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之后,水蕴星便藉故回到厢房当中休息,直至人声渐寂时才换上黑衣装束,准备至三世子的跨院取回灵珠。
沿着白天走过的小径,水蕴星避开了来回巡逻的守卫,顺利地进入三世子的跨院。
守卫来来去去,显然没人发现她的闯入,水蕴星进入书阁后,心头却有股挥之不去的诡异。
此种感觉因何而来,连她也摸不清,但现下最重要的是偷天换日,把真的灵珠取回!
依着三世子白天的动作,水蕴星顺利拿到锦盒,却没想到一打开盒子,有着茕茕莹光的灵珠却变成了一颗平凡的珍珠。
可恶!看来有人早她一步换走了真的灵珠!但会是何人呢?
水蕴星懊恼地蹙起眉,黑眸掠过了一丝迷惘,不明白自己究竟被卷入什么阴谋当中。
正当她疑惑之际,一股掌风由后袭来,强劲的内力由后背穿肩而出,她硬生生接了对方一掌。
此人武功不弱,绝非泛泛之辈,此掌挟着七成劲力,夺命的意味甚浓。
掌气乱了水蕴星体内的真气,受袭的肩顿时泛着股炽人的热意。
该死!来者是谁?
在她的思绪混沌之际,黑衣人锐眸瞥向桌案上半开锦盒内的珍珠,大为愕然。
「把灵珠交出来!」
既然灵珠已被调包,她便无需再逗留,水蕴星默然不语地扬掌朝他攻去,企图离开。
「别走!留下灵珠!」黑衣人棋高一着地制住她的腕,不让她有脱逃的机会。
水蕴星完全想不透眼前的状况,只得全神应付,瞬息之间,两人已互换了十来招。
「有贼呀!有贼呀!」
就在此刻,书阁外的灯火骤亮,由远而近的人声让她大感不妙,假若再这么缠斗下去,便再也无逃脱的机会!
无暇细思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水蕴星瞥见案桌上的香炉,捉准时间素手俐落往上一挥,霎时炉盖飞落,炉中的檀香粉因此翻落,倏地形成散落的飞尘。
黑衣人未料及水蕴星会出此招,即使双手已敏捷地覆住双眼,却也因眼前飞尘漫布暂时失去了视线。
水蕴星见状,瞬即翻身离开书阁。
在离开前,她瞥了眼廊前两个被打晕的守卫,并在那雕梁画柱之间,隐约瞥见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是他?
水蕴星将愕然压回心底,隐约感觉似乎所有的事在瞬间脱了轨,欲夺灵珠的人似乎不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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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黑衣人低喝,不肯善罢甘休地紧追在水蕴星身后。
朱胤然在一旁观看着,心想水蕴星已受了一掌,依她的武功定是抵挡不了黑衣人敏捷若风的攻击。
在对方掌风疾落之时,他出手介入两人的打斗中。
黑衣人未料有第三者出手,圆目猛瞠道:「莫管闲事!」
朱胤然闻声,只觉黑衣人的声音极熟,片刻间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两人对了几招下来,他略占上风,再过数招,两人双掌相交,啪的一声,黑衣人猛退了数步,蒙面的布巾也被朱胤然忽探向前的手摘下,露出真面目。
「福隆?」朱胤然大感意外,没想到这黑衣人竟是三弟朱泫义身边的人。
福隆见身分败露,倏地旋身,身子借势窜起,翻过回廊尽头的高墙,瞬即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怔然瞪着那背影,朱胤然眉头深锁,待他回掌收气后便见四方灯火晃动,且不断传来人声。
看来今晚在书阁的一场打斗已惊动了王府的守卫,未及细思,他二话不说地拉起水蕴星的手往府中隐密之处疾去。
水蕴星微怔,因伤而气息渐促。「放开我!你到底想怎样?」
「这种情况,留下对谁都没好处,四姑娘!」朱胤然眉间染忧,当下只觉要尽快将她带离王府。
原来他已识破自己的身分!水蕴星暗惊,抑不住地讥道:「你跟踪我!二世子这也算英雄好汉的行径吗?」
「偷走灵珠对你没好处!」长叹了口气,朱胤然不解她为何要铤而走险盗取灵珠。
「我没偷灵珠!」水蕴星秀眉轻蹙,登时满腔怒火朝他发作。「在我进书阁前,灵珠早就被调包了!」
「不可能!」他扬眉,俊眸深邃而阴郁。
「信不信随你!」她冷哼,激扬的情绪触动肩上的伤,让她瑕白的芙颊添了分楚楚可怜的娇柔。
「受了伤还这么精神,想来我不必为你担心。」朱胤然扯唇调侃,嘴上虽这么说,扣住她手腕的掌却移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让气力尽失的水蕴星可以有所倚靠。
「反正不找到灵珠,我便不走!」她虽要强却也挣脱不了,只能双颊生热地任他一再「轻薄」自己。
「为什么?」朱胤然话才落便瞥见一抹人影往他们的方向而来,心一凛,他抱住水蕴星闪进廊缘。
朱胤然的宽背一抵柱,廊边地板却霍地掀开,显然他触动了什么机关,开启了地下密室的通道。
未及反应,两人同时坠入那方黑洞当中。
朱胤然紧抱着水蕴星,却控制不了坠势,两人随着往下倾斜的坡道滚动了好一会,终于被尽头处一道墙给挡下。
地道幽暗,伸手不见五指,朱胤然从不知道王府内还有如此隐密之处。
