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挎肩的白色婚纱,样式简单素雅,锁骨处的位置上镶嵌了两圈碎花,下摆也镶嵌了同色的花朵,对着镜子她转了下身,裙摆立即漾出漂亮的水纹状褶皱。
“小姐,这婚纱是公主系列的,很适合你啊。”一旁的店员正在大力游说她。
“很漂亮。”阮妈妈走到衣柜处继续翻看,想帮她看看有没有更好看一点儿的来衬托她的美丽。
这个捡来的女儿居然说出嫁就要出嫁了,快得让她几乎来不及做丝毫准备,但是等她准备好了,一想到这女儿要嫁到别人家里,她又开始舍不得了。
“秋秋,你真的要嫁吗?”她抓着一件婚纱恋恋不舍地看着女儿。
阮秋笛哑然失笑,“妈妈,我都来试婚纱了,难道这还有假吗?”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你和司骏也认识了好多年,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倒是常看见他一头热地忙个不停,妈妈和哥哥都以为你不喜欢他,所以你哥哥们才调皮了一点儿,但是没想到你们现在居然要结婚,而且还这么快……”她无奈地叹气,“真是让人想不到。”
“妈,结婚是喜事,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阮秋笛笑着提起裙摆走向她,“你也说我和司骏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也知道,难道你还怕我嫁过去他不给我饭吃?”
“去,这孩子,”阮妈妈瞪她,“说什么浑话呢,他敢对不起你,我让你哥哥们去揍他。”
阮秋笛忍不住盈盈一笑,“妈,他不敢的。”
“那是。”阮妈妈立即很有说服力地大力点头,把手中刚刚拿起的一件婚纱给她看,“试试这件好不好?”
“好。”她温顺地点头,拿起她递过来的婚纱随店员去了试衣间。
阮妈妈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傻孩子,她是真的开心还是假的开心,难道还能骗得过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吗?虽然她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好歹也做了她妈妈六七年那么久,这一点点基本的洞察力还是有的。
但是既然她不想回头,那么司骏倒真的是她最好的选择。
不论怎么样,只要她幸福就好。
“妈妈。”
身后,女儿在叫她,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换了微笑表情,然后才转过身。
阮秋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这件可以吗?”
那是件式样绝对简单到没有任何珠片的婚纱,无肩带的设计更是把穿者肩膀的纤细与柔美衬托得淋漓尽致,裙摆层层叠底如笼烟罩雾,但是却又不显得臃肿夸张,阮妈妈眼前一亮,立即指着她身上的婚纱,“就这件。”
“真的可以吗?”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放心,绝对漂亮。”阮妈妈笑吟吟地看着她,“秋秋,你一定要成为最幸福的新娘子。”
她微微一笑,“我会的。”
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幸福快乐的新娘子。
不对劲,一看就知道她有问题。
慕容秋渊疑惑地看着自家妹子愁眉苦脸坐着发呆的模样,悄悄问自己老婆大人:“她这个样子已经多久了?”
梁芮瑾回想了一下,“大概一个多小时了。”
“她不去训练场在家里坐着发呆干吗?”慕容秋渊大为皱眉。
“不知道。”梁芮瑾也跟着摇头,“静水好像最近几天一直这样呆呆的,不然就是精神恍惚,要不要问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好。”慕容秋渊点一点头,径直走了过去,坐到了妹子身旁。
他不说话,只那样坐在她对面,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回神,梁芮瑾看了想笑,索性也坐了过去,跟他挤在一块儿。
“哗!”终于回神的慕容静水吓了一跳,“你们俩做什么?”
任谁突然之间被两张贴得如此近、以至于被自然放大的脸盯着看都会如此激烈反应吧?
“我们才想问你在干什么,我知道你即将出国比赛,所以我想请教你,你不去训练,在家发什么呆?”慕容秋渊皱眉看着她。
“我哪有发什么呆?”被人逮到,她却犹不承认,心里拼命地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就是在发呆,”梁芮瑾笑眯眯地开了口,“不仅在发呆,还被我和你大哥抓了个正着。”
她只好对嫂子丢了个白眼,“就知道你只帮我哥。”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为难?不说出来听听吗?”慕容秋渊严肃地开口,下意识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她看着大哥和大嫂,“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嘛。”
“到底是什么事情?”梁芮瑾被她的表情吸引,顿时好奇起来。
“我……”她欲言又止,简直就是存心吊人胃口引人犯罪,看得慕容秋渊和梁芮瑾都有些手痒痒的。
她怀里掐着抱枕,一张脸几乎整个都埋进去了,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了出来:“大哥,你说堂姐会不会还活着?”
“也许。”他想到那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堂妹,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不是也许,”她的声音更加郁闷,“是真的。”
慕容秋渊一把抓开她的抱枕,“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难得看到他这么High的样子,可是她没有心情去嘲弄他,当时她的反应可也差不了多少,“堂姐还活着。”
“你见到她了?”慕容秋渊陷入持续震惊中去。
“是的,我见到她了。”她点了点头,把抱枕又抓了回来,又掐又揉地继续蹂躏它。
“你是说那个长得和你一样的堂姐?”梁芮瑾惊讶地看着她,“她现在好吗?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她摇了摇头,想想不妥,又点了点头。
“你这什么意思啊?”对面的两个人根本不明白。
“她……变得和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她字斟句酌,想着怎么能交代清楚一点儿,“她出了车祸,被毁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的截然不同,所以当年咱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她。”
难怪!
