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我这才想起我从学生家出来的时候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找我,这小子来得倒还挺快。
“哥,你今天怎么会有空?还特地打电话叫我过来。”罗康有些奇怪地问我——他知道我虽然小气,但是还不至于放人鸽子。也怪我刚才心疼电话费没跟他说清楚,只简单叫他来找我,肯定弄得他一头雾水吧。
“那学生不在家也不通知我……没事了。”一转念想到家里还坐着个不速之客,我不打算说太多,偏偏那人不甘寂寞地走到门口非要亮个相,弟弟看到他一愣,“哥你有客人?”
“嗯,是我一个学生……”我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匆匆交给弟弟,“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拿去吧。不够再来找我,少去麻烦爸妈。”自从工作以后就是我在负责弟弟一部分的开销,不然念普通大学的他光是交学费花钱就很恐怖了。
“谢啦,哥!”尽管那小子表面上装得老实不客气地接手揣进怀中,可我知道他——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自然有些娇惯,但心地是相当好的,肯定又在心里面感激得很吧!
话又说回来,感激归感激,却并不能阻止这家伙把这些钱的大部分花那些在我看来根本无关紧要的地方……算了,谁让我是哥哥,照顾家人是应该的。
“哥,我们待会儿一起去外边吃饭……”罗康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不对,“还是……你们有事?”他看向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兄弟俩交谈的某外人。
“对,我跟你哥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他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谌家威竟然厚颜无耻地接口,还一脸的煞有介事。
“你先回去好了。”我看谌家威那副痞子样,根本没有打扰了别人的自觉,只好先把弟弟打发走——我一个人被荼毒就够了,没必要兄弟两人都在这里听他胡说八道,“我还有点事。”
罗康点点头,反正他向来也不爱在我这里多呆——我的宿舍的确是乏善可陈,一点也不好玩,“那我走了啊。哥,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妈上次说了,你一天跑几个地方实在是没必要……”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他,“你怎么变得跟老妈一样罗嗦,我这不是好好的。”个人认为在无聊人士面前多说自己的家务事不仅愚蠢而且危险,“你快回去吧。别告诉老妈我给你多少钱,不然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罗康吐吐舌头笑了笑,“这个我当然知道。”说完他转身走了,我追出门看他离开这才走回宿舍。
“你弟弟可比你机灵多了。他读哪间学校啊?”我一回来就遭遇了记者招待会。
“关你屁事。”
“啧啧,一个堂堂的大学老师说话这么粗鲁……你好像很宠他嘛!”
“废话!他是我弟弟。”做哥哥不该爱护弟弟吗?
“那你做不做我的家教?!收入可观哦……你好像很喜欢钱吧。”
谁不喜欢钱??可恶!又利用我的弱点,实在太卑鄙了!!
“你、你——你让我想想——”
我本来想说“你别做梦”,可临了还是舍不得,就再考虑看看吧!
我可不相信谌家威真想学什么英语——他那种家世还需要亲自来找人补习?可能是看我好欺负想找个新鲜玩意儿吧——我苦笑,陪太子读书的事,我还干得少了吗?少壮不挣钱,老大徒伤悲啊!!我也别犹豫啦!反正他也不会让我爬刀山下油锅……
“你那是什么表情?”某人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又不是让你去作奸犯科,干吗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答应了的话,那就每周日早上九点到我家来,把你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地方都给我辞了。”
我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想通了?
