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臣!”
倏地抬头来看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好象看到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象在对木偶娃娃说话,少年的表情和眼神都一片空白。
“一下子就好了。”
看他没有点头的意思,魏师孟差点要脱口说出拜托你。
“你还没吃晚饭吧?去吃饭好不好?不会很久,吃完我会送你回家。”
四周流过的学生吵闹又拥挤,魏师孟几乎将他抱在怀里。低着头看着他的魏师孟竭尽所能地让声音不要发颤,他依旧是瞪大眼睛的模样,但下巴僵硬地点了一下。
魏师孟把他带到深蓝色的BMW—X5前时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坐进车子后他好象跟不上节拍的机器人,转动着脖子看着车子里面。
“我换了车子,你可能不习惯。”
魏师孟笑了一下。
“不过还是有CyndiLauper。”
打开音响音乐淡淡地流出来,他还是一副瞪大眼睛好象受惊吓小鸟的模样。
包厢式席地而坐应该比较能放轻松吧?怀着这样的心思魏师孟挑选了气氛典雅的日式料理亭,穿着日式风味制服的女服务生送上了淡茶、毛巾和餐单。
“你想吃什么?”
方兰臣瞪着魏师孟的脸,又去看餐单,重复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慢慢地摇头,依然动作僵硬。他不说话的态度让魏师孟手心微微冒汗。
“这里的鲑鱼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看?”
除了点头以外方兰臣没有第二个反应,在等东西上来的时候他拿着毛巾很缓慢地擦手,料理送上来以后除了垂下头吃东西,他一语不发,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慢,问他好不好吃他也只是轻轻点头。
“你……”
漫长的沉默以后他突然说了一个字。在魏师孟的心跳中他停了好久才接下去:“你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因为戴眼镜吗?”
他稍微地点了一下头。
“还有衣服、头发……”
“你不喜欢吗?”
“……不会,很好看。”
魏师孟的心好象被抓着提高以后又被放下来。他愿意跟自己交谈让魏师孟放心了不少。
“我收到你寄回来的手机了,为什么不要了?你不是都有在用吗?”
“……那是你的,通话费也是你在缴的……我本来没想到,后来才想到……”
“手机本来就是礼物,通话费用也是礼物啊,你不用那么客气。”
魏师孟把充好电的手机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他犹疑地看了好久,才慢慢地伸过手指把手机拿回去,嘴里小声地说着‘谢谢’。
“我也收到卡片了,对不起,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时间。”
“……没关系,本来就只是要把手机还给你而已。”
“你那天晚上等了很久吗?”
不可否认魏师孟很想听他亲口说我等你等到天亮的甜言蜜语,可是他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说:“……也没有等很久。”
说完就一副很认真吃东西的样子。
如果他可以像以前一样哭着说我很喜欢你、你不要走……魏师孟就不会感到那么难以开口了。再度沉入了窒息般的无语中,找不到话题可以打破静默的魏师孟只好问了学校功课很忙吧、要准备考试很累吧……之类的无聊问题,方兰臣也只是用‘还好’回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来愈焦躁的魏师孟在拿筷子沾酱料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杯,杯子一倒滚了几下掉下了桌子,落在地板上没有破只是发出钝重声。
对面的少年身体陡然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魏师孟一眼,立刻就拿毛巾去擦桌上和地板的茶汁。明明是自己弄到的他却那么焦急。
“你不用弄,叫服务生来就好了!”
他被魏师孟一抓住手就停下了动作,那僵硬的样子太过明显让魏师孟愣了一下,将他的手放开,他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放回桌上。
“服务生也很忙……”
他低语着。
记起他以前也是咖啡店的服务生,魏师孟有点尴尬,好象有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感觉。想到这是分手以后——如果把他丢在北宜公路上算是分手的话——第一次正式面对面的场合,才连忙整理心情思索着怎么谴词用句。
“我的眼睛……”
可是才一起头就说不下去了。
我可能会失明,你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这种装可怜似的话魏师孟说不出口,最惨的是那还真是事实。
如果是圣诞夜的那时候或许就说得出这种一厢情愿的要求,可是那么痴心在等自己的情感在两个月以后早就过了期限了吧?那时候等着自己的他,也不可能知道他要等的人早就跟他预期的‘品质’不同了,变质的东西好象只会朝着腐败的下场前进而已……
“眼睛可以治好了吗?”