「你没事吧!」思绪一定他立即开口问道。
让他这么紧紧抱在怀里,她想要再受伤也难,水蕴星思及此,俏脸生热地乱了心跳。
「没事。」她低声回应,在朱胤然的搀扶下站直了身。「这是什么地方?」
扬掌摸索着幽冷的墙面,朱胤然拢眉沉声道:「不知道。」
「你自小在王府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轻啐,为他的答案大失所望。
「王府不如民间,其中心机又岂是寻常人所能预料。」他扬笑,笑容里夹杂着诸多莫可奈何的郁闷。
水蕴星心绪摆荡地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嵌在阒暗地道上的火把却登时亮了起来。
火光遽燃,两人顿时看清所处之地,原来此处是一座石块彻成的地底密室,而他们此刻是处在密室外的某条通道上。
「大爷,『东西』已藏在您指定的地方了!」
一听到动静,朱胤然自然而然将水蕴星揽在怀里隐身在角落,说话的人声音清晰,两人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火光正好映出两道剪影。
那人话方落,几声咳嗽响起,诡谲地回荡在密室当中。「办得好!」
「大爷放心,小的一定会严守这个秘密。」
「我相信!本世子自会给予你相当的报酬。」冷嗓一扬,紧接伴随着一声惨痛的哀叫。「不过——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哀声回荡在密室中许久才散去,水蕴星一瞧见倒映在墙上的情景,难掩错愕地将脸埋进朱胤然怀里。
太残忍了!这……便是朱胤然口中的心机吗?
水蕴星贴在他怀里,汲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握紧的拳却也平息不了心中的颤动,隐约地,她感觉到朱胤然高大的身躯紧绷着。
「灵珠是世上罕见之宝,却也勾起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在王府它成了争权的利器。」朱胤然一提及这些,心不由得蓦地一沉,难再有好心情。
「什么?你说……灵珠?」水蕴星若有所觉地看着朱胤然,等着他继续未完的话。
「若我没猜错,他们口中的『东西』,指的应该就是灵珠。」略一思考,他已大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现下他需要的是亲自应证这一切。
水蕴星看着他沉重的侧脸,心中惘然,眼神尽是落寞,这重重的牵扯让她不知道灵珠是否有重回灵珠岛的一日。
过了好半晌,确定密室再无动静后,朱胤然警觉地半探出身,捕捉到熟悉的背影离去后,他回眸道:「我们得找出口离开。」
他低下头,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窜入鼻端,心神一荡,这才发觉水蕴星纤弱的娇躯正抑不住地打颤。
「没事了!」以为她仍心有余悸,他的掌轻抚着她的背,却没想到水蕴星清雅的容颜起了一丝波动。
「你……会为了灵珠杀我吧?!」听他剖析王府的种种,水蕴星心底不得不如此揣测。
朱胤然看着她绝望的清冷面容,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假若灵珠真的是王府争权的重要宝物,你又如何能置身事外?」目睹可怕的一幕,水蕴星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朱胤然是不同的。
再怎么说他也贵为世子,自是会与他杀人的兄弟一样,为保权位不择手段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朱胤然感到啼笑皆非。「四姑娘,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他轻语,低沉的语调透着万千柔情。
他眸中显而易见的柔情教水蕴星倒抽了一口气,她似被点了穴,瞠着眸、愕然地无法反应。
朱胤然低哑轻笑,低头觑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上她苍白的唇。
虽然仅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却教水蕴星好似着了火般,感觉唇上仍残留着他的温度,那揉着麻热的烫在唇上散开,缓缓沁入了心扉,泛起圈圈涟漪。
水蕴星圆瞠着眸,震慑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他……眼前的男子对她做了什么?
水蕴星耳边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他……这无耻狂徒竟然就这么把她给轻薄了去!
千百句咒骂在口中盘旋,偏偏此刻的她一句话也嚷不出声。
「我舍不得……」将她的情绪纳入眼底,灼热的鼻息缠绕,朱胤然双手上瘾般地不愿松开,以指腹不断摩挲着她颊上美好的触感。
随着他的指撩拨,水蕴星羞窘地难以自己,他们……怎么会进展到如斯地步,她怎么会任他轻薄而不予反抗?
她懊恼至极、无助至极呀!