“谁说我答应了?我、我才不……”被人看穿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少装了,你就是那种一撒谎脸就红的小孩。”他打断我,一脸“我早知道”的样子。
什么?真的这么明显吗?!我立刻条件反射地摸上脸,一点也没有发热的迹象啊,“胡说八——”
谌家威哈哈大笑。
发现上当我恼羞成怒,忍不住伸腿想踢他,“得意什么,你这混蛋!!反正我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哎哟——”
我自不量力的结果是被他抓住了脚踝,然后压倒在一边的沙发上——盛怒之下我忘记他是干什么的,一招未过就被牢牢地制住,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慢慢变得清晰的大脸,感觉到彼此逐渐清浅短促的呼吸,那淡淡的香味也越来越甜——这一切都让我更加不安,就在他的唇又企图贴上来时,我拼命挣扎无效,情急之下偏过头冲口而出:“BASTARD!你他妈的放开我……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双手的手腕像被铁箍紧紧箍住一般地生疼,而那人本来还带着调笑的面容也变得僵硬铁青。
上一秒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可人在危机关头似乎会变得聪明一点也未可知,我福至心灵地想到林老师的那句话,“有人说他是他爹跟小老婆生的……”
虽然谈到谌家威的时候林老师的口气是那么的羡慕与嫉妒,可是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连我都听出了他的鄙夷跟不屑。
我大概……呃,不不,应该是“绝对”说错话了……
“你知道唯一一个这样骂过我的人,下场是什么吗?”他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妈妈呀!我向上帝发誓自己一点点,不,是半点点也没有成心骂他——他那恐怖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大卸八块,我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对不起嘛!!”
我紧张害怕得都语无伦次了,只好拼命道歉——其实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啦,可是话从我笨拙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两样的,“你、你不是说不懂英语……”一出口我就知道完蛋了,这次真的太过分……
“你!!”谌家威一脸要把我挫骨扬灰的表情,不过在我被吓昏过去之前,有人打开了门,“KEN,KEN你居然在——啊?!”
是ALEX,太好了!!
我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这洋鬼子可爱,可是今天他可以说是我的救星也不为过。可是……可是在我看到ALEX张成O型的嘴时才发现自己跟谌家威这奇怪的姿势实在是有碍观瞻。
我赶紧乘机挣脱他的钳制,“ALEX你终于回来啦,真是太好了……”
“WILLIAM……你、你好!!”看到偶像的死洋鬼子根本不鸟我,只拿眼睛瞪着一边的谌家威看个不停,还结结巴巴地跟人家打招呼,傻不啦叽全然没有平时在其他学生面前的风流倜傥……算了,别再损他了,无论如何人家今天救了我一命——今天一定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我偷偷地看看谌家威——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面无表情,呆呆不语。
我的心“咯噔”一下开始乱起来。刚才他的确是气得要死,难道渺小的我真找到了他的练门?他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哼哼,我可不相信他这么容易受打击。总算报了点小仇……但高兴之余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我忍不住还是觉得有一点点点点的内疚。
“呃,ALEX,谌家威你们聊,我、我去做晚饭……你们要吃吗?!”我找了个借口想逃跑,只希望他们识相一点自行散去,也免得继续尴尬。
不过ALEX连看都不看我,连连点头,一副巴不得我走得越远越好的样子;谌家威则转头看我,“好啊,我要吃——你打算做什么?”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分明就是还在生气,我要倒霉了……
“拉、拉面,牛肉的。”小小声地说出我简陋的食谱,我衷心希望他会因为不屑而走人。
谁知他竟然满口答应:“好,那就快去做,我肚子饿了。”
他说着不再理我,径自和一边的ALEX攀谈起来。我谢天谢地地溜进厨房,丝毫不敢再对他反客为主把我当用人的行为有任何异议。好像很没种,可我的确不想再惹麻烦,喂他吃饱打发他走人就没事了吧?
谌家威吃完拉面之后倒没再为难我,只是丢给我一张类似名片的东西,“这是我的地址跟电话……今天恩将仇报骂我的事暂时记在账上,敢不来的话咱们新旧一起算。”
还好此时ALEX正在厨房洗碗,我看也不看赶紧收起来,敷衍着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你不去我就天天来你这儿程门立雪。”他不满地轻哼一声威胁着,“我要回家了,你送我出去。”
我一愣,哪有客人强迫主人送的道理?不过听到他终于肯移驾回府,别说是让我送他,就算是要我放鞭炮我都愿意。
星期一二三谌家威都没来学校上课。
虽然这些不学无术的东西翘课简直是家常便饭,但是记忆中谌家威似乎并没有翘我的英语课——这个发现让我吃惊,尽管他在课堂上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地听过课,光凭他次次捧场这一点来说我已经是受宠若惊。
这家伙怎么了吗?他当然不会住在学校里,那些学生也根本不会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人敢去触霉头问他……哼,谁稀罕知道!