突然方兰臣抬起头来,露出一脸期待的样子。一直都很冷淡的他忽然一副开花了似的表情。沉浸在思绪中的魏师孟不禁呆了一下,连忙说:“对,好象是国外那边开发了最新的技术,可以治得好。”
“那真是太好了!所以今天是为了庆祝才来找我吃饭的吗?”
“对,而且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他欣喜的模样让魏师孟胸口一热,忍不住隔着桌子握住了他的手。开花般的灿烂笑容瞬间在眼前如同火花熄灭般消失。
他又露出了那种木偶般瞪大眼睛的脸。
“……我吃饱了。”
过了好几秒他慢慢地垂下头说。一收回自己的掌握对方就立刻将手藏到桌子下面去,那么露骨的动作让魏师孟想要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是我误会你了才丢下你不管的、我知道你那一天晚上因为等不到我而哭了、我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看着你……然后,忽然想到了他刚刚那种期待的高兴模样。终于魏师孟点下了头。
“我送你回去吧。”
把他载到家门前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连‘谢谢’也没有,只是默默地下车,站在车窗外垂着头。好象在等魏师孟先开车离开。
“我明天早上会来接你去上学。”
魏师孟问的时候只敢用肯定语。
他没有点头附和,可是也没有摇头拒绝。
因为要保持血液循环顺畅,所以不能打领带,虽然改不掉穿衬衫的习惯,不过不再把扣子直扣到最上一颗,为了配合眼镜和新剪了头发的清爽造型,所以都选择浅色系的衬衫,穿上了Herms的鹿皮短外套,在镜子前照了好久确定没有问题,魏师孟才终于出门。
一大早等在公寓门前,早起运动的老人们经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从公寓大门上端的玻璃窗看到熟悉的制服颜色立刻跑下车来,走出来的少年一看到站在那里的魏师孟就停下了脚步,魏师孟连忙打开助手席的门。
“我送你去上学,快上车呀!”
方兰臣一脸犹疑地看着他,一再被催促,还说着‘会迟到喔’,他才终于肯上车。
早晨接学生去上学,晚上送学生回家,每一次方兰臣都像是随时会说出‘我不要’的样子,可是每次也都被魏师孟哄上了车,温馨接送期过了将近半个月,他才终于肯跟魏师孟聊天。所谓的聊天也不过是终于有了沉默、点头、摇头之外的回答。
“今天天气好象更冷了吧?”
“嗯,气象报告说有十二度。”
“山上说不定下雪了呢!”
“说不定……”
“下个礼拜就是过年了吧?”
无意义的问题得到的是点头的答案。
不过终于他不再忌讳跟魏师孟去吃晚饭,只要一直反复要求他就没辄了,魏师孟知道他也不是那么勉强,因为有时候吃完饭的晚上会收到‘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好高兴,大概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吧!你呢?’的讯息。但是,从来没有收过任何提到自己的只字片语。
跟方兰臣在一起的时候怕被他发现,所以好几次都漏过了点眼药的时间,虽然医生慎重叮咛过千万要持之以恒,这种病是一辈子的事情,可是沉在复合(自己认为)的甜蜜恋情里的魏师孟还是很愉快地将之抛在脑后。
高三生的寒假就算是周末也要在学校上课,有一次周末中午电话响起,听到那首‘Singinginthe
Rain’,正在电影院打发时间的魏师孟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手忙脚乱地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接听。明明知道会打这个手机的只有一个人,可是看到来电显示真的是他,还是不禁心情激动。
‘……请问,是魏师孟先生吗?’
生疏的开场白也不能消减高涨的情绪。
“我是。”
‘……我是方兰臣,今天学校会五点就放学,我另外有事,请你不用来。’
真是让人不想失望也不行的第一次通话内容。
“有什么事?”
‘……’
“告诉我没关系啊,你不说清楚我会担心……而且我还是会提早去学校接你。”
就算摆明了是威胁也没关系。
‘……我跟人约好了要去天文台。’
“跟谁?多少人?我可以载你们去。”
‘不用了,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而且已经说好要搭公车去了。’
听到‘只有我们两个人’魏师孟心里一紧。
“既然只有两个人,我可以送你们去,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正好可以顺道去天文台参观看看。”
‘……可是,我们……’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
说完魏师孟先一步关上电话……什么‘我们’啊?他什么时候有好到可以称作‘我们’的对象了?
