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吸进最后一口尼古丁便将烟蒂丢在地上,几天未刮的胡渣布满他的下颚使他看来苍老好几岁,他一直想着两年前的那句话:“我得走了。”听到真真没有怀孕的当时,他觉得宛若松了一口气,于是,那句不自觉即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把利刀的刀深深地插进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那是他对真真说的话,简短又残酷地伤了她的心,同时也将自己割伤了。
为什么那时会那样说呢?还有自己想去哪里呢?
阿明其实都知道这些答案,只是他不敢回答,如果他回答了,那么他真会成为世上的真正罪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将放置在一旁的咖啡一大口解决,他朝着目标走去。
耳旁传来自己手机的震动与铃响,他将手机掏出来扔进路过的垃圾筒里,他真的得走了。
离开家里有几天了呢?他忘了计算,也忘了几天没去上班了,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像只突然冒出的幽灵,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生存,他只是一缕佝傻的流浪小丑,卑微而渺小地默默上演自己的剧本,他不在意观众的有无,他只想继续执行自己的编剧,趁他现在还有着一丝弱小的勇气。
“喂,喂,那个怪人又来了耶!”班上同学大声叫喊着,深怕别人听不着似地。
“怪人?”收拾背包的阿承向着小刚问道。
“是呀!大概从三天前吧!校门口就一直有个人站在那里,可能因为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疑举动,所以教官也没下什么命令,警卫伯伯也只能盯着。”
“喔!没想到我没课这几天发生这样有趣的事呀!会不会是变态?”
阿承往窗下探去,可惜这今天上课的地点不佳,这栋建筑物看不见校门口。
“我想应该不是吧!大概是在等人之类的,我看他还蛮正常的。”
“咦?你怎么知道?”
“我有向他问过,不过他好像不会说话。”
阿承心想,不愧是热心的小刚,就连校外人士也帮忙。
“他的方法还真笨,怎么不去问问学校的行政人员。”阿承帮小刚把笔袋塞进他的背包,挽着小刚的手就要走出去。
“呀!等等,阿承,我有东西要交到教务处,你先到校门口等我好了。”
阿承应了声好,愉快地下楼,他们约好了今晚要跟小琳去吃火锅。
啊!校门口不是有怪人吗?阿承突地想到,但转念一想现在是下午六点,大部份的学生都在这时结束课程,出入的人也多,没什么好怕的。
那应该是破坏这帖平静生活良药的不法添加物吧!阿承这样觉得,他的世界开始碎裂,好不容易再次搭盖的堡塔又要被那人崩毁了。
这人就是大家说的怪人,好眼熟呀!那怪人低着头,路过的学生没人肯在他身上流连一眼,阿承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高耸的校门口瞬间离得很远,每踩一步那怪人也渐渐地转过他的身体,每前进一步那怪人也越来越清晰,阿承的心底突然有个声音叫他不要再前进,强制地命令停下他的步伐,他胆怯了,阿承的背脊彷如攀上了死神,坚硬冰冷的镰刀正抵近他的脖子,他动弹不得,无法再挪动半分。
明明已经不再前进了,为何那怪人的影像愈来愈扩大?愈来愈来靠近?阿承的双脚抖了起来,脑中的声音不断敲击着他: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他,不可能的。
那怪人已在阿承的跟前,并且出口叫他。
“……阿承……”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就跟阿承心中的音乐盒一样,宛若天籁之音,敲击着每颗细胞渗人每寸心灵。
“不,别过来!”干涸的声带让阿承发不出声来,他只好用尽全身肌肉嘶喊着。他不想再见他的,因为那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人霎时停住他的脚步,他望着阿承快欲崩溃的脸,不舍地瞧着,宛若他的视线只剩下阿承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出现在我的眼前?阿承在内心问着,他已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阿承所建构的新世界不需要有这样不安的元素,他得逃,逃离这颗不稳定的因素,否则自己只会变得更不幸。
不行,这种情况不能让它发生。霎时闪过的念头使得阿承有了移动的力量,他转身提起了脚,摆脱后方过来的阻拦,阿承甩掉那人的手往前狂奔,在他的眼中已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人群,只能瞧见逃命的道路,耳朵仿佛丧失了听觉功能,他无法接收身边所发出来的任何声音,只有传自后方的叫声,宛若勾魂般动魄,可以令他失了神真的停下来不走,但是,他不能,奋力抗拒那股惑力,他得逃。
“阿承,别走!”
