是我又不喜欢他!

    正思索时,头顶冷不妨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小子!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

    我警觉地一抬头,几天前曾经见过的女子居然悠哉地坐在我头顶的树上,还不时将手中的花生拋进嘴里。

    「我说小子啊!你躲亦名躲够了没?」

    「干妳啥事?」

    「你要是躲够了,就快去跟那笨蛋说你也喜欢他,省得那个笨蛋做出什么蠢事来。」

    我哼了一声,反驳道:「我才不喜欢他哩!」

    「是吗?」

    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翻身从树上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颇富深意地打量着我,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翻翻白眼,不悦地道:「废话!」

    「可是斋亦名那孩子拗得很,一但他认定了就没办法转圜。」

    我听了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我怎么办?」难不成要给那木头纠缠一辈子?

    女子左手托腮,沉吟了一会儿。「要不这样吧!」

    她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依言走向前把耳朵贴在她嘴边……

    「太妙了!大姐,你这法子一定可行…没问题、没问题,花钱消灾小事一件,真是好法子!」

    我们四目相接、双掌互击,我跟那女子达成协议,会意地对视而笑。

    ***

    牡丹亭│

    牡丹亭不仅有牡丹花,更是群花争艳之地,说白了就是勾栏妓院,也就是寻芳客的温柔乡。

    牡丹亭的消费之高,着实吓人,光是来这喝杯水酒的价码,就足以养活一家五口半年有余,更别提挑选姑娘、房内温存、或是见上这里的头牌姑娘一面所须付出的银两……

    啧啧啧,简直贵到光是口头上说出来,便可以吓晕一堆人。

    倘若是清倌初次的夜渡资,那根本就是天价,不是王公贵族或财力雄厚者无法一亲芳泽!

    牡丹亭的嬷嬷│也就是一般所称的老鸨。

    不过她最恨别人叫她老鸨,原因无它,有哪个女人喜欢成天听人对着她喊「老」?

    这嬷嬷势利得很,前一刻还对你阿谀奉承,一但发现你的银两不够付酒钱,下一刻就皮笑肉不笑地从怀里头拿出一串铃铛摇一摇,瞬间冲出十六个保镳,揪起付不出钱的客人往牡丹亭外扔去。

    处理完毕保镳退去后,嬷嬷转身回头,又恢复先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完全没事般伺候其它贵客。

    而这回牡丹亭的嬷嬷,现在居然完全不使唤其它人,亲自上菜送酒,看来二楼厢房的客人必定大有来头。

    ***

    「来,夫子….不对,该唤你亦名才是……我敬你一杯。」

    我漾起霹雳无敌的甜美笑容,恭恭敬敬地替斋亦名斟上香醇的美酒。

    斋亦名满头雾水,狐疑地瞧着手中的酒杯。「小烨儿,你│」

    我笑了笑,「快喝吧,喝完了咱们好说说话。」

    「嗯…我喝。」斋亦名一口干饮。

    「嘻嘻,再多喝几杯嘛!」

    「嗯……」斋亦名再干。

    不一会儿,壶里的烈酒被斋亦名喝去了大半,他开始露出微醺慵懒的样子,看不出来平日那个道貌岸然的夫子居然有如此风情……挺帅的!

    我在说什么…呸呸呸!

    差点被酒气醺昏了,我居然对眼前这个姓斋的家伙产生妄念?我可是有正事要做耶!

    我转过身在自个儿的脸上甩了两个巴掌,清咳了几声掩饰脸上的尴尬。「亦名,你之前说你喜欢我对吧?」

    斋亦名眼神顿时暗淡下来,艰涩地开口:「能不能别再谈这件事?」

    我顿时傻眼,「啥?」

    不谈?那怎么成?这可是我忍痛砸下重金来牡丹亭要解决的事耶!