等到那个‘我们’的另一个家伙出现,魏师孟才知道方兰臣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搭自己的车。
“哇,好棒,好凶猛的车子喔,BMW的越野休旅车!好帅呀!”
似乎因为先被告知过了……到底被告知了什么?看见驾驶座上的人,高个子的男孩只愣了一下就恢复过来。
“你又变装了喔,这次走学生清纯路线喔?想骗谁啊?”
特级电灯泡还那么嚣张真是讨人厌,要不是因为他……可是就算当初没有‘分手’,也不一定现在就能继续在一起。魏师孟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不过,眼前看在因为他的份上自己可以跟方兰臣去约会就暂且饶过他吧!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人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一直坐在身边的人跑去后面陪伴‘毕业的学长’实在很不愉快,可是这是相见以后魏师孟第一次听到方兰臣说那么多话。
虽然好象有所顾忌而放不开,但是在他小声的回应中,魏师孟听到了比过去半个多月加起来都还要多的言语。
从后照镜里看到的笑容让魏师孟深深地感到动摇。
……吝于给自己的东西竟然那么轻易就送给了别人。
真是不甘心。
农历过年前的市立天文台人不少,虽说简称天文台,可是正式名称应该是天文科学教育馆,从未来过的魏师孟不知道平常是什么状况,本来还以为是很冷门的场所,没想到来参观的民众却可以称得上熙攘。
抵达的时候刚好是晚餐时间,身为唯一的‘大人’,魏师孟理所当然负起了请客的责任,在服务区的餐厅点了青少年们最喜欢的快餐餐,顶级电灯泡在吃汉堡的时候还凉凉地说着:“请这么便宜的东西喔,小气鬼!”
魏师孟只是冷冷送给他一个白眼。
自从生病以后就没有什么胃口的魏师孟只喝了难喝的柳橙汁而已,被方兰臣困惑的眼神一看,自己先讲了:“我来之前就吃过了。”其实根本没有。
在魏师孟桌子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个少年因为身高相距太大,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同年龄的人,老是居高临下跟方兰臣说话的漂亮男孩,不知道为什么魏师孟愈看就愈觉得不顺眼。
吃完汉堡餐以后,三个人去看了很无聊的宇宙剧场,实在不懂他们专门跑来这里是干什么,终于分出心来的方兰臣用僵硬的表情向付钱买票的魏师孟道谢后说道:“我们想去看望远镜。”
……又是‘我们’。
只能同意的魏师孟心里不禁发着牢骚想望远镜有什么好看的。可是还是没有办法不亦步亦趋地跟在那小小的身影后面。
接近开放观测室的时间,人就更多了,在排队的时候还是听到前面两个少年不断讨论的声音。
终于排到望远镜,透过折射望眼镜看到环状排列的星云时,就连没什么感性细胞的魏师孟也觉得有点感动。好象也不是那么无聊的地方嘛!
走出观测室后少年们自动往展示场移动,魏师孟很认命地跟在他们身后。
“不会觉得很奇妙吗?虽然看得到,可是永远也摸不到,现在看到的光线是三十亿年前发射出来的,花了三十亿年才传到地球上,那颗星球早就已经毁灭了,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鬼火!”
把那么哀伤的事情讲得那么好笑的男孩让魏师孟啼笑皆非,魏师孟一路跟在背后听他跟方兰臣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忽然方兰臣回头看了过来。
自己只是笑了一下而已他却露出惊愕的表情,魏师孟心想没有办法晋升为同伴的自己还是好好当个没有存在感的司机好了。
魏师孟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硕士,可是听到红位移、三月五日大爆炸之类的话题就投降了。
完全被隔绝于少年们的谈话中,可是那种孩子气研究的说话方式让魏师孟听在耳朵里,身体自动就产生了不应该的反应。那种想把纯真的东西弄脏的感觉……
“所以应该是红色的光从附近弥散的星际氢气发来,与星际尘埃反射星光形成的蓝光混和后,出现粉红色,黯淡尘埃则形成丝状物……”
“真的吗?可是每一次撞击都会产生同样的反应吗?这跟星球的主要形成物质和撞击速度有关系吧?还有放射频率啊!”
