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什么不扮,偏偏要扮瞎子,你扮瘸子不行吗?”
“不,阿渡,你想得太简单了。”边说着,墨殇从口袋里拿出一柄发钗,熟练地将长发盘了起来,继续道:“你也知道那个人,神经质、疑心病重,如果我不装瞎的话,第一,他才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进门;第二,他会整晚跟我干瞪眼,直到我踏出了大门,他才会乖乖上床睡觉。这样我还当什么睡眠治疗师呀?”
“唉,干么那么麻烦?”阿渡打了个呵欠,觉得这女人简直没事找事做,“你直接诱惑他、叫他乖乖把东西拿出来交换不就好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又要装瞎、还得卖乖,反正媚惑男人这种事,本来就是你们狐狸精的专长吧?”
“呸,什么狐狸精?老娘是狐妖!是狐妖!”
“哎呀,都一样啦,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好了嘛。”
“而且我才不干那种事。”
“啊?为什么不?”身为狐妖若不施媚的话,那岂不残废了吗?
“就是不要。”
“所以我问你为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呿,”阿渡暗啐了声,“你一定是因为无聊的自尊心作祟,才不肯施展媚术,对不对?”
“随你怎么想。”墨殇撇开脸,望向车窗外。
“少来,一定被我说中了。”阿渡挑了挑眉,略显得意。随后,他又问:“所以呢?终于再跟他面对面,有什么感觉吗?”
听了,墨殇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彷佛对方说了什么蠢话。“你觉得呢?我能有什么感觉?”
阿渡这才意会过来,“啊、对哦,之前我听他们提过,你已经——”没能说完的话,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淡去。
墨殇扬起了一抹假笑。
是呀,她已经没有所谓的感觉了,早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将人类独有的七情六欲交给了小路保管。
当个人太辛苦了,一生都要受到七情六欲所束缚。
反正她本来就是一只逍遥自在的狐妖,只管吃喝拉撒就好;即便后来在地府当了勾魂使者,这差事没了喜怒哀乐倒也挺适合。
于是,她心想,既然抹不去那段蚀骨穿心的记忆,那么,她就让小路取走她的七情六欲好了。
“你真不后悔?”
“绝不。”
“我这一拿,说白了,你失去的是你好不容易修来的人性,你真要我这么做?”
“是。”
“好,就依你吧。”
就这样,她再也没有所谓的感觉了。
问她后悔过吗?其实没有,几百年来,她从未后悔,反而过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她空有记忆,而那些记忆却无法伤她分毫。
因为她早已不知心碎的滋味。
第2章(1)
一夜无梦,安稳好眠,这一躺,躺足了八小时。
沐向旸在七点多的时候醒来,他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若非窗外天色大白,他肯定以为自己只是闭目小憩而已。
坦白说,他很惊讶。他向来浅眠、梦多,稍有惊扰就会清醒过来,所以,其实他的连续睡眠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四小时。
好吧,那女人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她要不是真有两把刷子的话,那便是对他下了迷药……
对了,她人呢?意识到她不在房内,他翻开棉被、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还打着赤膊。
冰凉的空气瞬间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搓了搓手臂,他突然想起,昨夜同样是打着赤膊躺在床上,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睡得安安稳稳、甚至需要别人替他掩上被子。
怪哉,那女人到底对他施了什么魔法?
他不是没试过推拿按摩,也试过所谓的精油疗法,只是那些治疗往往未见成效,倒是先惹来了一堆桃花。
沐向旸很清楚自己拥有着什么样的外表,他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却有着一副精致细腻的绝美五官,常有女人倒追他,丝毫不知矜持为何物。
同样的戏码一再上演,终于,他再也受不了了,按摩师也好、芳疗师也罢、还是什么指压推拿师,凡是女人,他一律拒于门外。
若非名片上的姓名误导了他,他不可能乖乖接受万秋烨的安排;也幸好她是个盲人,难以垂涎他这副皮相,他才破例让个陌生女子——
不对,这么说也很奇怪,彷佛是在可惜着她所失去的双眼……
思及此,他甩甩头,甩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下了床随手拿件衣服套上,步出房间。
“莫小姐?”他试探性地呼唤了声,“莫小姐?你还在吗?”
回应他的,却是已经前来上班的管家。“沐先生,您早。”
“你看见莫小姐了吗?”
“抱歉,没有。我一早来,莫小姐就已经不在了。”
他皱起眉,有些无所适从。她居然就这样走了他甚至连治疗费该怎么支付都还没问个仔细。
可是,转念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她双眼全盲,即使想留下字条也办不到。
他忍不住嗤笑了声,讶异自己竟会介怀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突然,电话响起,管家自动自发地转身前去接听,应答了几句之后,他挂上了话筒,道:“沐先生,助理在楼下等您了。”
沐向旸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走回卧房里,盥洗更衣,却在房门前多伫立了几秒。
“锦明。”那是管家的名字。“你……这两天帮我送洗衣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张治疗师的名片?”
“您是指莫小姐的名片?”
“是。”当时他没放在心上,也不记得名片是被自己塞去哪儿。
“有,我帮您收妥在抽屉里,需要我去帮您拿过来吗?”
“不用了,”他穿上了西装外套,拉整铺平,也顺手微调领带的位置,“今天找个时间联络她,请她今晚再过来一趟。”
“没问题。”
“那就麻烦你。”语毕,接过管家手上的公事包之后,沐向旸套上那双擦得晶亮的皮鞋,出门了。
沐向旸三十岁不到,才刚满二十九。
然而,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便已经当上了立法委员,是个前途备受瞩目的年轻政治家。
他来自一个标准的政治家庭,爷爷、父亲皆是知名的政治家,他是独子,于是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走上了政治之路。
但是,他跟别的政治人物不太一样,他不爱上镜头、讨厌应付媒体,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经常成为媒体记者包围的对象,相对的他的生活也毫无隐私可言,就连他选择女友的标准,媒体都能大作文章。
所以,当年他一考上大学,二话不说火速搬出去独住,意图摆脱家族盛名所带来的困扰。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对国家政策的不满、对恶法的抵制、对时下政治人物的失望,这些,都让他重新思考了“何谓政治”这个问题,也让他重新审视了政治人物的使命。
于是他怀抱着野心,终究还是随着父亲的脚步,踏入政坛。
只不过,他那俊美到不可思议的外表,在他从政的路上既是助力,也是阻力。无庸置疑的,外貌吃香绝对有加分的作用,可是对于竞争对手来说,这就变成了很好发挥的题材。
像是暗讽他是小白脸啦、嘲笑他只能吸收女性选票啦等等,总之,除了人身攻击之外,对手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战术了,最近还听说,民间出现了一个专属他的脸书粉丝团。
粉丝团的内容不伦不类。对于他的政绩只字未提,倒是讨论了许多关于他的发型、他的品味、他的身材、他的一颦一笑……