阿承听着这不舍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充满着悲恸,彷如失了伴偶的鸳鸯泣血啼鸣,他每叫一声阿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脚步也逐渐地凝滞起来,他明明在跑,阿承却感到自己难以前进,犹如有着阻力挡住他令他逆风而行。
迎面而来的不同声音撞上了阿承,他恍然惊醒地往身后瞧去,那人的身影正被警卫伯伯给拦下了。
“阿承,你在跑什么呀?”是小刚的声音。
“小、小刚,我们走侧门吧!”喘了口气,阿承拉了小刚从侧门离开。
“怎么突然走侧门?”
“没什么,我想偶而也要尝试一下不同的路嘛!”阿承呵呵两声敷衍过,尽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慌乱。
“你的脸色很糟,没事吧!”小刚望了望阿承担心问道。
“没事,呀!对,小刚,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我不跟你们一起去了。”阿承匆匆说完随即离开。
他还沈缅在方才的极度惊骇,难以置信的事实仍旧冲击着他,那人是来找他的?没错,阿承感到惶恐,因为他可以肯定这个答案,就在刚才,阿承听到的是自己的名字。他应该觉得高兴,过去的恋人来找他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可是现今的阿承连一丝窃喜都感觉不到,他只有深度的愕然与难以抚平的惧怕。
他觉得自己早已伤痕累累,为了治疗伤痛早就分身乏术了,他无法再处理这些破坏平静生活的外来因素。阿承他感到疲惫不堪,同时对于自己的信念有些疑惑了,他万万想不到罪魁祸首一至自己的堡垒就崩塌了。
“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平静生活?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堪一击?”
他好像迷失了,阿承仿佛被扯进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不停地转着,但他还是期望着漩涡中心的平静,无奈到了中心的他却不断被往下拉扯,那是另一道没有止尽的瀑布,他只能无力地往下坠落,往下掉。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与那人有任何牵连,否则只会导致一个更没有结果的结束罢了,所以,他想逃,从有着那人的空间中逃脱。
阿承回到自己的住处,用力关上窗户,右手再一挥便拉上了窗帘,并且将所有的门都上了锁,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只知道这是必要的,房间刹时变得昏暗,他没有点灯的意愿,因为他想让自己的气息消失。
阿承拿了瓶水,背靠着床缘在地板上蹲踞,他粗鲁地喝了口水,倏地,他觉得冷,那冰寒发自于自己体内,阿承双手抱肩却止不住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他喃喃不停地说着。
阿承明了自己无法从那人的世界逃脱,所以他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他不想再看见那人了,因为那人就像是要抹上伤口的盐巴,只会让他的心更痛。
★★★
是那张有点陌生的脸孔,可是阿明知道,那是张他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他好想再次抚摸那张脸庞给他的肤触。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阿明呵呵地笑着,他讽刺自己把对方吓跑了,还被警卫当成不明人士驱赶,如今的自己再也无法靠近那间大学一步,同时也远离了阿承所在的空间。
“呀!一定是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太可怕了。”
阿明回到平时寄住的旅馆,以着极快的速度脱掉自己的衣服,他走进浴室转开水流,让温热洗涤身体每一个部位,顺便冲涮掉自己内心浮漫的犹豫。
那份犹豫来自于自己心中的重大决定,那不仅会使自己堕入极恶之地,连带也会将对方拖向万丈深渊,可是阿明他不在乎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只想执行这个决定,果断地实行。
他发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他已经快分不出白昼与黑夜的区别,有时明亮的太阳在他看来却一点热度与光明也没有,他就像不相信自己已失明的人一样,将自己的手掌在眼前晃动,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但,他还是看的见,他确信自己的眼睛还留着它们应有的功用,那么是老天爷的时钟坏了吗?
为什么他的四周这么地暗?一点亮度也没有,他只能在记忆中搜寻光芒,那是一个鲜明的影像,阿明微笑地回想着,他喜欢那影像给予他的照耀,洒在他身上温暖,可是这个影像也渐渐地愈来愈黯淡了,他害怕着,如果这盏微弱的灯灭了会如何?他再也无法看见东西了吗?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只剩不对黑暗的恐惧?