面对男孩的疑惑,方兰臣也有点不安的样子,他指着墙上灯箱亮着的照片。
“可是哈伯望远镜传回来的星云撞击影像就是啊,你看这里有写,火红怪兽编号NGC2264的锥状星云,看起来很像啊,不然……记起来回去再查好了。”
“拜托,我又不是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什么NGC……烂编号啊?这样我会忘记,可不可以抄起来啊?”
方兰臣把书包留在车子里,一副郊游打扮的男孩和辞职以后就跟文书无缘的魏师孟,两个人身上当然都不会有纸笔那种东西。
“那我把编号传给你,这样就可以同时记在你和我的手机里了。”
方兰臣很E时代的提议通过同伴的认同后,两个少年就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非常熟稔地按着手机上小小按键的小小手指可爱得不得了,无视于态度认真的两个少年,魏师孟心猿意马地想着自从把手机还他以后,他的手机费用减少了很多,最近也不像以前一样收到很多e—mail,真是有点无聊……
过了大约五秒后同时响起了两个不同的音乐铃声,呆了一下的魏师孟按住外套口袋已经来不及了。拿着粉蓝色手机的男孩看了一眼背后灵似的魏师孟,忽然叫了起来。
“啊,我忘记把转寄消掉了!”
面对莫名其妙的突然发言,方兰臣一脸迷惑。
“他以前叫我把你寄给我的mail转寄给他,我设定了自动副本转寄,结果忘记消掉了。”
听到应该列为机密的事情,方兰臣整个脸色都变了。
“什么时候……”
“就是你去美国听演唱会的时候啊!”
……只能认命于愉快的夜晚到此为止。
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掀起低气压的男孩察觉气氛诡异,轻轻松松地拨了一通电话后就被专人接走了。
留下相互别开视线不说话的两个人。
在天文台晃了老半天,魏师孟对场所不熟悉,对方则一声不吭毫无表示,也没有说要走。漫无目的终于到了关门的时间,两个人没有一句交谈就到停车场上了车。
车子开动以后魏师孟好几次偷瞄坐在旁边的人,他垂首不语的姿态如同石柱,久久没有第二个动作。
好不容易才稍微缩短彼此距离突然又走进了死胡同,魏师孟只有心中满怀憾恨的感觉而已。
或许应该先道歉……
在道歉以前却先升起满满的对于泄漏秘密的男孩的怨恨。那家伙可是亲口发誓过要保密的,就算时过境迁也不能毁约啊……真是的!
“你都看到了……我传的东西……”
细细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努力隐忍似的紧绷声音。
“连我说去美国听演唱会都知道……”
直视前方道路的魏师孟只能郁闷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从眼角余光可以收入他垂着头,手指捏得裤子发皱的影像,好象随时会爆发一样。
“是……是因为学长知道我跟你交往以后一直给我很多建议,教我很多事,所以我不好意思跟他说我们分手了……我不是故意要说谎,只是想、过一阵子再跟他说……而且后来我真的有说……”
被窥视隐私应该要生气的人却是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他结结巴巴的辩解让魏师孟吃惊,想要转头去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开车中不行,已经是将近午夜的深夜,路上车子不多但都速度飞快。犹疑了一下,魏师孟慢慢将车停在路边的黄在线。
“我、我还骗他说你带我去很多地方约会,还有说你买东西给我……其实都是说谎的。”
毫无察觉车子停住的他,缩着肩膀埋头颤抖的样子好象快要崩溃了一样。
觉得自己才应该要道歉的魏师孟好象被夺走立场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自己最没有资格说的话。
“没有关系,谁都会说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师孟犹疑着要不要伸手安慰他,这根本是做贼的喊抓贼……大概啦……
转头去看他,心想他不知道有没有哭,可是黑暗中看不见,打开车内照明又很突兀……
“其实……我是想要假装还没有跟你分手。”
少年突然说出动人心魄的言语,不禁绷紧手指的魏师孟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怦然狂跳而起的声音。少年将头垂得更低了。
“在路上老是忍不住注意紫色的车子……根本没有想过你会换车子,看到穿西装的人也会好紧张,不知道你早就变不一样了……本来也不想要拿回手机的,都已经寄还回去了还拿回来很奇怪……可是又觉得说不定哪一天你会打电话来……我真是没有用。”
他捣着脸已经在哭了。
“我发了很多e—mail……都是骗人的……”
本来想要安慰他的魏师孟临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竟然说那么深情的表白……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情啊?魏师孟身上每一个细胞似乎都瞬间复苏了过来,好焦躁……
他抽咽着哭泣的声音像在抽拉着魏师孟的神经,隐忍太久的底层东西都被翻覆了出来,魏师孟一下子就把什么要温柔一点、只要陪伴就够了……都丢到外层空间去了!