下班了我却不能走,照例又是我留下来整理办公室——老师们说工友不熟悉办公室的东西,怕他弄丢重要的资料,简直是鬼话,他们只不过是变相地奴役我罢了。
突然有人敲门——这个时候了,究竟是谁呢?
“请进——”我拉开门一看来人,愣了一下。
那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孩,长得很清秀,看我的眼神里带着点紧张,不过那身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家境比我还要坏的孩子,而且多半还是来自乡下。
“请问……请问这里是谌家威的学校吗?”他小心地问我。大概因为只有我这里还亮着灯,所以他才过来问问。
我听了有点想笑,谌家威的学校?!似乎也没错……“谌家威是我的学生,您找他有事吗?”他运气真好,遇到我——不过我这个老师还不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呢!
那男孩点点头,仿佛很高兴,“您是老师……太好了。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把这个交给他……跟他说我们家用不着。”说着我看他的眼眶一红,似乎略觉悲伤,不过他很快又收拾起了情绪。
直到他递过来一张存折我才吓了一跳——这种重要的东西随便交给不认识的人好吗?该不会是什么新游戏之类的吧。
“这……你还是亲自交给他比较好吧。”我觉得自己不太合适接手这个任务。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他抬头恳切地望着我,几乎快哭出来了,“可是今天我得回家去了,求求您了老师!!”
我二十多年都是在别人的支使下做这做那的,几时听过这样哀恳求告,当时骨头就轻了几两。而且我看这孩子的样子很正经,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总之我决定帮他,“那好,东西你撂这儿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好告诉谌家威你来过。”
“我叫谌咏江。是他的一个……一个亲戚。”
啊?他谌家威居然还有这样落魄的亲戚?!我感到非常意外,不过常言道族大有乞儿,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这不关我的事,“那好,我会帮你把东西给他的。”
第二天下班后我决定去找谌家威——因为上头已经说了,再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就等着糟糕,更何况我这还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按照某人给我地址,找到的却是一幢外观很普通的小公寓——没错哇,就是这儿!其实这个地名我之前也听说过,可就愣没想起来这里有什么大人物的家,当时我以为会柳暗花明,哪知道我大大地错了。
那间号码为794(?怎会有这种门牌号)的房门关闭着,我走上去按住了门铃不放——我需要发泄一下白跑一趟的愤愤不平。虽然早知道他肯定不在,但为了对上面交差我不得不来。
正当我过完瘾就要走的时候,突然一个低沉的咒骂声响起来:“有病啊?谁这样按门铃……”
门哗啦一声突然洞开,谌家威打着赤膊穿了一条牛仔裤站在我面前,睡眼惺忪的一脸颓废,那牛仔裤挂在他腰上,扣子也不扣,就那么低低的……
“怎么是你……不是说了星期天的吗?”他拉我进门,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我看他家地板上铺着地毯,连忙脱了鞋,却找不到拖鞋换,再一看他,人家根本就没穿鞋,打着个赤脚丫子走来走去,我当下也不好要求什么了。
“还敢说!!你几天没去上课了??”我瞪着他,难怪没人管他也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他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撇了撇嘴,做了个“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我生病了。”
“胡扯。鬼才相信你——喂,拜托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你不是号称生病了。”虽然家里有空调可也不至于在二月天里光着膀子吧。再说那种身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简直是成心气我,“我也不想看裸男展览。”
他耸耸肩,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罩在身上。
“啧啧,想不到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看他今天出奇地听话,我也不好再继续摆老师的架子,其实我已经好奇得不得了了,“我还以为会看到假山水池喷泉什么的。搞不好还有中南海保镖……你都不怕被绑架啊?”
他斜睨我一眼“嗤”地一笑,仿佛我说了很愚蠢的话,“绑架……我可没那么重要。”他咕哝着,“还中南海保镖呢,没营养的电影看多了吧。你果然也听到了那些有的没的。”
“对了,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取出那个存折递给他,“他说他家用不着。”还是赶紧办完事溜走吧,这种“去就死”的地方没什么好待的。
谌家威眉峰一聚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存折里头的记录便随手扔在一边的桌上,“这小子……”突然他望着我仿佛很不高兴,“你这笨蛋,坏了我的大事!你就该不管他!”