「别一脸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模样,咱们得赶紧找出口离开,你肩上的伤马虎不得。」满意地瞅着她颊上生晕的模样,朱胤然恢复一贯神态,从容开口。
瞧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水蕴星抬臂赏了他一记拐子,率先前行而去。「无耻!」
「真狠!」
吃痛地低咒了声,朱胤然瞅着她的背影,深知自己的心已深受她所牵引,怕是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洒脱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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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道进入方正石室,两人赫然惊觉方才墙中倒影仿佛只是他们的幻觉。
灰墙石室宽敞洁净,没有遗留半点痕迹,朱胤然暗惊其行事俐落,似乎已脱离他对兄长体弱多病的印象。
「这间石室应该可直通我大哥的院落,出去后我们得迅速离开,你可以吗?」估量着眼前的局势,朱胤然迅速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她毅然接口,盈若秋水的眸子有说不出的果断。
朱胤然笑了笑,哪里会不明白她性子里的倔傲。「我明白,你自和一般姑娘不同。」
这话再一次惹红了水蕴星的脸庞,莫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她这才明白朱胤然有厚如城墙的脸皮。
要不他怎能随口便说出教人怦然的话语?在心跳加速的瞬间,水蕴星在心中暗自哀叹着。
她的心是不是已失去了掌握,一个劲地偏往这男子呢?
朱胤然无暇理会她脑中飞转的情绪,只专注回想方才窥见之事,直到扳动了石室的机关,看着石室的门才开口问:「你为何会想偷灵珠?」
水蕴星圆瞠着眸,隐忍不住地扬高嗓。「好笑!灵珠本来就是灵珠岛的镇岛宝物,我不过来取回自家的东西罢了!」
「自家的东西?你是灵珠岛的人?」她说的理直气壮,朱胤然有些讶异,好半晌后才反问。
「我是不是灵珠岛的人都与你无关。」她敛眉,不愿再透露更多,心绪一定,肩上灼痛更加明显。
「咱们现在同坐一条船上,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该同舟共济吗?」他撇过头,黑眸深邃地让人瞧不真切。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我猜灵珠在我大哥手里。」
果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一层层抽丝剥茧的推敲之下,朱胤然终是明白这「失珠目的」的前因后果。
三弟要将失珠之责裁赃至他身上,却不知大哥早已布署一切,成了最后的持珠者,这一切的一切,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却也教他更加心灰意冷。
思绪一转,朱胤然突如其来地问:「你非得拿到灵珠吗?」
「此点无庸置疑!」一提起灵珠,水蕴星眸中那凛然不惧的模样再次出现。
「四姑娘,咱们做场买卖如何?」
朱胤然瞧着她坚定的神情,心头一暖,唇边跟着荡开浅笑,在他印象里水蕴星就是这般自信而率性,似乎只要她下定了决心,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其他事可以难倒她似地。
或许这正是她在自己心中特别的原因吧!
又是买卖?相较朱胤然脑中千思百转的想法,水蕴星在心底轻啐了声,不以为然地细思,与他做买卖她总是吃亏的一方,这一回她才不会蠢到再同他做什么奇怪的买卖!
她拧起眉直接否定他的提议,而肩上火焰般的烧灼感,更令她每一寸肌肤都带着难耐的剧痛。
轻扯着苍白的唇,她倔强地拒绝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我帮你找灵珠,但我要知道你想得到灵珠的原因。」他温温浅笑,言简意赅地开口。
假若找灵珠只是为了成就兄弟间的争斗,他宁可让灵珠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你……要帮我找灵珠?」莫非肩上的伤让她的脑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瞅着他,期望能由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无奈只是更加地乱了思绪,她该信他吗?
朱胤然凝睇着她,坚定地微微颔首。「只要你说出原因,我会帮你!」
「我不要你多管闲事!」她快要无法思考了,从认识朱胤然以来,她便处在接连的震慑当中,她不知道,究竟她得承受多少震惊。
所以她说出了违心之论!
「假若可以,我不会将你牵扯进来,但事与愿违,没法改变了。」朱胤然悄然叹气,握着柔荑的手却未曾松开。
似是习惯他厚实掌中的温暖,她竟舍不得他放开,即使不愿承认自己已被他所吸引,心里却感到一丝丝的甜意。
水蕴星暗地叹了口气,无力挣扎,在两人即将到达出口时,朱胤然却霍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水蕴星惊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到了。
「我不以为你这种状况能安然脱身!」属于男性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际盘旋,引发她不可自制的颤抖。
在黑眸染上笑意的同时,朱胤然难得霸道地开口。
「放我下来!」她想推开他,偏偏他高大的身子不动如山,那结实温热的身体就这么放肆地与她紧密相贴着。
那结实有力的胸膛清楚地告诉她,此刻抱住她的是一个男人……说不出的赧然再次跃上双颊。
「由不得你。」他张开身上的披风将她紧紧圈覆在怀里。
水蕴星咬了咬粉唇,低垂下头,心窝再一次随之悸动地紧缩着,她已知晓自己根本拿这外表斯文、内心霸气的男子没辙。
暗暗放弃了抗拒,她伸手环住男子,任由他身上清冽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而那幽微晃荡的思绪随着痛意缓缓抽离。
感觉她的柔荑扣在颈后,朱胤然猛地窒了窒,不自觉地,唇边微扬出一抹淡不可闻的笑容。
一切就待她养好伤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