不,不对,应该是懊悔,剩下的应该是懊悔这种成分而已,阿明心里想着,他已做了太多令自己后悔的事了,他要扼止这一切,不容许自己再犯错了,纵使最终的扼止方法是错误的也无所谓。
他像是丢了感情的机械人,只剩下一个意念,一个唯一强大足以控制他的意念,那就是他要延续这盏微弱的灯光,他要到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就是阿承的身边,是的,这个就是最初也是最终的答案,他下意识所回答出来的“我得走了”的真正意含。
所以,他想要阿承,见到他然后将他拴在自己身边,阿明已无法判断这种感觉是不是爱意,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阿承,想他想得快要发疯,就像古董邮票收集狂那样的痴态,只为了薄薄的一张小小邮票而倾家荡产。
然后,他选择了最坏的方法正等着去实现,宛若一位独裁者的手段,强硬而独排众议,因为他知道,对他而言这将会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慌张的人影急遽地朝阿明奔来,那是个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子,只见她脸上神情是极度安心后的喜极而泣,她倒进阿明的怀里,抱着他痛哭着。
“哥,你到底是跑到哪里了,你知道大家找你找得要死吗?我也好担心你呀!”
“小琳,抱歉让你们担心了。”阿明拍拍妹妹的背,望向一旁的陌生男子。
失去了靠近阿承的机会,阿明只好找小琳出来,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得到一些讯息。
“哥,你一定要说清楚,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
“这事以后再说,我有事要问你。”阿明的眼神有着迟疑的游移,他不知该如何开口问道,小琳不知道这件事的,他如果问了只会显得唐突。
“不行,哥,你一定要回家说个清楚,你知道妈有多担心吗?还有嫂子,自从你消失后她就不去医院做复健了,现在连话也不说了,我好怕嫂子就这样下去会生出病的,如果嫂子出问题了这全是你的错。”小琳劈哩啪啦地说了一串话,孰不知阿明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嫂子?”
“是呀!真真大嫂呀!”
原来是真真呀!阿明彷如突然想起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他瞬间觉得自己好差劲,无情到一个令人可惜的地步,他忆起真真的挽留情景可是却忆不起其他有关她的回忆,怎会这样呢?
因为都抵不过心中另一个影像鲜明吧!
倏地,胸口有股焦躁在催促着他,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得快间,快问小琳有关阿承的消息,不然他会发狂,他可以感到自己血液的快速窜流、心脏的鼓噪,还有自己已趋混淆的心绪,这些都逼得他的思考紊杂狂乱,无法控制原属自己该有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块软泥上,他很想站直,可是他永远也站不直,平衡的中枢神经似乎已失去它的效能,他只能不断白费力气地尝试,站起跌不再爬起,焦急地重覆这一些连锁而无用的动作,徒劳无功。
阿明突然发现,这样的他完全不像自己,过去的他总是恬然地生活,选择让自己安适的日子,懦弱地来说是个不算主动的家伙,并不会有任何太强烈的欲望想要什么,而今的他仿佛只凭着一个意念在操控着,他的身体跟脑袋都空了,阿明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个躯壳,连灵魂都被抽离了,这样的自己还是阿明吗?他不禁要反问自己是谁,可是他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因为现在的他犹如摆脱了枷锁,他不再觉得疲累了,那个意念令他得到了解脱。
但,事实上这只个逃避的表现,阿明为自己找到借口,那个意念是自己的避难所。
忽地,阿明瞥见一旁的男子,他直觉地问着:“小琳,那人是谁?”