谁叫他那么可怜的样子害自己想……
“你发过e—mail说很痛……因为我很用力,又一直要。”
恶劣地提醒他的魏师孟得到的回应是将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微微发颤着的人。
“真的很痛吗?一点都不舒服吗?”
默不作声的少年,好象被逼到悬崖边的兔子一样抖得不象样,真是可怜。魏师孟看着他缩小的身影,难以抑制心
中的狂热将手穿进他缩在一起的身体中心。
“啊……?”
很容易就拿出来包在手心里的东西也是缩得小小的,拿开手露出脸的人以惊异的眼神看着魏师孟,魏师孟稍微拨弄一下手指他就倒进椅背无力地发抖。
“没有什么好哭的,你哭的话我会难过……会想做更过份的事情……”
魏师孟吻住他的嘴,执拗地缠住他亟欲逃跑的舌头,手中掌握的是只要稍微抚摸就迅速变形的器官,在冬夜里灼热得似乎会凝结雾气,没有几分钟就濒临界线。
“不要、不要这样……”
熟悉的哀鸣挑拨得魏师孟身心都热得几乎要发颤,拨弄着那小巧的还藏在里面的馅,已经抖得仿佛随时会崩坏了,可是就是不肯。
“射出来啊。”
魏师孟在他唇边低语着。方兰臣发出像是即将溺毙的虚弱声音。
“不要……会弄脏车子……”
“快点射出来啊!”
“啊啊啊……”
太久没有碰他,魏师孟强烈的需要看到他被自己弄得欲仙欲死的模样,他那种极力忍耐的样子根本是故意引起自己的兴趣,魏师孟着迷于他被泪水和汗水弄湿的红润脸孔。把指甲剌进他细小的出口挑动,他立刻腹部一阵筋挛尖叫着喷了出来,浓稠的液体飞溅上了前方的挡风玻璃和顶棚。
“好厉害啊……该不会真的我没摸就没有做吧?怎么可能?”
不住摇着头的他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承认。
每一次他都拼命忍耐又被激得无法忍耐,黏稠的液体愈来愈稀薄,响在耳边的叫喊愈来愈凄恻。
“不要、不要……会弄脏……”
“我没有摸的时候有没有别人摸过?应该没有吧?你一直传e—mail都是说跟我做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不要这样……”
“一直忍耐对身体不好吧,好好记住我是怎么摸你的,以后才能自己做啊!”
“啊、不要……求求你啊!魏——魏先生……!”
“啊,真是受不了了……!”
竟然用那种声音、那种称谓……那样叫自己!魏师孟忍不住又去吻他哀叫的口唇。
吻得太用力了眼镜撞上了彼此的脸,魏师孟不耐地摘掉随手丢开,吻住他的嘴以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舍得分开。
将他的制服扯开以后,魏师孟将脸埋进去,舌尖找到小小的圆珠就用力含住仿佛要吸出根本不存在的香甜汁液来。
“呜……嗯……”
他悲切的低吟让魏师孟几乎不用怎么做就要高潮了。
魏师孟连忙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拉过来,抵到腰间毫不犹疑地刺了进去,越野休旅车的内装宽敞,可是也不可能让他随便乱来,被压在下方的方兰臣以奇怪的姿势承接着男人的撞击,除了抽搐般的颤震外,就只剩下从鼻子里哭出来的哀哼悲鸣而已。
魏师孟胡乱地摸着少年的肌肤,将脸埋在不知道他哪个部位的肌肤上摩擦着,任意地舔着、啃咬着。
一边用力地摇动着,一边仿佛要将手指插进他肉里般紧紧地抱住。
就算达到顶峰了也翻覆着他娇小的身体再来一遍。
“啊……方兰臣……!”
不断地叫着好几次在心中激荡不已的名字,郁闷的心情、悲愤的心情、独自不安的心情……似乎都融化在少年灼热的包围中,烟消云散。
管他的,谁都会说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给我‘这个人’的话……
呆楞楞睁着眼睛的人好象死了一般,只差瞳孔没有涣散放大。魏师孟抽开以后他腿抖了一下,皮肤好冰冷。
将他的衣服收拾整理,扣上制服时发现好几颗钮扣都不见了,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有了其它表情,逐渐清醒过来。
他动作的时候好象坏掉的机器人,从口袋拿出手帕颤抖着手指。他接下来的举动让魏师孟疑惑。
“你在干什么?”
