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子不必客气。”韩光义示意家仆。“阿华,送送罗公子。”
“多谢韩老爷,晚辈告退。”罗桂杰信步离去,不见挫败或局促之感。
韩光义盯着他的背影良久,这事他得再仔细琢磨,就算最后不与罗桂杰结亲,他也该郑重考虑女儿的亲事了。倘若罗桂杰是以正当手段买下这块地,他也不能误会一个大好青年,失了女儿的好归宿。
他低头看着自个儿的手心,还记得女儿刚出生,奶在他怀里的感觉,是那么小、那么软,转眼间都这么大了,当真是时光如流水啊……
“爹!”韩映梅不顾韩映竹的阻拦,奔进了大厅内。“我不要嫁给刚才那个男人,你不能答应,你绝对不能答应!”
“丫头你怎么会——”韩光义着急地看向门外,幸好罗桂杰的身影已不在庭中。“哪有女儿家打听自个儿婚事的?难道爹还会害你不成?二丫,你怎么不拦着你姐姐呢?”
韩光义将目光移到韩映竹身上,却见她转头盯着门外,喃喃自语。
“居然是他……”还直接上门提亲,她都快推测不出这是什么人了。
买了父亲心心念念的地,表示他已经预谋了一段时间,不可能认错对象,他当真对韩映梅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第3章(1)
韩映竹流露出的熟悉震惊了韩光义。“你认识罗桂杰?”
“谈不上认识,就见了一次面,说过几句话。”韩映竹把昨晚攀花桥上的事情说了一回。“说不定昨晚他找姐姐,就是为了跟她说提亲的事。”
“无耻之徒!”韩映梅气哭了,都快把手绢扭出个洞来。“他根本就是要陷我于不义,让我不得不嫁他。”
“昨晚要不是二丫机灵,今儿个你就等他掐着你名节有损的软肋过来胁亲了,你怎么就不懂得保护自个儿呢?”还好他差了小女儿跟上,否则这事怎么善终?韩光义看向若有所思的韩映竹,这丫头用人谨慎,看人也有一套功夫,便问她意见。
“二丫,你觉得罗桂杰这人怎么样?”
韩映竹看了眼父亲,又瞄了眼忿忿不平的韩映梅,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倒不觉得此人有你们猜想的这般糟糕。”反而矛盾得让人觉得很奇怪。
“喔?”韩光义有了兴趣,半个身子都转向小女儿了。“二丫说来听听。”
“此人若真奸诈无比,大可用我赴约攀花桥一事大作文章,就看父亲要保大姑娘还
是小姑娘,父亲别无选择,只能答应这门亲事,把姐姐嫁给他。”韩映竹见韩映梅欲出言骇斥,便抬起手来要她稍安勿躁。“不是父亲偏心,也不是我胡说,一旦父亲回绝这门亲事,保下了姐姐,却黄了我的名声,姐姐日后也别想许个好人家了,别忘了未出阁前我们姐妹俩是绵在一块儿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映梅这时才知道怕,以为赴约的不是她,还暗暗松了口气。
“他能买下父亲谈了半年还谈不下来的地,证明他不是没有手段的人,就算他是个草包,身边一定有军师为他谋划,没道理想不出这层稳赢不输的办法,可是他没有,甚至没有向父亲透露半点口风,说他昨夜见过我。”韩映竹敛下双眸,语气冷静。“我昨晚态度不算友善,他没有为难我,只是不断打听姐姐这几年过得好不好,那卖捏面人的小女娃得了串糖葫芦,还特地跑到桥上只为了感谢他,这人要是不好相处,怎么会得孩子喜欢?”
“就这点你就说他好?映竹,你不会挟怨报复吧?”韩映梅横过去一眼,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理由。
“姐姐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吗?怎么会说我挟怨报复呢?”韩映竹淡然地回了句,噎得韩映梅说不出话来。
“我听过这人,风评并不好。”韩光义把外头流传罗桂杰的话,说了一遍给女儿们听,比她们方才站在窗外所闻的只字片语仔细多了,也恐怖多了。
“天呀,道人丧心病狂!爹,你要是答应这门亲事,无疑是逼女儿去死呀!”韩映梅都快吓哭了,天晓得罗桂杰身上背了几条人命。
韩映竹见姐姐一惊一乍的,摇了摇头。“传言不能尽信。俗话说,相由心生,他目光清澈,面无戾气,看起来挺正直的,倘若真像传言所说,他何必费劲过来提亲,直接把人掳走不就好了?过个一天一夜,即使无聘无媒,你也只能是他的妻。”
“姓罗的给你多少钱?让你回来说他的好话?”韩映梅瞪着她看,最终气不过地推了她一把。“既然他有你说的那么好,不如你去嫁呀!我让给你!”
“丫头!有事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映竹可是你妹妹。”韩光义心疼地把小女儿护到身后。
“谁稀罕这个妹妹,如果不是她,我娘也不会死!”韩映梅见到父亲护着她,头一热,话就不经脑了。
韩光义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又没说错。”韩映梅嘴硬不改,指着韩映竹,把她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为了要生她,我娘也不会难产过世!爹更不应该保小不保大!你害我没有娘疼,又处处偏袒韩映竹,净说我不如她,平常我都忍下来了,这时候她一直说服你把我嫁给一名贼人,还容不得我说她不好?”
“你娘走的时候你才足岁,根本不记事,是哪个该死的下人跟你嚼舌根的?”韩光义痛心地看着韩映梅,不敢相信她居然说出这种诛心的话。“当年你娘难产,我跟产婆说保大不保小,是你娘坚持把二丫生下来,她是你娘用命换来的,你不好好爱护她,还处处挤兑她,反过来要二丫包容你,你还有脸拿你娘来说嘴!”
“谁要她包容了?你怎么不说她是心虚、是愧疚呀?”韩映梅背过身,没有底气地反驳。
“你这丫头——”韩光义还想教训她两句,却让韩映竹拦了下来。
“这事以后我们再慢慢说,现在重要的是爹对罗公子有什么看法,是要拒,还是要查?”她处处礼让韩映梅一步,从来都不是为了讨她喜欢,而今知道韩映梅不待见自己的原因恐怕一辈子都消强不了,她又何必浪费时间、浪费唇舌?
“拒!当然要拒!”韩映梅转过身,像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一般,拉着韩光义的手就开始央求。“爹,我不要嫁给他……我……我……我喜欢的是城西的林举人!”
韩光义闻言,一阵昏眩。“丫头,你是姑娘家,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还知不知羞呀?”
“这关系着我的终身大事,我就算难开口,也得开这个口呀!”韩映梅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这辈子就喜欢林举人一个,从他夺得城里诗魁开始,女儿的心就在他身上了。爹,我只喜欢他,我只想嫁给他!”
韩光义受不住刺激,退了半步,韩映竹赶忙伸手扶住他。“爹,坐着说吧。”
她的额角也有些发疼,城里举办诗会不过上个月的事,她道辈子也太短了吧?顶多知道对方是圆是扁,什么个性都还摸不清楚就交了心,还说出什么非君不嫁的鬼话,在她看来,韩映梅不过是迷恋罢了。
“丫头,韩家虽然已经传家百年,可依旧是商贾身分,一般读书人看不上的,你早早收了这份心吧。”韩光义一瞬间像老了五岁,都怪他不好,把女儿宠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