“喔,他是陪我来的朋友,也是阿承的好朋友,他叫小刚。”小刚对阿明点点头,微笑地走过来。
阿明可以察觉这人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同时也好像有在哪儿见过,但是阿明将这些忽略,他要重点,实践心中意念的手段。
★★★
好暗,好冷,自己好像躺在地底。如果持续这样下去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坟墓中的那些死尸一般发臭腐烂,全身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虫,感觉着它们一口一口地叮咬,将自己的腐肉吞吃下去,变成它们的蛋白质、它们的血与肉。
阿承窝在棉被里不停地发抖,他仍然止不住从身体内部扩散开来的寒冷,他喝了好多好多的热开水,短暂的温暖压下那股冰寒后旋即又颤抖起来,他就像小时候发着高烧的情况,明明自己的体温是超过三十七℃可是却只能感觉到冷,他突然好怀念人的体温,与人依偎时的热意,不知从哪儿涌出的寂寞让他鼻头一阵酸涩,他终于有热烫的感受,宛若枫叶变红而随风飘逝地那样自然,他无法制止自己泪水的分泌,只是静静地让它流着。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有多久了,是几个小时?还是几天?一点时间的概念也没有,他只知道自己的四周永远是暗的,以及覆盖在他身上永无止境的寒冷。
呀!还有一项身为地球动物最原始的感觉,阿承感到饥饿,无比的饥饿,可是他不想吃,只要一吃就会呕了出来,对他而言那是比饥饿更加倍的痛苦。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阿承半爬了起来,他干呕了几下便用枕头丢击电话将之推倒,他不愿有人来打扰,因为他要躲起来,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那个会伤害他的人,他知道自己越变越胆小了,可是他只能束手无策地说着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真的无力反击这一切,现实跟理想的落差以及无法顺心如意的不快。
然后他再度沈稳地睡去,直到有人撞击大门的吵杂将他唤醒,他不情愿地爬起开门,心想不是小琳就是小刚。
果然没错,是小刚,而且还是平常难得一见的表情,是愤怒吗?阿承正要问小刚为什么要生气,尚未开口小刚却一掌袭来,不偏不倚地打在阿承那张兀自懵然不知的脸上。
好烫,脸颊好烫,阿承将脸低下,轻抚着,呀!鼻血,好久没有流了,倏地,他觉得好痛,眼泪又跟着流下来了,可是他分不清是哪里在痛,只好用着沙哑的声音问着:“……小刚我哪里痛呀?”
“你这家伙睡糊涂了不成!你知道我跟小琳有多担心你的吗?会痛就表示你还活着。”
小刚将电灯全打开,窗帘也全部拉起,他要扫除这里令人沈郁的阴暗。
“可恶,你这笨蛋,为什么都没去上课,联络你快一个礼拜却一点回音也没有,为什么不接电话?”
阿承当然知道小刚在为他担心,但他无法回答出他想躲起来的这个荒谬答案,所以,他只能发挥以往的说谎本能回答:“小刚,对不起,我感冒了,所以……”
“感冒?”小刚这时才冷静地看着阿承,之前对他的担心化为方才的冲动,他现在则是有点后悔出手太重。
阿承苍白消瘦的面容一下子就说服小刚,还有从阿承遮掩的这些都逼得他的思考紊杂狂乱,无法控制原属自己该有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块软泥上,他很想站直,可是他永远也站不直,平衡的中枢神经似乎已失去它的效能,他只能不断白费力气地尝试,站起跌不再爬起,焦急地重覆这一些连锁而无用的动作,徒劳无功。
阿明突然发现,这样的他完全不像自己,过去的他总是恬然地生活,选择让自己安适的日子,懦弱地来说是个不算主动的家伙,并不会有任何太强烈的欲望想要什么,而今的他仿佛只凭着一个意念在操控着,他的身体跟脑袋都空了,阿明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个躯壳,连灵魂都被抽离了,这样的自己还是阿明吗?他不禁要反问自己是谁,可是他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因为现在的他犹如摆脱了枷锁,他不再觉得疲累了,那个意念令他得到了解脱。
但,事实上这只个逃避的表现,阿明为自己找到借口,那个意念是自己的避难所。
忽地,阿明瞥见一旁的男子,他直觉地问着:“小琳,那人是谁?”
“喔,他是陪我来的朋友,也是阿承的好朋友,他叫小刚。”小刚对阿明点点头,微笑地走过来。
阿明可以察觉这人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同时也好像有在哪儿见过,但是阿明将这些忽略,他要重点,实践心中意念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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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暗,好冷,自己好像躺在地底。如果持续这样下去那么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坟墓中的那些死尸一般发臭腐烂,全身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虫,感觉着它们一口一口地叮咬,将自己的腐肉吞吃下去,变成它们的蛋白质、它们的血与肉。
阿承窝在棉被里不停地发抖,他仍然止不住从身体内部扩散开来的寒冷,他喝了好多好多的热开水,短暂的温暖压下那股冰寒后旋即又颤抖起来,他就像小时候发着高烧的情况,明明自己的体温是超过三十七℃可是却只能感觉到冷,他突然好怀念人的体温,与人依偎时的热意,不知从哪儿涌出的寂寞让他鼻头一阵酸涩,他终于有热烫的感受,宛若枫叶变红而随风飘逝地那样自然,他无法制止自己泪水的分泌,只是静静地让它流着。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有多久了,是几个小时?还是几天?一点时间的概念也没有,他只知道自己的四周永远是暗的,以及覆盖在他身上永无止境的寒冷。
呀!还有一项身为地球动物最原始的感觉,阿承感到饥饿,无比的饥饿,可是他不想吃,只要一吃就会呕了出来,对他而言那是比饥饿更加倍的痛苦。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阿承半爬了起来,他干呕了几下便用枕头丢击电话将之推倒,他不愿有人来打扰,因为他要躲起来,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那个会伤害他的人,他知道自己越变越胆小了,可是他只能束手无策地说着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真的无力反击这一切,现实跟理想的落差以及无法顺心如意的不快。
然后他再度沈稳地睡去,直到有人撞击大门的吵杂将他唤醒,他不情愿地爬起开门,心想不是小琳就是小刚。
果然没错,是小刚,而且还是平常难得一见的表情,是愤怒吗?阿承正要问小刚为什么要生气,尚未开口小刚却一掌袭来,不偏不倚地打在阿承那张兀自懵然不知的脸上。
好烫,脸颊好烫,阿承将脸低下,轻抚着,呀!鼻血,好久没有流了,倏地,他觉得好痛,眼泪又跟着流下来了,可是他分不清是哪里在痛,只好用着沙哑的声音问着:“……小刚我哪里痛呀?”