“擦干净……”
“只要送去给人整理就好了。”
“……一定要擦干净才行。”
他跪在椅子上擦着车窗玻璃,小小的手帕一下子就弄脏了,他干脆用衣服袖子去擦。明明全身都在发抖还是不肯停下来。
“是因为被我弄脏了所以才会换车子的吧?因为要让新交往的人坐,不可以闻到味道……”
一瞬间魏师孟好象脑神经要爆裂般,抓住他的手腕就扯下来,他摔回椅子上抖着嘴唇说痛,魏师孟罩在他身上瞪着他。
“没有什么新交往的人!”
“可是,那一天我看到……”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在魏师孟的怒斥下,方兰臣闭上了嘴巴,他闭上眼别过头再度流下眼泪,那么悲戚的模样。
百分之百被自己强暴的人,他为什么还露出那么认命的表情?以往魏师孟的对象都是害怕的逃跑或是生气的怒骂的……
“是我太过份了,我太粗暴了,对不起……我应该先说清楚的。”
魏师孟在轻抚他脸颊的时候忍不住声音微微发颤,因为自己要说的话是等同于把心挖出来放在对方面前的要求。
“我……收到转寄来的e—mail时都很高兴,每天都在等着新的讯息进来,感觉你好象是在对我说话一样,每次看都很快乐……那时候是我误会你不应该丢下你的,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直都想要跟你重新开始……”
深呼吸了一下才说得出口的问题。
“你……还要不要跟我交往?”
其实是想问你还可不可以回来……喜欢我?
等待的时间就算再短暂也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黑暗中,他反射着点点星芒的眼睛因为泪水满溢而闪烁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才这样说?”
被包围在怀里的少年摇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没有办法、我……”
好害怕他接下来要说的只字片语。
“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喜欢别人……我——我只有你了啊……!”
用手指抓住魏师孟的衣襟,他哀恸地不住流下眼泪,嘴里一说出‘我好喜欢你啊’,就整个人钻进魏师孟怀中,手指绞得紧紧的好象再也不要放开一样。
魏师孟把他紧紧抱住以后,就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的泣诉着:一直都好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要生我的气、每天坐车都好害怕……可是又好高兴……
相互拥抱了好久,最后才因为天色透出隐隐的蓝光而不得已地分开来。
冰冷的晨间气息透过玻璃染进来,魏师孟打开了车内的暖气。
“妈妈一定又很担心了……”
哭肿了眼睛的少年害羞地用袖子擦脸,发现袖子早就沾上肮脏的东西,立刻涨红了脸,连忙捡起掉在车子地板上的书包,在他从书包拿出面纸前,魏师孟就抽过车上的纸巾擦拭他的脸。
小心地把他脸上的痕迹抚过,忍不住又去吻他的嘴,吻了一会儿放开,才发现他快要窒息地倒在自己手臂上。
“你能回去吗?这种样子……”
沾满污浊痕迹的残破制服,还有红肿的眼睛跟嘴唇。
“要赶快在家里的人醒来以前回去,洗过澡以后就不会被发现了……所以要快一点。”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催促着魏师孟开车,可是又用火热得要命的眼神看着魏师孟。
……感觉好象在叫自己快一点做其它事情一样……
一旦告白以后方兰臣僵硬生冷的面孔就像面具似地崩散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很老实的情感动摇,魏师孟将他送到家门时,他笑了一下。真是睽违了好久的笑容……
“天文台非常好玩,谢谢你载我跟学长去。”
就连这种时候还不忘客气的道谢,不过‘我们’终于变成‘我跟学长’让魏师孟感到非常满意。
“下次再一起去玩吧?”
“好啊,你要提早跟我说,我再问学长有没有时间……”
“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愣了一下,垂下头,过了几秒才将没有意思抬起的头点了一下。
魏师孟忍不住去摸他柔细的头发,将他的头发拨到发红的耳朵后边又拨回来。然后说:“过年学校会放假吗?我们去旅行吧?”
看着他辛苦地走进公寓的背影,丝毫不知反省为何物的男人——魏师孟脑袋里蓦地浮现了一幕幕……不可告人的旅游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