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放心。等田绪的宴会后,我们立刻离开,不会有事。”
她怔了一下,“你还想入郡王府?!”
他坚定的一把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感受一下久违的温暖身子,“田绪邀娘子与我进郡王府一聚,若我们走了,他肯定气恼,所以总得好好拜见再走。”
她不由得一恼,“刘昌——”差点失控直呼他的名字,她压低自己的声音,“别再胡闹。立刻回陈州去。”
“蠢妇,纵然这是你聂府,但爷现在在这里,这里的主子就是爷,别对我指手画脚。”
实在是有理说不清,聂隐娘恼怒的看着他,眼角余光看到院门口有人不安的东张西望,她脸一沉,连忙把他推到自己的身后,一副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进来。”
是看门的小厮,听到声音他连忙进来,现在众人都在谈论小姐和这个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姑爷”,想破脑子也想不通为什么功夫了得的小姐竟然挑了个不起眼的磨镜郎为夫。
“小姐,聂府大门的门柱上栓着的人正吵闹不休,引人指指点点,敢问小姐要如何处置?”
门柱上栓着的人?聂隐娘正想开口询问,刘昌裔抢先了一步,“我这一急,都忘了哥哥!我去把他带进来。”
她从未听闻刘昌裔有兄长,看着刘昌裔又恢复那个畏缩的样子,跟在小厮的身后出去,聂隐娘只能狐疑的等着。
没料到最后竟看到被绳子绑住双手的苏硕,他头发乱糟糟,一脸的胡子,一路上还不停的胡言乱语,疯疯颠颠,说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聂隐娘强迫自己不要有任何的动作,直到人被带到面前,跟在后头的小厮都退下,她才急急的上前。
“大哥?!”聂隐娘伸手替苏硕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粗绳,“你怎么成了这模样?”
上次见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现在却像路上讨食的乞丐。
“还不是为了大人。”苏硕见四下没人,也不再装痴傻样子,苦着一张脸,“他硬要寻你,弄得义父没办法,替他调了易容的药粉,还要我贴身跟着。可是才出发没多久,大人又说我太引人注目,要跟着他可以,但得变个样子。所以大人扮成磨镜郎,我就成了他痴傻的哥哥。这一路上还有许多人当真,赏我不少银两。”苏硕搔了搔头,突然咧开了嘴,“这也算因祸得福吗?”
这个傻大个儿,聂隐娘没好气的看着刘昌裔,这不存心耍弄人吗?
刘昌裔一挑眉,脸上不见半点心虚,“他高头大马,我区区一个磨镜郎身边跟着这么大个儿守着,难免使人心生怀疑,叫他扮痴傻,还绑着他,也是万不得已。”
“荒唐。”聂隐娘啐了一声,看到苏硕手上有着一条明显的血痕,不禁一恼。
“这不是大人弄的。”苏硕可不想见大人不顾危难找到了人还跟聂隐娘吵起来,“我进魏博属地时才扮这成模样,一路上大人都拿捏力道。这伤是方才大人进府来,将我交给你聂府的下人,那狗奴才用力一扯才伤的。拜高踩低,聂府的奴才实在不若妹子你纯真可人。”
这点聂隐娘实在无法反骏,但现在可不是替他教训奴才的时候,两人以身涉险来到田绪的属地,若一个不好,谁都别想走。
“我让人备些饭菜,大哥吃完,就带着大人快走。”她拿刘昌裔没法子,但苏硕向来忠心,绝对会跟她同一阵线。
“田绪说要宴请我,我怎能走?”
聂隐娘转头瞪着刘昌裔。
他却仿佛未见她神色恼怒,得意洋洋的说,“不过就是场宴会,让我吃顿魏城的好酒好菜,我们再走不成吗?”
苏硕心中一喜,“花儿你已经答应跟咱们走吗?”