“你这家伙睡糊涂了不成!你知道我跟小琳有多担心你的吗?会痛就表示你还活着。”
小刚将电灯全打开,窗帘也全部拉起,他要扫除这里令人沈郁的阴暗。
“可恶,你这笨蛋,为什么都没去上课,联络你快一个礼拜却一点回音也没有,为什么不接电话?”
阿承当然知道小刚在为他担心,但他无法回答出他想躲起来的这个荒谬答案,所以,他只能发挥以往的说谎本能回答:“小刚,对不起,我感冒了,所以……”
“感冒?”小刚这时才冷静地看着阿承,之前对他的担心化为方才的冲动,他现在则是有点后悔出手太重。
阿承苍白消瘦的面容一下子就说服小刚,还有从阿承遮掩的指缝中不断流出的红色血液,仿佛有种让人快倒下去的错觉,小刚现在反倒紧张起来,他怕阿承真的倒下去,对于之前的问题也就不追究了。
“阿承,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不用了,我不要紧了,感冒已经好了,而且我很讨厌医院里的药味。”
“真的吗?”
“真的啦!明天我就去上课,真的。”阿承扶着一旁的支撑物说话,他知道自己快站不住了,从双脚传递上来的颤抖让他的脸色发青。
“阿承,你不会又喝酒了吧!”小刚仿佛察觉了什么,用着意味深远的眼光望着。
“怎么可能,听了你上次的话我就戒了,你可以去看看我的冰箱跟垃圾桶真的一滴也没有。”阿承握紧自己的手,尽力集中自己的精神与小刚对话。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一遇到什么事就逃避,这样的消极不适合你的,你有烦恼一定要跟我说喔!”
阿承说声好,然后,他抽了张面纸压住自己的鼻梁,血液很快就止住了,那是记忆中那人教他的方法。
小刚把一些讲义跟笔记交给阿承,并说了一些学校最近发生的事后便打算离去。
“等、等一下,小刚。”阿承突然出声叫他,带着不愿被察觉的惶恐问着:“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那个怪人还在吗?”
小刚用着有点疑惑的脸想了想,随即笑着说:“喔!那个怪人呀!很早前就被警卫赶走了。”小刚挥挥手离去还不忘吩咐阿承一定要去学校的话。
走了,他到哪里去了?阿承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又可以过着安稳祥和的日子,他感到安心但却有点空虚。
打开刚才紧握的手,几滴欲将流出的红色液体凝在指甲嵌进的皮质上,他把血水拨出,无意识地在掌心上玩弄。
只是这样而已吗?难道自己的内心还有着期待?阿承甩甩头,两年的时光已让对方成为陌生人了,自己怎还会有着任何不可能的祈求,在那时,他并不会希望对方真的追上来,因为他只感到一股将至的未知恐惧,他害怕一旦被那人捉住了,自己很可能会被悲伤再度掩没,直到自己无法呼吸而窒息。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阿承又再自问一次,他真不敢相信那人就这样放弃了,那样他这几日的躲避又算什么呢?
哈哈哈,突地,阿承大笑,他笑那家伙就如同以前一样的孬种,一样的懦弱,总是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然后不管做什事都如同以往般退缩,真是一个差劲到无可救药的家伙。
自己竟然会喜欢这样的人,阿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阿承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远离他是正确的,他只要过去的甜美回忆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