    「你是我的学生、又是我好友的儿子,我居然喜欢你,于情于理这都是我的罪过,况且…」

    斋亦名不再往下说,猛地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自嘲道:「你如此厌恶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楞了楞,不解地问:「自作多情?什么意思?」

    「起初我喜欢上你的活泼可爱,以为自己是把你当作弟弟般疼爱,可是那日见到你无心留在桌上的字条,才发觉我对你的关心早已超过师生或手足之情,而是…爱恋!」

    我捂着头,完全摸不着头绪。「字条?什么字条?我怎么从来不记得有留那种东西?」

    斋亦名也楞了一下,「你不是在字条上写满了爱慕的字句,还有许多想问我的私密问题?」

    「格老子的!那是赵旭要问的,不是我││」

    哇咧!

    他娘的死赵旭,居然阴我?害我白白被人误会险些童真不保。

    姓赵的,回去后有你好看的!

    「赵……旭?」

    斋亦名失神地喃喃自语,接着仰首狂笑。

    「哈哈哈哈……」

    瞧他笑得悲苦、笑得无奈,抑郁的情绪假借笑声宣泄而出。

    不知何故,我的胸口居然跟着莫名地阵阵抽痛。

    斋亦名每笑一声,我的胸口也跟着揪痛一下。

    我再也忍受不了那虚假的笑声,扑向前去用手遮住他的嘴,怒斥道:「别笑了!」

    斋亦名缓缓拉下我的手,温柔地说:「好好好,不笑了。说吧!你找我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我……」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心虚起来,斋亦名是这么温柔的人,我如此待他…这样可好?

    还没等我开口,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房门给人推开来,牡丹亭的嬷嬷领着十来位风姿绰约、娇艳媚人的姑娘走进来。

    嬷嬷扭着细腰,挥着手里的红丝绢,招呼着姑娘们在桌边坐下。

    「两位公子,全牡丹亭最美丽的姑娘都在这儿了,您俩慢慢挑,看是要挑哪几位陪两位喝酒?」

    「裴烨,这是作啥?」

    「这……」我转过身,不知该说什么。

    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斋亦名此刻的脸色铁定好不到哪去。

    我正琢磨着是否要将嬷嬷连同姑娘们一块轰出去时,嬷嬷却自以为好意地开口打圆场。

    「我说这位爷啊…小公子说您不常来温柔乡,要奴家把所有美丽的姑娘都请出来,让您好好见一见世面,快活快活,也好把那不该喜欢的人忘掉。您瞧,这些姑娘环肥燕瘦统统都有,爷要是还不满意,我再去给您换呗!」

    嬷嬷一说完话,我立刻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像是火烧般灼痛着我。

    须臾,斋亦名冷冷地开口:「不该喜欢的人?」

    嬷嬷点头,卖力地推销,「是啊!这些姑娘们个个温柔可人,您要她哭她就哭、您要她笑她就笑,绝对会照爷的意思好生伺候您的。」

    「裴烨,这就是你要我来的目的?」

    我转过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那对受伤的眸子震慑住。

    斋亦名乏力地起身,踉跄行至门边,背对着屋里的群芳艳色,沉重地说道:「裴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斋某不胜酒力先行回府,还有…别再翘课,我保证绝不会处罚你。」

    「亦名!」我慌乱地喊着。

    斋亦名却是头也不回,冷淡地道:「以后请叫我夫子,你若再逾矩,在下将依学堂的堂规处置。」

    「斋│││」

    砰的一声,雕花木门被重重地关上,女子的惊呼声和嬷嬷的叨念声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墙,模糊地在我耳边萦绕着。

    一句「裴公子」,划清了我们的界线,尔后,斋亦名除为我传道授业之外,不会再掺杂多余的情感。

    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

    目的已成,我不是该大肆庆祝一番,然后按照既定的规划娶个美娇娘,恩恩爱爱过一生?

    可是││

    我的胸口却像是被人撕裂般剧痛。

    为何我像是失落了半个魂魄般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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