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原本他有意吓唬她,趁机刁难逼她露出真面目,可是才入府第一天,他还没达到目的就先被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该整治的人没整治到,倒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难堪。
“神哪!你是我亲姊,我们简直是同个祖宗,你实在太厉害了,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我太崇拜你了,我们来结拜吧!”难得遇到这么契合的人,一定要拐来当姊妹,看谁以后再笑她是个傻的。
女子全身僵硬的推开忽然抱住她的叶照容,神情冷硬。“奴婢是下人,请姨娘自重。”
“谁是姨娘,我没有姨母,我从小就到人家家里当媳妇了……”她亲娘有没有姊妹她不知晓,陆家的伯母们倒是有不少娘家妹子,她们常来家里打秋风。
第6章(2)
脸皮又是一抽,陆瑞京终于忍不住大吼。“花想容,你给本督主滚过来,谁准你抱女人。”
她一怔,表情为难。“可不可以不要滚,用走的就好,地上有灰尘,滚一滚衣服就脏了,还要再换衣服很麻烦。”
“你说呢?”他冷笑。
她当他是同意了,径自走向他。“督主大人,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你看你头边的青筋浮得多厉害,都变紫色的了,你再不在意^^要出事了,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
“巧霞。”
“巧霞在。”原来那名身形高瘦的秀丽女子便是大宫女巧霞,传言中与陆瑞京是对食关系。
“带她下去。”再看到她,他可能被她逼疯。
“是。”
“还有,称呼她容夫人。”姨娘听来真刺耳。
“是的,督主。”
“另外,教教她规矩,她太聒噪了。”
“是。”
“别太纵容她,她有令人掏心掏肺的本事。”他差一点上当。
“……是。”
巧霞慢了半拍才应答,只因这个指令下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你的屋子,屋子东侧是蜿蜒小湖,湖深丈余,淹死过人,容夫人若无事勿近水嬉闹以防失足落湖,西侧是……”无情绪起伏的嗓音流泄一室,不卑不亢,从容有度,就是稍嫌冷漠了些。
“巧霞姊姊,你说这是我的屋子,真的吗?我有自己的屋子和床了,真是太开心了!”如获至宝般,笑得像个孩子的叶照容飞快地奔向梨花白浮雕海棠踏步床,珍惜万分的摸摸床帐旁垂放的流苏,又敲敲兽金挂勾。
她是满足的,这点从她的眉宇间便可以看出。对于新环境,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似乎还不够用,这边瞧瞧,那边瞅瞅,十分欣喜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虽然是暂时借住的。
在陆家,她只有储物间大小的小屋,七岁前还是跟四郎哥哥挤一张炕床,当时两个人都瘦瘦干干的,勉强挤一挤还是行的,只是不好翻身,稍有动静就会撞到身边的人。
所以她睡得很拘束,总是动也不动的维持侧躺的姿势,常常睡得不好而腰酸背痛,隔天睡晚了又得挨骂。
到了牡丹楼,一开始她也不是一个人睡,是很多人睡在一起,虽然有翻身的空间了,但是打呼声不绝于耳,她根本没法睡,常常睁眼到天亮,直到她唱曲唱出一点名气了才分到一间后屋,和丫头同住。
完全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屋子,这种事她活了十五年都完全没想过,她以为这辈子永远只能捡别人不要的给她。
“我说过东边湖里淹死过人,你不怕吗?”她在乐什么,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可真会装。
喜恶分明的巧霞对青楼出身的叶照容没好感,甚至是憎恶的,她讨厌叶照容的矫揉造作,不论怎么看都看不顺眼,对她过度的感激更是觉得在演戏。
叶照容一脸迷惑地看着巧霞。“为什么要怕呢,没饭吃才可怕,饿着肚子都快死了,那种感觉才可怕。”
她觉得吃不饱更骇人,人饿久了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多就越怕,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了。
“真不怕?听说淹死的是个跟人私奔的奴婢,一到子时便会从湖中爬出来,沿着湖岸边呜咽边寻找情郎,说不定她会为了找人,披头散发,全身滴着水走进你屋里……”
其实根本没有淹死的奴婢,这只是巧霞编来吓唬人的,用意是要威吓叶照容和给她下马威,让叶照容知道在陆府她才是正经的管事娘子,叶照容即使是主子的姬妾也要听从她的调派。
巧霞是喜欢陆瑞京的,可是他对她并没有相同感受,他心里放了一个人很久很久了,那就是他的小媳妇。
因此她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默默地守着他,替他打理宫外的宅子,将在宫里所学的尽力展现出来,将他的宅子管理得完备妥善,不负所托,她所求的并不多,只希望在此终老。
至于对食的传闻完全是子虚乌有的,陆瑞京鲜少正眼看过她,他将内宅事务交给她便不再插手了,他只要回到宅子有热饭菜吃,有热水净身,床铺铺好了,一切井然有序就行,别的并未特别要求,日子过得很简单。
“呜呜……好可怜,她的情郎呢?为什么不出来见她一面,让她死也牵挂着夜夜寻人,那人太坏了,好没良心……”她要是那个淹死的女人,一定会很难过的。
同情心泛滥的叶照容想到离家多年的四郎哥哥,一边哭一边又觉得自己很好运,还能活着见到他,不用天人永隔。
“你、你哭什么?”面对她突然的泪如雨下,手足无措的巧霞傻眼,她有种欺负小媳妇的恶婆婆的感觉。
她……她没做错,本就该让容夫人见识她治家的本事,不要妄想将手伸到她那里将她拉下来,因此适当的打压是对的,她做的是正确……要命,容夫人干么哭个不停,存心想陷害她吗?
巧霞抿着唇,面色泛冷。
“你不感觉那女子一定很伤心吗?她肯定很爱那个男人才会始终放不下,连做鬼都想见到他,不肯去投胎,她要忍着多大的寂寞,躲在冰冷刺骨的湖底多久,才能有朝一日再与情郎相逢啊,我一想到就觉得难受得不得了。”就像她和四郎哥哥,就算今生无缘,她也会继续等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男子抛弃她了,另娶一名富家千金。”巧霞面无表情,但心里直打鼓,明明是胡诌的鬼话,怎么她浑身发麻,似乎真有一双幽怨的眼睛从湖心往岸上看,令她背脊一凉。
自己吓自己,指的便是自作自受的巧霞了。没有的事偏要无中生有,说得自己都疑神疑鬼。
这座宅子以前是丞相大人的宅子,谁晓得以前有没有人掉下湖过,内宅的阴私事从不在少数,遇到善妒的主母或脾气暴烈的主子,一年“消失”几个丫头奴才也是常有的事。
“那男的好坏,怎么可以移情别恋,见异思迁呢?巧霞姊姊走,我们去买香烛供品祭拜那位死得冤的姊姊,叫她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去把那个负心汉捉到地府团聚。”
买香烛供品祭拜……巧霞冷不防打“个哆嗦。“没有主子的吩咐,容夫人不得私自出府,容夫人忘了吗?”
“喔!”她真忘了,陆大哥……不,是督主大人说了一长串,她根本记不牢。
“还有,奴婢名唤巧霞,是府里的管事,打宫里来的。容夫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对奴婢直呼名字即可,不可称呼奴婢姊姊,以免尊卑不分。”巧霞下颚抬得老高,轻蔑而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