慕容秋渊看着妹子开口:“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就上次你要我帮忙收拾一下爷爷的遗物的时候我才发现的。”她闷闷地开口,“她早就认出了我,居然还不承认。”
“你怎么不让她回家?”慕容秋渊瞪她。
“我说过,可是她左搪塞右推辞的,就是不肯回来,而且还说什么反正现在我是慕容静水,她只要做好现在的她自己就好了。”她嘟起唇,有点不满意。
“你是说,她不想回家?也不想承认自己以前是谁?”梁芮瑾挑起了眉,“为什么?”
“因为……”她想开口,却又放弃了。
她答应过堂姐,不把她和齐东阳的事情告诉给别人。
“糊涂!”慕容秋渊继续瞪她,“即便怎么样,她都是慕容家的人,你怎么不坚持要她回来?”
“堂姐以前就很固执嘛。”她白了一眼大哥。
慕容秋渊略做思忖,立即掏出了手机,“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事告诉爸妈。”
他们肯定会立即从国外杀回来!
做妹子的看着哥哥的举动,立即在心里做出了最合理的推测。
“什么,你跟堂哥说了?”阮秋笛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
“堂姐,为什么你不让我说?难道你不想回家吗?”她对此非常不理解。
“清夷,我已经说过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慕容静水了。”阮秋笛揉着眉,觉得头隐隐在做疼。
“为什么你总是要强调自己不是以前慕容静水?难道你不承认,你就不是了吗?你以为自己可以骗人骗到什么时候?我不相信爷爷去世的时候你不难过,不然你也不会到他住的地方去,”她叹口气,“我爸爸妈妈和大伯他们都很挂念你,你能回来,我想他们一定会非常开心。”
“可是……”阮秋笛虚弱地开口。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你不是以前的什么什么什么,即便你变了样子,你依然是我堂姐。”她对她吼,“大哥说我糊涂,不劝你回家,可是我看你才糊涂。”
“清夷,你不懂。”阮秋笛无奈地开口。
“我……”电光火石般,慕容静水——也就是清夷,突然醒悟了过来。
堂姐她……她是在害怕!
害怕因为自己的改变而让别人无法接受她,所以她不敢面对他们,更不敢面对齐东阳,怕他没有办法接受现在的她!
“而且,我要结婚了。”她淡淡地对堂妹开口,把自己的喜讯告诉她。
“你……”对面的慕容清夷几乎要发狂了,“可是——堂姐,我已经和齐东阳分手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分手?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她愣住。
“你结婚……是想把他让给我?”她气急败坏,“堂姐,你干吗那么笨,好糊涂!你明明还喜欢齐东阳,为什么要这样放弃?”而且……他也那么喜欢你……
明明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但是她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甚至……不想说……
“那你呢?”阮秋笛顿住,“难道你说分手……是因为我?”
“当然是!”慕容清夷大声叹气,“他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把他还给你而已。”
“可是……”阮秋笛缓缓摇头,“清夷,你不该那样做的。”
“你在害怕什么?”慕容清夷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你?”
阮秋笛无言,随即缓缓开口,镇定无比地撒谎:“清夷,我已经要结婚了,至于齐东阳,我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但是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其实你可以……”
“可以什么?”她反问她,“你喜欢你要嫁的那个人吗?”
司骏……
喜欢他吗?
自然是喜欢的,他实在是个很好的男人……
“我……自然喜欢他,”她轻轻开口,“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求婚,我对他有责任。”
只是责任吗?
慕容清夷两道秀气的眉毛打出了蝴蝶结,实在是无语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吗?
本来很简单的问题,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明明只要把秘密说出口,就可以皆大欢喜,却被他们笨笨地拉进来意外的人,然后演变成今天这样混乱的模样。
“堂姐,不要结婚!”她几乎是命令她了,“如果你结婚,你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阮秋笛轻轻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已经答应了司骏。
她没有办法用这张陌生的脸来恢复自己慕容静水的身份,她……的确在害怕。
她怕在他的眼中看到全然陌生的感情,怕看到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找不到他所熟悉的那个慕容静水而失望,但是同样也害怕看到司骏失望的表情……
她转身,背靠住天台,抬眼间,却被吓了一跳,“司骏,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伸手指了下她的电话,她连忙又拿起电话,急急跟清夷开口:“清夷,我现在有事,回头再和你说。”
司骏转身去了客厅,她挂了电话连忙跟了上去。
“司骏,我……”她踌躇不安地看着他,有点小心翼翼地揣测他的心思。
“我刚到,你在和谁说电话,”他笑眯眯,浑然没有在意的样子,高兴地拉着她坐了下来,把一叠东西交给她,“这是喜帖,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只好每样拿了一张给你挑选。”
好像他并没有听到她的电话内容?
她依旧小心翼翼,“你选也可以,我没有意见的。”
“我可是新好男人的典范,做什么决定,自然以未来老婆的意见为最高指令。”他笑嘻嘻的,举止神情一如既往。
她忍不住脸红,“什么啊。”
司骏看着她羞颜若花,便微笑起来。
若可以,他宁愿日日看到她如此。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阮秋笛红着脸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好。”他点头,依旧笑眯眯的。
她也没有注意门外的人是谁,开了门之后才探头朝外一看,就被一个人一把给抱住了,“静水!”
她张口结舌,“小婶?”
门外的男女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脚下还堆着大包小包,看样子是刚从外地赶回来的样子。
“你是静水?”慕容郴看着她的样子后立即皱起了眉,果然一点儿也不一样。
“我……”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秋笛,”身后的司骏走了过来拉开她,让客人得以进门,“不介绍一下吗?”
“你又是谁?”慕容郴夫妇两道锐利的目光同一时间扫向他,然后三个人的目光又同时给了她。
“我……”她头大,深感自己一定是流年不利。
身旁的司骏一直在看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