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凌看自己时,自然而然的欣喜,那不是强装出来的矫情,上官肇澧很满意,但身后有三位大人物在,他克制自己的幸福洋溢,道:“别急,先见见这几位。”
他退开一步,钟凌目光对向他身后的三个人,霍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喊震动她的心脉,夭寿……骨!怎么会这么大咖?
四皇子也就罢了,他旁边站着的那位,不就是皇帝老子吗?在淮县见过面的,至于最后面那位,好,好到不行……
那、那、那是前辈子钟子芳的老公——二皇子。
前世钟子芳回到安平王府,本来名分是正妃,却因为是庶女代嫁,尽管还是顶着个寄名嫡女的名头,二皇子觉得有损颜面,于是大笔一挥,正妃变侧妃,而原本的侧妃扶正。
从此钟子芳在王府的后院里和王妃勾心斗角。
想也知道,一个乡下小丫头怎斗得赢生长在后院、以明争暗斗为教材、断人性命当月考成绩的女子?她输了,理所当然的命也没了。
从进京到嫁人,钟子芳的世界就是那两个后院,她无缘认识四皇子,更无缘知道当年的贺瘸子变成寿王世子。
现在所有人全凑在一起,她应该怎样表现?
脑子转过一圈,最后她决定装无知,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于是她扬起无害笑容,对几个皇亲贵胄屈膝道:“钟子芳见过几位爷。”
“小丫头,你不认得我了。”上官肇阳跳出来,指指自己。
早就从澧哥哥口中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她还硬要装羞赧,真是考验演技啊!“怎么不认得,爷去年订了我家一百盒礼盒,我还想着呢,今年要往哪儿找像爷这样的大客户。”
“那我呢?认得吗?”皇帝出声,笑望钟凌。
几个月不见,小丫头长大了一点点,那双清澈的眉眼受过风霜,掩也掩饰不住,她瘦了也黑了,是谁给她委屈?
皇帝并不知道钟子芳就是在港县途中遇见的小丫头,会随肇阳走这一趟,是因为好奇。
肇阳和肇澧叙述了他们与钟子芳结识的过程,从钟明为救下肇澧、肇阳,却被庄党暗卫杀害,钟子芳恐惧过度,遗忘了所有事,再到她为弟弟解释《三字经》,再到她为对抗贪婪的大房、二房,年纪轻轻便独撑起一个家,开立唐轩,以及他们明里暗里对她的助力。
他无法想像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能做这么多事,有这样多想法,所以他来了,带着肇阳、肇衡和肇澧走这一趟。
没想到一打照面,这才发觉她竟是数月前自己在前往港县途中遇上的丫头。
想起当时两人的对话,想起她建议肇阳“冒充皇子比冒充皇子的朋友更有说服?!”,皇帝笑了,这么有趣的丫头终于来京城,往后微服出巡又多了个好去处。
钟凌“认真”地看皇上几眼,然后“认真”地装无知,她鼓起腮帮子,摇摇头,对着他满脸抱歉。“对不住,我不记得了?是在井风城买糖时见过面吗?”
“真不记得?在港县,你和你爷爷驾车四处卖糖,我和……”
钟凌“恍然大悟”,倒抽气,指着皇帝道:“您是那位贵气大叔!好多人跟着的。”
大叔?皇上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喊过,他乐得呵呵笑,“好,大叔好听,往后小丫头就喊我大叔。”
可怜呐,人家不挑破身分,钟凌还要演出一副不理解“被叫大叔有什么好爽”的表情。
唉,皇帝是用来做啥的?用来整人的呗,在皇帝面前多混几回,她就可以拿奥斯卡了。
“阿芳,有没有地方坐坐?”上官肇澧知道她憋得厉害,赶紧转开话题。
钟凌道:“有,请跟我来。”
她和小春、小夏使过个眼色后,领众人往楼上去。
楼上有四个房间,除前头那间大一点外,其他的都小,当初钟凌死活不肯多花十两银子租金,想把满宅子的人全往这里塞,幸好阿六坚持,否则这里连个能待客的地方都没。
钟凌安置众人坐下后,小春领着香浓美味四人上楼。
热腾腾的披萨端上桌,几碟铺子里的点心一一摆上,置好餐具,再把香气袭人的枸杞菊花茶呈上,满满的一桌,教人食指大动。
皇帝用筷子夹一块披萨咬下,浓浓的起司拔出长丝,美味尽在唇舌间张扬,他忍不住张大眼睛,道:“天底下竟有此美味?!”
“芳丫头。”上官肇阳自来熟,亲亲热热地喊道:“井风城的铺子没卖这个啊!”
“是阿芳这些天琢磨出来的吃食,楼下铺子也还没卖呢,因为生意不好,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做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第二十二章开张大吉(2)
“没想到先便宜了我们。”上官肇衡接口。
视线对上他的脸,钟凌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前辈子钟子芳不受宠,在他的后院里被挤对得无处立身,现在看到他,她有种面对不及格考卷的尴尬感。
她转开眼,把上宫肇衡抛到脑后,站在上官肇澧身侧,笑咪咪地看着众人吃相,甜点会带给人幸福,所以每个人都吃得眉眼眯眯,然后她相信,这几个贵人也会给她的营业额带来幸福感。
“小丫头,怎么会想到京城里开铺子?”
皇帝的问题问出她的失落感,如果娘没死,生活维持原样,她会来京城吗?
肯定不会,娘求安稳,她也没有当女强人的欲望,只是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她也想平平稳稳过完一辈子,偏偏……
她的回答是耸耸肩,加上一声长叹。
上官肇澧轻咳一声,打断她的恍神。
她扁嘴,瞠大一双眼,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挤回去,她想笑,却是勉强。
“怎么?不好说?”皇帝追问。
钟凌摇摇头,回答道:“我爹生前希望弟弟完成自己的梦想,好好读书、考状元、当大官,娘便想攒银子,在京城里买屋宅、购良田,娘说:‘咱们底子厚,不缺钱花,弟弟当了官就不会一心想贪,当官是要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不是为了替自己积攒身家。’所以我就进京做生意,希望生意能够比在井风城好一点。”
“一个乡下妇人竟有这等见识,了不起!可否请你母亲出来一见?”皇帝起了兴致,心想有这样的母亲,难怪能养出这般女儿。
“我娘不多久前过世了,弟弟很努力念书,想完成父亲的遗志,我也要努力完成娘的想望,替弟弟攒足身家,让他不缺吃用,一心一意当个好官,给钟家光耀门楣。”说谎话是门大学问,要半真半假才能取信于人。
果然她的谎话讲得不差,皇帝龙心大悦。
皇帝叹道:“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天底下哪还有贪官?”
“爹爹说,这就是困难的地方,自私的人太多,他们习惯把自己的利益摆在百姓前面,如果所有的臣官都和皇帝一样,把天下百姓摆在第一,就不会有战祸,不会有官逼民反。”
“谁告诉你,皇帝把天底下百姓摆在第一位?”天底下的皇帝都喜欢听好话,他也不例外。
“不是吗?”她不答反问。半晌,她看上官肇澧再看看上官肇阳后,续言道:“如果不是,我一个弱女子怎能轻易在京城立足?如果不是,为什么民生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如果不是,为什么连乡下的穷小子也能读书?
“我不懂得朝堂大事,只晓得皇帝打一个喷涕,百姓就会跌一跤,现在天下太平、岁月静好,百姓的生活反应的就是皇帝的作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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