聂隐娘还没开口,刘昌裔就说了,“我都来接人了,她不走成吗?闹脾气离家出走也得有个限度。”
“刘、昌、裔!”她低声咬牙切齿的叫着他。
“备水,我得梳洗一番,这几日可真是累了!”他打量了下四周,直接大步进了屋子里,真的就像这里的主子。
聂隐娘瞪着他自在的背影,转而怒视苏硕。
“别瞧我,”苏硕脖子一缩,“我也拿大人没法子。我才成亲没几日,我也不想跟着他。你就别闹了,去跟田绪吃顿饭然后快点跟我们走。你那嫂子虽貌美如花,但脾气比你还倔,只怕这次回去我不死也半条命了。”
“若大哥怕嫂子发怒,把大人硬拖回去不就成了。”
“你功夫比我好,你拖。”
聂隐娘傻眼,没料到苏硕连劝一声都不打算,还直接把问题丢给自己,“他一日不走,就多一分危险。”
“我知道,”苏硕双手一摊,摆明莫可奈何。“大人的脾气古怪,我也没法子。”义父或楚天凡或许还能与大人舌战一番,但他只要大人一开口,就直接被说得一刀毙命了。
“如此任意妄为,如何成大事?”
“花儿,不许胡言!”苏硕斥道:“大人血性,此乃真男儿。”
聂隐娘在心中叹了口气,大哥的忠心真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苏硕推了聂隐娘一把,“大人正等着,快去伺候!”
她无奈看着刘昌裔消失的方向,原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却没料到他竟不顾一切的寻来,纵使为他的安危感到不安,但心头一个角落蓦然软了下来。
才入夜,小薛氏便派人来请,纵使刘昌裔容貌有些许改变,但聂隐娘还是不愿他在人前露脸,越多人见到他,越有可能曝露他的身分,所以她想也不想的身子疲累为由回绝。
只是小薛氏不死心,自己带着婢女来了。
“你留在屋里,”刘昌裔脸上倒没有聂隐娘的恼怒,气定神闲的交代苏硕,然后看着聂隐娘,“今日夜色挺美,咱们去外头等姨母。”
聂隐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很清楚自己不用费神跟他起口舌之争,因为此人无赖、无耻还引以为傲,跟这种脸皮万箭不穿的家伙争论,自己不会有一丝胜算,索性闭着嘴,冷眼旁观。
“虽是急了些,”小薛氏坐在亭子里,看也没看立在亭柱旁的刘昌裔一眼,径自说道:“但毕竟要进郡王府,总不好失了规矩,我叫了绣娘来给姑爷做几件衣裳。”
要不是要顾及聂府的颜面,小薛氏也不想跑这一趟。夏氏的孩子没了,正怕她闹到田绪的跟前,所以这阵子,她知道收敛,摆出一个当家主母的大度样貌。
“又不是大过年的,能做新衣裳!”刘昌裔一双眼感动得闪闪发亮,“娘子家还真是富贵。”
瞧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小薛氏在心中冷冷一哼,“纵是富贵也与姑爷无关。”
刘昌裔被斜视了一眼后,整个人像是要缩进柱子里去。
“不是我在说你,你怎么就挑了这么样一个夫君?”小薛氏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聂府这些年受郡王赏赐,说到底也有你一份功劳,再怎么样……你也该挑个体面些的。”
“体面何用?”看着刘昌裔被绣娘拉来扯去,还露出呆傻的笑,聂隐娘的面上不由得一柔,“只要有份真情真意便足矣。”
小薛氏狐疑的看着她,跟了这么不显眼的男人是心甘情愿9!:还以为聂隐娘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眼光如此差劲。
“你跟男人讨真情真意……”小薛氏摇头,“那全是骗人的,你看看你爹,难道不明白吗?姨娘也是忙得糊涂了,所以没能早早给你定下亲事,但你也不能随意挑个男人。瞧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过量个身罢了,身子像是有虫似的动来动去。我思前想后,觉得三日后,你倒不如趁着进郡王府的机会,向郡王透个讯——说你打算将夫君赶走,让郡王回心转意再收你进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