我呸!谁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如今倒嫌我多管闲事。我登时气结,“你……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我才懒得管你!”
我转身想打开门走掉,他一把拉住我按在门板上,双臂形成一个圈,“这几天真无聊,你来得正好。”
说完他又飞快地凑近我的唇,暖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让我觉得懒洋洋的有点想睡……这不再是上次那种冰冷的爬虫类感觉,有点湿湿热热的……
老天,我在想什么哇?!居然做起比较来了!我一惊,手立刻开始行动——在旁边的鞋柜上抓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挥,狠狠地砸上了某人的猪头。
他“啊”的痛叫一声,立刻劈手抢过我手上的东西用力朝一边的墙上摔过去,那东西登时叹息着化成一堆碎片——这时我才看请,那是一个陶制的罐子之类。
“你他妈的想谋杀我啊?!”他抚着被砸到的猪头,还敢盛怒不已地质问我,简直是不要脸。
“谋杀?你怎么不说自己在耍流氓?!”我的声音头一次比他大,我不仅气他,而且也在气自己。
“耍流氓……嘿!”他听了我的话脸色很难看,大概是被我说中了吧,哼!
我们互相愤怒地对峙着,直到邻居家开始烧饭做菜的味道传过来,两个人的肚子竟然像约好了似的同时“叽里咕噜”的一响。
这个时候任何的庄严都是笑话了,我沮丧地赶紧捂住饿扁了的肚子,仍旧瞪着他——我可不想示弱。
谌家威看着我不肯妥协的样子,突然哈哈一笑打破了僵局,“好饿!不玩了……你去做饭给我吃,我就不计较你打碎我的埙。”
“埙……”原来那怪怪的罐子叫这个名字,“那明明是你自己摔碎的!怎么能赖我!!”
“少罗嗦,去做饭!!”他先是跋扈地吼了一声,让我极其不舒服;可后来他按着脑袋自言自语:“被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做顿饭来吃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今天睡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
我听了竟然有点想笑,可终于还是忍住了。他并没有传说中的恐怖嘛!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
“你做什么?”谌家威瞪着我,“不是叫你去做饭,你拿个垃圾筒干吗?!”
我蹲下来不回答——他大概以为我神经错乱了,抢到我的身边来也蹲下,看着我将地上那些陶器碎片拾起来扔进垃圾筒,“你习惯赤脚吧,这些东西如果不收拾一下,待会儿不把你的熊掌刺穿才怪。到时候不能演戏别又来怪我……弄好这些我再给你做吃的。”
我低下头仔细地搜索着地毯上残留的小碎片,生怕留下一点点——他那么爱演戏,如果脚受伤的话恐怕会哭死。
“罗健。”谌家威有些异样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飘,我甚至没注意到他直呼我的名字。
“嗯。”我头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声,干什么,没见我正忙着吗?
“别收拾了,把头抬起来。”
咦?我听他这话说得奇怪,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抓住我的肩膀,低头正好将嘴印上了我的。
这次我悲惨地发现自己真真是无能为力——手边唯一可用作武器的垃圾筒已经被他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而且他抓得又死紧,我的手连动一动都不可能,我这才明白之前自己能逃脱魔掌,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想用强的。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瞪得老大老大,而且也一定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他怎么能??
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突然一阵震颤通过脊骨,酥麻的感觉从舌尖一直向四肢百骸奔窜而去。全身的血气似乎都冲向了大脑里,让我眩晕得半眯上了眼睛;他的舌头不断地在嘴里纠缠翻搅,制造出热烫的快感令我喘息——似乎所有常识与理智、礼教与规范在我们变得浑浊浓重的呼吸下,一点一点地被驱逐了。
“你……”等到我终于唤回理智推开他,我才发现我们俩正面对面地跪着,谌家威的手甚至还圈在我的腰上。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了,嘶哑着嗓子,只能发出一串颤抖的声音,“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对我做这钟无聊的事?难道只是因为我好欺负吗?!这一刻我觉得非常凄惨而且挫败。
他的脸上带着点兴奋的潮红,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想泡你。你愿意吗?”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